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秦烨又叹了口气,他知道程茜如对他依然没有死心,可是他却早就没了这个心思。
陆氏成亲一年多便去世了,叶氏也只和他做了五年夫妻,程茜如也被他拖累了,父亲说得对,他只要保住秦珏就行了,别的不要再想了。
可那个臭小子,总是不让他省心。
看来罗家的亲事上,这小子摆了他一道。
算了,随他去吧。
三弟妹也说了,罗家小姐模样好,性子也好。
而且,罗绍是个谦谦君子,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亲事。
但愿秦珏肯听话,随便考个功名就行了,千万不要再出风头了,他出的风头已经太大太大了。
秦烨叫来二围:“你去和表姑太太说一声,就说大爷下场要带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不劳她费心了。”
明远堂里,秦珏正在温书。所谓温书,就是把主考官最近几年写过的文章全都看了一遍。
这是张老头让人给他送来的。
他对走捷径从不抵触。
有捷径不走,非要钻死胡同,就算做了正人君子,也是傻瓜。
他不认为自己拜读主考官近年的得意之作有何不对,他一没有去打听今年的题目,二来也不会作弊,他只是要对主考官的喜好有所了解而已。
他用了整个晚上,把这些文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便叫了沈砚出城去了。
两个人直到初八晚上才回到京城。
一进含翠轩,就看到扫红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
扫红原是福润县主身边的人,沈砚和她玩笑惯了,看到扫红,便笑着对她说道:“你家大爷才两天没回来,你想他了吗?”
扫红的脸胀得通红,沈砚哈哈大笑。
秦珏横了沈砚一眼,叫了扫红进屋,问道:“罗小姐那里有什么事吗?”
扫红摇头,道:“奴婢这两天都没有见到罗小姐,听她屋里的姐姐们说,罗小姐陪着李家的舅太太出门逛了。不过,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事?”秦珏沉声问道。
“白九娘没在府里,听说是家里有事,告假几天。”扫红说道。
白九娘家里有事?
秦珏蹙起眉头,白九娘险些被侄儿赶尽杀绝,这才投在自己这里,她哪里还有家?
是那小丫头有事交她去办,她这才离开杨树胡同。
白九娘是他送去的人,小丫头心眼那么多,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是不会打发白九娘去办事的。
究竟有什么事呢?
可惜明天就要下场了,要到第十天才能出贡院。
也不知明天早上,惜惜会不会去贡院门口。
秦珏想到这里,便轰了沈砚回家,自己倒头就睡,他们的人从河南冯家抓了几个人回来,他和沈砚审问了两天,还是一无所获,两人全都累坏了。
***
明天三更,第一更在上午。(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炒肝儿
八月初九,天还没有亮,杨树胡同的灯便依次亮了起来。
张氏看着坐起身的罗绍,笑着说道:“你还是叫上惜惜一起去吧。”
罗绍无奈地摇摇头:“没有成亲,毕竟不太好,再说天还没亮,惜惜还睡着。”
说完,他转过身来,把手探进锦被,轻轻抚摸着张氏依然平坦的小腹,柔声道:“宝宝,爹爹去送你姐夫,你就要有个进士姐夫了。”
张氏忍俊不止,可又舍不得把他的手拿开,吃吃笑着:“当着惜惜你可别这样说,姑娘家脸皮薄。”
罗绍嘿嘿地憨笑:“那哪能呢,我也就是和你说说,玉章这孩子我是太满意了,你不知道他对惜惜有多上心。”
“我怎么不知道啊“,张氏坐起身来,笑道,“明远堂的那个丫头可是每天都来送东西,惜惜先前不理不睬的,现在就算是在我屋里,听说那丫头送东西过来,也会出去看看。”
“哦?还有这事?那就好,那就好。”罗绍笑弯了眼睛,先前他让惜惜给秦珏制墨,小丫头老大不情愿的样子,看来这女儿家的心事,还是要妇人才能看出来,他这个当爹的,还是粗心了。只要惜惜也满意这门亲事,他就放心了。
这时,有犬吠声传来,那声音又尖又细,却又高亢无比。
罗绍皱眉:“惜惜怎么这样早就过来了?”
张氏笑得不成,如果她没有嫁给罗绍,一定想不到会有人判断女儿来没来,是全凭狗叫的。
结果罗绍出去一看,汤圆正在树下刨坑,却不见罗锦言。
“惜惜哪去了?怎么只有你一个?”罗绍问道,话一出口才觉自己好笑。
放眼望去,只见一个丫鬟站在西跨院门口,正和一个婆子说着什么,那婆子垮着脸,老大不乐意地从丫鬟手里接过放着盖碗的托盘,转身走了。
那丫鬟便朝着汤圆跑过来,见罗绍站在汤圆旁边,慌忙曲膝行礼:“扰到老爷了,奴婢这就抱它走。”
罗绍皱皱眉,问道:“小姐起来了?怎么让人把早饭端走了?”
刚才那个婆子是小厨房的,罗绍屋里的早膳也是她送过来的。
那丫鬟是罗锦言身边的春份,听老爷问起,她忙道:“小姐说几年没有吃过炒肝儿了,这两天就想吃那一口,灶上备了食材,今天做过来了,小姐尝了尝,觉得味道不好,让灶上的人端回去了。”
炒肝儿是京城小吃,路边街摊都有卖的,但大户人家不会在街边买吃食,都是让灶上去做。
罗绍还记得,惜惜小时候刚来京城时,他和李青风常常带她去吃炒肝儿,这几年好像确实没有吃过。
灶上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厨娘,哪里会做这种街头巷尾的小食。
自家女儿就是想吃个炒肝儿而已,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是山珍海味,但凡能寻来的他也不会亏待女儿的胃口。
罗绍对春份道:“让小姐收拾收拾,我带她出去吃炒肝儿。”
两文钱一大碗的炒肝儿而已,又不是吃不起。
春份答应着,抱着汤圆跑回西跨院。罗绍叫来个小丫头,道:“我带小姐去吃炒肝儿,你问问太太,要不要一起去?”
小丫头很快回来,道:“太太说她没有胃口,您回来时路过八宝斋,给她买匣子杨梅糕吧。”
张氏这阵子害口,就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吃食,罗绍想到这里,心里也是甜甜的。
他叫了远山和明岚便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就见罗锦言俏生生地过来了。
穿着件青绿色荷叶暗纹妆花褙子,鹅黄色十二幅湘裙,梳了双螺髻,插了一对南珠珠花。
他这个女儿被他娇宠惯了,张氏是继母,自是也没有给她立规矩,惜惜十天里有八天是睡到自然醒,今天为了吃个炒肝儿,一大早就起来了,真是小孩子。
“爹爹,到哪儿吃炒肝儿啊,是到北大寺门口吗?”罗锦言甜甜地问道。
“你忘了,玉章今天下场,咱们先到贡院门口送他,然后就到贡院后街的小胡同里去吃,那里的炒肝儿比北大寺的还要地道。”
“好吧,还要先去贡院啊。”罗锦言懒洋洋地说道。
罗绍直摇头,玉章今天下场啊,她就一点儿也不关心,秦玉章还比不上一碗炒肝儿。
贡院门前已经聚满了人,有外地来的举人,也有京城里全家出动过来相送的。
远山一眼就看到了秦珏,他穿着深蓝色杭绸直裰,身边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着张娃娃脸,稍微有点胖,笑容可掬地和他说着什么。
“大人,秦大爷在那边,站在他身边的是秦家五爷秦珈,倒是没有看到秦大老爷。”
罗绍下了轿子,明岚早就飞奔着跑到秦珏面前:“秦大爷,我家大人来了。”
秦珏转身去看,便到一前一后两顶轿子,停在不远处,他的心怦怦直跳,张氏有孕不便出门,跟着罗绍一起来的,应该是惜惜吧。
他和秦珈连忙来到罗绍面前,抱拳行礼,向罗绍引见秦珈。
罗绍微笑颌首,对秦珈道:“擅画山水的秦五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秦珈脸色微红,连声道:“罗大人谬赞,谬赞。”
心里却对罗绍亲近起来,他无心科举,唯独钟情做画,为此常被垢病,罗绍是第一次见面,竟然知道他擅画山水,而且没有半分轻视。
罗绍看看秦珏身后,果然不见秦烨,心中不禁责怪起来,会试这么重要的事,做父亲的居然没有出现!
他对秦珏的口气更加亲切,叮嘱他万不可急躁,时文不用太过收敛。
秦珏却不时偷眼瞥向身后的轿子,夏至欠着身子,正和轿子里的人说着什么。
他的心跳得更快,她来了,她就在里面!
这时,有人高声道:“罗世叔?您也来了!”
罗绍一怔,扭头去看,却见大步流星走来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了件竹青色的杭绸直裰,眉清目秀,笑容亲切。
“廖云?”罗绍大喜,自从那年离开扬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廖云。
廖云过来给罗绍见礼,罗绍又向他引见了秦珏和秦珈,听到秦珏的名字,廖云的笑容一凝,神色也端凝起来。
秦珏也认出廖云了,扬州廖家子弟,陪着惜惜走铁索桥的那个。
正要再寒暄几句,贡院的大门打开了,秦珏匆匆又看了一眼罗绍身近的轿子,轿帘低垂微微抖动,显然是刚刚被放下。
他这才和廖云一起,向罗绍辞别,转身大步走向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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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六章 遇故人
会试要考三场,考生们进场时带着干粮,睡觉如厕都在考场里面,有些身体羸弱的,没等三场考完就虚脱了。
罗绍目送秦珏和廖云先后进去,不禁想起自己当年来京城科考的情景,岁月荏苒,光阴如梭,一眨眼已经过了十几年,这次是送女婿进场,不知在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再送儿子进场。
他感慨着,正要离开,就听到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罗大人,等一等。”
罗绍转身,见是个消瘦的老者,五十上下,穿着银灰色五蝠纹团花直裰,腰间缀着小印,颇有几分儒雅之色。
罗绍并不认识这个人,问道:“请问先生可认识在下?”
老者神态中多了几分谦恭,道:“在下姓廖,单字一个川字,原是郴州同知,任期已满,昨日刚刚回京述职,恰逢侄儿下场,便来这里送他,没想到却遇到了罗大人。“
廖川?
廖家的宗子,廖老太爷的嫡长子,也是那个拎不清,被李文忠拿来恶心韩前楚,害了同宗廖静的那个廖川。
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他,
廖川昨天才回京,按例今天要到吏部报备,罗绍刚好今天告假,却在这里遇到他了。
罗绍拱手道:“我那年在扬州,承蒙令尊相邀,曾经到府上做客,不知令尊一向可好?”
廖川是知道父亲曾和罗绍有过渊源的,更知道父亲还曾经想要联姻,原本是要把二房的嫡长孙女廖霜许给罗绍,也不知怎么的,后来又变成了自己的庶女廖雪,因而令罗绍很是不快。
当时他听说之后,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罗绍虽是霍英门生,可那时就是个闲人,把个花朵似的庶女给他做填房,他还挑三捡四,既是这种性格,日后在官场上也不会有所作为,白白浪费了霍英那么好的资源。
可是也不过三年,罗绍就进了六部做了炙手可热的文选郎,还得了凤阳先生的青眼,做了凤阳先生的女婿,又和九芝胡同的秦家做了姻亲,把那个据说曾经是哑巴的女儿许配给了秦珏。
二弟廖湘给他的信里说,廖老太爹听说罗绍做了文选郎时就把二房里的人骂了一通,说他们是搅屎棒子,白白让廖家失去一份助力。
廖静外放后,廖家在京里彻底没人了,他在郴州也不知道京城里的事,倒是听说秦家的长房长孙秦珏立了大功,还是李毅夫妇上京,派人到廖家辞行,询问可要给京城的亲戚带东西时,廖老太爷才知道罗家和张家,秦家和罗家的两桩亲事,据说当时差点昏过去。
张家虽然不是豪门大宗,但凤阳先生是当世第一大儒,当年廖川考上庶吉士时,曾经往荷花池递过几次帖子,都不曾得见。
秦家就更不用说了,那个秦珏是秦家宗子,如今盛名满京华,前程不可估量,如果当年罗绍娶了他的女儿,秦珏就是他的外孙女婿,秦家门生故旧遍布,廖家还怕京城没有人吗?
廖川还想再和罗绍寒暄几句,就见一个丫鬟走过来,对罗绍道:“老爷,时辰不早了。”
罗绍遂向廖川告辞,廖川忙道:“不知罗大人明日可有空,下官想去府上拜访?“
罗绍哈哈一笑:”廖大人这几日免不得要到吏部,咱们还有机会再续。本官今天和衙门告了假,还有些私事要办,就先失陪了?“
只字不提让廖川到府上拜会之事。
听话听音,廖川又怎会听不出,暗道罗绍可能是在避嫌,陪着笑向罗绍告辞。
罗绍上了轿子,听远山在外面说道:“老爷,廖大老爷已经走了。”
罗绍这才掀开轿帘看了看,果然只看到廖川佝侈的背影,廖川也不过四十几岁,看上去老态毕露,想来这几年在郴州过得并不舒心。
好端端的一个庶吉士,偏就把自己的前程弄成这样,罗绍摇摇头,正要放下轿帘,却看到西头的古槐下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烨!
秦烨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眼睛看向贡院的大门。
罗绍不置可否,这个秦烨也真是有意思,明明来送儿子下场了,却还要偷偷摸摸,站得那么远,倒像是怕被儿子看到似的。
秦烨和廖川同为世家子弟,又同是庶吉士出身,一个如闲云野鹤,一个却营营役役,罗绍叹了口气,好在和自己联姻的是秦家,而不是廖家。
到了贡院后街的小胡同里,罗绍找到一家带雅间的。
所谓雅间,就是用布帘子隔出两张桌子,不用和外面的人混坐。
到了里面,夏至服侍罗锦言摘下帷帽,罗锦言便对父亲道:“那个廖川是个拎不清的,您千万别和他论交情。”
罗绍笑道:“爹爹不是第一天在吏部了,这个清楚。”
罗锦言不记得前世廖川如何了,想来是在仕途上并无建树。
这里门面虽小,可是早点的样式很多,除了炒肝儿,还有焦圈儿、火烧、甜豆浆、茶叶蛋,素菜合子。
罗锦言几乎每样都吃了一点,吃得很是香甜,罗绍见了很高兴,结帐时又买了几个素菜合子,给张氏带回去。
别看都是寻常的东西,可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反而很难吃到。
罗锦言悄声问父亲:“爹,您该到寺里拜拜了,给太太和弟弟点个平安香。”
听她说到弟弟,罗绍吃了一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就连荷花池那边也没有说,只是他们夫妻二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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