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道,“正是。”
那人笑笑,“夫人请随我来。”
“可否问师父是何事?”
那人便又笑答,“是夫人的有缘人,正在寺内,想要见夫人。”
“有缘人?”
那和尚也未答话,只是侧身请礼示意顾潆随他而去。雪儿心里嘀咕,倒是不放心便随着这和尚正要跟过去,却被那和尚止道,“他只叫夫人一人过来,还请姑娘在此等候。”
雪儿正要反驳,却被顾潆按下来道,“这金阁寺又不是什么虎狼之所,你不必担心。”
她其实心里大概已经知道,如此神神秘秘,大费周章之人是谁了。六年未有了断的事,也早该了断了,与其躲躲闪闪不清不楚,不如话说开了干脆,总好过牵扯不清。
那和尚将她引向了寺中一处偏僻的庭院,虽然偏僻却并不荒废,迎春花开的娇艳,也看得出有人经常有人经常修剪的痕迹。那和尚停在一座屋前,朝向那屋子道,“夫人,就在此地了。”
顾潆点了点头,只道,“多谢师父。”便一把推开了有些陈旧的木门。
那木门吱呀一声,里面的人便应声回头,眼中虽是笑如弯月,却已不如六年前纯净,顾潆记得那双眼睛。
那是,叶启文。
“阿潆。”他温柔唤道,走得近了些,见她脸上的表情一次惊疑也没有,不禁失望笑道,“你好似早知是我,一点也不惊讶。”
顾潆合上门道,“也不难猜。”她忽然脸色沉郁下来,瞧着他额头那一条烧疤,声音婉转低沉,冷静道,“今日我肯赴约,不过是想告诉你,你我,无需再见了,既然离开,又何必回来。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叶启文突然笑出了声,而后眼里似有无奈悲伤,“你果真与以往不同了,还当我是六年前的我么,我不怕,我倒愿意你给我惹麻烦。你我许久未见,难道已这样生分了么。”他不相信,她如今如此决绝,那神情仿佛真欲与他相忘于江湖。难道,六年的时光便就将他们曾经的过往一并消磨殆尽了么?他不相信。
叶启文将她拥入怀中,想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闭着眼睛好似有些失望,在她耳边柔情尽诉,“我还爱你。”
她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是静默的将他推开,心里隐忍着,头也撇向一旁,有些尴尬道,“我成亲了,我已嫁作他人妇,你我还是生疏些好。”
“他人妇......我知道你已是侯爷夫人,可,可我们呢,我们之间便什么没有了么?我在你心里呢,难道......”
他还想说些什么,急急地想证明些什么,他不想到头来,他对她来说只是风过无痕,只有一句无须再见。只是被顾潆抢过话来,让他死了心。
“死了,启文,六年,你我六年未见,什么都变了。我原以为我是放不下的,我......我变了。我如今见了你才知道,原是我执念,我早已放下,只是我心中对你有愧,我不想承认。我是恨,我恨这世上对你,对我都不尽公平,我恨萧远如此欺辱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可时间便是穿石的水流,他对我太好太好,而我又实在拗不过这漫长的时光。”
“你爱上他了?”
她摇摇头,眼睛好似放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爱你了。”
我,不爱你了。
“我以为你还在等我,我以为你不会放弃我,我以为这世上是有永远的,我以为.......原来,竟都是我以为。”说到最后,他竟苦笑起来,他等待许久,千算万算了许多事,却独独没有算到她已不爱了。
“我想我们也算做此了结,日后两相勿念,安好一生。”
顾潆打开紧闭的木门,虽然心中酸楚,却毫无留恋,她也惊讶自己如此平静,如此心中没有波澜。她瞧着寺内处处融融冶冶的春光,心里坦荡生笑,忽地突然发觉,自己已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阿潆。”
她目光一撇,竟看到萧远身旁携着雪儿便站在不远处的廊子里,她仿佛看见春日暖阳,心里又是不觉一阵欣喜,慢慢向他走去,却又被叫了一声“阿潆。”那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显得急切焦虑,顾潆被他扯得猛地站定,回头侧目,便看见叶启文也站在庭中,眼光凄苦,好似祈求。
萧远双拳紧握,眉头紧蹙,见到叶启文那一刻心里突然明白过来,方才也不过是叶启文想要支开他的伎俩而已。
“果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又涨收藏了,宝宝好开心,为了写萧远和顾潆这对儿,我真的是有点用了洪荒之力了,熬夜黑眼圈都出来了,所以亲故们快出来评论嘛~~喜欢哪一对儿呢~~
☆、芳华应始钟情诉
叶启文见萧远已站在她眼前,手中提着佩剑,目露凶光,想必已是识破了他的伎俩,倒是不惧阴谋败露,慢慢走到萧远身前来,嘴角微微勾起,不屑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
顾潆先是一惊,他此话何意?
萧远已是对他咬牙切齿,并未言语便拔剑相向寒光一闪,撂在他的肩头,道,“你可知假扮宫人,假传圣旨,是何罪。”
顾潆知道他们二人如同一山不容二虎,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一时有些紧张,拽着他的衣角,轻声唤他道,“萧远。”可又怕他接着误会什么,只摇了摇头,便不再开口了。她也搞不清楚她的心思,只是不想让他误会,不想生出什么事端。
叶启文双指推掉架在他脖颈的长剑,一声笑语,好似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一脸的玩世不恭。
“侯爷休要吓我,这假传圣旨的罪名,草民可担待不起。”
“你......”
他一脸轻松得意,“今日我与夫人相谈甚欢,还是要多谢侯爷政务繁忙。”
萧远却眉头紧皱,相谈甚欢......眼光不觉望向顾潆,唇角咬的死死地,不想让人看出他的不甘和嫉妒。他的确是很嫉妒,她的过往就像是梦魇一样,从来都不肯放过他。
萧远不愿再听他说什么,便扔给他一个人皮面罩,不屑道,“还要拜叶老板门客所赐,这门客的易容术真是天下一绝,竟无半分破绽。”
叶启文接过□□,颠在手心道,“能叫侯爷看出端倪,也算不得毫无破绽了。”
“我警告过你,不要再出现了。”
他嘴角轻扬,看着萧远的眼睛,“今后,还请侯爷多多赐教。”
萧远眼睛眯成一线,更有些错愕,隐隐有些惴惴不安,他发觉叶启文眼中深意完全变了,以往总是怀有自卑的恨意,而今却是满满的挑衅。他无法想象,他这样一个人,何来如此的自信不屑。
萧远回身望了一眼顾潆,他的眸子耷拉着,看似毫无表情,毫无情绪,顾潆却看到了他眼神里无以言语的失望。萧远是如此一个骄傲的人,如今却像是黯淡的抬不起头来。这仿佛牵着她心里无来由的一瞬慌张,也有些微微愣住。
他低下头来,似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句,“走吧。”
他没办法了,对她,总是这样没办法。因为,他心里清楚的很,顾潆根本不爱他,他只不过留了一个空荡荡的壳子,这是他活该遭受的报应,他禁锢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又有什么资格质问。
顾潆回过神来,见他的落寞背影,突然急吼吼地脱口而出道,“你等等。”
仍是背影,仍是有气无力。
“夫人还有何事么?”
“你,你难道不想问我什么么?”
他总想问,想问六年,时间是否已磨灭他在你心里位置,想问许多,可却无从问起,也害怕她的回答。他没有自信,也怕毫无意义。
无奈,只得装傻充愣道,“夫人所指何事,我不明白。”
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见他总是背影朝着她,不回身,也不愿理会,于是气冲冲地跑到他身前来,拽着他的衣袖,逼问他道,“你不明白?还是不想说。今日在金阁寺,你什么也不想问我么?”
他看着顾潆的眼睛,字字讲得清楚,“我已亲眼所见,还需要问什么呢?”说罢,又无可奈何的苦笑道,“是不是只有别人的事,你才能这样多和我说说话,谢谢我,看看我呢。”
萧远想要按下她的手拂袖而去,却不料顾潆死死拽着他的衣袖,抬头望穿他的眼,咽着泪道,“不是。”
萧远眼眉一动,暗沉的眼色里仿佛透出一道光。
“这不是别人的事,这是你和我的事。”
顾潆能感受到她在说这话时,萧远身上微微的颤抖。他的眼圈红红的,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顿时又破涕为笑,突的将她拽向自己的怀里,给了顾潆一个深深的怀抱。她陷进他的颈窝里,心里一时小鹿乱撞,嘴角也悄悄扬起微笑。她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被他这样深切的怀抱着。
“阿潆......”
这名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不过还好,还好钟情得报,不负芳华。
夜风吹拂,赵清月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中央的石座上发呆,夜里月光澄亮,星云尽散,耳边听着灯盏轻摆风铃轻摇,好不惬意。她在这毓王府住了这么久,每日闲散养伤,也落得清净自在,心里好似生出贪恋,却是有些害怕。若是没有了仇,她怕是也应是在某个地方这样平平静静的过生活吧。正想着,肩膀便叫人披了遮风的大氅,顿时身上一暖,她一转头,顾澟便坐在她身边。
“想那天的事?”
她摇摇头,苦笑,“没有,我知道,他肯定是要来杀我的。”
顾澟笑笑,她倒是清楚得很。
“你不害怕?”
“怕什么,怕死?”
怕,当然怕。
她只要还记得他爹死时那个血染梨花的夏夜,那一杆蟠龙银枪,便不得不怕。她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亲眼看着曹毖的下场。
“为他这样的人死,不值得。”
这话突然勾起顾澟的心绪,眼眉微蹙,心里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般的,那也是他心里的话。她总能说一些触动他心弦的话来,也觉得她实在与他相似,死并不难,活着才是。只是想想那夜的搏杀,还是有些心疼,她这样的年纪,本应是芳华锦绣,无忧无虑,何苦。
何苦,她要来趟这趟浑水,这本与她毫无关系。
为他这样的人死,不值得。
他看不透她,赵清月像是被雾色盖着的一株瑶芳,却不知是何花何卉。顾澟总是感觉,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楚楚所讲的故事,他相信,可心里也总隐隐感觉,赵清月身上的秘密或许远不止于此。
顾澟这时才发现靠在她身边的青玉剑,心里明白过来,笑道,“怎么,心急了?”
“以往都是日日剑不离手,闲了这么久,倒是不习惯了。”
她还是有些在意她的伤势,试着握了握右拳,却仍是使不上力气。她一个跑江湖的,不能提剑挥刃可是大事,不免有些沮丧。顾澟看出她的沮丧,拉着她的手移到眼前,见她手上的刀疤已比前几日又小了一点,便知李大夫的药还是很有效果的,若是再过一段时间,便也能恢复如初,只是筋骨难续,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还似以往持剑江湖。
顾澟心里知道她担心什么,便给她出主意道,“不如,你练练左手剑如何。”
“左手剑?”
她打量打量,心想也是,忙拾了她的青玉剑,在庭中耍了几式剑法,倒也利落,只是不如右手平顺习惯。
于是随口道,“在宅子里都是吴大哥陪我练剑,不如这两日我便回宅子吧。”
顾澟见她样子还算满意,只是提到吴逸,又说到回去,心里有些不吃味儿道,“不行,卫国侯如今盯紧了你,你那宅子是回不去了。若是你想练剑,何必找他,我便陪你了。”
话音未落,便起手抽了自己的迟暮剑,剑光凌厉,一剑划过夜空,直逼她而来。赵清月忙腾空后撤,左手持剑,落地挡了他的迟暮剑,侧身一跃想要一剑封了他的后颈。谁知顾澟的招法如行云流水,直打的她毫无招架之力,只得且守且退。
赵清月见自己丝毫占不得上风,又力道不够,忙收了剑,耍赖道,“不练了不练了,我又没练过左手剑,你这样与我打,未免太不公平。”
顾澟见她这一副样子实在可爱,便应她道,“那你想怎么样?”
赵清月一手托腮,想了一会儿,不怀好意地笑道,“那,那你的迟暮剑不许出鞘。”
他将迟暮剑向上一抛,正好落在了剑鞘里,一脸从容无所谓道,“好。”
赵清月趁他不备,连忙出剑直刺他的胸口而来,顾澟倒是不慌不忙的单手挡了她的招式,反手剑身缠着她的左腕,剑柄轻颠手背,还来不及反应便将她手中的青玉剑打落,赵清月一时惊慌失措,又一时心有不甘,竟也顾不上她的青玉剑,赤手空拳跟他交起手来。
顾澟本想着她后背的刀伤,不想她耗费力气,她左手提剑本就弱势明显,顺势一招挑了她的剑,便心想不再打了,却没成想是个倔强坯子,见她拳脚凌厉吃了一惊道,“还要打?”
赵清月笑道,“当然。”
他心中挂念着赵清月身上的伤势,无可奈何不愿接她的招式,只得只守不攻,左右躲闪。赵清月心里不甘,左右都逼不得他出手,于是用尽全力狠心向他心口劈下一掌,顾澟忙作后撤之势,在掌心离着还有两指之隔时,猛然抽身,算是虚晃了她一招,可赵清月却是掌力已出,收不回来了。
他身后空无一物,赵清月心里暗暗大叫了一声“不好”,掌力空悬,无意外地急急栽了下去。
顾澟见状,倒是慌了,怕她又添新伤,一个健步如飞,一手搂住她的纤纤细腰,一手将她护在胸口,垫在了赵清月的身下,心里顿时安下心来,总算给她救下来了。见她在自己怀里总算温顺一些了,眼里含笑,宠溺道,“还打不打了。”
“打啊,还未分出胜负呢。”
赵清月话音未落,顾澟便猛地翻身,将她按在身下,和着月色清冷孤寂,一旁桃树落英,可真是暧昧生情的姿势。顾澟好似也没想到他竟能一时冲动翻身压在她身上,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如繁星耀眼,已是离不开目光,他仿佛能闻到她身上淡雅清香的茉莉,又有些意乱神迷。
一时间,她当真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脸快红到了脖颈底下,有动弹不得,只觉得他的脸离着她越来越近,鼻息越来越重,只得眨了眨眼道,“不,不打了还不行么。”
他像是被这一席话点醒了似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便就慢慢起身坐在她身旁。赵清月此时吐了好长的一口气,似是惊魂未定般的,心脏快狂跳出胸口,脚底也是软的,稍稍起身,但仍旧两只胳膊肘阻在地上,半躺着吐了吐气息。
还未等他平服心绪,顾澟便又反身压了上来,与她比方才更近,也更......她在脑中翻腾许久才想到,更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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