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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作者:姚颖怡

  他好心地对那婆子道:“这打官司就是无底洞,家里的东西都是死数,早晚会典当一空,你们也不能这样下去啊,总要想点别的门路。”
  那婆子想起夫人这些日子夜不成寐,眼圈儿就红了:“不瞒你说,我家夫人平素里从未管过这些事,一切都是老爷说了算,如今老爷不在,里里外外都要用银子,两位公子都还年幼,夫人一个妇道人家,除了典当,还有什么法子啊。”
  朝奉摸着山羊胡子,意有所指地道:“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哪能没有法子啊,只是你们是妇道人家,不知道外面的道道。”
  那婆子大喜,忙问:“你们开当铺的最是熟悉这些银钱上的事,你有门路就说一说,他日等我家老爷回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朝奉犹豫不决,迟疑着不肯说,婆子见了,拿了一小锭银子塞给他,朝奉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看过来,这才压低声音道:“我认识一个人,专门给达官显贵们筹措银子。”
  婆子道:“放印子钱的?”
  朝奉不屑地摇头:“放印子钱的,那才能有多少本钱,这位一出手就是十几万两往外借,但凡是做生意的,还有官场上的,谁没有个几万两十几万两需要周转的时候?遇到这种时候就是请他帮忙。”
  “那利钱很贵吧?”婆子急忙问道。
  “说出来怕你不信,人家要的是人情,但凡能找到他借银子的,无论是官是商,哪个都是京城里响当当的人物,欠了他这份人情,那可是多少银子也换不来的,你可是大户人家做事的,这个道理你不懂?”
  婆子当然懂,老爷有权有势的时候,那些想要托关系,就是花了银子也找不对门路。
  “利钱很低?”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银子更让王家在意的了。
  朝奉眨眨眼:“比外面放印子钱的,还要再低两成。”


第七零三章 翻云手
  ♂!
  这个婆子是王夫人身边体己的,行事自是稳妥,她听了朝奉的一番话,却没有继续问下去,还是像每次一样,和朝奉交割了典当的物件,便回府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她和朝奉的谈话,便一字不漏落入郎士文的耳中。
  郎士文眯起眼睛,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他要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他放出消息,让王家给三家钱庄赔银子,立刻就有人给王夫人指出明路。
  这个布局的人,显然不是为了帮他,如果是要帮他,也就不用鬼鬼祟祟,直接了当站出来,不是还能得到他的人情吗?
  既然做了这么多事,却还要藏而不露,那么目标不是他,而是瑞王府。
  骁勇侯府?
  书铺街上的宝卷斋出事,五城兵马司的人刚好赶到,这群家伙什么时候这样积极了?
  从山海关到保定府,皇城内外,京蓟重地,全都是骁勇侯的人。
  前些年听说瑞郡王想和骁勇侯府联姻,那骁勇侯却选了无权无势的庆王孙女做了儿媳,好在骁勇侯老谋深算,否则这两家若是联姻了,皇帝这次怕是要连骁勇侯府一起出手了。
  庆郡王当年虽然站错了队,但是以郎士文看来,如今地位最稳固的宗室就是他们了,论起见风使舵,没有人比得上庆郡王那只老狐狸。
  榆林卫一战,沈砚铩羽而归,瑞王府和沈家的角力之中,沈家败了,可是瑞王府也没有得到好处,折了一个女儿,而且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往西北各卫所安插亲信了。
  若说瑞王府如今最大的对头,那是非骁勇侯府莫属了。
  可是若说这次布局的人是骁勇侯府,郎士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哪里不对呢?
  他一时又想不起来,直觉上却觉得骁勇侯府很可能并非是背手的那只手。
  这只不动声色便翻云覆雨的手,究竟是谁呢?
  郎士文忽然又想起正在打仗的南方。
  桂亲王赵熙?
  赵熙没有这个本事。
  赵熙背后的十万军首领观棋?
  难道观棋的手已经伸进京城了?
  那更不应该。
  观棋想要染指京城,他应该对付骁勇侯,而不应是远在平凉的瑞王父子。
  郎士文越想越糊涂,他在锦衣卫多年,还从未这样糊涂过。
  当务之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静观其变。
  好在以目前来看,那只手对他是有利的。
  既然有利,那就要好好利用,一旦那只手反过来对付他,他也不怕。
  “不要打草惊蛇,让王家去想办法找那人借钱就是,对了,再查查京城里做这个行当的,有没有人能一次性借出十几万两银子的。”
  锦衣卫要查这种事,易如反掌。
  三个时辰后,郎士文手里已经有了一份名单。
  名单上有几个名字,其中一多半都是开钱庄的,包括这次的三位苦主也都赫然在列。
  郎士文对这些人不屑一顾,开钱庄的私底下若不是做这种营生,又怎能结交这么多官宦权贵?
  他仔细看的,是另外两个名字。
  一个姓谭,名叫谭小仙。
  “这是什么人?怎么叫了这么一个名字,是男是女?”郎士文问道。
  “他是男的,据说是终南山来的居士,可是我们私下里查过,这人是凌逍子的俗家外甥,凌逍子对这个外甥很疼爱,谭小仙手里的银子,都是凌逍子给他的。”
  郎士文冷笑,这个凌逍子得了圣眷也不过两三年,就暗中存下这么大的身家,非但如此,还让外甥拿着这些银子做这种营生,这个牛鼻子野心不小啊。
  “那么这个冯新明呢?”郎士文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冯新明就是六部附近那间冯记茶铺的东家啊。”
  郎士文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眼熟。
  孝贞皇后失踪以后,锦衣卫将京城里的店铺查了一遍,对六部三院附近的店铺也做了详查。
  当时就查出来,原来那间开了十来年的清心茶铺,也有官家背景。
  那是国子监祭酒罗绍,给女儿的嫁妆,罗绍的女儿,嫁的是都察院佥都御史秦珏。
  锦衣卫还在铺子内外布防多日,除了查出秦家三爷包养的暗门子找上门来要银子,再没查出有用的,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金陵的耿家也想在京城立足,花了一万两的高价,买下了那间小小的茶铺。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到了后来,耿家拿着这家茶铺,就像拿了烫手山芋,只好以五千两的价格,转手卖给一个从江南来的姓冯的人。
  这个人就是冯新明。
  之后也就没有再查下去,冯新明是外地人,不明所以才买下这间茶铺,愣头青一个,没什么可查的。
  那探子又道:“那一片也有铺子暗地里做些放印子钱的营生,可也都是借给那些八、九品的小吏,来往的银钱不会超过百两,只有这个姓冯的,财大气粗,去年有个云南来的茶叶贩子,被人在赌场里骗了几万两银子,姓冯的一口气借给他八万两,前后连半个时辰都没用,八万两现银就摆在那茶叶贩子面前了。”
  郎士文点点头,道:“不要惊动他,若是王家找到他,你们再来报。”
  王家的婆子回到府里,立刻遣了身边服侍的,关上屋门,压低声音,把朝奉说的这件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告诉了王夫人。
  “后宅里哪会知道还有专做这种营生的人啊,就是不知道那人肯不肯借出来,老爷的案子......”
  王夫人想说,老爷的案子在京城里闹得太热闹了,又扯上了三大钱庄,这些做银钱生意的,怕是不想淌浑水。
  婆子道:“要不您找个人去问问?不管他肯不肯借钱,总要问过才知道。”
  大火烧到眉毛了,王夫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她硬着头皮,叫来了长子。
  因为王家长子夭折,现在的长子,其实是次子。
  她把朝奉说的那件事告诉了儿子,又问:“你以前也常在外面走动,听没听过有专做这种营生的人啊?”
  “有啊,四大钱庄私底下都做,京城里的公子哥儿,手头紧了,差个几万两时,就是找他们周转,那些放印子钱的又怎么够啊。”


第七零四章 小缠绵
  ♂!
  王夫人找儿子问这件事,真是找对人了。但凡是经常要用几万两周转的,并非是王家这种没有底蕴的新贵,而是那些宗室、勋贵,和像秦家这样的百年世家。
  这里是京城,王会笙虽然官运亨通,可王家在京城却是名不见经传。
  王公子身边的朋友,也多是和他一样出身背景的,京城里的那些真正的世家公子、纨绔子弟,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传说。
  所以,他告诉王夫人的这番话,也都是酒宴诗会上,听别人说起的,谁谁花了几万两捧个戏子,谁谁又花了几万两买了个遛马园子。
  可这些外面的事,王夫人是不知道的,她听儿子这么说,便以为这是京城里贵族圈子里常有的事,当下便松了口气,她并不知道,大周朝最大的四家钱庄,王家得罪了三家,又惹上了这么大的官非,别说是京城,就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没有人敢把银子借给王家了。
  次日,王夫人便让那个婆子和王公子的一名随从一起,又去了当铺。
  其实这种事,让帐房跟着最为妥贴,可是帐房先生刚刚走出大门,就被外面把守的锦衣卫给拦住了。
  除非是府里的小厮仆妇出去采买,其他人等都不能出门。
  无奈,精通银帐的帐房先生只能悻悻留下,随从和婆子一起出去。
  郎士文很快便得到消息,王家的人果然是被带到了冯记茶铺。
  王家拿来做担保的是现在一家人居住的这处宅子的地契和房契。
  如今京城的房价低到极点,若是在一年前,王家的宅子也能值上二三万两,可如今顶多能作价一万两。
  冯新明却并不嫌弃,还好心地安慰王家来的两个人:“王大人不过就是一时时运不济,既没有人命,又没有贪墨,这就不是大案子,过上一两个月就能重振雄风了,到时小可还要多靠王大人提携,若非是这件事,小可就是削尖脑袋,也不能往王大人眼皮底下凑。”
  这番话若是在一个月前听到,王夫人只会不屑地笑一笑,可如今她听了婆子的转述,就像是干涸的土地忽逢甘霖,通体舒畅。
  就是说嘛,自家老爷吉人自有天相,能用银子摆平的,就不是大案子。
  三天后,王家的人再到冯记茶铺,冯新明把第一笔的八万两银子如数奉上。
  八万两!
  这两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这是白花花的现银!
  两个人呆愣愣地看着冯新明:“这......这不能换成银票吗?”
  冯新明道:“不瞒你们说,眼下王家和三大钱庄都不太痛快,这个时候你们拿出银票出来,怕是没人肯接,还是现银好啊,真金白银,什么时候都有用。”
  的确是这个道理,可是这么多的银子,可怎么弄回去啊,就算是到了大门口,守在外面的锦衣卫不眼红才怪。
  王家如今是落难了,真若是锦衣卫眼红了这些银子,随便给个说法,就能把他二人连同这些银子全都带进诏狱!
  他们只是下人,王家的主子一个都不在。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这笔银子送到王家在京城的一家铺子里。
  冯新明是个热心肠,帮他们雇了两个镖师,不显山不露水地把装银子的箱子抬到了位于永福街的铺子里。
  铺子里的掌柜见到装银子的箱子,也给吓了一跳。
  如果这箱银子就放到他的铺子里面,他说不定没到天明就被人宰了。
  这几人抬银子来的时候,谁知道有没有盯梢的。
  “不行,不能放在这里,还是先到钱庄里换成银票吧,银票怎么也比现银好存放。”
  随从和婆子听了,却是不住摇头:“还是先问过夫人再说。”
  随从留下看管银子,婆子便先行回去告诉王夫人。
  此时的明远堂里,秦珏正像没骨头似的腻在罗锦言身边,手伸进她的衣襟里,抚摸着她那依然平坦的小腹。
  “惜惜,我们成亲几年了?”他问道。
  罗锦言不知道他怎么想起问这个了,笑着说道:“七年了。”
  秦珏叹了口气,把手从她的衣襟里拿出来,两只手掌摊在她的面前。
  一只手伸平,另一只手蜷起只余两根手指。
  “你看看,这是七,你刚成亲时年纪还小,我们过了很久才圆房,后来我去了河南,一去差不多一年,这就浪费了将近两年的好时光。”
  说着,他把那两根手指也蜷了起来。
  现在只有左手的五根手指了。
  “你十月怀胎,生了他们还要坐月子,这就是一年过去了。”
  他又蜷起一根手指,还余四根手指。
  “后来我们又有了三月,你还是怀胎十月,之后也要坐月子,又是一年没有了。”
  他又蜷起一根手指,还剩三根手指。
  他把这三根手指在罗锦言的眼前晃啊晃啊。
  罗锦言噗哧笑了出来,道:“好了,我知道你委屈,可是孩子来了,总不能不要吧,你看他们差不多大,能在一起玩儿,一起读书,一起练武,彼此之间也能说到一起,不像我和天赐地养他们,我和他们在一起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有小语儿,那明明是我妹妹,倒像是元姐儿的妹妹一样。”
  秦珏知道她的意思,她不想让孩子们之间年龄悬殊,那样孩子们会变得不亲近。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终于又有了力气。
  “你看,豫哥儿和元姐儿明年就五岁了,你肚子里的这个,比他们小了四岁,如果以后再生,那和他们相差就更多了......”
  罗锦言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给他顺顺毛:“等到这个出了满月,我们就依照江三太太给的法子,嗯,你小心点儿就行了。”
  秦珏长长地松了口气。
  惜惜虽然任性,可是她说话算数。
  她说生完这个就不行了,那就是不行了。
  他正想趁着凑到罗锦言身上过过干瘾,外面响起莲舟的声音:“大爷,鸽子飞回来了。”
  鸽子飞回来,那就是有信到了。
  罗锦言连忙推他:“你快去看看吧,孩子们都跟着五叔在鹿鸣园里,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
  嗯,你看完信还有机会,先去忙正事吧。


第七零五章 父母心
  信是苏必青寄来的,因是飞鸽传书,所以只有短短几行字。
  信上说观棋曾于本月初四去了湖南永州,在那里见过一位女性长辈。
  秦珏把信撕得粉碎,观棋是孤儿,他只有一位女性长辈,就是叶氏。
  母亲在永州?
  永州离广西很近,广西正在打仗,兵荒马乱的,她去永州做什么?
  秦珏再回到屋里时,神情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旖旎。
  罗锦言什么也没有问,她只是关切地望着他。
  良久,秦珏才幽幽地道:“你说我娘因为怨着我爹,她该不会连我也怨上了吧,她能去永州看望观棋,就不能到京城附近见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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