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蜜瓜子听得一愣一愣,且也不知听不听得懂……
待一月之后,那缺书的燃眉之急算是解决了,这活字印刷的速度着实比那雕版快多了,虽雕版刻完之后无需排版,但每本书都要刻,多本书下来,那雕版也不知有多少了。这活字就可以省下很多空间,只需要刻好了花个排版的功夫,印刷起来也就快多了。
“咦,这书和之前的不大一样。”
掌柜的抬抬头,笑着说:“那是新书,是咱们自家印刷的,可比之前的好多了。”
那读书人颠在手中,这封面的皮纸就感觉比以前的好,还印着春芳歇的章,那老板可真是会做生意呀,还挺好看的哩,翻开封面,里头那字让人眼前一亮,好字!
读书人看着那字,便爱不释手,且问道:“掌柜的,这书多少钱?”
“八十文钱,这书纸比之前的好,装订得也结实,比之前得耐用。”
读书人来回翻看那书,这价格实在是高,但那装订得犹如精装本,美观大方,最主要那字是真好看,他摸了摸袖子里,咬咬牙:“拿了吧。”
那也是惊奇之事,没想到因祸得福,春芳歇书的销量竟然就这么上去了,原本有了租书,那书的销量多少受了一点影响,没想到这新印刷本刚出来就刷刷刷地全卖光了!
江河驾车回村里,告诉沈三,缺书!
那头刚印刷完一批,也是加紧做工的,且刚打算休息个几日再开工,那头江河喊着过来:“没书啦没书啦~”
“什么!不是才运过去吗?”沈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那批书不会出事儿了吧!
“卖,卖光了!”江河嘴巴咧得老大。
一家面面相觑,笑容也不断扩大。
这县里头人多,卖得快,镇上倒还好,但也比之前卖得好上许多。这下子又得开始了,之前因为急,一家人都帮忙印刷装订,但如今定是要招一些人。
那印刷坊也在加紧造,沈大就放出话要招人,只找沈氏族人。
族中孤寡优先,那等游手好闲浑水摸鱼者一概不要。
这村名为菱田村,村中沈姓是大户,另有张姓、杨姓亦是大户,还要一些零散得聚不成族的人家。这聚族而居的,背后有族人受了旁人欺负,也可由族人出面。每族之中自是会有一些才能突出之人,比若说那杨姓,因族中出了一举人,这杨族也是近十几年才聚起来的。每族都会想方设法为族人多要些好处,好增强族中的凝聚力。
沈大这般做也不为过,且他同现任族长言明,这印刷坊一成的收益归族里,一时间沈家三兄弟的名声在族中大好。沈老头沈老太在族里也是好名声,旁人提起谁不说是个厚道人。族中近亲便想着走走亲戚关系,好捞到一个名额。
这事儿沈老头沈老太定是不愿做的,谁都是族人,我帮了你不帮他怎得。
这招人是沈大主持的,他身为里长,正直公道是出了名的,往那儿一站,脸板起,任谁也不敢说闲话。
那印刷坊渐渐入轨,沈大管人有一手,选出来的都是族中踏实肯干的,亦是有不少孤寡妇女,这装订之事皆由她们来做,沈二主要看顾技术上的事情,不能有一丝偏差,兄弟两都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恰恰适合做这些事儿。
前头同沈三合作的印刷坊夫妻刚在镇上盘下一个商铺,囫囵地修整了一下,摆上自家卖的书,门口也写上租书两个字。
夫妻两姓王,那书局便叫王记书局。这打擂台也无需太明显。
一家子原本是做印刷生意的,早起贪黑的,但供着附近几个镇的书局,生意倒也不错。可眼瞧着那沈三镇上开了一家县里开了一家,舒舒坦坦坐着收钱,买的可是他们印刷的书哩!他们却每日起早贪黑的,这赚的还没他多,夫妻两一合计他们既然能印刷也能自己卖啊,何必让别人赚了这利头。
用这些年的积蓄就在这镇上盘下这商铺,打算自个儿卖,家里头的印刷生意还继续做着,既能供自家又能供别的镇,夫妻两还是知道的,别的镇同他们又没关系,就那沈三,没了他们的书看他还卖什么。
夫妻且也就等着沈三那书局没了书,那客人可就都到这儿来了。左等右等,且也只能到那零散几个人,进来瞧了一瞧,就又走了。
“又开了新的书局?”
那王老板笑着迎上去:“官人进来瞧瞧。”
穿着儒衫的年轻人进来翻了翻架子上的书,撇撇嘴,又放了回去:“一点也没有沈记的好。”
镇上的沈记书局虽也改名叫春芳歇,但当地人依旧习惯叫它沈记。
王老板下意识呵斥:“胡说,那沈记可都是从我家拿的书!”
年轻人被他那语气吓了一跳,且也不高兴了,冷笑道:“你瞧瞧沈记那书,纸张且就比你们这用的好,还印着春芳歇的章,那是人家老板自个儿印刷的,哪儿可能从你家这破地儿拿的书。”
说罢年轻人嫌弃地看了看这狭小的书局,暗的不行,还有一股葱油味,扇了扇风,转身就走。
王家夫妻两一震,那沈三自个儿印刷的?
且都有些不相信,这才一个多月,他怎的可能这么快就印刷出来?
王家夫妻偷偷找人买了一本回来,居然是要一百文!!!王家夫人那书局里可只卖六十文,明明自家更便宜,怎得还有人赶着上哪儿去买!现在这人都没个脑子吗?待他们拿到那本精装本,王家夫妻也说不出话来了,书啪嗒掉了下来……
那王家夫妻本就不是善经营的聊,这开书局和开个葱油饼铺子差别可大了,夫妻两且也不想沈三在那门面装修上花了多少工夫和心思。王家夫妇且只是地里人,大字不识几个,只会那印刷的手艺,不懂那生意上的门道,那些个读书人进来瞧瞧也就走了,亦或者那贪图便宜的人进来买一本。
王家夫妻把家中那印刷的伙计交给了老父老母,那人老手又抖的,印出来的书岂好看到哪里去,装订得也不尽人意,不少贪图便宜的读书人买过之后,不过十天半个月,那书竟是散了架,到那王记书局门前讨要说法,竟是后悔不该贪小便宜,那沈记的书虽是贵了些,可好歹能用上个好久。
王记书局那生意便是一落千丈,不过两月,便是关了门,开不下去了。
第20章 020
沈三还未想好印刷坊的销路,这销路且都跑了过来。
原是那王家夫妻原本供货的那些商人们,王家夫妻虽未不给他们供货,可这几次来,那书印得着实太差了,有些墨迹糊了,还有些歪了,这书那儿卖得出去,那买进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能降价出售,也不求能盈利,回本了就是谢天谢地了。
却也是不愿再到他家拿书了,都是一个县里头的商人,也就相邻了几个镇上,消息灵通得很,得知那沈三也是被那王家夫妇罢了一道,却是自个儿做起了印刷坊。几个镇的人相互走动,那春芳歇的名声也传了过来,尤其是沈三还把书局开到了县里头。
“沈老弟,你家那书可真是一绝,不说那样子好看,就冲着那字,这书都可以收藏起来了。”一商人竖着大拇指说道。
“是啊,沈老弟,那字是找谁做的模板啊?”
沈三不动声色,拿起酒杯同一桌人致意,“找的是那山野中的隐世之人,此人于书法破有造诣。”
一桌人心中暗骂,可真是个老狐狸,他们怎的就没碰到隐世之人,偏偏可就被他碰着了。
面上依旧言笑晏晏:“老弟好眼见,来来来,敬沈老弟一杯,可多亏了沈老弟,可算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沈三举杯:“沈某还要多谢各位兄弟,大家都是被那王家夫妇坑惨了,沈某亦是吃了苦头,这做生意的,自是用诚信说话。”
“老弟这话实在,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就靠着这个诚信做到这一步,日后还要请沈老弟多多提携。”
沈三与那些个商人定下了合约,上月月底申报下个月所需的书目,沈三每月月初供书,需先付定金,书到后再付余款,若书有印刷问题,可退回来换新的。
这也是两全之策,沈三跌跌撞撞走到现在也不知被多少人坑过,吃一堑长一智,思虑也更为周全。
那些个商人也都是老实做生意之人,仔细核对那约定之后,也都签下了这合约。
春芳歇的书就开始拉往周边的其他几个镇了,那菱田村的村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从春芳歇印刷坊拉了一车有一车的书。
村中人这才知晓那沈家三兄弟可真的搞出了名堂。
印刷坊再次招人,人手实在不够,如今春芳歇供应着半个吴县的书。之前沈大还觉得沈三建的太大了,如今看来这印刷坊还真需要这么大。
印刷坊的生意蒸蒸日上,沈家三兄弟又给了族里足够多的利益,族中对此多有赞誉,那印刷坊生意好了,族中所占的那一成也就多了,印刷坊的职务也成了族中人争相竞争的对象,尤其是那半大的小子,若是能在这印刷坊里做活,一年下来可有不少钱银。
可那村里头的人却是日渐不满,这般好事只得沈氏族人享有,那沈大不是里长吗?怎得只考虑沈氏族人,且不考虑村中人。
沈氏族人嗤笑,可不见得你们把好处让给我们。
黄氏和花氏这日子越发好过,回娘家也挺着腰板子,黄氏娘家在隔壁村子,且也不远,而黄氏并不常回娘家,她娘家也是村里的富户,日子过得也不差,无需黄氏多担忧什么,只是有时候相互送些东西,黄氏膝下儿女也大了,愈发把那心思放在三个儿女上,娘家自是挪到了第二位。
花氏的娘家就糟心多了,花氏的娘常常窜沈二家门,打着惦记外孙女的名号上门要些好处,花氏在闺房里的时候不见得是她娘疼爱的孩子,可这一出嫁,这些念头,她娘越把她放在“心尖上”。
“奈们这建了印刷坊怎得也不找些亲戚人家,尽找一些外人。”花阿婆抱怨道。
花氏:“是他们三兄弟定下的。”
花氏那弟妹便道:“那印刷坊不是有奈们二房一份子吗?让姐夫说道说道,让奈弟弟进去做个工养个家。”
花氏尴尬笑笑,且是应不下去:“这个不行,这印刷坊虽说有我们家一份子,可振武哪儿懂那些道,都是三弟在管着。大哥管着人手,建坊的时候就说了,这坊里头只得是进了沈家族谱的人儿。”
花氏那弟妹埋怨那规矩,愤懑道:“咱们家还是亲戚呢,这信别人,也不信那亲戚人家。姐姐这日子过得好,也不管我们家这一群的死活,这有了好处且都给外人去了,亏得姆妈往日里最惦记姐姐。”
花氏被怼得局促地不知说啥,只讷讷道:“我可也没法子呀,哪里是我能决定的……”
夏至扔下针线,竖起眉毛:“舅姆是啥个意思?怪我姆妈不管奈们?不管奈们,每年那送过去的粮食喂那狗肚子里去了?舅姆说这话可得摸着些良心,我倒想问一问姨母每年送给舅姆多少粮食多少银子?”
夏至年纪大些后,也是知事了。她阿婆可对她姆妈没多少心思,还不是瞧着她姆妈日子好过,她姆妈又是这般软和的性子,可以搜刮些好东西给她那儿子、小女,夏至性子硬实,又不是花氏那般自小就受花阿婆洗脑的,当真是瞧不起那外家一帮子吃软饭的。
花氏弟妹讪讪不敢言,却是想着这软和人竟生出这般利索的闺女。
花阿婆笑着拉过夏至的手:“夏至可别气,奈舅姆不会讲话,瞧她那嘴,平日里太会得罪人了。奈们家那印刷坊都是外人都在里头忙碌,奈爹又是死脑筋,且不会给自己谋些好处,奈舅姆也是想着让奈舅舅进去好帮衬奈家。”
夏至甩开她手,站起来冷笑:“那印刷坊本就是我三叔搞出来的,我们家是沾了三叔的光,能占上一份子就不错了。我大爸(大爸:大伯伯的意思)最是公道,且不会做那些谋私之事,更不会放那些谋私之人进去,这印刷坊如今是咱们沈家的,更是咱们沈氏一族的,怎得不是自家人,日后死了记在一张谱子上的,可比外面的人亲近多了,我们家好的很,舅姆阿婆要真是为了我们家好,就少拖拖姆妈的后脚跟子,且让她在我好婆面前多些个脸面!”
夏至面上个是个心善之人,待人也是至善至诚的,当真是对那外家失了耐心,且不说这隔三差五地打劫她姆妈,如今这见利眼开的,着实令人不喜,竟还编排起了她家长辈。夏至一嘴炮子打下来,扯下了那花家的遮羞布。
花氏一觉夏至怎可如此同长辈说话,二又被最后那几句话愣住了,垂泪,但凡她姆妈好好替她想想,且也不会让她在婆婆面前这般没个脸面,想起当日婆婆那一眼,花氏脸上又是一阵臊。
花阿婆也是被她说的那又白又青的,下不来台面,手一甩:“好个好个,大妞,奈就让个小辈这般对奈姆妈,当真是嫌弃奈娘家穷酸,这地儿,看来我们是待不得了。”
花阿婆把儿媳妇拉起来,作势就要走。
花氏正自顾自垂泪,也不开口挽留,夏至冷着眼睛,那婆媳两也没个梯子下来了,气呼呼地走了,走前还不忘拿了花氏给他们的肉。
待婆媳两走后,夏至瞧着那还在哭的姆妈,可真不知她又有啥好哭的。
“夏至啊,奈咋这么同奈阿婆说话。”
夏至反问倒:“我说的哪儿不对哩?”
花氏憋了一会儿:“那也是奈长辈呀。”
夏至冷笑几声:“他们是我长辈,大爸三叔就不是我长辈哩,姆妈就任由着她们编排我大爸三叔,奈可以忍,我可忍不得!”
花氏被女儿这一怼,竟是无话可说,心中苦闷闷的。
“姆妈,奈摸着良心,咱们家这般好日子都是谁给的,往日里照顾咱们家的是大爸他们,阿耶那木活,大半都是三叔招揽的,如今个,咱们能有三成的收益还不是仰赖三叔。”
花氏闷声说:“奈三叔是个能人……”
夏至真是无奈,可非能人不能人,这再好的能人且又不愿提携你有啥可能的。“可阿婆家替咱们家做了什么?我不得编排阿婆她们,她们就能编排我大爸和三叔吗?大爸和三叔帮了咱们家多少?阿婆他们又帮了咱们家多少?姆妈奈且自个儿掂量着!”
花氏反而像闺女一般,揪着那衣裳的角边儿,蠕动嘴唇……
夏至当真是有些恼火她姆妈拎不清,只愿她这一番话能够骂醒她。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一些,大家都裹起了大袄子,烧起了炉子,天气冷了,书局租书的生意下降了些,有些闲钱的咬咬牙也是买上一本回去读。
每日书局一开门,门外就等候了好多个贫寒的读书人,没钱买书,只能早些来占个楼上的位置好不受那吹风之苦。书局里头都是书,这摆设又都是木制的,容易起火,不能生炉子,就是坐在屋里头也是冷得很,一边看书一边反复搓着手。
或是用那皮囊子装一袋子热水,一边捂手一边喝,用光了同店里头再要些热水,也能缓解那手脚冰凉的不适。
这二楼顶上有个玻璃天窗倒也还算亮堂,但若碰到天气不好的时候,这天窗也不管用,又不能开窗户,且只能这般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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