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侯楚轻声推门进去:“你们退下。”
“是。”
脚步放轻,缓步走进去,挑开里间的帘子,便见这个小女人蜷着身子缩在那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毯,已经被她踢到了一边,连睡觉都不安分的小女人。
穆侯楚在她身边坐下,给她将薄毯重新盖好,看着她安然的睡颜,便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为什么不杀段澜?
因为忌惮。
不是忌惮段家,段阁老他都不怕,何至于一个没有丝毫势力的段阁老的儿子?
他唯一忌惮的,不过是她。
不论段澜从前和她有没有什么过往,段澜对于她来说,至少从来不是敌人,他若是杀了他,怕是会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相反,若是放过他,段澜就成了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再以后的漫漫数年里,她恐怕想起他的机会都少。
他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到底不忍心,让她见识自己的残忍。
虽说不止一个人告诉她,他暴戾又残忍,踩着无数的尸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不在乎,他便会在心里暗自欢喜,可听说和见识到底是两码事,她若是哪一日,见识了他骨子里的冷血和残暴,又会如何呢?
第348章 什么都不怕
穆侯楚摸了摸她的小脸,轻声道:“心禾,我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的,丁点都不行。”
心禾本来就睡的很浅,似乎被他的动静给弄醒了,睡眼惺忪的睁开眸子,都还没看清眼前的人,便问道:“你回来了?”
穆侯楚给她理顺了头上凌乱的额发:“怎么在软榻上睡过去了?”
“我想等你来着,等着等着,就困了,你吃饭了没有?”本来早上还生气呢,这一天过去,便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只惦记着他出门的时候还没吃饭。
“吃了。”穆侯楚心里一阵暖意,他从小没有感受过这种家的温暖,回到家里,有人在等他,有人惦记他有没有吃饭,他似乎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新婚第一天,嗯,不错。
“心禾,我们明日便要走了。”穆侯楚道。
心禾点点头:“我知道。”随即坐起身来,抱着他的胳膊道:“左右是跟你一起走,早走晚走都好。”
穆侯楚笑了笑:“嗯,反正是和你一起,去哪里都一样。”
“穆侯楚,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心禾突然问道。
穆侯楚笑容淡了几分,轻抚了她的脸蛋道:“若是真的有回来的那一天,怕是······出大事了。”
心禾心里忽而一凉,他不说,她却是懂了,只有可能是带兵攻入京城了吧。
“心禾,这些事你不要多想,一切有我,不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嗯?”穆侯楚轻声道。
“嗯。”心禾趴在他的胳膊上,点了点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外面夜色漆黑,哪怕抬头看不到丝毫的光亮,有他在身边,也什么都不怕,一切都已经变的不一样了,他们现在是夫妻,是分离不开的两个人,无论什么事,都要一起。
而这种感觉,她却觉得很好。
心禾微微扬起唇角,嗯,很好。
——
次日一早,整个相府都忙碌了起来,收拾东西,要撤离京城。
穆侯楚除了一队暗卫带着,其他的阖府上下的奴才要么发卖要么留在府里守宅子,他的行李也少的很,看着奴才们收拾出来的东西,心禾都要怀疑这不是他家,这是他临时居住的一个驿馆!
倒是几个小厮搬出来几箱子的书,心禾倒是愣了愣,有些诧异的道:“你还看书啊?”
穆侯楚捏了捏她的小脸:“不然呢?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就知道杀人的变态?”
心禾咯咯的笑了:“你在京中威名那么震耳,当真让我差点儿忘了,您老从前还是探花郎呢。”
按着道理来说,他也算是个读书人吧,可这通身竟半点书生气都没有,唯一有点书生气的时候,怕是就是当初在杨罗湾那小乡下的时候,浑身的锋芒都收敛了不少,一身粗布衣裳穿着,单单看那么一张俊秀的脸,倒真像个白脸书生。
其实不单单心禾容易忘,京中上下,不论朝臣还是百姓,怕是都容易忘了吧,毕竟这样一个权倾朝野,手段狠辣的人,怎么能和那书生的斯文气质符合呢?
“这都是什么书?这么多。”心禾忍不住问道。
“什么书都有,四书五经,或者兵书,或者武学秘籍。”穆侯楚淡声道。
心禾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难怪这么多。”
也难怪这男人强大到变态,他从小学这么多,真的不累吗?!
穆侯楚挑了挑眉:“不然呢?你以为那探花是怎么考来的?”
心禾忍不住笑了:“你现在的样子,跟得了颗糖就嘚瑟的小屁孩子似的。”
穆侯楚摸了摸鼻子,倒是发现他还真是头一次因为这个探花郎的身份“得瑟”。
其实不单单旁人忘了,连他都忘了,他曾经是个读书人。
呵。
“我倒是觉得好奇,你这样的人,是怎么看的下去四书五经的?不觉得无趣吗?”心禾凑上来道。
这样一个与读书人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人,竟然十六岁中探花,前两名还是被人家权贵子弟走后门给占了的!
穆侯楚随意的道:“没什么书是我看不下去的。”
他从小一心只想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他如今的身份就是一介布衣,唯一接触朝堂的办法,便是读书,十年苦读,造就一夕功成名就他觉得值。
正说着,便见凌风走进来道:“主子,一切都准备好了,是否启程?”
穆侯楚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走。”
随即牵着心禾出去。
外面一百名暗卫分列两队,走在一辆马车边上,中间的那辆奢华的马车格外显眼。
凌风问道:“主子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穆侯楚直接牵着心禾上了马车:“不必备马了。”
“是!”
周遭的暗卫们只觉得自己眼皮都跳了一跳,虽说故作镇定,但是心里已经是翻涌起了惊涛骇浪,早就听闻主子对这位夫人宠爱无比,今日一瞧,才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主子从前可是最受不了坐马车的,又慢又闷,有了夫人,出门代步工具都直接默认为马车了。
心禾察觉到了旁人的视线,脸上都忍不住红了一红:“我以后也学骑马好了,不然你陪着我坐马车,瞧着也怪怪的。”
穆侯楚掀了掀唇:“不必等以后,路上你想学我教你便是。”
心禾的头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还是算了!”
外面一堆人盯着,她也好意思?!
马车徐徐启程,路边的百姓们又一次夹道相送,倒不是说对穆侯楚多不舍,毕竟正经的定义,他算的上是“奸臣”,并不怎么得民心。
关键是,他好歹也算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这等大人物突然要离京,自然是惊动的家喻户晓,个个儿围观了。
可是谁也猜不出,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等到马车走到了城门口。
却见乐元侯府的车马已经等在了那里,心禾远远的便瞧见了,到了便跳下马车:“爹,你怎么来了?”
乐元侯一双老眼都有些红:“你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再见,爹自然是要来送送你,你奶奶身子不好,便没来,让我来看看你。”
心禾心里一暖:“谢谢爹。”
“好好照顾好自己,记得爹从前说的话,别让自己受委屈。”乐元侯抬眼看了一眼穆侯楚,这才沉声道。
心禾顿了顿,随即压低了声音道:“那爹也记我一句话。”
“什么话?”
“小心孙氏。”心禾沉声道。
第349章 她要守护的男人
乐元侯回府之后,心情一直很沉重,他不知道心禾为何要在临走之前,突然跟他说这样一句话。
小心孙氏?
孙氏进府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比之吴氏,进府时间只晚了那么一年,吴氏去世后,他也无心再另娶妻子,但是侯府后院也总得需要一个人来打理,所以才挑了最蕙质兰心的孙氏。
这些年来,孙氏和他夫妻一场,几乎没出过什么差池,府中后院一派安宁和祥,除了当初的黎君瑶格外任性之外,后院基本上是没有乱子的。
可心禾为何让他当心她呢?是上次她们之间闹出的一点摩擦,心禾记恨在心?
可心禾是那样的人吗?若说是黎君瑶,他还信一些。
若是信了心禾的话,岂不是要怀疑孙氏?一个跟自己二十年夫妻情分的女人?乐元侯这一时间去,真真的不知该相信谁才是。
一边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从白日里一直想到天黑,也最终只能叹息一声,暂且还是不变应万变吧,只是对于这孙氏,他心里终归是或多或少的多了几分戒备的了。
——
队伍出了城,心禾挑开车窗帘子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城门在身后是越来越远了,想起当初自己初进京城的情景,只心里感慨原来还有这般繁荣又大气的地方,如今要离开了,心里放到松下了一口气似的,轻松了不少。
倒不是说她自己不喜欢热闹繁荣的地方,偏爱小乡下,只是她不爱这样的虚浮的繁荣,尤其是这繁荣之下,掩藏着的尔虞我诈,让她疲惫,也厌烦。
奢华,却又压抑的地方,的确难讨人喜欢。
“在想什么?”穆侯楚忽而在她耳边道。
心禾这才回了神,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要离开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似的。”
“不喜欢京城?”
“嗯。”在穆侯楚的面前,她不必隐瞒什么。
心禾顿了顿,忽而抬眸看向穆侯楚,道:“你呢?”
穆侯楚笑道:“我从小在这儿长大,早习惯了一切,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心禾便问道:“穆侯楚,你离开京城这样一个繁荣奢华的地方,陪我前往偏远的禹州,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是可惜,可比起你,这些都不算什么。”穆侯楚捏了捏她的手心。
他从来都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他向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孰轻孰重,此刻自然也明白,季心禾对于他来说,胜过一切。
心禾两手突然包住了他宽大的手掌,定定的看着他:“你若是觉得可惜,我便还你一个京城。”
穆侯楚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心禾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什么?”
心禾扬起唇,笑了:“若是我说,总一天有一天,禹州的繁荣富庶会不逊色于京中,你信还是不信?”
穆侯楚忽而笑了:“你既然敢说,我自然敢信。”
心禾的两只小手牢牢的包着他的大手,笑道:“好!”
他为她放弃荣华权贵,她便原样还他!他一心只想护着她,不惜退让到如此地步,只为了她一世长安,她为何不能为了他做点什么?她向来不喜欢做无能的人,更何况这个男人,也是她发自内心想要守护的男人。
——
等到黄昏时分,马车便徐徐的驶进了一个小树林子里。
心禾正诧异为何不走官道却走这样偏僻的路,便见马车忽而停下了,穆侯楚牵着她下车去。
心禾一下车,便看到一辆青灰色的马车等在了那里,赶车的马夫一看便是武功高手,身形轻巧的从马车上跳下来,跪地抱拳道:“参见主子,夫人。”
穆侯楚点了点头,便牵着心禾上了那辆不起眼的青灰色马车,而那一辆奢华的大马车,却在这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启程,驶出了林子。
心禾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的,上了那青灰色的马车,才道:“你怕路上有追杀的人?”
穆侯楚面色微凉:“如今我出了京城,这路上被人盯上的可能性自然是大的很,少些麻烦也好。”
心禾暗自点头,说的也是,穆侯楚仇家那么多,谁知道会有多少人想趁着半路上对他下手呢?且不说别,兴许皇帝,现在都有可能不放心,半路派人暗杀他。
此举一是保险的很了。
直到那车队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青灰色的马车才缓缓的启程,往另一条道走了。
不知是穆侯楚暗暗跟着的暗卫实在太强大,一路上怕是暗地里给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也不知是那掉包的法子确实奏效的很,心禾这一路上,当真算是走的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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