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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时而来——关尔小禾

时间:2017-10-24 16:20:13  作者:关尔小禾

  
  他彻底沉不住了,从姐姐的身体中醒来。
  
  他默默地等她做完一切,然后默默地送她回宿舍。
  
  起初,容采觉得是巧合,觉得应该是顺路。但次数多了,她就起疑心了。
  
  那一晚,她小心翼翼地停下来,回头看他,轻声问:“老师……你为什么总跟我一路?”
  
  他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她会突然质疑。
  
  他不能用自己的声音回答她,怕引起她怀疑,想了想,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递给她看。
  
  她谨慎地凑过来看了看,突然退后一步,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哭了。
  
  “老师,谢谢你。”她说,“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他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但这么一个轻微的首肯,也让她欣喜半晌。
  
  他在她眼底,看到了感激、感动、喜悦,还有悲喜交织的落寞。
  
  她说:“老师,如果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他用手机打字,告诉她,今后有什么难处,或者被人欺负了,可以来告诉他。
  
  她点头,“好。”
  
  此后,只要她勤工俭学结束,他都会送她回宿舍。
  
  她总是小心翼翼,不希望被被人发现,怕被人说闲话。于是两人大多时候,都各走各的,偶尔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无声的凝视一眼,再匆忙移开。
  
  在这样无声而沉默地相伴里,他陪伴她度过了大二的时光。
  
  她有时也会试探地问:“老师,为什么白天的你很冷漠,晚上的你才亲切些?”
  
  他要怎么回答她?
  
  难道告诉她,白天的是她姐姐,只有晚上的时候,他才能苏醒过来,陪她走那短短一段路吗?
  
  那段回她宿舍的路,他一走,就走了三百多个夜。

 

 

      第86章 结案
容采很内向,喜欢把事情藏在心底。
  
  她只是偶尔在无法忍受时,向赵奕纯吐露被欺凌的事情。
  
  她告诉她,自己的室友总骂她、打她、诋毁她、污蔑她,甚至羞辱她。最过分的时候,她会往她床上扔垃圾,泼水,泼尿……
  
  赵奕纯很排斥校园暴力,更不想听到任何类似的事情,所以每每容采提起,她都告诉容采:“你去向辅导员反应,或者直接换宿舍。”
  
  容采很无助,莫大的失望在心底盘旋弥漫。
  
  赵奕纯这样的态度,无异于让容采心底的最后一道抚慰屏障,彻底坍圮崩塌了。
  
  她再不敢轻易在赵奕纯面前倾诉,面对她时,更加的小心翼翼,谨慎细微。生怕做错一点,连她也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但是这些,赵奕然并不清楚。
  
  他依然每天送她回宿舍,只当她的沉默是习惯。哪怕猜测她受到了委屈,他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哪怕问了,容采也只是十分伤感地笑笑,然后摇头说:“没事。”
  
  ……
  
  引起她怀疑的那天,他依旧如往常一样送她回宿舍。
  
  路过校园湖边时,她魂不守舍,没注意到脚下,竟一脚踩进水里。
  
  “小心!”他大喊一声,伸手去抓她。
  
  这一抓,没抓到!
  
  容采半个身体没入水中,所幸水并不深,只是她陷在了泥里,不好上岸。
  
  他竟慌了神,跟着她一起跳下水,搂住她的肩膀,说:“容采,我带你上去。”
  
  惊慌中的容采非常困难地被他带上了岸,与此同时,也发现了他的不同。
  
  他的声音,是男声!与平时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而他的力气很大,竟可以把她抱起来,托上岸。
  
  他搂住她的腰,靠她很近,很是着急地拍她的脸,关切地问她:“没事吧?吓到了吗?”
  
  她惊愕又惶恐,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他从来不在晚上说话的原因。
  
  原来到了晚上后,赵老师就变成另一个人了。这简直太诡异,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很害怕,很又忐忑。怕他不会再送自己,怕失去在这段晦涩阴暗的时光里,唯一的一点温暖和慰藉。
  
  于是她告诉他:“老师,我会帮你保密的,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说:“好,谢谢。”
  
  光景如水,去不复返。
  
  容采偷拿□□的时候,他看见了。
  
  但他不确定,他沉睡在姐姐的身体里,姐姐没放在心上,他无可奈何。
  
  他本想趁着送她回去时问一问,可那天她走得很早,连实验室楼层的走廊都没有打扫完,就匆忙地离开了。
  
  再次听到她的消息,竟是她中毒而死!
  
  他想起她拿走□□时的绝望和决绝,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多想变成自己,而不是沉睡在姐姐身体里。
  
  但是他不能代替姐姐,因为姐姐也是他爱的人啊!
  
  于是他等着警方破案,也开始默默地回忆容采提过的那些室友们,开始关注警方带去询问的人。
  
  查到了,她的室友都该死,王靖云更该死无葬身之地!
  
  他强行清醒过来,利用姐姐的身体,引诱张又晴主动去了地下室,用乙.醚让她昏迷,囚禁了她。
  
  打昏躲在树林里的唐柠,偷偷搬进车里,用□□让她沉睡。
  
  然后让落单,并走出监控区的王靖云帮自己拿东西,同样引他去了地下室。
  
  王靖云最先醒来,处于黑暗中的他,瞬间就崩溃了。
  
  他简直是赵奕然见过的最龌龊的男人,无能、怯懦、欺软又怕硬。
  
  他跪在赵奕然面前,忏悔对容采做的一切,甚至提到他有容采的照片。
  
  这彻底激怒了赵奕然。
  
  赵奕然突然想起在中学时,那些扒姐姐衣服,对她进行羞辱的男生!
  
  于是他拿出匕首,狠狠地刺入了王靖云的身体,看着他痛苦而缓慢地死去了。
  
  当看到王靖云失去生命迹象那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很轻松。那些压抑在心头的仇怨,好像终于得到补偿了。
  
  他要像当初那些人对待姐姐一样,慢慢地折磨她们,羞辱她们,让她们也尝一尝相同的痛苦和绝望,甚至侮辱。
  
  可是他没想到警方侦破的速度会那么快。
  
  警方很快开始搜查校园,在每一个地方寻找血迹,甚至慢慢地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冷静下来后,他想到姐姐。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能连累姐姐。所以他开着姐姐的车,把作案工具扔到了河里,销毁一切物证。
  
  那一刻,他又沉睡了。
  
  沉睡在无边的孤独和黑暗中。
  
  如果没有痛苦和绝望,他真的不愿再次醒来。
  
  ……
  
  宿舍毒杀案之后的校园杀人、囚禁案,就此结案了。
  
  警方将赵奕然带回警局,接下来的一切,将交由司法,量刑定罪。
  
  赵家父母闻讯赶到,央求着要见赵奕纯。
  
  但迄今为止,赵奕纯的人格没再苏醒过。而赵奕然,却拒绝见他们。
  
  宋荞给二老倒了茶,赵家二老伤心又沉默,捧着茶静默了许久。
  
  压抑住悲痛,安抚好妻子之后,赵父开开了口:“我实在不相信,我女儿会成为杀人犯。那些学生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努力工作,孝敬我们,从小就是个好孩子。”
  
  叶青问斟酌片刻,问:“您知道她人格分裂的症状吗?”
  
  赵父至今不相信,“从来不知道,我的女儿好好的,怎么会人格分裂?”
  
  叶青说:“本市最权威的心理专家,给她做过鉴定,她的确有双重人格。杀人犯罪的,并不是赵奕纯的主人格,而是次人格。”她轻声问:“你们从来没见过她的次人格吗?”
  
  赵母掩面哭泣,又抬起头来,哽咽地说:“叶警官,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东西……你说的主人格、次人格,这些能救我的女儿吗?她一坐牢,这辈子都毁了啊……”
  
  叶青缓了缓,也不知该怎么简洁科学地解释人格分裂。
  
  她说:“人格分裂,跟她受过的巨大心理创伤有关,她的次人格,大约是在她遭受校园暴力后衍生的。”
  
  赵父用手捂住胸口,脸色悲痛。
  
  “而且,”叶青将一份鉴定报告交给他,“我想,你们应该有权利知道,你们的女儿,是嵌合体。”
  
  赵父将报告捏在手里,颤声地哭着,“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她。如果我当初态度再强硬一些,如果当初我坚决不服学校的处分,纯儿就不会变成这样。我该早点为纯儿讨个公道的!”
  
  他一连说了许多个如果,忏悔不已。可时光不能倒流,那些曾经对赵奕纯施暴、欺凌的人,也难以追讨控诉了。
  
  ……
  
  送走赵家二老,叶青泡了一杯咖啡。
  
  嘈杂热闹的警局里,空气中时常充斥着这样浓烈的咖啡气息。
  
  午后开始犯困,宋荞季阳等人暂停手中的工作,围在一起闲聊。
  
  “也不知道法官会怎么判?”宋荞对人格分裂的案子很感兴趣。
  
  “还能怎么判?”闫小崧瞥她一眼,“犯罪就是犯罪,难道还能以人格分裂或者精神疾病为由来逃脱或者减轻罪行?”
  
  宋荞看着他,说:“你懂不懂什么叫做人格分裂啊?那是一个身体里有两个人!犯罪的人是赵奕然,但是赵奕纯是无辜的。如果赵奕然被判死刑,那赵奕纯也会……”
  
  闫小崧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求救地看向季阳。
  
  季阳眉头紧蹙,端着茶杯去接水,说:“说到底,这起案子的犯罪根源,是伤害和暴力。其实不管是容采,还是赵奕纯,都是暴力的受害者。”
  
  “受害者……”闫小崧轻叹,“可惜她们一个投毒杀害室友,一个杀人犯罪,都成了施害者。”
  
  宋荞若有所思,“如果被害者得不到正当和公平的保护,其实就是对暴力和犯罪的一种姑息。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查明真相,让犯罪的丑陋公开,给冤屈者一个公道。”
  
  闫小崧赞同地点头,又往叶青的办公室看,小声问:“听说老大的表妹被法院提起公诉,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庭了。”
  
  宋荞挖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不要在老大面前提这个。”
  
  首都交大的校园暴力案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开庭审判在所难免。
  
  ……
  
  开庭是在一个星期之后。
  
  天气初肃,秋风凛冽,天空阴沉沉的,格外肃杀。
  
  法院门口聚集围拥着无数的媒体记者,时刻关注着开庭的情况。
  
  林北樾准时把叶青接到法院门口,带着她避开媒体,进了法院,坐在旁听席上。
  
  陆陆续续的,该到的人都到了。叶青坐在角落里,看见了舅妈汤雪薇和舅舅唐修竹。他们坐在靠前的位置,脸色憔悴又凝重。
  
  上午九点,正式开庭。
  
  被告人唐柠、张又晴、秋若丹,被法警带上被告席。
  
  这是医院一别之后,叶青第一次看见唐柠。据说她已经被拘役了一段时间。
  
  她穿着宽松不合体的囚服,头发也被剪短了,正埋着头迟缓地走进来,从头到尾,没抬头看任何人。
  
  令人揪心的庭审环节像煎熬一样,公诉人厉声正色地对唐柠等人一一盘问控诉,并出示了所有的证据。
  
  法庭上一阵阵哗然。
  
  谁会想得到,这些花一样的女孩儿,会对容采做出那样不堪忍受的事情?
  
  其中一个视频里,张又晴、刘芮莹、唐柠,甚至扒光了容采的衣服,进行言语羞辱、殴打、鞭抽……容采缩在床里,抱着头一言不发,而宿舍里的其他人,却冷眼旁观。
  
  唐柠和张又晴始终埋着头,不敢看公诉人,也不敢回头看旁听席的人。
  
  汤雪薇泣不成声,对公诉人提出的证据表示怀疑。而唐修竹面色沉重、愧疚。
  
  临到中午时,法官正式宣判。
  
  法官:“全体起立!”
  
  整个法庭肃然寂静,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静默地站立着。
  
  叶青呼吸凝滞,握紧了手,沉默地看着唐柠。
  
  法官说:“唐柠、张又晴聚众以暴力手段,强制殴打、侮辱妇女,其行为已触犯我国刑法规定,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明确。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规定,以故意伤害罪、和强制侮辱妇女罪,判处嫌疑人唐柠三年有期徒刑;以故意伤害罪,强制侮辱妇女罪,判处嫌疑人张又晴两年十个月有期徒刑。秋若丹,无犯罪情节,无罪。”
  
  话音一落,汤雪薇立即昏倒。
  
  唐柠麻木呆滞地站着,毫无反应。
  
  张又晴痛哭流涕,一边认错一边向旁听席中的父母求救。
  
  法官敲响法槌,“肃静!”他平静地看着唐柠和张又晴,问:“你们还有没有异议?”
  
  唐柠和张又晴默不作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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