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冷文宇对此事也只能听个热闹,劝劝老陈不要着急,儿孙自有儿孙福。陈彤儿说不准此时正在路上,过两日就到了,云云。
冷文宇回到衙门接小家回家。
王青秀等衙役可是担心了一下午,连忙追问那个找茬的虬族汉子是什么人?要不要兄弟们一起去解决?
她简单的与王青秀等衙役解释了下。当然她没说实话,只说不是什么仇家,而是普通的江湖人士,不知打哪打听到了她前来比武切磋。
等冷文宇回到义庄的时候,天色已晚。义庄内气氛也有些奇怪。
她敏锐地嗅到义庄内弥漫的深浓的皂角苍术味道……她和老爹已经习惯尸臭味儿,这皂角苍术应该不是为他们自个燃的,但义庄时常有人来,也从未见过老爹如此郑重其事小心翼翼的。
冷老爹一反常态,眼中深藏着的什么欲喷发而出,抓着她的手,声音颤抖的说:“臭小子怎么才回来!快快洗手吃饭。”
“老头?今天家中……”可是来了什么贵客?冷文宇被拽着往厨房走,途径冷老爹卧室的时,蓦然停住声音,视线久久落在那里——
冷老爹卧室的门开着,房内的方桌上,两只茶碗静静的摆放在哪里。
就是冷文宇都不被允许进入冷老爹的房间,就好像那间房间中隐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第28章 案起:冷师爷(完)
山里镇客栈,符家三兄妹被冷文宇遣来的“陌生人”告知“想找人去城外东郊十里大树下”。三人立马出发,找到了昏迷不醒,仿佛陷入噩梦中的符一往。
三人觉得,不幸中的万幸——这次老大是穿着衣服的。
东郊义庄。夜幕降临,能清晰的听到猫头鹰“咴咴咴”的啼鸣声。床榻上的冷文宇眉头紧缩,额头冒汗,身陷梦境……
冷文宇穿着单薄白色里衣,披头散发,穿行在云雾缭绕的荒野之中。
忽然,远处传来巨大的水浪翻滚声,她心知那里有危险,可梦中的行动却不受她的意识控制。梦中的她满眼好奇的拨开野草、树枝,走向水声……
黑色的广阔河水乍现,还没等冷文宇反应过来,水下当即蹿出一只看不全脑袋的硕.大巨龙,此龙通体黑亮冰寒,额头有一对刚刚长出肉球的小犄角。
黑龙蹿向高空,带起滔天巨浪,忽而一甩尾,卷带着惊涛骇浪将冷文宇拍入漆黑、冰冷的河中。
她奋力挣扎上游,却发觉双腿被无数只骷髅爪子抓住,她嘴巴吐出一串气泡“咕噜噜……”,无力的急速沉入没有底的水下……
冷文宇猛然瞪开双眼。
夜色下灰蓝色的床帐顶,便倒映入冷文宇充满惊慌的黝黑眼眸中。
冰冷的身体还残余着从高空坠落的坠落感,心下自我安慰:只是个梦而已。
冷文宇松口气抬胳膊擦擦额头冷汗,惊疑的眼神瞬间变作警觉,她耳朵动了动,松口气嘟囔道:“是老头的脚步声……这老头儿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来后院闲逛?”
正想着,冷老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影子映在了冷文宇的房门纸窗上。从影子来看,冷老爹怀中似乎抱着个长条状的东西,迟疑的在冷文宇房门前来回走。
冷文宇望着冷老爹映在纸窗上的影子,眼眸中的睡意慢慢退去,转而流露出困惑。
随即门口传来冷老爹无奈的叹气声,过了很久,倒映在门上的身影一下子矮了下去!
冷文宇徒然一惊,抓起衣服随意一披,一下子冲到门口猛地拉开了房门,脚尖前送垫住了冷老爹下跪的膝盖。
她双手齐出抓住了冷老爹的双肩,将其硬生生拽在了准备下跪的姿势,“老头你这是做什么?”
朦胧的夜色下,冷老爹披麻戴孝,怀中还捧着个盖着红布的牌位。
冷文宇竟从不知道,拥有那么多秘密的冷老爹还供奉着这样一个牌位。她压下心中惊疑,强行去扶冷老爹,“老爹有事起来说。”
冷老爹使出了千斤锤,说什么都要下跪的架势。
冷文宇顿在门口,甩手后退一步,背对老爹一把抓住门框,木屑飞溅,五指镶嵌其中。
她艰难吐出:“老……爹……这是让我折寿……您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何以做出如此……姿态。”
房门旁的小房子里,安睡的小家拔出塞在爪子下的脑袋,见到眼前紧张的一幕,“汪呜~”的劝解般的叫唤了两声。
冷老爹到底没有真跪下。他慢慢直起身子,像是陷入某种回忆的看着冷文宇的背影,浑浊的眼从未这么亮过,堪比此时当空明月。
他有所隐瞒、欺骗地缓缓的道出一段尘封着血色、黄沙,充满大义与小爱、信任与背叛,令人时而热血沸腾时而冰澈入骨的悲情往事……
那是荣帝一年。
与荣帝结拜,助曾经身为皇子的荣帝收复半壁江山的大元帅罗文轩,因通敌卖国,于午门施于刮刑。与其相关人员,甚至曾支持其变法的平头百姓,均受其牵连。
一时间整个大欣血雨腥风,无人敢言“罗”字。史官更是笔下一转,将其种种功绩一笔勾销,对罗文清此人只留下“佞臣祸国”四字。
随着罗家军的消逝,原本臣服大欣的临西南诸国、漠雪、北骁等野心勃勃的异族,相继挥起利爪撕毁协议,进犯中原。
面对战事,朝廷上下竟无人敢应战。终是专司江湖事宜的官吏献计,原本散乱抗敌的江湖义士受武林盟号召,赶赴战场,受朝廷统一调配,共同抗敌,保卫大欣。
往后的连续几年,大欣战祸连连,民不聊生盗匪四起……
刚刚穿越而来的冷文宇也深受其害,对罗文轩这段尘封往事也有着切身体会的深刻了解。但从没想到以往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有一天会与自己所有关联。
庭院月色清冷,月光照在门口,照在冷文宇的身上,在她脚下房内的方向投出长长的影子。亦清晰的照清她冰冷的眉眼,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似怒似痛的眼神。
冷文宇转身,眼神复杂的巡回在那个盖着红布的牌位上,深吸口气道:“老爹仁慈,当年救我性命又对我有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老爹看着我长大……难道还不知我秉性?若你将事情原委告知与我,难道我会不帮你?”相反,我纵然是拼了性命也会帮你。
冷老爹整个人陷入了有些癫狂中,嘴唇抖了抖,最终还是没做声。其实他说的“事实”隐瞒了很多惊世骇俗的隐秘内情,更是未提及花问鼎丝毫,而且……
他坚持地逼迫地将冷文宇看着,“……老头我多少知道你这些年在做些什么,我要你竭尽所能。”
冷文宇闻言心底一凉。垂眼遮挡住复杂难言的眼中情绪,片刻后,亦是毫不退缩回望着冷老爹。她的声音一向沁凉,这时更是连吐出的音节都能凝结出冰碴:“老爹对我有恩,我自然会竭尽我‘个人’所能。”
冷老爹重之又重地珍惜抚摸过怀中灵牌,令看着的冷文宇觉得心头难受至极地露出比哭悲苦百千倍的笑容,“老爹当年便与你说过。这世间没有人会不求回报。臭小子……你说呢?”
冷文宇闭了下眼再睁开,已复往日对待他人的冷漠疏离的模样。只是长长的睫羽下透出伤感,字如千斤吐出:“但冷某亦有自己底线原则,不容碰触跨越。所以冷某的命说得,别人的命冷某便万万说不得。”
冷老爹脸上表情凝了一瞬,流露出欣慰,叹息道:“臭小子也长大了,幼鸟离巢……”
翌日,花问鼎一行人准备离开山里镇,结果还没等跨出客栈,就被人给堵住了!
公孙锦、墨宝一看:好嘛!这不是昨天那个不识抬举的冷师爷么。
冷文宇一改昨日姿态,热情非常地将花问鼎与公孙锦拉回客栈房间中,撵走了正收拾床铺的店小二。一双仿若能看到人骨头的眼直在花问鼎身上打转——
花问鼎生的是日角龙颜、器宇轩昂。可惜剑眉凝结,可见为人心思重多思虑。一身华服贵气天成,没有官威又没有商贾的铜臭算计,最重要的是他腰间垂着一块玉坠,玉坠下连着流苏的珠子上有着极为不显眼的“花”字。
洗刷冤情有种种方法,多年来其实也可以有种种机会。为什么冷老爹会突然在这个时候让她帮忙?虽然冷老爹诉说的往事中丝毫未提及花问鼎,但是下意识带出的意思就是让她跟随花问鼎。而花问鼎本人到底知不知情?
花问鼎被冷文宇看得有些发毛,“久闻冷师爷大名。倒不知冷师爷为何拦住我与公孙?”
“草民见过殿下、公孙大人。”冷文宇对着花问鼎和公孙锦的方向行一大礼,“回禀殿下,草民昨日冲撞了公孙大人。若是大人不嫌弃,冷某愿意追随大人。”
公孙锦、墨宝倒抽一口凉气:这人好不要脸!用殿下压人,让人不得不原谅。
公孙锦面容迟疑起来说:“这……殿下?”假装询问,实则暗示自己不待见对方,请求花问鼎直接将人打发走。
花问鼎沉稳妇人目光落在冷文宇身上,眼中透出笑意,“昨夜便听公孙说过此事。没想到你还知道自己举止不妥。放心,公孙素来有容人之量,是不会与你计较的。是吧公孙?”
公孙锦打碎牙齿往肚子咽,“殿下所言不错。本官真是……若非冷师爷提起,本官都不曾想起此事。”连想都不想想,太令人恼恨了。
冷文宇说得跟真事一般,“如此,冷某昨日那般试探实在是看低了大人。”
公孙锦:你觉得我是白痴吗?
墨宝:原来是这样,看来大人通过了考验呢。
公孙锦摆摆手,顺着台阶下,“其实昨天……本官多少猜到一些,冷师爷不必挂怀。”
墨宝:大人果然是大人,不像我,完全没看出来昨天冷师爷在演戏。
冷文宇:你赢了。
冷文宇自愧不如道:“公孙大人果然胸怀广阔,是冷某万不能不及。”
公孙锦如春风般微笑,伸手扶冷文宇起来,“冷师爷谬赞。快快请起。”
冷文宇没有立刻谢恩起身,而是为了试探心中疑惑,假装性格耿直作出坚决态度,道:“殿下,草民对是非公道向来寸步不让。因此在这里斗胆向殿下请个承诺。”
花问鼎心知冷老爹绝对不会暴露他,更不会泄露那个秘密。之前他看中的也是冷文宇较撞上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头,否则也不会一个劲让公孙锦招她当幕僚。
但花问鼎向来想太多,眼见冷文宇此举,一琢磨就发现了大问题:怎么觉得冷师爷这话说得怪怪的。我是想你来给我卖命的,竟是想反过来套我给你卖命?想得很美嘛。
花问鼎为了表现礼贤下士,只好目中坦荡语含诚挚,道:“我向来钦佩冷师爷这般有气血的人。便许你这个承诺。哈哈哈。”皮笑肉不笑。
“冷某人在此谢过殿下。”冷文宇起身回以感激涕零的淡然“伪”笑。
心下微皱眉道:“那件事”非同一般牵连甚广,即便是皇子也不一定全身而退。若花问鼎知道怎么会如此轻易许诺。难不成花问鼎与冷老爹有什么渊源?或者是与“那位”有什么渊源?
又或者花问鼎什么都不知道?冷老爹只是听闻二人巡查至此,觉得这是让自己步入上层官场的机会,甚至可以借着二人由头收集翻案的证据。
公孙锦很努力的跟着笑:虽不知为何殿下与冷师爷为何忽然发笑,但跟着笑笑,总归是好的。
墨宝看着莫名笑起来的三人,抓了抓后脑勺:哇呜感到一股子干劲儿和信任感扑面而来了呢。
第29章 案一:山中匪(一)
荣帝二十年,仲春。二十名官差押运一千两白银,途径峻岭州叠峦郡……再无音讯。
同一州治下,群山郡山里镇。
公孙锦等人巡查到群山郡,自然要将所有案宗查完。而冷文宇也要把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于是当日冷文宇并未随二人一起走,而是定在几日后在管道汇合。
王青秀听说冷文宇要走,立马吵吵着跟随冷文宇一起离开——趁年轻嘛,外出闯荡一番。
有后搬到山里镇的,听闻王青秀此番决定,惊悚的看着络腮胡子的王青秀,“您……贵庚啊?”
王青秀面容羞红,抓抓胡子,“我啊,才及弱冠!就是长得脸嫩压不住茬,就留留胡子,果然很显沉稳吧。”
对方瞧着他那张浓胡密布的脸,心道:剃了胡子,想来也鲜嫩不了多少。
几日后,终到离别时。
山里镇百姓几乎倾巢而出,汇聚在城门口,依依不舍的将一筐筐好东西塞给冷文宇。
王青秀看得眼热不已,不断向冷文宇递去“见面分一半”的眼神。吃货冷文宇回以“无视”。
肖大人夫妻最为夸张,哭得如丧考妣,每人扯着冷文宇的一条袖子。肖大人试图用冷文宇的袖子揩鼻涕:“冷先生呀,您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呀?”
肖夫人胭脂水粉染花了冷文宇的袖子,“冷先生走了我家相公定然会惹祸的。冷先生您就不能不走吗?”
冷文宇紧紧的握着锦扇,额头青筋直蹦,可碍于周围的人太多,不好直接一人一脚解决这对夫妻,只能用嫌弃的眼神像是冷刀子一样切割二人。
旁边,王青秀很是感性的和衙役们互捶拳头告别,而后走到低头抹泪的汪氏面前,“娘您别哭了,我跟着先生一定有出息的。没准能找个媳妇回来一道孝顺您呢。”
汪氏红着眼睛,点点头嘱咐:“那娘就等着你的好消息。我知道我儿是好孩子……冷先生对我们娘俩有恩,你要好好跟着他。……别给冷先生惹祸。”
王青秀伸手替母亲擦泪,“娘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靠谱儿?”
人群外,冷老爹蔫吧的站着默默地看着被百姓团团围住的冷文宇,心里愧疚又充满期望……
此时一别,兴许就无再见之日了。他终于将亲手养大的女娃送上了死路。
冷文宇不经意透过人群间缝隙,对上冷老爹的视线。
她的视力极佳以至于将冷老爹面上的褶皱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动容。可她的脾气还真就像冷老爹说的是冬天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所以她只是抿了抿嘴唇,周身的气息更透出寒意。
逗比夫妇顿时打了个寒战,“唰”的齐齐放开手。
肖大人讪讪道:“冷先生您瞧这时辰眼看不早了,我们也不耽搁您上路了。”
“那叫启程!不会说话就别瞎说!”肖夫人扯住他耳朵,貌似教训相公,其实是把自家相公给拽离了被冷文宇寒气笼罩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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