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说着,便叹了口气:“若是你中意穆侯楚,奶奶才是真的放心不下了,你从前不在京中,自然不知道他的手段,这等阴狠之人,能有几分真心?从一介布衣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更别提他自幼无父无母,骨子里染着冷血,奶奶是真心疼你,才不愿你与他走的近。”
季心禾面色微微一凝,原来他在旁人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吗?
“我的婚事自有自己主张,奶奶心疼我嫁给穆侯楚那种人,难不成就不心疼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季心禾说出“穆侯楚那种人”的时候,心里莫名的一阵不舒服。
老夫人却道:“这婚事你实在不乐意现在也没法子呀,段家已经亲自进宫求了旨意,怕是······不好反悔啊。”
随即又叹了口气:“等下次进宫,再说吧。”
——
次日一早,贵妃娘娘生辰,皇上对贵妃向来宠爱,这次生辰又是二十的整岁,便打算大操大办,但凡朝廷命妇都在受邀之列,很是热闹。
乐元侯有意借此机会让心禾正式在众人面前以侯府嫡女的身份露面,自然特意嘱咐让孙氏带着她进宫去。
老夫人甚至一大早就特意让老嬷嬷送来一套百蝶穿花裙,布料是上好的织锦,针线则是满京城最好的绣庄茯苓轩的绣娘做的,心禾倒是头次见到这般漂亮的裙子,除了当初那件嫁衣。
“小姐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这衣裳这般漂亮,也只有小姐这天仙似的容颜和身段儿能够衬的出来。”小丫鬟书兰给心禾整理好了衣裙,便笑道。
心禾看着镜中的自己,却是微微蹙眉:“会不会太张扬了点?”
京中那群闺秀她是见识过的,善妒的很,树大最容易招风,她虽说也不怕她们,但是也实在是没有心情跟那群人浪费心情。
“小姐怕什么?乐元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从前大小姐都是怎么张扬怎么来·······”书兰说出口,这次啊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奴婢失言了。”
心禾笑了笑:“有什么失言的?黎君瑶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罢了,都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就这样吧,也来不及换了。”
“是。”
孙氏早已经在院外等着了,瞧见心禾出来,便笑盈盈的迎上来:“心禾打扮起来真是漂亮的很,可是准备好了?”
对孙氏这个后娘,心禾接触的不多,但是目前为止她没给自己使过绊子,她倒是也没有多少排斥,这侯府的当家主母,跟丁氏那种人肯定不是一个路子的,这侯府还另外有三五个庶子庶女,过的虽说比不得嫡出的体面,却也是衣食无忧,安逸非常,阖府上下也没什么人说一句这孙氏的不好,这便是当家主母做的稳妥了。
心禾微微福了福身:“已经准备好了。”
“那好,现在就进宫吧,早些去,也省得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孙氏说着,便领着她往府外走去。
府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大马车,这次进宫,虽说命妇可带子女进宫,但是带多了也不体面,侯爷吩咐了让心禾去开脸,自然也就只有心禾和孙氏进宫去。
“给夫人,大小姐请安。”丫鬟婆子们早在外面等着,行了一礼,便给她们搬好了脚凳,打算扶着她们上车去。
季心禾正打算上车,却见迎面而来的一辆熟悉的马车。
段澜从车上跳了下来,眉眼里掩不住的神采,似乎又回到了初见他时的那般。
“心禾!”段澜笑道:“我听说你也要进宫,我同你一起去。”
心禾想起那婚约的事,从前当朋友那般亲近的人,此时却莫名的有些抗拒了:“还是分开走吧,省得惹出闲言碎语也不好。”
第249章 若是我非要呢?
段澜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孙氏连忙解围笑道:“心禾自然该与我一起,毕竟是乐元侯府的千金,段少爷与心禾虽说有了婚约在这里,但是怎么说也该避嫌不是?”
段澜神色微微僵硬的看了看心禾,这才道:“也是。”
孙氏这才带着心禾上了马车去了。
看着那乐元侯府的马车渐渐远去,段澜突然觉得,似乎有些事情,开始悄然改变了······
“少爷,咱走吧?”
段澜眸光微沉,不论变不变,他都不会再轻易放手了。
“走。”
——
马车进入了宫门,一路往靖安门去。
那靖安门处,已经停留了长长的马车车队,但凡车马,到了靖安门便是再不能入内半步,只能由宫女太监们带着步行进去,除了穆丞相的马车。
孙氏带着心禾从马车上下来,便立即有恭敬的小太监迎上来,打了个千儿,笑道:“奴才给乐元侯夫人请安。”
随即看向心禾,却一时有些迟钝了。
孙氏笑道:“这是侯府嫡长女,心禾。”
那小太监立马晓得了,这便是那位流落在民间才找回来的侯府千金呐?
小太监忙不迭的道:“是奴才眼拙了,给黎大小姐请安!”
心禾如今进了侯府,乐元侯府都已经命人将她编入族谱,改回了黎姓。
心禾轻轻点头。
小太监状似无意的抬了抬头,打量了她一眼,心里暗暗啧啧道,果真是骨子里流着名门贵族的血的千金,即便头一次进入这巍峨气派的皇宫之中,却也半点生疏畏缩都没有,气质落落大方。
小太监引着她们往宫内去。
这次是宁贵妃的生辰,皇帝最为宠爱宁贵妃,特意命人在景和宫大摆筵席,今日进宫的车马这般多,全都是为了给宁贵妃庆贺生辰而来的。
这皇宫之中处处朱墙黄瓦,宫宇无数,气势巍峨又雄浑,就连铺在地上的砖都是上好的大理石砖,连路上的石子儿也是圆润透亮的鹅卵石,就是这样的一个极尽奢靡又威严气派的地方,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的往里冲。
宁贵妃的景和宫更是奢华又气派,难怪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只是这一路再多繁华奢靡,再多惊艳,心禾面上却也只是波澜不惊,她习惯了隐藏情绪,前世也见多了稀奇珍宝,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没必要大惊小怪。
“宫里规矩也多,你且跟着我便好,一会儿要先去给贵妃请安,你也不要太紧张。”孙氏低声嘱咐道。
“多谢母亲。”
孙氏眸中微微诧异,看着她这般沉稳大方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操心多了。
殿内,宁贵妃懒懒的坐在贵妃榻上,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不单单衬的那凝脂般的肌肤美艳动人,也不失威严,单单瞧一眼便知那一身的造价不菲,高高束起的发髻上,带着一对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最为亮眼的,自然还是那一支碧玉蚕凤钗,金光闪闪的,象征着身份。
她随意的歪在那贵妃塌上,轻易便能看出她一身娇媚,难怪如此得宠。
“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金安!”孙氏带着心禾进来,便端庄的下拜。
宁贵妃勾了勾唇,笑的有几分妖娆:“起来吧,这丫头便是乐元侯府方才寻回来的千金?”
“正是,侯爷特意命臣妇将小女带来,给贵妃娘娘庆贺生辰。”孙氏道。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心禾闻言便不急不缓的抬了头:“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
宁贵妃看到她的脸的一瞬倒是眸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即笑了笑:“倒是个好模样。”
“贵妃娘娘天姿国色,臣女不敢比较。”心禾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却也落落大方。
孙氏很是满意的轻轻点头。
宁贵妃笑了:“嘴巴倒是也甜,既然第一次见面,本宫瞧着你也合眼缘的很,便赏你一只金雀钗,算是见面礼了。”
一边说着,那边的宫女便拿着一个精致的楠木小匣子过来,送到了心禾的手上。
心禾谢了恩,贵妃这才摆摆手,让她们先去园子里了。
因为后面还有人在外面等着进来请安。
孙氏出了殿门,这才笑道:“本来还怕你出事,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好,既然给娘娘请过安了,下面就是酒宴,你也不必太拘着了。”
“嗯。”
心禾刚刚应下,便瞧见段澜站在不远处看她。
孙氏便道:“你且在这里转转,我去那边和其他的命妇见个礼。”
这准备摆宴的园子格外大,如今春光正好,满园花开,格外漂亮。
待到孙氏走了,段澜便过来了,神色上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心禾,你是在生我的气?”
心禾抬眸看着他,眸光带着几分清冷:“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束缚,我以为你与我认识这么久,该明白我的性子。”
没有明说,却也十分明显了。
段澜神色都僵硬了几分,随即抿了抿唇,才道:“这婚事是圣上早先下旨,如今只是阴差阳错······”
“但你有机会拒绝。”
段澜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我为什么要拒绝?心禾,我说过,别再给我任何机会,否则,我绝不会轻易放手,这个机会既然是老天爷要给我,那我也绝不会再轻言放弃,我只想自私这一回,如此都不可以吗?”
心禾别过头,声音淡淡:“你的选择是你的选择,我的坚持是我的坚持,既然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这样决绝的一番话,敲在段澜的心头,心都跟着痛的一抽,段澜惨笑一声:“是么?可若是我非要呢?”
心禾抬眸看着他,却没再多说,只是转身便走。
段澜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面上的笑意都染上了苦涩,他也不知为何,他们就走到了这一步,是他太贪心,还是她太无情?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便走下去吧,他只想自私这一次,就一次。
不多时,几乎所有进宫来的人都给贵妃娘娘见了礼,宴席也即将开始,连皇帝都亲自来了,只为了给自己的爱妃过生日。
第250章 我向来善妒
这园子里瞬间热闹非凡,尤其是因为季心禾的存在,这气氛便是更为不同寻常了。
陈易凝今日也来了,从前黎君瑶是和她作对的最厉害的一个,自从陈家失势,黎君瑶几乎事事都要欺负她,如今黎君瑶已经倒霉了,她自然可以放宽心出来了。
尤其是,季心禾也来了。
“这位便是季姑娘吧?”陈易凝随即笑着摇头:“说错了,现在改喊黎大小姐才对。”
心禾看到陈易凝的那一刻,便从心底里窜上来一阵不痛快。
对穆侯楚的感情无法忘怀,是她无可奈何,可卡在心里的那根刺上不来下不去,便是这个女人的存在。
心禾面上淡淡的:“陈小姐过奖了。”
“你认得我?”陈易凝微微诧异的样子,笑了:“可是侯楚与你说起过我?”
心禾看着眼前这个笑的灿烂又虚假的脸,突然明白了她的来意。
侯楚?
喊这么亲热?
她的的确确的刺激到她了,但是季心禾向来,是不愿意落下风的。
季心禾点点头,很是淡然的道:“他与我在一起时向来不喜欢提没什么必要的人,只不过我前几日听闻陈阁老突然被革职闲职,我便好奇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了陈小姐。”
陈易凝面上的笑意瞬间凝滞,袖中的帕子被揉的稀烂,这个女人,踩她一脚还故意在她最敏感的伤口上撒盐!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陈易凝僵硬了片刻,才暗自咬着牙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不满,可侯楚当日特意赶回京城来救我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毕竟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十多年的感情,总不能让他轻易放下的。”
心禾心里冷笑一声,十多年的感情?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如此听来,的确是情深意切。”
陈易凝笑的带着几分得意:“侯楚性子孤傲清冷,这些年来身边都没什么女人,只有我常常陪伴在侧,他自小无父无母,也没有亲人,我们之间,便已像亲人那般。”
再如何,十多年的陪伴,也不是他们那不足十个月的感情能比的!
“陈小姐说的如此真心,怕是日后也只能非他不嫁?”季心禾很是好奇的问道。
陈易凝娇羞一笑,却是没有否认。
心禾勾起一抹凉飕飕的笑:“是么?若是如此,可是难办了。”
“如何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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