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小孙女聪明又懂事，人缘老好了，以后上学了，也不担心别的学生欺负她。
“小白啊，城里的学校啥样啊？”
梅德馨忍不住跟城里娃打听。这问题她问过唐明哲万云鹏好几遍了，还是百听不厌，就想多问出点什么，好备着小孙女去城里上学用，省得到时候两眼一抹黑地抓瞎。
段白羽头疼得厉害，实在受不了这祖孙俩满嘴的问题。他哪管学校啥样啊，他又不想成天被关在教室里念书，人都给念傻了！
情急之下，他捂着脑袋呻吟一声，拿出装病对付他姥的那招，果然引来梅德馨的关切。
“怎么头还疼呢？要不在奶奶膝盖上靠靠？这车是颠得慌，再忍忍。”
段白羽从善如流，半点不客气地靠在梅德馨虽然破旧但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裤腿上。
安香嘴角抽抽，看着那家伙拙劣的演技，那样假到不行的装模作样，只有真心关怀他的人才会心甘情愿被骗吧。
安香想要出声提醒自家上当受骗的太婆，可看看段白羽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又忍住了。
青春叛逆期的孩子过于敏感，尤其是被父母送走，离开熟悉环境的孩子，心理阴影或多或少都会有，哪怕再多的不得已，再多的物质都弥补不了亲情的缺失。
安香转过头，眯眼打量陌生的镇子，指着一块古朴的牌匾问段白羽。
“小白，那上面是什么字？”
段白羽抬头，本能地望过去一眼，随口就答。
“笨！连华兴楼都不认识！”
安香心里哼一声，瞅着这家伙神气活现的得意模样，直觉得碍眼。
要不是看这家伙蔫巴巴的伤心模样挺可怜的，她哪来的好心哄他？敢说她笨！
“原来是华兴楼啊。这是繁体字吧？我才看一眼忘记怎么写了，你再写给我看看。”
☆、第199章 高冷售货员
?? 段白羽脸色乍青乍白，憋着一口气怒瞪她。
安香不厚道地偷笑两声，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再揪着这话题不放。
小样的，再敢呛声，还给你吃瘪！
供销社离得不远，说话工夫就到了。
段白羽的自行车是宝贝东西，放在三轮车里没人看着怕被偷，于是他就被留下看车。
安香瞅着他那一脸憋屈，心里就觉得爽快，好心地指点他。
“你拿旧衣裳挡挡太阳，别晒得中暑了。一会儿我给你买瓶汽水喝啊。”
段白羽被个小不点拿哄孩子的调调哄着，又憋气得冲她瞪眼。
安香转移了负面情绪，神清气爽地拉着太婆进了供销社。
供销社她还是头一次来，安香好奇探头左右打量几眼，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不论是店面柜台，还是后面货架上摆放的商品，全都有一种介乎于仓库以及小卖部或者批发市场之间的错觉，完全无法跟她印象里宽敞明亮整洁时髦的商场相媲美，甚至比及超市都相差甚远。
尤其是摆着个冷脸的售货员，活像是谁来抢她家的东西，没有半点喜色不说，那股子不屑不耐，全部从她那双画得又弯又细的上挑眉毛，还有涂抹得鲜红的下撇嘴唇上显露出来。
花钱来买气受，这还真是，叫人心里头憋屈得慌！
安香拖着靠近柜台挨个打量价钱标签，不时问个价的太婆走开，转到隔壁卖农机化肥农药的屋。
“香香别着急，太婆想买块布。”
梅德馨被小孙女拖着走，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那块中意的红色印着漂亮小黄花的布料。这料子颜色鲜亮，要是给小孙女做一身衣裳，肯定比年画上的福娃娃还惹人爱。
“太婆别乱花钱。咱们现在钱不多，一分一毛都得省着花。先买化肥要紧！买布料干什么啊，又不缺衣裳穿。回头把太婆的旧衣裳给我改改就行。”
安香被这三年创业经历打击得几乎要吐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突破口，正兴致勃勃地准备逆袭一把，哪里肯乱动她的创业资金！
等钱生了钱，外婆想买什么布料都随她！
身为女性，哪里会不爱美？可生活就是这么实际，肚子都快吃不饱了，哪里还有那些风花雪月的闲心！
梅德馨向来惯着自家小孙女，她本来就不是贪图享受的性子，一辈子孤独惯了，乍然有个懂事的小孙女跟着她一起过，她除了有啥给啥，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带孩子。
好在小孙女人聪明，又知道念书上进，不用她费太多心。
家里也没多少事儿，她这个破败身子也说不好那天就撑不住了，叫小孙女多练练手当家也是好事。
安香并不知道太婆内心深处要磨练她独立生活能力的打算，兴冲冲地去到隔壁，闻着那股混合了化肥柴油机油等等的潮湿气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老板，买化肥！”
安香脆生生喊人。
正懒洋洋躲在柜台后听广播的售货员抬头，从老花眼镜的后头看见这精精神神的小丫头，忍不住露出个笑模样。
“我可不是老板，小丫头，你喊错了。”
☆、第200章 花钱还要装孙子
?? 安香明白自己口误，却也不以为意。
现在各行各业基本都是端的国家铁饭碗，一个个牛气哄哄的，高贵冷艳得不行。
就像隔壁卖百货的那个女售货员，那副懒怠施舍的德行，实在叫人看了来气。
别以为她没听见她拉着太婆出来时，那女人尖酸刻薄的那句“乡巴佬穷光蛋，买不起啰嗦什么”的话！
她现在确实没钱跟那女人置气，不然真的会拿钱去砸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安香吐出口气，再看看柜台后头屁股不离椅子的老头，对他逗小孩的语气也不放在心上。
这些售货员都领死工资，货卖多卖少压根不关心，反正也没提成，不跟他们工资挂钩，顾客少一点他们还乐得清闲，当然不肯摆出笑脸低头哈腰地欢迎客人了。
“你们这里的化肥就这一种？碳酸氢氨多少钱一包？怎么施肥？”
安香围着撂得高高的化肥袋子转一圈，看见这样单一品种的化肥，有些不很满意地问。
“小丫头装大人，化肥不是好吃的，你去隔壁玩吧，别耽误我听评书。”
老头儿见她说话一副大人样儿，失去了逗弄的兴趣，重新靠躺回椅背，拿起收音机放在耳朵边上听起来。
安香皱眉，看看受到冷待而局促不安的太婆，转头跑到隔壁去喊正逛百货看新鲜的王树年。
“王叔，你帮我买两包碳酸氢氨，我跟太婆搬不动。”
王树年正看得入迷，还以为她们还在看布料呢，没想到已经要去隔壁买化肥了。这是不逛了的意思？
“行啊。”王树年痛快答应一声，大步去了隔壁。
王树年这个壮年庄稼汉子一张嘴，售货员老头儿慢慢吞吞地坐起身，报了价，见梅德馨当真掏钱，这才诧异地挑起稀疏的眉毛，拿起笔不紧不慢地开了单子。
“我这里只管卖不管使，我又不是种地的，我哪知道这肥料几天撒一回，一回撒多少。你们真想知道的话，去新华书店买本书学一学，或者去农技站问问技术员。文盲真可怕，连地都种不了。”
老头儿端着架子，一套套地训人。梅德馨跟王树年点头哈腰，不住答是，还要多谢他的提点，看得安香窝了一肚子火气！
花钱还要装孙子，这都什么道理！
可她也知道得罪了这个老头儿，今儿这化肥就别想顺利买回家了，她也只能一忍再忍，愤愤地在心里骂上两句，火气却半点撒不出来！
只憋得她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长大，当上镇上中学的老师，叫这些家长们全都看她的脸色！
呼！
她阴暗了，忏悔两秒。
安香吐出口气，努力伸高胳膊扶着化肥袋子，颠颠地跟着往屋外抬。
这么重的化肥，怎么运到田里也是个问题。就算能借到小推车，可还是要太婆出力推，太累了。
安香突然就觉得留在乡下种田，不是什么好主意。
就像唐明哲说的，她考虑得太片面，完全没想清楚到底怎样对太婆的身体更好。
可她也是没办法。
去城里生活可不是上下嘴皮一磕这么简单。租房子摆摊子吃穿住行哪样不要钱？况且摆摊做生意就不累人了？
难啊！
☆、第201章 跑腿费
?? 安香没忘记给段白羽买上一瓶沁凉的橘子汽水，当然，钱是小白同学出的。
有教养不吃独食的小白同学道谢之余，还大方掏钱请客，叫安香三个全都沾了光。
“这汽水冰凉的，大伏天的喝上一口愣是解渴！这气儿灌到嘴里麻煞煞的，挺好！”
王树年仰头灌下半瓶汽水，咧着张嘴乐，露出发黄的大板牙，典型的农村汉子形象。
安香见怪不怪，抿一口汽水就递给了梅德馨。她正长身体呢，补钙还来不及，哪敢喝碳酸饮料啊。
“太婆你喝我的。”
梅德馨上了年纪，肠胃也有些弱，并不敢多喝凉的，手里被段白羽硬塞来一瓶汽水，压根没往嘴里送。
“好，咱俩喝一个就够。小白，你再喝一个。”
梅德馨不好占人家这么大便宜，趁机把手里烫手的汽水递了回去。
段白羽晒了这一会儿太阳，嗓子眼里都快渴得冒烟了，先一瓶汽水早灌进肚里，正准备掏钱使唤安香再跑趟腿，正好有一瓶送上门来，便不客气地接过来，仰头嘟嘟嘟地又一口气干了。
“过瘾！”
他一抹嘴，将空了的汽水瓶子塞给笑眯眯站着看的安香。
“退瓶子的钱赏你了，跑腿费。”
安香眼一亮，嘴甜地说一句“谢谢老板”，逗得俩大人直乐。
王树年第一回尝这好喝还要花钱的甜水儿，本来不舍得快点喝完，正一口口抿着尝滋味呢，看安香要回去退瓶子，忙一口气灌下瓶子里剩下的一点汽水，倒得干干净净的，伸手还要接她手里的空瓶子。
“我去吧，挺晒的。”
他一个糙老爷们上山下地惯了的，不怕晒。
安香故意把瓶子往怀里抱了抱，露出一脸警惕。
“王叔你是不是想争我的跑腿费？不给！这钱我能挣！”
梅德馨苦笑摇头，把手里剩下的大半瓶汽水递给还在咂摸嘴的王树年。
“这丫头钻钱眼里头了。行，你去跑腿，这好喝的汽水啊，太婆给你王叔喝。”
王树年推辞几句，见她确实不喜欢喝这么凉的东西，也不嫌弃是别人喝过的，仰头又灌进肚里，末了还甩甩瓶子，将瓶底几滴汽水抖进嘴里，这才意犹未尽地将空瓶子塞给安香。
“去吧去吧，这汽水可贵，比你挣那俩空瓶子钱贵多了，算不来账的傻丫头。”
安香不理会几个人的打趣，抱着四个空瓶子，兴冲冲跑回供销社，踮起脚尖把空瓶子放到柜台上，也不管售货员依旧高冷不耐烦的脸色，只顾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脆生生地喊：“退瓶子！”
售货员放下手里的镜子梳子，没好气地瞥过一眼来，数出四个两分钢镚丢到柜台上，圆润的下巴冲门口旁边的纸箱子一点。
“放那儿！”
安香收钱，懒得计较她的态度问题，抱起瓶子往纸箱子里头塞。
这跑腿费挣起来可太容易了，小白老板万岁！
纸箱子里头已经放了几个空汽水瓶，靠近了就闻见一股浓郁的橘子汽水的气味。
“哎哟！”
啪！
安香捂着被磕疼的脑袋，还来不及看谁这么冒失砸她的头，已经被一把尖锐的嗓音震得耳朵发疼！
“臭丫头片子！赔我的汽水瓶！”
☆、第202章 无妄之灾
?? 恶人先告状？
安香揉着发疼的头顶，恶狠狠地抬头看向那个恶人！
额，这小破孩子长得还挺可爱。个头比她高出那么一点，白嫩嫩的包子脸上挂着两行眼泪，竟然比她这个受害者还哭得可怜！
特么的这演技，她给跪了！
“喂，你拿瓶子砸到我了，道歉！”
安香语气不自觉地稍稍软了那么一点，毕竟欺负一只白胖软嫩的包子，真的需要一点心理承受力。
“你弄破了我的瓶子，赔钱！”
小包子义愤填膺地指责，气势比她强上十倍！
售货员懒洋洋地端着镜子看热闹，压根没有想劝架的意思。
安香无语，很想揉一揉被吼得生疼的耳朵，可她的头顶还痛着呢，顾此便要失彼。
这还真是无妄之灾！
“我好好地蹲在这放我的汽水瓶，你自己不长眼，拿瓶子砸我，怎么着，你还有理了？瓶子是你自己摔破的，你还打了我头，这么大个鼓包，看见没有？你得赔我钱！”
安香气极，反而冷静下来，扒拉着头发叫小胖子瞧她的伤。
啪！
又是一瓶子抡到安香头顶，她脑袋里嗡地一声，眼前就泛起金星！
“你赔我瓶子！弄破我瓶子不赔，打死你！”
尖利的哭嚷吵得安香脑袋一阵阵发晕，她眼皮子掀了掀，身子软软倒地，手里紧紧攥着的钢镚被抠走，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狰狞面孔，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小兔崽子你别跑！你打死人了还敢跑？净给人添晦气！”
看热闹的售货员扔了镜子，打开柜台底下的插销出去，再想追惹祸的小男孩，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远远避开地上溅落的玻璃碎渣，担心划花她脚上新买的油光锃亮的白皮鞋，老远伸长腿，拿脚尖踢了踢地上软软躺着的安香，一脸嫌弃地喊：“醒醒，别装昏，不就挨了一下子么，真没用！”
安香闷哼一声，费力地睁睁眼，睁不开。脑袋里嗡嗡地吵，胸口直犯恶心。
“啊，有蛇！”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然后便是一阵骚动！
银光一闪，安香右手手臂感觉一阵火烫，然后又是一股清亮，胸口的恶心窒闷感觉消除，就连昏沉的脑袋都好受许多。
她睁开眼，想要抬手摸摸头顶，看看是不是被开瓢了，莫名觉得右手臂沉甸甸的抬不起来，就仿佛胳膊里头多了根骨头似的，十分怪异。
“有蛇？！”
售货员二话不说砰地关上大门，紧张地透过门缝往外头瞧。
“那混小子也是活该，打了人就想跑？被蛇咬了吧，哼哼，这下子不怕公安过来问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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