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说得通。”云露又笑了笑,“不过夫子,请您对比一下这张纸和我答卷上的字迹。”她拿起自己写到一半的卷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孙夫子,“夫子请看,两者的字迹是否一样。”
字迹差别很明显,孙夫子只扫了一眼,便道:“的确为不同人所写。”
怎么会?李璟蓉从孙夫子手里夺过两张纸,态度十分无礼,让孙夫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字迹真的不一样!李璟蓉暗地里瞪了叶宁雪一眼,让她去拿两张云露写的字给人模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李璟蓉把手里的纸掷到桌子上,“字迹不同又如何,也许你是让你的丫鬟帮忙抄的。”
“哦,”云露好笑,“李姑娘刚才不是再三肯定,亲眼看见我在宿舍里写小抄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此时,讲舍其他学生终于把一直放在云露身上的怀疑的目光转向李璟蓉。对啊,她刚刚不是振振有词,说云露在做小抄吗,怎么现在纸质和字迹都不对,恐怕其中有什么猫腻吧?
“你……”李璟蓉气得咬牙切齿,“我看错了。”
哼,一句看错了就想脱身,觉得她好欺负?
“夫子,”云露重新拿起那张小抄,递到孙夫子面前,“藏经御纸为宫廷专用,二等以上官员才有权使用,且不得转赠,一般人家是无法用的。夫子只要查一查,就能知道我们书院里有哪些学生可以做这张小抄。”
话及此处,李璟蓉脚下一软,几乎站不住了。她不过在大伯的书房里随手拿了几张纸,怎么会是藏经御纸?如果被查出来,那……不,这张小抄不是她写的,只要她抵死不承认,谁也没办法。
孙夫子根本不用查,在报名时他就把每个学生的情况弄清楚了。家中亲属有二等以上官职的学生,只有李璟蓉一人。从她前后矛盾的供词中不难猜出,这是一场与她有关的蓄意陷害,陷害的对象就是云露。
“夫子,学生开始时就说过,这个张是我从地上捡的。夫子也可以查一查,是谁把这张纸揉成纸团扔到我脚边的。”
这次,轮到叶宁雪脚软了。
“那人既能把小抄带进讲舍,一定是放在衣服的夹层中。每家姑娘都带的有香囊,这纸上一定有残留的香味。”云露凑近闻了闻,众人也不知她闻到香味没有,“据说小狗的鼻子最灵敏,孙夫子,可以把你的小墨借我用一下吗?”
孙夫子曾在街上捡过一条被遗弃的小狗,取名小墨,养在书院。孙夫子上课它就蹲在讲台旁,偶尔还会动动耳朵,放佛也在听课。
孙夫子唤来小墨,把小抄给它嗅了嗅,又指了指面前的一群学生。小墨似乎明白了,小跑着在众人之间穿梭。
叶宁雪悄悄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想把自己隐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但小墨转了几圈,突然咬住她的裙摆,吓得她失控大叫:“走开走开!”
“小墨,回来。”孙夫子喊道。小墨摇摇晃晃地回到他身边蹲下,口中低声呜咽着,似乎在思考自己明明找到了目标主人为什么不表扬我?
“夫子,不是我,这张小抄不是我的!”叶宁雪急忙为自己辩解。云露笑道:“表妹不可能拿到藏经御纸,这件事当然不是表姐你一人做的。”
叶宁雪没想到云露会为她说话,心生感激:“表姐,还是你最了解我。”
现在知道打感情牌了?云露摇头,“我说不是表姐你一人做的,没有说不是表姐做的。这张小抄肯定是表姐带进讲舍的,但至于是谁抄的,我想表姐你最清楚。”
孙夫子看了看满脸惶恐的叶宁雪,又看了看她对面的云露,神色镇定、一身正气,似乎早就预料到这场闹剧。
作为最初的嫌疑人,人证物证俱在却不慌不忙,抽丝剥茧,提出所有的疑点却又不点破,让众人暗自揣测,一步一步揭开真相。
“夫子不好了!”书童冲进来,“马叔刚派人来说,马厩里有几匹马挣脱缰绳,在书院里到处乱跑!南院里的男子现在都去捉马了。马叔怕马跑到北院来吓着姑娘们,让您赶快带着学生去院门外。”
众人一听顿时乱成一片……
“啊,那些马不会真的跑过来吧?”
“我听我爹说,马蹄子很厉害的,要是被踢一下粉身碎骨都有可能!”
“真的?那我们快出去吧,快回家吧!”
……
“大家不要急。”孙夫子大声喊道,“一个一个,有顺序快速向院外去,不要慌不要挤。”
。。。
第20章 明风暗起晚日沉夕(二)
“小姐,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骑射课呢。”司琴挑了挑灯芯,轻声说道。
云露揉了揉眼睛,放下手里的书。上午出院门后,孙夫子就让众人各自回家了,作弊的事情不了了之。
“表小姐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司琴摇头,“她还敢有什么动静?!”幸亏那天小姐有所察觉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拿给叶宁雪的是司画练的字,不然今天小姐百口莫辩。
“好了,把灯灭了吧,我要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云露照例去给祖母请安。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云露请安过后,便肃着脸问道:“你在书院欺负小雪了?”
欺负她?云露看了一眼紧挨着祖母,乖巧可人的叶宁雪,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祖母,您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小雪一大早就来说以后要独自一人去书院,如果你没欺负她,她怎么会如此要求?”
原来是这样,祖母的思维方式也太奇怪了,云露笑道:“祖母,您自小教导阿露尊老爱幼,阿露怎敢欺负表妹。”
“那怎么回事?”老夫人喝道,“我问了小雪半天她也不敢说,想必平时被你吓怕了!”
她当然不敢说了,云露在心里嘀咕,不得不佩服叶宁雪的演技。明明她自己理亏,却能装出一副被全世界欺负的委屈胆小样儿。再说了,她今天根本就没有课!
叶宁雪当然是故意装出这幅模样的,她越不敢说老夫人就越觉得她是被欺负了。反正就算云露把原因捅出来也不要紧,最后根本没查出结果,她大可哭诉自己被小人冤枉云露却怀恨在心,更增加了云露欺负她的可能。昨天她本以为云露会放她一马,但没想到云露根本不顾及二人的姐妹之情。
老夫人还在训斥:“你堂堂一个大小姐,不知道让着妹妹,倒学会拿身份压人,长大后还了得!”
“祖母先别生气。”云露柔声道,“祖母,表妹最近在书院新认识了一个朋友,是咱们长安城首富李家的大小姐李璟蓉,昨天表妹还跟我说以后想每天早上和李姑娘一起结伴上学,怕祖母不答应。”
叶宁雪吃惊地看着云露,云露俏皮地向她眨眼。
“小雪,是这样吗?”老夫人问。叶宁雪点头,轻声回答:“是的,祖母。”
她不能否认,如果说“不是”,那必然要有一个“不是”的理由,可她早就打定了不说话让老夫人以为她受欺负了的决心,又怎么能临时编出一个像样的理由呢?
“你个傻孩子,祖母怎么会不答应呢。”老夫人叹道。在她心里,叶宁雪之前不回答是因为寄住在尤府不敢袒露自己的女儿心思,因此怜惜不已,“日后你要想干什么,尽管和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
“谢谢祖母。”叶宁雪躬身行礼。老夫人慈爱地笑道:“好了,我让人给你牵一辆新马车,你自去上学吧。”
告别祖母,云露独自坐进马车向书院驶去。司琴见自家小姐闷闷不乐,悄悄地叹了一口气,老夫人也真是的,小姐才是她亲孙女,她却把表小姐当亲孙女,疼得跟什么似的。
其实司琴所想的,只是云露感伤的很小很小一部分原因。她难过是因为突然想起娘亲,以前她总觉得娘的性子过于宽厚,甚至有些懦弱;现在才知道,要多大的本事才能管好这么大一个家,抵挡两个姨娘的明枪暗箭,费尽心思和不待见她的婆婆周旋。
“小姐,书院到了。”司琴小声提醒。
今天上骑射课,可不能没精打采的。云露打起精神,进了校场。
今天宇文玄琅没有来,只有飒凌一个人。飒凌让张靖阑教云露,自己则去教那群男生。张靖阑根据飒凌的叮嘱,教给云露正确的骑坐方式、马匹进行各种步伐时骑手的姿势与动作以及如何控制马匹前进、转向和停止。
一堂课下来,云露的胳膊酸得都不想动了。张靖阑纳闷道:“你还真是大小姐,怎么学半天就累瘫了?”
“我又没有一个武状元的爹,又没有一个大将军祖父。”云露没好气地说道,艰难地从马背上跳下来。
张靖阑好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叮嘱:“晚上让丫鬟给你按摩按摩,不然明天一定会全身酸痛的。”
当然,云露嘀咕,把马缰扔给小厮。张靖阑走在她身边,忽然问:“昨天你是被冤枉的吧?”
傻子才觉得她真的作弊了……不过云露没想到张靖阑会关注这件事,她昨天请假了,没来参加测试,估计是听别人说的。云露一边走一边回答:“你又不笨,不会猜不到谁想陷害我吧?”
张靖阑点头,道:“不过书院里的那些人,看着李家的面子,也不会站出来帮你说话的。”
那肯定了。昨天那场闹剧,肇事者呼之欲出,孙夫子不可能猜不出来,可最后他的神情明显犹豫了,显然在顾忌李家的面子,毕竟李家每年给书院捐过不少银子。
“要是我昨天在场,一定直接帮你把那个人揪出来!”
张靖阑义气愤慨,让云露有些吃惊。她和张靖阑并不熟,平日里几乎没有交集,只在一起上过几次骑射课而已,不过她倒是很喜欢这爱憎分明,敢说敢做的性子。
“谢谢你啦。”云露笑道,心里庆幸幸好昨天张靖阑不在。
走到书院门口,达林普赶出来,都是同窗,张靖阑向他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之后向云露告别,骑着自己的高头大马回家了。
云露笑道:“我还想着找你呢,结果跟别人一说话就忘了。”
达林普小跑过来,喘了两口气,“昨天的事情,孙夫子没再找你吧?”
他要是还找她,那就真傻了。云露摇头:“没有,本来就不是我的错。谢谢你,偷偷地把马放出来,没造成什么损失吧?”
“有我在,那些马跑不了的,只不过我故意跟马叔说得很严重,不然你们可走不了。”
昨天上课之前,云露就嘱咐司琴在讲舍外看着,如果发现事情不对头就去找达林普,让他在马厩制造一点状况。
她其实并不打算将肇事者公之于众,一来李家在长安城只手遮天,得罪李璟蓉没有好结果,况且尤家是商户,自然不能于商贾巨头李家交恶;二来,自从二姨母救过祖母后,祖母就一直视她为自己的贵人,对叶宁雪也疼爱有加,如果真的对叶宁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云露也怕祖母难过。
“对了,我这段时间很忙没去郊外,毛豆那些孩子还好吧?”云露转开话题,达林普也不再纠缠,笑道:“都挺好的,大家都开始学写字了。不过……”
“怎么了?”云露见他欲言又止,追问道。
“一般孩子刚学写字,握笔姿势都得再三纠正,但红豆却握得很正确,很多字她也会写。你之前让我仔细关注红豆,从她平时的言行举止来看,我觉得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那为什么会在街上流浪,难道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云露道:“我让府上的丫鬟婆子四处打听过了,没听说谁家丢孩子的。暂时先让她和毛豆他们待在一起吧,至少不会冻死饿死。”
“也只能这样了。”达林普点头,“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你不用操心。那个,你多照顾你自己,我看你最近好像瘦了。”
瘦了?没有吧。云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好啦。”
“云露。”飒凌骑着马走过来,达林普叫了一声“夫子”便拱手告辞了。飒凌看着他的背影,笑道:“听说你收留了他们母子二人?”
“算不上收留,互帮互助而已。”云露道,“凌夫子,今天世子怎么没来上课?”
“北日国使者来访,他进宫了。”飒凌答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家,顺便看看云裳。”
三皇子代表大殷朝出席老国王的葬礼,北日国派人护送三皇子回来顺便拜访当朝皇帝,以示新国之谊。
云露坐在马车里,走了一段路忽然听见“哒哒”的马蹄声,接着听见飒凌问话:“你不是跟玄琅进宫和北日国使者商讨恢复北方商道一事吗,怎么出来了?”
“使者昨天才道长安,今天主要觐见皇上,要过两天才能见我,所以我就跑出来了。”是李璟风的声音,“你把这糖葫芦先拿回去,偷偷地给七小姐,不要被夫人发现了。”
19/50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