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没有看他,只是郑重向着二皇子福下身去,道:“小女恳请二皇子为我做主,严惩这个恶意诬陷、毁我闺誉的登徒子。”
二皇子不由得便信了一半,忙上前想要扶她,却被她轻轻一闪躲开了,只得说道:“你先起来说话,我定会给你做主。”
赵昱暗暗咬牙,这女人是在勾搭二皇子吗?她也敢!恨恨说道:“碧桃是人证,情诗是物证,陆微,你就算害羞,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杨季安冷笑连连,正要反驳,被陆微一个眼神止住了,只听她说:“我没有写诗给赵昱,也没有让碧桃约他,我一直与表妹杨妙清在一处说话玩耍。”
赵昱怒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赖不掉!”
看来赵昱不喜欢这女子,否则不会这样当众给她难看。二皇子饶有兴味的想着,一边把所谓的情诗递给陆微,一边吩咐道:“叫碧桃来。”
陆微接过诗扫了一眼,便向刘妤道:“麻烦姐姐把我今天做的诗找来。”
刘妤立刻吩咐下去,不多时诗已取来,众人凑过去看时,只见两张纸上的字迹虽然都极为娟秀,但明显不是同一字体,就连落款的“陆微”二字都明显不同,杨季安立时笑道:“赵昱你眼盲了么?这也是同一人写的?”
赵昱大吃一惊,脱口道:“怎么会?”
陆微浅浅一笑。她担心今天王氏会拿她的诗捣鬼,便稍微改变了素日的字体,没想到竟歪打正着。
碧桃被带了进来,先前与赵昱在一处的子弟仔细看了,道:“就是她拿着一幅字叫走了赵昱。”
碧桃跪在地上说:“没有,我没有找赵公子!”她泪水涟涟,显得极为害怕的模样,对着陆微大声说,“姑娘快救我,我都是照着你的吩咐办的,我什么都没说出去!”
众人的脸色都微妙起来。碧桃虽然否认,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陆微吩咐她做了什么的样子,难道陆微真的让他约赵昱见面?
陆微静静地看着碧桃,直看得她脸色发白,惶然地低下头去不敢做声。原来赵昱的杀手锏在这里,她贴身大丫鬟欲盖弥彰的供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力呢?
人心还真是难以捉摸,这些年主仆相伴的情分,竟比不上赵昱的虚情假意。
赵昱大声嚷嚷起来:“二皇子,碧桃害怕陆微,肯定不敢说实话,只要挨个把月西园伺候的人问一遍,肯定还有人看见她来找我!”
陆微淡淡说道:“不必问了,碧桃的确去找过你,不过不是我让她去的。”她转向碧桃,说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清楚到底该怎么说。”
碧桃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姑娘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赵昱忙道:“陆微,你就算管得住她,也堵不住别的人的嘴!”
陆微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尽是嘲讽,跟着说道:“碧桃,前日你托口去买绣线,在章记茶室二楼雅间与赵昱见了面,可有此事?”
碧桃大吃一惊,忙说:“我没有……”
陆微又说:“赵昱给了你一张银票,要你今天栽赃于我,你怕被人发现,悄悄将银票缝在衣袖的夹层中。”
碧桃这下是真急了,忙叫道:“我没有!”
“有没有一搜便知。”陆微向二皇子道,“二皇子,赵昱的母亲前些日子曾到我家提亲,被我祖母拒绝后,当场威胁要报复我家,还到处散布谣言毁我名声,我祖母怕他们对我不利,便加强了家中戒备,谁知一查之下竟发现赵昱偷着跟碧桃见面,还屡次给她银钱。我原也不知道赵昱此举何意,现在才知道竟是为了今日栽赃!恳请二皇子派人给碧桃搜身,找出赃证,还我清白!”
众人顿时恍然。想起前些日子京中沸沸扬扬传说两家定亲的事,只是陆家人和杨家人到处澄清说子虚乌有,赵家人却说很快就要放定,原来竟是陆家拒婚,赵家不甘心的缘故。
这些贵家子向来自视颇高,最见不得死缠烂打之事,当下看赵昱的眼神都有些鄙夷起来。
那刘斯林更是气恼。前些日子赵昱主动跟他结交,处处帮衬,出手大方,哄得他将赵昱引为知己,先是安排王玉宁附学,这次更是在他的鼓吹下找上梁彝,邀请二皇子前来游园,原来这一切竟都是为了赵昱的私欲!
想到今日的盛会被赵昱搅得一团糟,刘家还有可能因此得罪陆家、杨家和梁家,刘斯林咬牙切齿,暗自决定一定要从赵昱身上找回这个场子。
二皇子听着陆微一番话合情合理,便向刘斯林点点头,刘斯林忙叫来一个婆子,拽起碧桃到屋里一通翻检,不多时捧着一张银票出来说:“在她袖子里缝着。”
二皇子见那银票面值二百两,绝不是丫鬟能拿出来的,当下扔在赵昱身前,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昱急急吼道:“陆微她是栽赃!”
“这个好说,章记茶室又跑不掉,让伙计来认认你跟碧桃不就行了?”二皇子笑道。
碧桃瘫倒在地,哭着说:“我是偷偷见了赵公子,可我没拿钱!我真的没拿钱!”她猛然想到今天早上是银杏坚持让她穿这件衣服出门,原来陆微竟早有防备!可惜才明白过来已经太晚了!
赵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个蠢货!原以为是招奇兵,原来竟是漏洞!
陆微深深行礼,道:“请二皇子为我正名,还我清白!”
二皇子点头道:“你放心,我责无旁贷。”向着赵昱说,“赵昱,限你三日内到陆府赔礼道歉,此后不得以任何理由骚扰陆姑娘,今日的事若传出半分于陆姑娘不利的消息,我唯你是问。”
赵昱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凭什么,凭什么!
碧桃跪着爬到陆微身前,抱住她哭道:“姑娘饶我这回吧!我也是为了姑娘好,赵公子他爱慕……”
“住口!”杨季安出手如电,趁着众人都没听清,一下卸掉了碧桃的下巴,碧桃呜呜叫着,但谁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正在此时,一个小宦官慌慌张张跑进来,向着二皇子说道:“二皇子,太子病了,圣上宣您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陆微:我蠢?你再说一遍试试。
赵骞:天大的误会呀,我是说我自己蠢……
☆、面瘫笑了
王氏听完赵昱的说话,抓起桌上的细瓷茶碗,狠狠地朝王玉宁砸了过去,王玉宁慌忙朝边上一躲,“啪”一声,茶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还敢躲!你这个下作的娼妇!”王氏两眼冒火,站起来便朝着王玉宁踢了几脚,边踢边骂,“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好端端跑去做什么?打量着坏了阿昱的事你就能爬上来?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轮谁也轮不到你这个小娼妇进我家的门!”
王玉宁捂住头脸,哀哀哭着,只说:“姑妈我没有!”
“够了!”赵昱一把拽开王氏,阴沉着脸说,“你这是做什么?今日是我连累了玉宁,我一定会对她负责。”
“儿啊,你好糊涂!”王氏气的肺都要炸了,颤抖着手指着王玉宁说,“你也不想想,她怎么会那个时候突然跟过去?又怎么会那么巧把陆微推到河里?你别被她哄了!这小娼妇最会哄男人!”
“你住口!”赵昱再也忍不住,抓起桌上另一只茶碗,向着墙壁猛地一掼,怒冲冲说,“原来娘是觉得我连真假都分不清?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用?没斗过陆微就罢了,连玉宁是什么样的人都分不清?”
王氏苦口婆心说道:“儿啊,娘都是为你好,你是厚道人,一时认不出这个小娼妇的鬼把戏……”
赵昱打断她,阴沉沉地说:“够了!从小到大,你一直说为了我好,什么事都逼着我听你的,我想从军,你说边地太苦不让我去,我讨厌陆微,你说她能让我当世子逼着我娶。去他娘的世子!谁稀罕当这个世子!让那个瘸子当去吧!我一刀一枪,难道就拼不出自家的前程?我八尺高的汉子,为什么事事都要依着你,连女人都不能自己挑?你敢说这是为了我好?我看你就是为了自己痛快!”
王氏张口结舌。她这辈子唯一掏心掏肺对待的就是这个儿子,没想到儿子居然不领情!王氏拍着桌子嚎咷痛哭起来,边哭边说:“你这个没良心的!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讨厌陆微咱们就换个人,但绝不能是这个小娼妇!你看看她哄得你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还活着做什么!”
王玉宁跟着也嘤嘤地哭了起来,抽泣着说:“姑妈你误会我了,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哄表哥!”
赵昱烦躁欲死,头一回觉得最亲近的两个女人如此面目可憎,当下撩开大步走出王氏屋子,径直到自己房中,抓起酒壶灌了起来。
屋里没了赵昱,王氏顿时横眉立目,左右开弓冲着王玉宁甩巴掌,边打边说:“让你勾引阿昱,让你不安好心!”
王玉宁尖叫起来,大喊着:“姑妈要打死我了!”
吵嚷声中,赵正爵黑着脸走进屋里,道:“做什么打的人鬼哭狼嚎?还嫌今天丢的脸不够多?”
王氏忙吩咐王保家的说:“送她回家,以后没我的话不许放进来!告诉她娘老子看紧了她,别让她出来勾引阿昱!”转身向赵正爵陪笑道,“侯爷怎么来了?今日不忙?”殷勤地牵着他向榻上坐下,亲自为他整理衣服。
赵正爵叹口气,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发现王氏狠辣,但王氏对他时总是小意温存,让他委实下不了狠心责怪她。便说:“今天的事我知道了,你厚厚地备一份礼,让老二赶紧去给陆家赔礼道歉。”
王氏一百个不情愿,但也知道二皇子的话违拗不得,只得应下了。
赵正爵又说:“你那个侄女,若是老二觉得好,娶了也罢。”
“不行!”王氏厉喝一声,转眼看见赵正爵一脸不满,忙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柔声道,“侯爷,我出身低微,拖累了你大半辈子,我可不能让阿昱也被拖累。”
“那可是你娘家侄女。”赵正爵毕竟心软。
“侯爷,”王氏仰起头,像年轻时一样满是柔情蜜意地看着赵正爵,“嫁给你我就是赵家的人,凡事都要为赵家打算,娘家的人再亲,也比不过你跟阿昱。”
赵正爵心里暖烘烘的,不管这个妻子怎么不好,对他总是一片真心吧。他搂住王氏,叹气道:“我知道你这些年也不容易,阿昱请封世子的事,我慢慢想办法吧。”
王氏柔声应着,眼底却毫无暖意。想办法想办法,从她生下儿子之后赵正爵就说会想办法,十几年过去了,他想出什么办法了?还不得靠自己!
她习惯性地抬起手给赵正爵按摩,心里不住地盘算,陆微这条路看来是彻底走不通了,到哪儿再找个合适的下家?
赵骞按照往日的习惯拿起兵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眼前尽是陆微摔下时的场景,那么高的河沿,那么急的水流,万一撞到了石头,万一掉进了水里……
他不自觉地攥起了拳头。太让人不放心了。
他扬声叫林战,许久没人回应,这才想起已经将林战派去探听王氏母子的举动,只得又叫林绩。
半晌之后,才听见林绩喊着“来了来了”,只听声音不见人,赵骞又叫了一声,才见林绩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蓬头垢面不说,脸上还有几道细长的抓痕,扎煞着两只手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赵骞不觉黑了脸,问道:“你在做什么?”
“公子不是让我把那只猫养起来吗?”林绩欲哭无泪,“我抓了一下午都没抓住,快被它挠成筛子了!公子,咱们非得养吗?”
赵骞的心情突然就平和了下来。很好,原来猫都是这么不讲理,看来并不是自己不会跟她相处。他淡淡地说:“非得养。”
林绩是真的哭了,谁能告诉他用什么武功能抓住猫?
赵骞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回来再抓,现在跟我去陆府。”
林绩顿时顾不上纠结猫了,担心地说:“公子,大夫说过你的腿不能乱动,上午已经牵动旧伤,还流了那么多血,你要是再跑去陆家,这两条腿就没法看了。你有什么话我去告诉陆微。”
“我自有分寸,走吧。”赵骞推动轮椅,慢慢向前滑去,白天那么多人在场,他连话都没单独跟她说过几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总要亲眼看一看才能放下心来。
陆府的山墙又高又厚,林绩有担心地瞧着自家公子,忍不住又说:“要不然我去叫陆微出来……”
话音未落,却见赵骞两只手在轮椅上一拍,身子斜飞而起,落在墙面一人多高处,跟着又是两手一拍,已经稳稳地落在墙头。
林绩张口结舌,公子也太麻溜了吧,怎么看怎么像翻惯了墙头的……
隔着薄薄的窗纸,赵骞看见那个惦念了一日的人正坐在窗下,摇曳的烛光衬得她纤长的影子朦胧虚幻,像是随时都会晕染进无边的夜色,再也找不着了。
赵骞抿紧了薄薄的唇。这种感觉真不好,总是抓不住、摸不着,又总是放不下。要是能像养猫一样把她养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能护紧了她,不让她受伤,也不让她溜掉。
这念头像是突然蹦出来的,又像是酝酿已久。赵骞像是摸索已久的人突然找到了出路一般,心中一阵轻快,好,就这么定了!
他重又抬起头看着窗下的身影,默默为她打上了专属自己的标签,心情甚是愉悦。
忽听那人说:“碧桃,你下去吧,我累了。”
碧桃哭着说:“姑娘,奴婢想着侯府都已经提亲了,早晚是一家人,所以才答应帮二公子的,我真的不是贪钱!求姑娘念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饶我这回吧!”
陆微淡淡说道:“若不是念着从小的情分,你这会儿已经没命了。”
银杏打了个寒战,姑娘真的是变了。也许自从姑娘逼着自己在忠心和姐妹情谊之间做选择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看着哭成泪人一般的碧桃,又觉可怜又觉可恨,若不是姑娘早有防备让自己缝了那张银票在碧桃衣服里,只怕现在哭的就是姑娘了。
“再不走我就叫人拖你出去。”陆微索性站起身,走到屏风后坐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碧桃心知无法,哭着说:“姑娘你好狠的心!”到底还是下去了。
陆微沉吟片刻,道:“银杏,你去看看她。”
银杏答应着来到碧桃的房间,碧桃一见是她,哭的红肿的眼中射出怨毒的光,冷笑道:“你来做什么?你害得我还不够?”
银杏摇头道:“谁也没害你,是你自己害了自己。想想姑娘素日待你的情分,你这么做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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