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到四皇子身边,拉起他那已经比自己大了不止一圈的手道:“老四,母妃什么都不求,就盼着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四皇子知道母妃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只好用力地点了点头。
姜淑妃欣慰地笑了笑,话锋一转道:“老四,你外祖母前些日子进宫里来看我了,说你外祖父听说霍小王爷去了大西北,在家里又骂人了。”
四皇子一听头又开始痛了,他外祖父那个一辈子连马都没骑过几次,别人杀鸡都不敢看的文弱老头儿,偏偏艳羡了人家霍大将军一辈子。
听说阿骁去大西北就骂人?肯定骂的就是自己呗,可为了让老头儿高兴就自己主动到大西北吃苦这样傻的事情他肯定是不能做的。
他撇撇嘴道:“没事儿,外祖父就是闲的,等我过两日寻几只叫得好的八哥往他那儿一送,他提溜着去承恩侯那里玩几日就啥都忘了。”
姜淑妃转头看着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儿子,轻叹道:“恺儿,我们母子俩是不是太不求上进了些……”
接着又轻笑一声:“人人都说我姜蔓蔓家世不显貌不惊人,盛宠十几年在宫里却不敢和任何人别苗头,目的就是想四处拉拢人心扶持你做太子。其实,我想得特别简单,就想你一日在宫里便得父皇喜爱一日,将来能顺利封王开府单过,哪怕能进你府里养一天老,我也知足了……”
接下来的话不好开口,母子二人却是心知肚明。
永泰帝健在一日,姜淑妃就不可能离宫,他们今日这样的话已经有诅咒皇帝早日升天的嫌疑了。
四皇子眼睛红红的,母妃说的全是实话,要是那些真有野心的妃嫔,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胡吃海喝混日子,宫里的女人们怀疑她的用意也就罢了,可外祖父竟然也掺和进来。
旁人以为母妃故意教自己装傻充愣别有用心,外祖父却以为母妃宠溺儿子故意把自己养废,觉得自己一个堂堂的皇子,手中怎么也该有些权势。
权势从哪儿来?自然是军功,而且去了大西北,说不定还能得霍大将军青眼,将来争夺储位的时候也能多些砝码。
可他老人家想过大西北什么样儿么,想过上战场杀人和被杀是什么滋味么?
反正,他宇文恺一辈子都不想知道。
他不想知道哥哥兄弟们怎么争夺皇位,也不想知道霍骁怎么建功立业,他就想……
其实他就想这日子过快一点,等元二安顿好他们就又可以见面了,他心里那些又笨又傻的想法儿这世上除了母妃,只能和元二说。
那些人随时都在奉承着他,其实不过是在嘴上奉承。
元二看似随时都笑话着他,心里却从不会真的笑话。
再说元府一行人,从南城门进入京城后,大约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靖南侯府所在的苦水胡同。
当初豆豆第一次听老夫人提到这胡同的名字就醉了。
靖南侯府第一代老侯爷是跟随大周太祖爷打江山的,可他到底是多不得皇帝待见呐?这不就是盼着你家里把日子过得像苦水一样,早点完蛋朝廷就可以早点减负。
这太祖爷也真够坑人的,难怪靖南侯府一代不如一代。
不过祖母后来还是好生和她解释过这名称的来历的。
据传当初太祖爷起兵打进京城的时候受了重伤,还是喝了这胡同里一户人家给的一碗苦哈哈的水才痊愈的。
听到这里豆豆更醉了,苦哈哈的水明明就是苦药汤子,和水根本没有半点儿关系好不好?
就算是要纪念一下这件事情,把这里唤作苦药胡同也更贴切一点不是?
当然,这种野史多半是哄人玩儿的,豆豆也并没有真的当回事儿。
反正不管是真是假,这条胡同就叫做苦水胡同,大周开国之后元家老祖宗受封靖南侯,御赐的宅子就建在这苦水胡同里,经过百余年的经营,如今宅子占据了这条胡同的一半。
靖南侯府经历了百年风雨,曾经辉煌过,后来没落过,如今再次开始有了好转的苗头。
这些似乎都不影响侯府正门那座巍峨高耸庄严肃穆的门楼。
敕造靖南侯府。
六个太祖亲笔所书,笔力苍劲却不再光鲜亮丽的大字。
这里承载着属于元家的百年历程,说不出的沉稳厚重。
饶是豆豆这些年纪尚小,又从未在这座侯府里生活过半日的小姑娘,也开始有了自内心深处的归属感,自豪感。
很快便进到了大门里,处处大气恢弘,虽然有些地方难免年久失修,却丝毫不显得寒酸,这是有钱也换不来的底蕴。
回事房、管事处、传达处,仆从丫鬟来来往往,却处处井然有序。
二门之后风格就变得多样了,繁花四时不谢,芳草年年长青。屋子也显得小巧别致了许多。
侯夫人邓氏亲自搀扶老夫人走进位于侯府中轴线上的春晖堂。
而二房离府之前就住在侯府东边,引路的婆子丫鬟们把剩下的主子们一一送回分派好的院子里。
豆豆已经记不得今日下了马车之后见了几个人,行了几次礼,微笑了几次,大笑了几声,看了几个白眼儿,被喷了多少口水,穿过多少回廊,走了多少弯路。
总之,她只知道自己下了马车之后大约花了一个多时辰才随着负责引路的丫鬟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居处。(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揽月挽星
靖南侯府东边最近几十年来都十分空旷而安静。
当年元徵还是侯府二公子的时候就住在最东边的院子里。
他本人平日忙着在外求学,回府之后也是闭门苦读,老夫人也不让一般的人到院子附近影响他进学,所以他的院子是整个侯府最清静的地方。
后来他中了状元进了翰林院,又被宣德帝赐了婚,索性把他的居处好好扩建了一番作为新房。
说是建新房,其实是把整个侯府东边的院子都翻新了一遍,就算是将来元徵有了儿子孙子也足够居住了。
顾朝依旧住回她当年的院子,这里也叫作朝云院,比起杭州府的在面积上似有不足,但谁都知道京城里寸土寸金,也不好计较太多,只好在摆设上更下功夫罢了。
元徵的书房设在他当年苦读的小院儿里,经过精妙的设计,这里不但保留了从前的书卷气,如今还多了一重保密的功能,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位置高了接触机密的机会也多了。
这也算是给了豆豆一个信号,爹爹的书房,即使这里只是内院书房,以后她也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进出了。
元湘和豆豆的院子是元徵和顾朝成婚之前就亲自设计好的。
就像有预感一般,当初他想要替儿女们建屋子,觉得自己此生怎么也得有两个闺女,几经改稿定稿,最终选择在朝云院背后修建了两座交相辉映的小楼。
小楼造型精巧样式别致,俱是三层。
一揽月,一挽星。
因为这两个名称豆豆还好生打趣了爹爹一番,把自己的女儿比作星月,会不会太过狂傲?
如今在官场浸淫了十几年的元大人,心境大约也不复当年那个意气风的少年状元郎了。
只是一片爱女之心,单这里就可以窥得一斑。
揽月阁坐落在朝云院西北方,挽星阁在西南,两座小楼间相隔有一碧波荡漾的小湖,中间有一座湖心亭,与两座小楼都有曲栏相连。
两座小楼各自成院,四周遍植名花异卉,虽然如今已是冬季,也能想象得出等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必然灿烂如锦美轮美奂。
元湘已经在侯府住了一个月,揽月阁今日毋须重新布置,一进侯府二门她就被顾朝拉到朝云院说私房话去了。
豆豆则带着采青采桑和剩下几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以及五六名婆子,随着引路的丫鬟走进了挽星阁。
这里的格局其实和杭州府豆豆居有些相似,都是临湖而居,只不过正房由原来的一明两暗三间大屋子变成了一座三层小楼。
挽星阁里原本的丫鬟婆子见姑娘带人来了,都十分规矩地出来给豆豆见礼。
豆豆知道她们都只是侯夫人派来暂时看屋子的,真正伺候她们的人必然会由祖母和母亲重新安排,便示意采青每人赏了一个荷包,让她们各自退下不提。
把小丫鬟和婆子们打去做事后,采青采桑跟随豆豆上了三楼。
三楼就是普通闺房的格局,只是一角还辟出了一间小巧别致的房间,采光通风都很好,无论用来品茶赏景还是弹琴下棋都格外舒服。
屋子是早就着人布置好的,直接就可以住人,今日无非就是让主子们看哪里还不习惯稍加调整。
豆豆本来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只让采青采桑把她惯用的被褥帐幔换了一下,把不喜欢的某些摆件换成自己心爱的也就罢了。
让她有些惊喜的是挽星阁里居然真的设有小厨房,只是不知道是原本就有的还是爹爹特意为自己安排的,反正很合心意就是了。
很快两名粗使丫鬟就把沐浴用的热水备好,采青采桑伺候着自家姑娘好生沐浴了一番。
豆豆泡在热水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姐姐方才提起公孙家时那一闪而过的羞窘。
要按她的想法,那位白衣骚包男公孙墨和姐姐明摆着就是郎情妾意,两人无论长相、性格都十分般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只有身份问题。
骚包男连个贴身伺候的仆从都没有带,一看就是偷溜出门的,说明他家里并不赞同这门婚事。
大概他父亲公孙神医非常清楚齐大非偶的道理,也并不打算挟恩求亲,所以根本不允许他继续和姐姐来往。
而姐姐显然也很了解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再疼爱她也不可能同意她嫁入平民百姓家,所以索性把这件事情隐匿下来。
可这样的事情除非彻底了断,瞒得越久隐患越大。
更让她担心的是,骚包男不告而别离开青州府,几个月来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会不会也隐匿在京城的某个角落静候时机,万一哪天……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一个局外人,连两个当事人怎么想的都没弄清楚,根本不能插手。
这些思想奔放行为含蓄的人真是太愁人了,还是宇文小厮那样的人好,头脑简单性格直爽,成与不成都是一句话。
还有那个该死的大白汤圆,一去几个月,连信也不给自己捎一封,简直是个大骗子……
热水实在太过舒服,豆豆这样胡思乱想着竟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洗过的头都被丫鬟们用干帕子绞干了,正坐在妆台前等候采青给她梳头。
“姑娘,今日想梳什么样的髻?”自从豆豆不再执着于属于小女孩儿的双髻,采青就格外热衷于替她梳。
她还没有完全清醒,使劲儿拍了拍脸颊笑道:“你自个儿看着梳就成,反正你家姑娘梳什么髻都好看。”
刚迈步走进里屋的元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采青,给她胡乱弄个鸡窝一样的头,我看她还怎么得意!”
豆豆一转头,只见焕然一新的元湘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浅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交领长袄,银白闪珠缎裙,头梳弯月髻,一整套的淡紫珍珠头面,脸上略施脂粉,整个人比之前看起来成熟而贵气。
因为之前那句俏皮话,贵气中又露出了几分活泼。
豆豆迅把之前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摈弃掉,笑道:“在姐姐这样的美人儿面前,我不管梳个复杂的九环望仙髻还是留个鸡窝头,效果其实都一样的呀,嘻嘻……”
元湘才不想搭理她胡说八道的话,自顾着走到妆台前接过采青手里的梳子,准备亲自给妹妹梳。(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元八王八
元湘心灵手巧,同样是如今京城里女孩儿最时兴的飞燕髻,采青梳来就是规规矩矩丝毫不走样,其实也算是很不错了。
可一经她的巧手,整个髻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突然就灵动起来,把一旁的采青采桑两个都看呆了。
“大……呃……三姑娘,您这是怎么弄的,得好好教教奴婢。”采青羡慕得两只手扭在一起,一双眼睛里全是期盼。
采桑拿起一个象牙镂花小圆镜反照着髻给豆豆看:“姑娘,您看三姑娘给您梳的髻,可真是绝了。”
豆豆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转过了身子,看着元湘笑道:“老实交待,你哪儿学得的这手艺?”
梳头是手上的活计,天赋、勤奋样样不能少,最重要的是还必须有一个好老师,只有基本功扎实而又不墨守成规的人才能做到最好。
像城里那些靠替人梳头维持生计的人家,有的人永远只会那几种式,虽然梳得十分熟练,却总觉得少了新意。
有的人却在扎实的基础上大胆创新,每每会有非常不错的效果,甚至引领出一种新的风潮。
以元湘的身份和经历,她不可能接触得到哪些最底层的手艺人,之后又离开元府这么多年,这么好的手艺自然只可能是在公孙神医府上学的。
至于回京这半年,元湘忙着学规矩都嫌时间不够用,何况她住在顾府身边全是伺候的人,谁敢要她帮忙梳头?说句不好听的,她连个练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元湘被豆豆问得小脸微红,把犀角梳子往妆台上一拍:“谁见过你这样的,帮你梳头连声谢都听不到。”
豆豆站起身来勾住元湘的肩膀笑道:“哟,还急眼了呀,谢,我谢还不成么?肯定得好好谢谢元三姑娘,在您的巧手下我勉强也能算个小美人儿了。”
元湘没好气地用纤长的手指戳了豆豆小脸一下:“公孙伯母梳的髻才叫漂亮呢,我勉强就学了个三四成。其实主要还是练习的机会太少,今日是看着妹妹头长得实在好,才一时手痒替你梳一次的。”
公孙伯母?豆豆更愁了,看来骚包男的母亲是个很不错的人,起码和姐姐很合得来的样子。
隐世高人、不愁吃喝、男人长得顺眼、婆婆好脾气、生活有情趣……
别说元湘这个当事人,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艳羡了,这不就是她豆豆姑娘一直寻觅的那种简单自在的生活么?
可姐姐不是自己这样的养女,能插手她终身大事的人实在太多,而且来头一个比一个大,骚包男的身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难怪她连对自己都不愿意开口,实在是因为自己也是人小力微,泥菩萨一个!
元湘见豆豆皱着眉头不说话,对采青两个笑道:“你们姑娘怎么这么小气呢?一听我只帮她梳一次就呆了。”
采青采桑两个也忍不住笑了。
豆豆白了三个人一眼,对采青采桑道:“你们去给我找身衣裳,晚上还有家宴呢。”
采青忙道:“姑娘是要穿咱们带来的还是这衣柜里侯夫人准备的。”
侯夫人邓氏是个十分合格的当家主母,早在得知元徵阖府即将回京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到青州府打听好了各人的尺寸。
之后又请了府里最好的绣娘给他们各备下了应季衣裳十数套,花色面料样式俱是京城里最时兴的。
至于成衣铺子邓氏根本没有考虑过,她要的是诚意而不是表面的光鲜,府里绣娘的手艺才最妥当。
豆豆略一思索道:“还是穿大伯母准备的吧。”
采青应了一声和采桑一起到衣柜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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