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来的韩执易正好听到这句话,冲着谢流韵眨了眨眼,正想小声说什么,对上周复扫过来的眼神,不知为何身上一凉。
下意识地拉了拉外套,他发出一句感慨:“看来天真是冷了。”
“……”
第37章 礼物
有周复在,韩执易没提让谢流韵请客之类的话,只冲她扬了扬手机,就告辞了。
有铜雀瓦砚拍出的那个高价,谢流韵妥妥地不缺付笔洗的钱,而周复家大业大,自然也不会缺付拍品的钱,因此,离开时,两人刚才拍到的东西已经被拍卖行包好送上。
天色渐深,在外面用过晚饭,周复驱车把谢流韵送回家。
看着她的身影进了楼里,晕黄的楼梯光应声响起,周复向后靠在车椅背上,吩咐谭英:“回家。”
车平缓地滑出,他坐在后座,从手边上拿起只盒子。茶色的素净盒面上勾勒着一串华丽的英文字母,嘉和拍卖行的惯用包装他熟悉地很,只是,不同于以前他自己拍回的东西,这次,里面装的是谢流韵送给他的礼物。
不用多想,他就猜得出,里面定是那个宋朝黑釉瓷笔洗。
对于谢流韵能知道他的爱好,他有些意外,不过更意外的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为了公平起见送给他的礼物,尤其是,对方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却还坚持这么做,真是……十分新奇的感受!
想到今天他出手拍下胭脂红小杯以及汝窑菊花洗时,谢流韵呆愣之后的表现,他就有些莫名的想笑。或许是觉得让他破费,心里愧疚,她才费了一番功夫拍下这个笔洗。
虽说出身于普通人家,可她的脑海中自有一套成型的理论,越相处的时间长,他越能看得出来,她的性情绵里带钢,平时很好说话,对上自己认定的事,却很坚持。
这世界上多得是漂亮的女孩子,削尖了脑袋想往有钱人身边凑,用青春年华和曼妙身姿换取工作赚不来的物质。这种人他见过不少,除此之外,借着女朋友的名义要求买这个买那个的也不在少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态度,对于这些,他不予置评。
而谢流韵明明有这个便利,却还能坚持本心,已经难得,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什么,唇角扬起的笑容淡了下去,心情一瞬间恶劣许多。
他有自己的住处,离周氏集团的写字楼不远,专门布置了一套舒适方便的酒店式公寓,备着他随时过去歇息,只是今天,他却不想回去感受那一屋子冷清。想了想,吩咐谭英调转方向,将他送到周老那里。
到四合院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此时正到桂花盛开的季节,院子角落里种的金桂花香随着微微凉风溢满院落,一路走来甜香扑鼻。
沿着青砖小路一路走到灯光亮起的厅堂,远远地就听到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腔声,时不时还冒出一两句附和着拿捏腔调的嗓音,周复一听就知道,他爷爷这是在唱戏呢。
周老的爱好有三样,古董、兰花、唱戏。
古董和兰花两样爱好都很安静,唯独唱戏……周老五音不全,退下来之后跟着名家学了很久唱腔,也没能学到一星半点儿的经验,依然是七拐八拐十九个弯,跑调到天边,到后来索性他也不在意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唱得自己开心就好。
周复进门时,周老正跟着电视哼唱,见他进门,收声装作干咳了一声,停下来端起茶碗若无其事地喝茶:“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用过晚饭没?”
“从嘉和的秋拍会上出来,在外面吃过了。”
回着话,周复脱下外套挂起来,手里还拎着嘉和包装严实的盒子。汝窑菊花尊他还有用处,倒是黑釉瓷笔洗带了回来,准备放在这边书房里。
眼尖地瞄到他手里的盒子,周老好奇问:“拍了什么回来?”
最近刚得了八大山人的《芙蓉鸳鸯图》,周老得意地很,换做平时,早在老伙计们面前嘚瑟了。只是现在这幅画在自己手里热乎劲儿还没过,万一被哪位脸皮厚的强行借走参研……周老还是舍不得的,索性连拍卖会都没露面。
他是各大拍卖会上的常客,今儿不去,心里毕竟还有些发痒,眼见自己孙子带了礼物回来,头一个反应是:“又给我买什么了?先说好瓷器我是不缺的……”
话是这么说,他催着周复拆包装。周复从善如流,将笔洗拿给他看。
周老玩了多年的古董,拿起笔洗扫了两眼,就说得头头是道:“唔,釉面滋润光亮,色黑如漆,这只黑釉瓷品相还不错,看形制像是定窑,油滴斑纹不错,只是足底胎土粗糙,算不上是精品……不过也好,我这里正缺个新笔洗。”
他心想自己孙子就是体贴,正准备收起,这时,周复开口了,道:“爷爷,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流韵送我的礼物。”
“……”周老瞪大了眼睛。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女孩子送自己孙子礼物,反应过来,他直接拍了下大腿,然后“嘶”地跳了起来,真疼!不过,他更关注的是,“你说什么?流韵那丫头送你的?”
见周复点头,他嘿嘿了两声,再嘿嘿两声,笑得满脸欣赏:“这丫头,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倒挺有胆量。说起来,她的铜雀瓦砚今儿也上了拍卖场吧,怎么样?”
生怕自己孙子脸上挂不住,他窥着周复的脸色,转移了话题。虽说没有拿到黑釉瓷,他心里却仿佛喝了蜜糖一般美,再次对自己当时敏锐的眼光表示满意。
听到瓦砚的拍卖价格,周老不太满意,毕竟对于全国上下独一份的铜雀瓦砚,价格再高都是可能的。若不是鉴定结果出来的当天,那么多人心里都打着算盘,怕是老顾那个家伙就该忽悠小姑娘捐给国家了。
谢流韵身份还不明,周老却自觉地把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讲理地心想:老罗倒是跑得快,回头他可要好好数落这家伙,哄着人家小姑娘拿宝贝上了拍卖场,却没拍出好价钱,看来他忽悠人的本事也下降得厉害。
不过,想到这里,他也感叹道:“这小姑娘,运道旺得很呐。”
“谁家捡个百八十万的漏,都能津津有味吹上大半年。这还不到半年时间,流韵这丫头先是捡了个成华青花瓷,这次又是铜雀瓦砚和八大山人,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算下来,她现在的身家也不算少了。”
对于周家来说,她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看,可是能白手起家到现在,对于谢流韵这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来说,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事。
只要周复能谈个女朋友,周老就万事满意,尤其是小姑娘人品不错,性情也还好,这就最好不过了。至于仪容气度之类,完全可以后天培养。他只发愁一件事,就是以谢流韵的家世,和周复站在一起怕是会被人说嘴。
如今看来,怕是用不着她担心,小姑娘自己这么争气,比那些蜜罐里泡大的娇娇女们不知强多少。
想到这里,周老心头火热地很,仿佛看到了过两年自己抱孙子的场景。他美滋滋地取了酒,吩咐厨房做了两个下酒菜,非要拉着周复小酌两杯。
端着酒杯,周老不忘提醒他,说:“下个月,你二叔家的文茵要举办婚礼,记得带上流韵那丫头去参加婚礼。”
“好。”周复顿了下,应道。
闲聊了些话,周老精神不济,嘱咐他早点休息之后,就先回房睡觉了。
时间还早,周复常年熬夜睡得晚,此时还不困,眼光瞄到桌面上的笔洗,索性拿着去了书房,借着酒意,磨墨,铺纸,挥毫写了几幅大字。
落笔之后,他看了看自己的字,杂念丛生,笔画之间都带着心浮气躁之意,摇头叹气,伸手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对于周老的情绪变化,周复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免生出淡淡的懊恼。
当时被催得心浮气躁,在加上见到谢流韵的第一面失神想到了别的什么,才冷不丁冒出这么个主意,现在反倒让他左右为难了。日后和谢流韵的约定到期,还不知自己爷爷会多么失望。
偏偏谢流韵,只在第一次见面时对着他失态,接下来这几次,固然对外表现得中规中矩可圈可点,撑得住,实际上大概是拿下属对待上司的态度,恭敬有余,亲密不足。
先前只是在陌生人面前出场,见人面带三分笑,并不需要多互动,勉勉强强还能蒙混过关,若是在文茵的婚礼上露面,以周老和他家人的锐眼,说不定当场就会被拆穿。
“真是头疼……”
可以说,这是他当前最大的危机,就连马上面临的事关未来两年规划的土地竞标,也没让他这么头疼。
心里思虑繁多,周复手上动作却不急不缓,亲自将书房收拾好之后,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准备回屋休息。
回屋的路上,月光皎洁,白墙之上花木影乱,他无心理会这些,缓缓行走间,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第38章 忙碌
或许是拍卖会太容易调动人的情绪,回家之后,谢流韵精神奕奕,丝毫没有睡意。既然如此,她索性开了书房的门,整理一下最近得到的宝贝。
拜师时,孙老送了她一只黄花梨八仙笔筒,摆放在书房的书案上,深得谢父的喜爱。
褚绎心送的是古玉,只是她已经有了白玉坠,又没有盘玉的耐心,便和韩执易送的水坑寿山石一起收藏在书柜下层的盒子里,日后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前段时间掏宅子,淘回来的香薰铜球、黄花梨围棋子盒,以及一箱子旧书。旧书避光晾晒了两日,去了潮气之后被谢父珍之又珍地收在书柜里,这两日闲的时候总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并没有把这些当古董供起来。
围棋子盒日后可以再寻摸个棋盘凑成一套,倒是那只香薰球,上面锈迹斑斑很不雅观,谢流韵先搁置在一旁,准备等空闲了除去锈迹,再认真研究。
剩下的全是周复送的。
参加晚宴时佩戴的钻石首饰,慈善义卖会上拍到的羊脂玉镯、新派画家易志谦的桃花油画,以及限量版首饰、古董手表之类的小物件,再加上今天拍下来的胭脂红小杯,零零碎碎有十几件之多,这一堆价值不菲。
想到最近几次和周复相处的请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周复的态度里,抛开骨子里的绅士风度不提,他对她,似乎并不像是对陌生人的态度,而是带了一些她分辨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究竟是什么呢?
正在发呆,手机传来悠扬的铃声,她顺手拿过手机,对上屏幕上跳动的“沐妍”两个字,愣了下之后,接通了电话:“沐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流韵,帮我个忙。”电话那头,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的沐妍呼吸急促,忍痛的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似的。
大半夜收到朋友的求救电话,谢流韵表情顿时转为焦急。
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下楼,脚步不停地奔往小区门口。此时夜深人静,街道上一片安静,唯有路灯光幽幽地亮着。越是焦急,反而越是看不到出租车的身影,更别说早已经下班了的公交车。她急得直跺脚,深深地后悔没有去买辆车。
好不容易坐上出租车,谢流韵赶到医院的时候,沐妍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在手术室门外团团转,见有护士出来,谢流韵连忙赶上去问病情,得知是急性阑尾炎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之前接到电话的一瞬间,谢流韵直接想到了记忆里沐妍躺在病床上憔悴不堪的样子。在等待护士回答的几秒钟里,她非常恐惧下一秒就听到曾经听说过的消息。
还好,一切都还没发生。
沐妍的病几年之后才检查出来,只是,查出来时就已经到了晚期,手术或是药物治疗的效果都不佳。她本来就宅,又靠着写作赚钱养活自己,作息不定,除非必要,很少去医院。几个月前她曾旁敲侧击,提醒她去检查身体,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
既然这次到了医院,无论如何,她也要劝着沐妍,顺便做个全身检查。
阑尾炎的手术做完,沐妍被护士推出来时昏昏欲睡,直到进入病房换到病床上,麻醉的效果依然没有消退。
顶着家属的头衔,谢流韵坐在床边守夜,注意着点滴的速度。精神绷紧的情况下,竟不觉得困倦,直到天色泛白,她起身活动时,才恍然,自己竟已经坐了一夜。
晚上不困,反倒是现在,看到外面天光明亮,浓重的困意似乎一下子涌了上来。
出去打水洗了把脸,回来时,她听到了熟悉的手机铃声,沐妍最爱的一首歌。怕误了什么要紧事,她顺着声音从床头翻出沐妍随身带的小包,取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好吃”两个大字。
这是什么鬼?!
谢流韵满头黑线,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你好,请问……”
“你是谁?沐妍她人呢?”没等她说完,对方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问道,语气焦急而又紧张,“她现在在哪里?”
“……你又是谁?”被这么连珠炮似的追问一通,谢流韵满心不爽,不客气地回问。
“我是她男朋友。”
闻言,谢流韵愣住了,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是下一刻,对方居然准确地叫出来了她的名字:“是谢小姐么?我在你们楼下开了家牛肉面店,你还记得我吗?不好意思刚才我还以为是陌生人……”
被这么一提醒,她瞬间回忆起来好吃的牛肉面,以及店里的帅哥老板,浓眉大眼,记忆力格外的好,抛开这些不提,他的声线确实是这样的没错,只是……两人什么时候成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摸不着头脑,谢流韵只谨慎地说:“是我没错,你……找沐妍有事?”
“我上去给她送早饭,敲门没人应,你们现在在一起么?”认出来她的声音之后,对方的语调和缓许多,解释道,“她最近胃不舒服,按时吃饭比较好。”
挂了电话,她盯着沐妍看了会儿,想不明白既然有男朋友,为什么还大老远地召唤她?两人是闺蜜,赶来的话她毫无怨言,只是,帅哥老板明明离她更近,更方便,也不至于在她进手术室时没人候在门外。
难道是,吵架了?
胡思乱想着些八卦,谢流韵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见沐妍有转醒的迹象,就去洗手间端了热水和毛巾,替她擦脸擦手。
沐妍眼睛是睁开了,只是提不起精神,动过手术之后说话也是飘虚着。听谢流韵说帅哥老板要来,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急了:“他来做什么?”
谢流韵迷糊了,疑惑地问:“……他不是你男朋友么?”
“胡说,我才不承认!”沐妍气急地反驳,马上就因扯到刀口疼痛地“嘶”了一声。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好半天,沐妍才沮丧地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既然你都说了,那就算了。”
刚动过手术,只说了两句话,沐妍就露出疲惫的神色。她勉强拿手机向编辑请了假,明明困了却又不睡,只靠在枕头上阖眼休息,时不时睁开眼睛向门口望去,再不就是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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