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是凤州的名门之后,他们家族人丁旺盛,所以祁王才会有那么多外戚。不仅京中有人,凤州和这陵阳也有。”慕容玥道。
苏染香早知淑妃的娘家人多势众,所以才能把控半个朝廷,连皇后和晋王都忌惮三分,如今看来,倒是一点都不假。
肖洪峰追随祁王,只怕也或多或少也这沾亲带故的外戚有关。
但外戚揽权真的是件好事吗?慕容平心中可是知道这些?
苏染香若有所思,“难怪荀云亮会这么嚣张!”
“所以,这荀云亮虽是个草包,却敢跟已是提刑司的荀云涛叫板,这凭的并不单单是嫡庶之分,而是荀家夫人身后的后台。可以说,荀家和肖家能有今天,都跟这荀家的大夫人有关。”慕容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也是荀家人不好下手的原因之一。
“确实,肖洪峰还特地叮嘱肖怀瑜来此后要多加照顾他的外侄,不知他口中这个外侄是指荀云涛还是荀云亮?”苏染香笑道。
“应是荀云涛。虽然荀云亮的生母是淑妃的亲姐姐,但他毕竟没有职位,而荀家现在的希望主要还是培养荀云涛在仕途上越走越远。不然,肖怀瑜也不可能去找荀云涛。”慕容玥道。
“不过,那荀家真的有问题吗?荀云亮身上那些珍贵之物会不会是淑妃打赏给荀家大夫人,然后再落到荀云亮手上?”苏染香有些迟疑了,刚才她敢那么笃定,是因为不知荀家跟淑妃的关系。
慕容玥摇摇头,“淑妃娘娘就算要打赏,定然不会打赏太多太贵重的东西给荀家,毕竟淑妃的兄弟姐妹太多,据我所知便有十多个,若是一一打赏,哪里忙得过来。更何况,在祁王的这些外戚中,荀家并不怎么得势,不然荀云涛也不会只待在陵阳当个提刑司。离权势最中心的地方是京城,祁王真正倚重的外戚都在京中谋了一官半职,荀家在这陵阳不过是跟着喝杯羹而已。”
“原来如此,殿下这么说,染香倒是明白了。不过,染香见殿下近日都在这驿馆待着,又如何了解到这么多消息?”
慕容玥见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不禁也浅浅一笑,“染香可还记得去年父皇派我去青州修补青江河堤之事?”
“当然记得。当时殿下无心权势,染香可费了不少口舌才劝得殿下入了局。染香还记得,修补河堤之事以往都是祁王负责,可去年祁王因秋猎之事而闭门思过,所以才给了殿下一个表现的良机。”苏染香浅笑嫣嫣地看着慕容玥,一双明眸似有光华流转,“莫非殿下在青州便有发现?”
“发现倒谈不上,只是有人暗中给我透露了陵阳这边的情况。”慕容玥道。
“嗯?青州离这陵阳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我倒是好奇是谁人对陵阳这边如此熟悉?”苏染香问。
“青州下辖的一个县令唐天傲。他以前曾在陵阳这边当过差,后来受到排挤便被下贬到青州一个偏院的县城。可知当时我在青州破了一起命案?”
“那时京中早都传遍了,染香想要不知都难。莫非此案件便跟这个唐县令有关?”苏染香道。
“此案正是唐天傲负责,当时他缉凶来到青州城,我在城中一家茶肆喝茶;凶手阴差阳错撞到茶肆里来,他本是想躲过唐天傲的追捕,不幸遇上我,被我擒住。我与唐天傲便因此相识,唐天傲此人倒是颇有几分见识和干劲,听闻我在青州修补青江河堤,他还随我去看了一番,提出了不少意见。”
“此人还给殿下提意见?他不怕得罪你?染香倒是突然明白他为何会在陵阳受到排挤了。”苏染香轻笑道。
“唐大人个性耿直,敢于直谏,本王倒觉得他是个人才。他二十多岁便中了榜眼,只因不肯攀权附势,所以才一路贬至青州的小县城。”慕容玥道。
并非说唐天傲那样的直肠子不好,苏染香其实也打心眼佩服这种人,只是在这个世道,这样的官员难易得志。
“那他给殿下透露了些什么线索?”苏染香问。
“我而今所知的,半数都是唐天傲告知的。荀家老爷并不喜欢家中那个霸道的大夫人,他那大夫人善妒,又不让荀老爷纳妾,所以荀家只得了荀云涛和荀云亮两兄弟。荀云涛虽然有几分本事,但他所做的一切还是得听命于荀家,他的官职是利用荀家的关系得到的,自然也逃不脱成为别人棋子的命运。”
苏染香心中不免一番感慨:荀云涛这样的人,倒是有些可惜了。
慕容玥又道:“荀家看似安分守己,但我们忽视了驻守在陵阳的几万兵马,荀家便是祁王和这些兵马的搭桥人。”
苏染香听得一惊,祁王的胆子还真是大,难怪他前世在慕容瑾登基之后,还有胆子造反;除了慕容瑾设计逼迫祁王反之外,只怕当时的祁王也想以最后的赌注一搏!
“私自勾结地方势力,而且还涉及几万兵马,此罪可不小!”苏染香凝眉道。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轻举妄动。”
“那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这些人?”苏染香又问。
慕容玥想了想,似有几分顾虑,“此事毕竟关系着朝中的皇子,若没有真凭实据,我们还是先按兵不动。还有很重要一点,我们此来陵阳是追查灾银的问题,并非调查荀家。就算我们有证据在手,只怕也不能轻易拿出来。因为……本王也无法揣度父皇的圣意。”
的确!若是皇上不想彻底清查此案,那他们这些功夫就是白费。
更重要的是,衙门之案牵扯到的是晋王和皇后;而荀家之事牵扯到的又是祁王和淑妃。若是将这两个案子搬出来,那在旁人看来慕容玥针对的就是祁王和晋王,皇上对慕容玥的态度又会如何?
尤其是祁王,前世慕容平可是有意将皇位传给他,说明祁王在皇上心中有着比较重要的地位!至于晋王,苏染香一想起他,还是有些提心吊胆,前世他稳坐皇位,这一世不知又会如何。
“吉祥赌坊的账本……殿下都收着吧?”
慕容玥见苏染香突然问起账本之事,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怎知账本在本王手上?”
“虽然那晚都说账本已被刺客毁去,但染香却不这么认为。殿下苦心经营拿来的账本,岂会这么容易让人毁去?那晚殿下早将真正的账本转移了吧?”苏染香道。
慕容玥不得不对苏染香刮目,“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染香的眼睛。”
“是殿下未雨绸缪,才没让那些人的奸计得逞。不过,账本既然在手,殿下又打算何时跟关提龙他们摊牌?”苏染香问道。
☆、变故
“这账本上记载的,不单单是陵阳的贪污问题,还涉及了不少京中官员,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地远离京师,若是将这些地头蛇逼急了,我们的处境便危险重重。”
苏染香微微颔首,前世她虽不过问世事,但也知晓慕容瑾登基之后,荣国官员极为腐败。
慕容瑾登基之初想改革旧弊,严惩贪污,但事情哪有那般简单。
这其中的关系盘根错节,想要盘根拔起何其艰难,计划还没敲定,便被当时的皇后阻止了。
想来也是,慕容瑾能登上帝位,也少不了这些贪官的推波助澜,他若动了他们,无疑是自毁根底。
后来,他也渐渐妥协。只要这些人没有危及他的帝王基业,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看来,祁王和晋王双方的阵营都是庞大的关系网,祁王是外戚撑腰,晋王则多是跟他国舅留下来的旧部和门生。
“所以,殿下便让他们以为账本被毁,而詹大人这个唯一见过账本的人也死,我们才得了这些天的安宁,对吗?”
“也并非全如此。而今辛国与我大荣的交战也尚未出结果,我们若是早早摊牌,那我们便无理由继续蹲守在此处。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该回京向父皇汇报此案结果。这样,我们也没机会找出荀家与地方兵力勾结的证据!所以,考量种种,还是继续留在此地比较好,至少得等两国交战结束再离开。”慕容玥道。
“多谢殿下还为染香考虑。不知前去萧关的人回来没有?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苏染香想起武定侯,神色便黯然了几分。
她最近只要一想起苏谨之,心中便有些焦虑,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担心。
“今天若不能到,明天都该能到,现在天气炎热,或许陈浩在路上耽搁了。”慕容玥道。
不过,慕容玥心中也不敢大意,陈浩是他挑选来专门前往萧关打探消息的人。此人老实可靠,办事也稳妥,每次五六天便一个来回。就算遇上大雨等不可测的因素,也最多七八天就回来了。
这次却不知是何原因,今天已是第九天了,却还没有他的消息。
然而,隔了一日,陈浩便回来了。
而这次带回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辛国又暗中加了八万兵马压境,萧关那边的战况危急。
跟随陈浩一起回来的,还有杨雄。
苏染香见到杨雄的时候便有不祥的预感,杨雄是她哥的左右手,而今战事如此紧张,他来陵阳定然是遇上了难题。
杨雄一来便直接道:“燕王殿下,苏小姐,末将此番前来陵阳实是为了借兵。萧关附近的城市需要防守,以免敌人声东击西,末将奉命只得来陵阳借。刚才属下前去将军府,可那齐将军却百般推却,不肯相助。末将没有办法,只得前来求助燕王殿下。”
苏染香心中一紧,她不知前世兄长是否也求助无门;但这一次,她定然不能让她哥陷入无助的困境。
苏染香起身对慕容玥行了一礼,道:“此事还劳烦殿下帮我们走一趟。”
“染香放心,这事就算你不说,本王也当去走一趟。”慕容玥正色道。
几人来到将军府,然而那齐盛却玩起了消失,他府上的人说他已经出了陵阳城,苏染香心下恼怒不已。
她前世只顾着安享苏家给她的荣尊,却不知这份荣尊却是她哥浴血沙场换来的。这天下间都道她哥是个厉害的英雄人物,然而暗中嫉妒他们苏家的又岂止一个两个。
而今她哥遇了事,这些人的嘴脸便渐渐显露出来。
“染香不要着急,我们先去见见荀大人。”
慕容玥心中也对这些拿家国利益当玩笑的人愤恨不已,但此时生气也没用,他们必须打起精神,赶紧调到援兵前去萧关!
幸而荀云涛很快便见到,慕容玥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便道:“荀大人,实不相瞒,今日本王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本王想借齐将军那五万驻军!”
荀云涛听后笑了起来,道:“殿下此话可让人生疑呐,且不说这兵该不该来下官这里来借,殿下借兵一事传出去,只怕会落人口舌。”
“本王之事便不劳烦荀大人担忧,本王借兵,是因萧关战况紧急;此事待本王回京之后,定会在父皇面前禀明。”慕容玥道。
“殿下光明磊落,下官深感佩服。只是这借兵之事,你确实找错地方了,你该去将军府找齐将军才是。”荀云涛道。
慕容玥见他一脸平静,亦浅浅一笑,“若是找得到齐盛,本王又何须来求荀大人?”
荀云涛暗自看了慕容玥一眼,见他脸上带笑,笑意中却又有几分莫测玄机,心下便有些明白过来。
荀云涛道:“殿下说笑了,你都见不着齐将军,下官一个小小的提刑官更是无法见到他。”
慕容玥敛去笑意,“荀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跟齐盛是什么关系,你心中清楚,本王心中也明白。你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跟齐盛、肖洪峰等人是何关系?”
荀云涛一怔,继而又道:“原来殿下连这些都已调查清楚了!齐将军确实和下官有些往来,他们齐家跟下官的姑父是世交,他也常常托下官给京中的姑父捎些礼物,礼尚往来,姑父也跟齐家回过礼,这……没想这竟然也被殿下知晓了。”
荀云涛一脸坦荡地笑着,显得格外恭顺和气。
“是么?但齐盛让你捎的这些礼物,包括一封表忠心的书信?而肖洪峰的回礼中,又包括了几千银票?你们这些礼可真够特别的,不知若是本王告知父皇后,父皇是不是也该夸赞你们崇尚礼节呢?”慕容玥冷声笑道。
荀云涛吓得脸色一变,苏染香见机又道:“荀大人,我们来这陵阳,皆听百姓盛赞你爱民如子正直无私,我看你也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又为何要当一枚别人手上的棋子?荀家依靠淑妃娘娘这层关系起家,但谁人不知淑妃并非荀大人你的姨母,而是你那个不争气的兄弟的姨母,大人饱读诗书聪明过人,却要被那样的窝囊废指着辱骂,谁人见了都不会痛快。”
苏染香一边说,一边打量荀云涛的脸色,当她说及荀云亮时,荀云涛脸上闪过一丝憎恶,苏染香心下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她前世在后宫中,见过的此类纷争太多了,而今想来倒也并非一无用处,至少那些黑暗的经历让现在的她更容易读懂人心。
“荀大人在祁王的阵营,今后若真是祁王称了帝,那他们论功行赏的时候,荀大人定然也不过是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而你立下的功劳,也远比不上淑妃娘娘和荀家大夫人之间的关系,荀云亮骂你这个兄长的时候,你永远也只能忍着受着。”
苏染香淡淡说着,她的语气不徐不疾,淡定得俨然不像个二八芳华的少女。
然而,就是这样平静的语气,却激起了荀云涛心中掩藏了多年的波澜。
“而今你父亲尚在人世,可以护下你和你娘;但若哪天你父亲撒手人寰,依大夫人的气焰,你觉得到时候的荀家还真的轮得到你来打理吗?”苏染香问道。
荀云涛没了声响,苏染香见他有些动摇,又继续道:“我若是大人你,便借着此番机会追随燕王。燕王生母乃宁国公主,而今宁国已灭,宁妃也早不在人世,便无外戚一说。你若效忠燕王,今后便是燕王的亲信,以你之才,在燕王门下定然能做出一番成绩,成为万人敬仰的忠良之臣。”
此人平日里衣着朴素,又喜欢在百姓中做点好事,想来不是贪财之辈,他想要的无非是个清名。
荀云涛听罢,道:“我可以带你们去见齐盛,但能否劝得动他,便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能有荀大人此话,本王便放心了。荀大人今日相助之情,本王铭记在心;刚才苏姑娘所言之语,亦是本王心中所想。若是荀大人哪里想开了,本王随时欢迎你的到来。”慕容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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