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第六五四章 俏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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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牧成亲，秦珏和罗锦言都没有出席，秦烨以在潭柘寺修书为由，也没有回来。好在还有个身为小九卿的秦烑在场。
　　当年吴氏掌家时，把通家之好得罪遍了，程茜如的事虽然瞒了起来，但吴氏为何被送到家庵，秦牧为何会致仕，明眼人都猜到一二。
　　因此，秦牧成亲这天，虽然来喝喜酒的不少，但大多是想冲着秦珏来的，女眷们则是想和罗锦言亲近亲近，可是看到秦珏和罗锦言都没有过来，喜酒喝到一半，人便走得七七八八。
　　秦牧气得半死，强忍着才没在大喜的日子里打人。
　　可到了双朝认亲的那天，秦牧就再也忍不住了。
　　按理，一大早，儿女们要来给父母请安，秦琅和秦瑛不在，秦玲去了香河庄子，三位出嫁的姑奶奶，理应与姑爷一起回来。
　　可是直到日上三竿，也没见这三家人的身影。
　　加之昨夜洞房花烛，秦牧的表现也差强人意，此时更觉得是在小娇妻面前丢了面子，见三位姑奶奶迟迟未到，秦牧索性也不等了，带了蒋氏回九芝胡同拜祖先和认亲。
　　秦烨不在，九芝胡同里辈份最高的是三房钟老安人，但钟老安人是寡居，到了认亲的时候才姗姗来迟，总算是有个够身份的长者在场，没有失礼。
　　但是妯娌里则只来了长房的三太太和四太太，其他四个房头虽然也有人过来，但没有一位是执掌中馈的主母。
　　晚辈当中，秦珏和罗锦言既然不过来，别人就更不来了，就连最爱凑热闹的秦珈也没有出现。
　　蒋氏早就准备了一份丰厚的见面礼，是给豫哥儿和元姐儿的，现在也只能让人单独送过去。
　　回到帽沿胡同，蒋氏就哭了起来，她在家里也是娇养着的，若不是退了两次亲事，又怎会给人当填房。
　　先前以为秦牧虽然致仕了，可毕竟是秦家长房的二老爷，家大业大，她嫁进来是分府单过，上面没有婆婆，也不用和妯娌明争暗斗，儿女们也大了，只要她能生下一男半女，就算没有了秦牧，她在秦家也有一席之地，可没想到嫁进来才知道，秦牧在秦家就像茅坑里的石头，族里的人不把他当回事，就连亲生女儿也不敬他。
　　蒋氏哭了一场，秦牧进来哄她，蒋氏见他的鬓边已经有了白发，顿时又烦燥起来。转身便躲进里屋。
　　秦牧见了，也跟了进去，凑到蒋氏身边，想把蒋氏抱过来，没想到蒋氏心烦得紧，一把将他推开。
　　蒋氏出身武将之家，虽然没像兄弟们苦练三九，可也学过一些防身的武功，她心烦意乱，便多用了几分力气，秦牧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蒋氏见了，也有点慌，却又不想碰秦牧，就叫了丫鬟们把秦牧扶起来。
　　可秦牧却起不来了。
　　连忙请了太医过来，秦牧伤得不重，只是右边的胯骨处有损伤，并未骨折，可也要十天半月才能下地。
　　三位姑奶奶听说秦牧是被蒋氏伤的，便回到娘家，把新房里能砸的都砸了，还把蒋氏的脸给抓破了。
　　三朝回门，蒋家舅爷来接人，见到妹妹这副样子，立刻气极，从病床上拎起秦牧，要到顺天府和离。
　　秦牧既舍不得美貌如花的小娇妻，也不想再闹出风言风语，只得把好话说尽，让人给蒋家送去了三千两银子，又给了蒋氏二千两做体己，总算把这件事掀了过去。
　　罗锦言听说了帽沿胡同的这场闹剧，啼笑皆非，暗中为何氏庆幸，多亏她走了，否则留在帽沿胡同，以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事。
　　因为这件事，罗锦言足足坐了两个月，才出了月子。
　　她成亲还不到六年，就给秦家生了两儿一女，嫡长子嫡次子嫡长女，她一个人都占了。自是劳苦功高，坐月子的时间长一些，也没人说什么。
　　豫哥儿和元姐儿对小弟弟好奇得不成，就像当初对小语儿一样，只要乳娘们没有看到，他们就过来玩弟弟。
　　有一次元姐儿甚至把还三月抱到了庑廊下面，把乳娘们吓得半死。
　　秦珏无奈，每天下午让白九娘把豫哥儿和元姐儿送到杨树胡同，罗绍下衙后，便教给他们读书认字。
　　李青风见了，也把宝意送过来，和元姐儿一起读书。
　　再加上天赐和地养，还有跟着凑热闹的小语儿，六个孩子排排坐着听罗绍讲课。
　　罗绍兴奋不已，觉得这比教导皇孙更有成就感。
　　但是三岁的孩子根本坐不住，豫哥儿还好些，元姐儿听上一会儿，就和宝意手拉手出去玩了，小语儿见了，喊着外外，蹒跚着也跟了出去。
　　罗绍笑着直摇头，元姐儿像惜惜，从小就有主意。
　　每天用过晚膳，白九娘才带两个孩子回九芝胡同，次日早上，豫哥儿和元姐儿要跟着白九娘学武功，说是学武功，其实就是带着他们在园子里活动筋骨。
　　这样一来，罗锦言就轻松了，专心致志照顾三月。
　　她粗粗一算，赵明华已有一个月没有出现了。
　　三月出了满月，就没有看到这两口子。
　　罗锦言打发常贵媳妇去了骁勇侯府，常贵媳妇回来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世子和世子夫人喝完咱家的满月酒，就去庄子里打猎了，世子夫人就在庄子里诊出了喜脉。那庄子离京城有一百多里，县主担心车马劳顿，世子夫人的身子受不住，就没让他们回来，这会子在庄子里安胎呢。又因为日子还浅，这事就没有张扬。县主说了，既然大奶奶打发人来问了，那索性就向您讨上几件哥儿的小衣裳。”
　　原来如此，罗锦言哈哈大笑：“我说怎么一下子就清静了。”
　　罗锦言让夏至找了几件豫哥儿小时候的衣裳，又让常贵媳妇给骁勇候府送了过去。
　　日子便这样，平静而忙碌地过去，转眼便进了五月。
　　秦珏下衙回来，没去松涛轩，换了身家常的细布道袍，就腻在罗锦言身边，一边逗着三月，一边对罗锦言道：“皇上派锦衣卫去河间府了。”

第六五五章 有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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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间府？
　　经历了前世，罗锦言早就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前世，河间罗家给了李道子一万两银子，才将罗氏哑女的事令皇帝相信。
　　这一世，制住了李道子，又冒出个凌虚子，无论此人是何来历，能够准确无误地指向河间，都和罗家脱不了干系。
　　虽然懒得再理这件事，但是女人都是好奇的。
　　罗锦言提出想见见李道子。
　　秦珏怔了怔，道：“我陪你去。”
　　罗锦言摇头：“不用了，到时你在外面等着我。”
　　明知现在的李道子全无杀伤力，可秦珏还是不愿意让罗锦言见他。
　　但是他也知道，罗锦言可能有点任性，但她从来不是胡闹。
　　“好，但是你要小心，那人喜欢胡说八道，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秦珏叮嘱道。
　　罗锦言笑着点头。李道子是什么人，她比他要清楚。
　　前世，只要有哪个内侍对他不恭敬，李道子便会说一通诸如会遭报应之类的话，曾经有个十来岁的小内侍被活活吓死了。
　　次日一早，秦珏便带着罗锦言出了京城，李道子如今就在通州庄子里关着。
　　临出门的时候，被正跟着白九娘在院子里伸胳膊蹬腿的豫哥儿和元姐儿看到了，扑过来一个抱着秦珏的腿，一个拽着罗锦言的裙子，身子扭得麻花一样。
　　自从有了三月，豫哥儿和元姐儿就被送去杨树胡同，罗锦言能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此时见他们要跟着，她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泡水，水汪汪地看着秦珏。
　　秦珏别过脸去，不去看她，通州庄子是什么地方，哪能带小孩子过去，你抛媚眼也没用。
　　罗锦言既然抛了媚眼，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她弯腰一手一个，两个孩子抱了起来，她刚出月子，哪里抱得动两个三岁的孩子，身子立刻前倾，秦珏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臂，于是母子三人一起扑进了秦珏怀里。
　　秦珏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一起去，一起去。”
　　豫哥儿并不知道他娘使的小花招，还以为是爹爹开恩了，高兴地大喊大叫，元姐儿抿着小嘴儿，崇拜地看着她娘。
　　三太太和傅蕾到明远堂帮着照看三月，一家五口，除了最小的那个，一起动身去了通州。
　　豫哥儿和元姐儿还是第一次出城。罗锦言和元姐儿坐在马车里，豫哥儿则和爹爹骑在马上，走在马车旁边。
　　这不是沈砚送他的小矮马，是大马，豫哥儿得意洋洋，不时和趴着车窗向外张望的元姐儿说话。
　　罗锦言初时还听他们说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通州。
　　秦珏笑道：“你儿子这一路上嘴就没停过，元姐儿的话都让他给说了。”
　　豫哥儿闻言连忙说道：“妹妹不能骑马，我要说给她听。”
　　秦珏和罗锦言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分别抱住了两个孩子。
　　从通州再到庄子时，已是傍晚时分。
　　站在庄子外面的山坡上，能看到西边天际，宛如浓墨重彩的晚霞。
　　秦珏叫了两个孩子，到山坡上看晚霞，元姐儿看得入迷，豫哥儿不感兴趣，扭着身子要进庄子里去。罗锦言也在马车里没有下来。
　　进了庄子，提前过来的若谷已经让人把晚膳备好，两个孩子由各自的乳娘带去梳洗，秦珏陪着罗锦言也进了卧房。
　　他问道：“是不是胀得很疼？”
　　罗锦言点点头，她的奶水不多，主要还是靠乳娘，但是和上一胎一样，她每天还是尽量让三月吃她的奶，今天出来了一天，便胀得生疼。
　　秦珏亲亲她，二话不说，就把她抱到了架子床上。
　　立春正想让小丫头送热水进去给大爷大奶奶梳洗，见屋门关上了，她脸上一红，径自去了摆膳的堂屋。
　　乳娘们已经带着梳洗干净的豫哥儿和元姐儿进来了，立春便道：“嬷嬷们先服侍哥儿和姐儿用饭吧，大爷和大奶奶累了，晚些再用。”
　　豫哥儿听说爹娘不来，正要说话，却见元姐儿已经拿起勺子，他便也跟着吃了起来，两人在路上只用了几块小点心，这时早就饿了，很快便把爹娘的事给忘了。
　　待到罗锦言过来时，胸前已经空了，两个孩子也已经吃饱喝足，由若谷带着，到庄子里去看鸽子了。
　　秦珏笑道：“真好，我们可以清清静静地吃饭了。”
　　罗锦言想起刚才的事，俏脸微红，娇嗔地斜睨着他：“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秦珏哈哈大笑，道：“有三个叫我爹的足够了，我也不想再给哪个当爹了。”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不想让她再生了。
　　罗锦言怀孕两次，他就素了两年，成亲只有六年，中间有一年他还去了河南，再加上他们圆房又晚，也就是说，他和她有鱼水之欢的日子，总共还不到三年。
　　想想就伤心，大好时光，都在怀孕生孩子时浪费了。
　　夫妻二人柔情蜜意地用了晚膳，孩子们也回来了。
　　豫哥儿对罗锦言道：“我没有看到鸽子送信。”
　　元姐儿听了，不紧不慢地说道：“信藏在鸽子腿上面。”
　　罗锦言皱起眉头，问道：“你见过？”
　　元姐儿点头：“鸽子落到秋千架上了。”
　　罗锦言看看秦珏，两人都很无奈，这家里还有什么事能瞒住这丫头的？
　　第二天，秦珏早早地把罗锦言叫起来：“我们去见李道子。”
　　从通州到京城要一天的时间，三月留在家里，虽然有三太太照顾，可他们也不放心，昨晚不方便，只能清早起来去见李道子，然后便要启程回京。
　　若谷带着两个孩子去看田里的庄稼，秦珏则带着罗锦言向庄子深处走去。
　　在罗锦言的想像中，李道子是被关在监牢里，四周都是儿臂粗细的铁栅栏。
　　而实际上，关押李道子的地方是一处僻静的小院，除了院墙比别处高些以外，也看不出与别处有何不同。
　　门处站着两名劲装汉子，看到秦珏和罗锦言，忙把院门打开。
　　小院内种着两棵月季，一看就有些年头，碗口大的花朵争奇斗艳。

第六五六章 道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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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两株月季，院子里还有一丛美人蕉。绿蜡红玉，艳丽夺目。
　　罗锦言一眼就看到了李道子。
　　他就在美人蕉旁席地而坐，一袭白衣，长发垂肩，仙风道骨，宛若随时会飞升而去的神仙，就连这满院带着人间烟火的鲜艳也沾了几分仙气。
　　“李道子，别装神弄鬼了，公子来了，还不快起来！”引路的一名劲装汉子高声说道。
　　李道子伸出双手，掌心向天，双目低垂，无动于衷，好像这片凡尘已经与他无关。
　　那汉子哼了一声，正要训斥，秦珏干咳一声，汉子训斥的话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秦珏没有说话，轻捏了罗锦言的手，示意她不要在意，李道子平素就是这副德性。
　　罗锦言的目光都被李道子吸引，她从秦珏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向李道子径自走去。
　　引路的汉子想要说什么，见秦珏没有阻止的意思，也只好做罢。
　　秦珏看他一眼，冲着门口扬扬下巴，汉子拱拱手，转身出去，大门无声地关上。
　　秦珏的目光又回到罗锦言身上，这就是他的女人，落落大方，从容不迫，无论是十多年前大雪纷飞中被他扔在树上，还是黄河岸边血雨腥风中策马而来，她都是闲适从容如清风明月，无论前方是风是雨还是山崩地裂，她巧笑嫣然，信步而来。
　　于她，他很矛盾，她是他永远都想并肩而行的那个同伴，更是他想护在身后的那朵娇花。虽然明知即使没有他的呵护，她依然能姹紫嫣红，但他就是想要护着她，宠着她，即使她能在风雨中俏然而立，他还是不想让她经历风吹雨打。
　　罗锦言已经走到李道子的面前，淡青色的湘裙被晨风吹起，也似是要随风飞起。
　　她微微垂眸，居高临下俯视着盘膝而坐的李道子。
　　“李道子，你可认识我？”她的声音也如这晨起的微风，芳芬中带着许许凉意。
　　李道子蓦然睁开眼睛，抬眼看看她，重又闭上：“不认识。”
　　“哈哈哈”，罗锦言笑了，嘴角掠过一丝轻蔑，“我还以为你真的得窥天机，羽化成仙了呢，你连我都认不出来，还装什么神仙，还不给我跪下！”
　　闻言，李道子一惊，重又睁开眼睛，上下打量着罗锦言，眼前的女子美丽威严，但衣著打扮也就是个贵妇而已，得道成仙的何仙姑不会像她这样满头珠翠，孤芳自赏的九天玄女更不会像她这样穿金戴银，嗯，这就是人间的女子，不是神仙。
　　既然不是神仙，那本道长为何要跪？
　　于是他重又闭上眼睛。
　　他的双手拇指和中指相捏，嘴里淡淡地道：“哪里来的女子，口不择言是要烂舌的，本道长念个诀儿，你就......”
　　没等他把话说完，罗锦言便冷冷地道：“你在这里也素了好几年，想吃鸡爪子吗？”
　　前世，她就听小内侍说过，服侍李道子的小道童常常出宫，到京城里的老家号孙家老铺买鸡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