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刚刚从家里赶到御书房,他的斥侯就送来了消息。
李谦对淮安不战而胜。
据说李谦一面兵临城下,一面写了几封信,分别送到了淮安知府和江苏巡抚手上,诉说自己的不易,请淮安知府和江苏巡抚帮忙,借道淮安南下扬州。
两位大人一商量,居然答应了李谦的请求。
李谦没费一兵一卒,就这样进驻了淮安城。
不仅如此,那江苏巡抚还从扬州城亲自赶到了淮安城迎接李谦,两淮盐运使做东,淮安知府、江苏巡抚等人作陪热情地给李谦接风洗尘。和扬州知府是同年的两淮盐运使还应李谦的请求,给扬州知府去了一封信,劝扬州知府作壁上观。那扬州知府不知道是因为是泾阳书院的弟子还是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一直没有给两淮盐运使回信。李谦也沉得住气,没有去催促,而是对江苏巡抚和淮安知府等人说,那扬州官宦之家众多,藏书丰富,园林林立,一旦动了兵戈,这些东西都难以保全。既然扬州知府不愿意,那他就从淮安继续南下好了。
江苏巡抚很不好意思,私人赠送了李谦一把龙泉宝剑,并祝李谦旗开得胜。
当着赵玺的面赵啸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把茶盅砸在地上,并破口大骂:“他们是脑子进了水,不好使了吧?”
天下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衣带诏是假的!
可见在天下人心目中,李谦忠贞事君的形象是多么的深刻。
他是怎么做到的?
赵啸在御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没有遮掩自己的浮躁。
其他的人也表情诡异,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兵临城下,一帮臣子居然还以为这是一场游戏。
李瑶想到前朝太宗皇帝打进京城的时候,那些百姓还看热闹似的为太宗皇帝指路的事。
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赵啸一眼,道:“侯爷,我看扬州是指望不上了,还是集思广益地想办法守住金陵吧!”
顾朝不禁捏了捏拳头。
赵啸气得脸色发青,和李瑶商量怎样守城。
姚先知是不懂这些的,自然插不上话,不免开始分心想些其他的事。
他觉得,就算是大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可能阻止那些臣子悄悄地给李谦开城门。因为就算是皇上要清算,那也得是李谦战败。虽然李谦从来没有和赵啸交过手,不知道谁更厉害,但姚先知却觉得,李谦在短短的几年间就把个北方经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让朝廷没办法插手,赵啸却陷入了那些妇人的争斗里坏了名声,格局高低,胜负已现。
恐怕那些人更愿意跟着李谦吧!
等到傍晚时分,一些具体的事物还没有着落。
主要还是因为赵玺不积极,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进度。
赵啸知道赵玺心不甘情不愿,索性将众人留了下来,借口赵玺太累,让人带信给刘皇后,把赵玺“请”回了后宫。
众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也有些不用心。
赵啸这才惊觉自己做错了事。
既然他已经走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步,这样遮遮掩掩为示公允的征求众人意见的行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而且还会坏了他的大事。
他当机立断,安排了李瑶等人去休息,叫了自己的幕僚进宫,商讨和李谦的战事。
这个时候大家都有话说。
李瑶就和左以明一个屋。
第1134章 浑水
李瑶问左以明:“李谦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赵啸那边的斥侯说江苏巡抚和淮安知府是主动迎接李谦进城的,他却不相信。
不管是江苏巡抚还是淮安知府,都曾经和他是同僚,这两人俱是老奸巨滑之人。与其说他们是主动迎接李谦进城,还不如说他们看见李谦兵马临城,明知自己打不过,又不愿意与城共存亡,索性装糊涂,把李谦勤王之事当成李谦和赵啸的私人恩怨,袖手旁观以求一条活路。
李瑶相信,李谦以这种方式进城,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
左以明是李谦的姻亲,两人应该互通有无才是。
谁知道左以明苦笑,道:“我真不知道王爷有什么打算?至少现在不知道。”
李瑶顿时面色凝重。
他能理解赵啸的不得已,也能理解李谦此时的尴尬,可他们也不能像玩家家似的,拿天下人做棋子,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李瑶问左以明:“以你之见,李谦接下来会怎么办?”
“我猜不到!”左以明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真诚地道,“我派人去问候嘉南郡主,还没有回音!”
如果想知道李谦有什么打算,当然最好是去问嘉南郡主。
这是北方官场上私下里流传的一句话。
李瑶的面色更冷峻了。
左以明却在心里苦笑。
李谦出征之前就派人给他送了封信。李谦说,他要清君侧。这话虽然说得委婉,实则是在告诉他,李谦要和赵啸不死不休了。
他还能说什么?
而此时,左以明谁也不相信,就是李瑶问他,他也把话烂在了心里。
李瑶在左以明这里问不出什么话来,也就怏怏地没有了精神。左以明不想再和李瑶说李谦的事,忙转移了话题,问起之前御书房赵啸说的那些事来,也算是了解了解战事好了。李瑶是文官里少数几个通晓战事的文臣。他不知道李谦的打算,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站在哪个风向上更好,一时心头大乱,头痛的不愿意去多想,干脆做起了左以明的老师,告诉他一些战事上的经验。
两人絮絮叨叨,倒也说了大半夜话,第二天醒来,两个都挂着黑眼圈。好在是姚先知等人也不比他们好,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赵啸更是一夜之间拿出了好几种作战方案,要求三院六部协同。
赵玺全指望着李谦能打赢,对赵啸的安排完全不感兴趣,只是歪坐在那里听他说。
好在是赵啸压根也没有指望赵玺能支持他,见大家都纷纷表示会支持他的作法之后,他又把皇上“护送”回了寝宫。
赵玺大发雷霆,问刘皇后:“他这是想把朕圈禁在后宫不成?”
刘皇后不由在心里冷笑,腹诽着“你此时才知道”,脸上却半点也不表露出来,而是笑盈盈地道:“不是有句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我看侯爷应该是怕皇上反对他的意见吧!”
赵玺觉得不是的。听到刘氏这么说,他就深深地看了刘氏一眼。
刘氏被他看得胆战心惊,但好歹还是稳住了,表情依旧温婉,道:“靖海侯此时只怕正气得狠,皇上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和他计较?不如等临潼王那边有了消息再说。”
赵玺轻轻地“哼”了一声,担心起李谦来。
若是李谦从头到尾都没有派人来联系他,李谦肯定是想他死。那他该怎么办?
赵玺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半夜刘皇后依偎过来的时候,他虽然心头火热,可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决心毒杀了的皇长子,他很冷酷地推开了刘皇后。
刘皇后心里拔凉拔凉的。
还有什么不明白!
赵玺这是在他没有脱离危险之前,再也不会要孩子了。
那她还有什么盼头?
刘皇后转过身去,背对着赵玺无声地落下了几滴泪。
李谦这边,却商量着怎样过江。
柳篱被姜宪临时借用,送到了李谦的身边。
李谦觉得他身边有谢元希就行了。
柳篱只好摸着鼻子道:“我也觉得我过来的作用不大,可郡主一纸家书,老爷就派人连夜把我送了过来……”
他也觉得很无聊!
李谦把柳篱留了下来。
他知道姜宪的意思。
谢元希虽然忠心耿耿,却始终缺少了柳篱的格局,在逐鹿天下的关键时刻,有些事还是得交给柳篱来做。
李谦就问起他李长青的日常起居来。
“老大人一切安好。”柳篱笑道,“只是盼着郡主能带了世子爷回去看他一眼。”
在某些方面,李长青表现得比较偏执。就像同样是晚辈,李冬至的孩子有好几年都没有看到李长青了,可李长青明显的更惦记着慎哥儿。
李谦也知道他爹这个毛病,没有多问下去,而是说起了姜宪:“郡主可有话叮嘱你?”
“没有!”柳篱感慨道,“我是突然被老大人拎上马车的,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整理,东西全是路上现买的。”就连把茶壶也没有来得及带走。
李谦点了点头,让他先下去休息,自己在舆图面前看了良久,仔细想着从前渡江的那些战役。
姜宪这边知道柳篱在淮安碰到了李谦,落了脚,心中大定。不免牵挂起跟在李谦身边的慎哥儿来。
往年这个时候,慎哥儿的那些朋友早已聚在家里,准备给慎哥儿过生了。映衬着家里今天格外的冷清。她和李冬至感叹:“也不知道慎哥儿在他爹身边习不习惯?江南那边比我们这边暖和,我只给他带了四箱的秋裳,不知道够不够穿?”
李冬至没敢告诉姜宪,李谦悄悄地慎哥儿的箱笼由四箱减为了一个小包袱,其他的东西,还放在情客家里没谁也拿回来。
“跟在大哥身边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只好安慰姜宪,道,“要不这两天我们去姑嫂寺礼佛吧?”
孟芳苓等人都在,喝喝茶,吃吃素点心,一天也就过去了。姜宪有人说心思,心情也会好很多。
姜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叫小丫鬟拿了黄历过来,选了一天宜出行的日子,派人去问了白愫等人,决定到时候去姑嫂寺玩几天。
姑嫂寺那边得了消息自然是静寺的,偏偏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怕人知道寺里有贵客,有人打扰。
第1135章 利益
姑嫂寺是皇家寺庙,在这里修行的居士非福即贵,并不对外开放,因而看上去香火不怎么旺盛,寺庙的规模也不大,但整个寺庙看上去气宇轩昂,法度森严,肃穆庄严。等到姜宪等到达姑嫂寺的时候,前面的大雄宝殿还看不出什么来,和平时一样门可罗雀,出了大雄宝殿,最东边的一个偏僻院落中,却是五步一岗,三步一人,偌大个院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太皇太妃喝了口姜宪亲手沏的茶,笑道:“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来做什么?寺里什么都有,平时北定侯府也常送东西过来,孟芳苓、印霞也都有份,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好地在你的长公主府里呆就是了。等到孝期过了,孟芳苓和印霞去了长公主府,我也应该回宫了。在姑嫂寺住些日子还成,记我永远住在这里,我还是不怎么习惯。”
明明之前是想远离宫中的那些是是非非的,结果出来了住着并不习惯。
太皇太妃还是决定回宫里去。
姜宪也不勉强,和太皇太后妃聊了一会儿天,孟芳苓和印霞做早课回来。
她就问两人:“我看和你们一起做早课的还有尼姑,是这寺里的大师傅吗?”
“不是!”孟芳苓笑道。“据说都是家里有事送到这里来静修的。”
出了慈宁宫,印霞变得活泼了很多,无人问她,她却接着孟芳苓的话笑道,“有几个的确不好相处,可也有几个一看就很贤淑的。不过,再贤涉也没有用,家里的人执意要把她们送过来,她们也只能过来。还好我当初留在了宫里,还是像这样跟着孟姐姐在一起更好。”
姜宪笑道:“我还以居士和受戒的会有所区别。”
原来姑嫂寺却是以出身来区别寺众的。
印霞笑道:“这样大家更有话说。”
大家不免为这件事议论了半天。
午膳姜宪留在寺里用了斋菜,坐到了下快酉时初才打道回府。只是她们出姑嫂寺山门的时候,一辆青帷小车回避般地停在路边。
姜宪看了一眼,随意地问道:“这个时候还有人去寺里?”
上香的人多半都是赶早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寺中等闲是不留香客住宿的。
阿吉奉姜宪之命给姑嫂寺的太皇太妃和孟芳苓等人送过好几次东西,闻言立刻笑道:“多半是给寺里修行的人送东西。姑嫂寺不比其他地方,现在又有太皇太妃暂居于此,进寺都要提前打招呼,那些在寺中修行的人家都觉得麻烦,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都不会过来探望或是送东西。有些还把人接了回去小住。”
难怪太皇太妃要回宫去。
不过,那些人如此低调,恐怕也是怕惹出什么麻烦来吧?
姜宪在心里思忖着,无聊的紧地和阿吉说着话,不曾想阿吉已悄悄地吩咐下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有小丫鬟递了条子进来。阿吉也没有避着姜宪,笑道:“打听清楚了。说是简王爷府的,来给寺里修行的一位居士送东西。”
简王府里乱七、八糟的,姜宪听着就不喜,简王妃,简王世子夫人她有好些日子都没有遇到了。
不会是简王妃或是简王世子夫人出了什么事吧?
她压着心底的不喜,道:“在寺里修行的是简王府的哪一位?”
阿吉犹豫了片刻,跪行上前,压低了声音对姜宪道:“是在寺里修行的那位!”
姜宪的眉头立刻蹙了蹙。
赵翌曾经有旨,若是赵玺夭折,就由他另外一位藩王继承王位。
她前世不知道经营了多少庙堂之争。这件事虽然没有发生,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妥当,说动了李谦,让人护着那位藩王进了京。那位藩王府有位老王妃,从前是京中闺阁,嫁过去之后再也没有回过京城,等到老年信佛以后,一直以来都很向往姑嫂寺。回京之后就求了姜宪,在姑嫂寺里做了位居士。
因那藩王身份特殊,这件事在京里知道的并不多。
简王管了宗人府和内务府那么多年,现在管宗人府和内务府的虽然换了黔安大长公主的附马,但简王若是有心,还是能打听到这件事的。
不过,简王府的人去看那位老藩王妃做什么?
平时里他们俩家并没有什么来往。
姜宪心生疑窦。
如今李谦正是收拢民心的时候,可不能在这个节股眼上传出什么谣言来。
她沉了脸,咐咐阿吉:“把这件事给我查清楚了。”并强调,“你亲自去查,不要打草惊蛇。”
姜宪很少这样郑重其事的,阿吉心中微颤,恭敬地应诺,跪行着出了马车。姜宪却陷入了沉思,一路无语地回了长公主府。
恰巧黔安大长公派人给慎哥儿送了寿礼过来。
自黔安大长公府从江南回来,虽然不像京中其他贵妇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在姜宪的面前晃悠,但好歹不像从前,就城的功勋圈里好像就没有这户人家的似的,黔安大长公主府不仅开始和姜宪走动,也开始和其他联姻走动,京城很多人这才知道原来孝宗还有个女儿。
黔安大长公主每年送给慎哥儿的寿礼都不珍贵而胜在有趣。
这次送来的是两只憨态可掬的小京巴狗,雪白雪白,已经训好了,来了就知道自己找自己的饭盆。
就连刘冬月都忍不住笑道:“若是世子在府里,不知道有多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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