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长长叹了口气,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靳大嬷嬷的这份用心和隐忍功夫真是天下一绝了。
见她陷入沉思,丫鬟们虽然着急但也不敢催促。
此时听见她叹气,丁香忍不住道:“小王妃,您得赶紧拿个主意呀,万一二夫人……”
豆豆道:“爹爹还没有回府?”
其实这也是白问,今日永泰帝晕厥的消息传进京城,身为天子信臣的元徵和阁老们要做的事情太多,肯定顾不上回府。
果然丁香回道:“二老爷尚未回府,这件事儿奴婢和豆蔻不敢声张,只告诉了侯爷和侯夫人,不过侯夫人已经派人传话去了。”
丁香和豆蔻考虑得很周到,不管是闺中少女还是已婚妇人,失踪这种事情都关乎名节,的确是不能声张的。
靖南侯手中并无实权,能在府中帮忙稳住局面已属不易,实在不能指望他们夫妻出手解决这么大的事情。
豆豆也不吃饭了,吩咐降香:“给我取一件出门的衣裳,陪我去一趟去靖南侯府,爹爹此时也应该回府了。”
这件事情越搞越复杂,还是回府同爹爹商议一番为好。
降香应了一声去了内室。
说话间胖麦穗儿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小王妃,惊风大爷说楚随找到了,抓不抓只等您示下。”
豆豆略一思索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依旧派人暗中盯牢了,绝对不能让她跑掉。”
皇帝陛下并没有规定她捉拿楚随的时限,但他肯定不希望自己仓促行事影响大局。
楚随乃是宇文昊的心腹,如果此时就把她抓了,以宇文昊小心谨慎的性子,说不定就会放弃之前的计划,皇帝陛下这一出离宫避暑中毒晕厥的戏码就白浪费了。
胖麦穗儿又急匆匆跑了出去。
豆豆把外裳套上,随便抿了抿头发便带着降香和丁香以及八名暗卫装扮成的侍卫快步走出了长生园。
寂静的夏夜,马蹄声和车轮声显得格外急促和刺耳,声声都像是碾在豆豆心上。
大周朝这些年国泰民安,往日这个时辰街面上还十分热闹,可今日却空无一人,显然百姓们已经得知了永泰帝晕厥的消息,都早早归家去了。
豆豆放下车帘子,她知道此时最需要的就是镇定,可她的心却如即将沸腾的水一样无法平静。
皇帝陛下虽然又给了她一百暗卫,可事情越来越复杂,人手依旧不够用。
也不知道霍骁此刻在什么地方,想来他那边的情势定然不比自己这边轻松。
只盼着这个乱局早日结束,她和她的亲人们都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
豆豆的马车刚准备驶入苦水胡同,只听前方一阵急促嘈杂的马蹄声响,一匹骏马直直朝马车这边飞驰而来,车夫猛地一拉马缰,车厢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停了下来。
马车周围的八匹骏马立刻围拢上来,其中一名暗卫厉声喝道:“大胆,竟敢冲撞小王妃的车驾!”
那人骑术倒也了得,堪堪在他们的马前三尺处勒住了马缰。
他翻身下马把头上的黑色风帽一掀,露出了一张绝丽的容颜,在胡同口的灯笼掩映下显得分外焦急。
方才问话的那名暗卫惊呼道:“穆少夫人!”
暗卫并没有看错,来人正是陆九。
她顾不上搭理那名暗卫,朝马车这边疾呼道:“车上可是元二?”
暗卫们知道她和自家小王妃交情不错,自是不好阻拦,一带马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豆豆听见两人对话的声音,急急掀开车帘子探出半个脑袋:“陆九?你怎的……”
陆九也顾不上形象了,快步走到豆豆车窗前,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塞进豆豆手里,焦急道:“你先看看这个。”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手段下作
马车的车厢四角都悬挂着硕大的夜明珠,并不难看清楚陆九塞进豆豆手里的物件儿。
那是一根通体翠绿的玉簪,在夜明珠的光芒映照下像一汪碧水,润泽而毫不张扬。
豆豆的手一松,那玉簪直接掉了下去,所幸降香及时伸了一把手,将簪子稳稳接住了。
“陆九,你从哪儿得的这簪子?”豆豆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拉住了陆九的手腕。
这簪子玉料极好,样式和雕工却算不上顶出色,于豆豆而言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因为这是去年顾氏双娇寿诞时她亲手为姐妹俩雕的一对玉簪,顾朝的是粉玉,顾夕的是翠玉。
顾朝喜不喜欢这玉簪豆豆不得而知,但顾夕却是爱不释手,一点也不嫌弃女儿那有些“笨拙”的雕工。
从那日起,不管是进宫时按品大妆还是家居时的轻便服饰,甚至都不管衣着的颜色和这簪子是不是相冲,顾夕再也没有让这根玉簪离开过她的发间。
这一点但凡经常有来往的京城贵妇都知晓,不是什么秘密。
以陆九的观察力,能够认出这是顾夕的簪子并不奇怪。
豆豆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了,方才得知母亲失踪的时候她虽然很担心,但头脑还能保持冷静。
可此时此刻亲娘从不离身的物件儿出现在她眼前,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丝绝望。
如果娘真的落入了那些人手里,她该怎么办……
陆九被她焦躁而哀伤的情绪所感染,眼圈也有些发红,忙安抚道:“你先别着急,听我说。”
遂把她如何得到这根玉簪的过程详细讲了一遍。
陆九那日对豆豆说过,穆家的老夫人和夫人对新媳妇从来都不放心,每日八百里加急来回传递消息,目的就是为了盯着她的一言一行。
当然,穆家虽然势大,八百里加急也不可能专门只为两位夫人送信,穆家来往京城的那些密信也是一并传递的。
今日刚用过晚膳,例行的八百里加急信件又到了,陆九依往日的习惯去穆应非的书房取两位夫人专门写给她的信件,却发现了这根玉簪。
“……元二,我方才的话你肯定会生疑,因为武宁侯夫人的随身物件儿绝不是轻易就能拿到的,穆家人既然得到了就一定有重要的用途,绝对不会轻易被我发现并且拿走。
可我觉得即便是他们想要利用我,我也不能当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我没办法帮你打听到侯夫人的下落,更没本事把她救出来,只能尽早把消息传递给你。
你快想办法落实侯夫人现下的情况,如果真是出事儿了便赶紧想办法应对……我是偷跑出来的,去了定北王府才知道你来了靖南侯府,只好骑快马抄近路来堵你,好在没有耽误事儿。
你别着急,行事多加小心,我还得赶回府里去,先走了……”
陆九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气都有些喘不上来,说完转身就要走。
“穆少夫人——”豆豆的表情依旧凝涩,降香却忍不住唤了一声。
她本不是性情莽撞的人,可方才陆少夫人那些话实在是……
总之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再问仔细些。
陆九扭过头摆摆手:“好生伺候你家小王妃,我改日再来找她说话。”
“走吧,有话回侯府说。”豆豆突然出声,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下来。
车夫和暗卫们应了一声,一行人调整了车马驶进了苦水胡同。
“小王妃,奴婢看不懂穆少夫人。”降香皱着眉头道。
豆豆道:“不管她是敌是友,今日把玉簪送到我手里是善意还是有所图谋,咱们暂且可以不管。眼前要紧的事情是娘……穆应非这个该死的,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穆应非和顾夕一行人前后脚离开京城,一个名义上去往荆州,一个确实去的是湖州。
但不管是荆州还是湖州,全都要往南走,说是同路也不为过。
之前她和霍骁并不是没有怀疑过穆应非突然离京的用意,但更多的是从他们暗中起兵,逼宫造反的角度去考虑的,完全没有想到他还能腾出手去对付自家娘亲。
对方行事实在大悖常理,但她考虑问题的确也不够周全。
裴家的侍卫和霍骁的暗卫其实已经足够厉害,寻常时候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可遇到宇文昊和穆应非这样的人……
娘亲自带着准大嫂去湖州提亲的事情该知道的人全知道,宇文昊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堂堂的前太子总是用这些卑鄙无耻的下作手段,要么利用女人,要么绑架女人,他就不觉得龌龊,不觉得寒碜么?
先帝究竟是为了什么废掉宇文昊她是不太清楚,可听其言观其行,比起当今陛下的确多有不如。
当今陛下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君子,但好歹人家做人做事还有底线,身为九五之尊,属于人性中温情的一面却还没有完全泯灭,已经非常难得了。
她的一通腹诽刚结束,马车已经驶到了侯府侧门处。
主仆二人一起跳下马车,侯府的门房赶紧迎上来行礼:“奴才参见小王妃,您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豆豆并没有多做解释,只问道:“二老爷回府了么?”
门房躬身道:“大概一炷香之前进的府。”
听说爹爹已经回府,豆豆真是松了一口气,道:“你去忙吧。”
门房喏喏退下,赶紧吩咐人把侧门打开。
一行人很快进了侯府,豆豆心知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伯父一定会直接候在府门处等候爹爹回府,所以爹爹此刻一定会在靖南侯的书房中。
她带着降香,加快脚步朝靖南侯元敬的书房走去。
果然,平日里十分冷清的书房中灯火通明,除了三位老爷,几位已经成年的少爷也在其中。
靖南侯元敬、三老爷元放以及少爷们的面色都十分凝重,反而是元徵这个当事人的状态还稍微好些。
豆豆走进书房一一给靖南侯兄弟三人行礼,又和堂兄们点了点头。
事情紧急大家也不讲究那许多礼数,靖南侯焦急道:“沅儿,你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元徵情知府里这些人在这件事情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这份心意还是很让他感动的。
他冲靖南侯和三老爷拱了拱手道:“大哥、三弟,天色已晚,不如你们带着侄儿们先各自回房休息,一旦有消息我会及时让人给你们传递消息。”
第二百五十四章 商议对策(一)
靖南侯和三老爷元放带着子侄们各自散去,书房里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豆豆挺得笔直的肩背终于撑不住了,她挽着元徵的胳膊道:“爹爹,我娘那边好像也出事儿了。”
元徵暗惊道:“怎么回事儿?”
豆豆把方才陆九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道:“这事儿肯定是宇文昊指使穆应非做的。”
本来父女俩议事不该在靖南侯的书房,但事情紧急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元徵把豆豆拉到书案旁的椅子上坐下,这才道:“为父听你方才话里的意思,像是不确定你娘那边的情况?”
豆豆道:“我初初看见玉簪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但静下心来想一想又觉得事情应该不至于糟糕到那个地步。”
元徵捋了捋颌下的胡须道:“你的意思是你娘肯定是遇到穆应非派去的人了,但是不是被抓住了还很难说。”
豆豆点点头:“我娘此次出行,除了裴家的几十名侍卫外,霍骁还安排了十名暗卫暗中保护。就算穆应非仗着人多势众,想要把娘抓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退一万步说,侍卫暗卫们寡不敌众,但他们绝对不可能全军覆没,至少也能逃脱一两人前来给我送信,而现在却是音讯全无,说明这件事情定然有隐情。”
元徵沉吟道:“还有,如果照陆九的话说,她是因为去穆应非的书房中去信件的时候发现的玉簪……穆应非此人为父接触得不多,但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行事极其周密的人,断然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况且就算陆九是京城穆府的女主人,又有武功傍身,想要趁夜混出守备森严的穆府来给你送信也绝非易事,说不得这也是宇文昊和穆应非的计策。”
豆豆道:“这肯定是他们的计策,抓娘多半是为了胁迫威远侯府、霍骁和我,抓母亲则是为了胁迫爹爹替他们做事。
正因为如此,如果娘真的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他们在举事之前肯定不会把这个消息暴露出来,之所以让娘的簪子出现在我面前,正说明娘现在十分安全。”
听她说对方抓顾朝是为了胁迫自己为他们做事,元徵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二闺女说话还真是给自己留面子,宇文昊抓顾朝的原因肯定不仅仅是这个,那两人纠缠了半辈子,谁知道如今还有几分情意,又打算起什么幺蛾子。
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计较这些,他沉声道:“你派人盯着他们,他们同样时刻在注意你的动作,大约是你最近人员调度太过密集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为了防止你破坏他们的行动,所以才想要给你一个警告,让你切莫轻举妄动。”
豆豆轻嗤道:“所幸霍骁此时不在京中,他们想来是不怎么看得起我这个弱女子,认为我能做的事情毕竟有限,否则手段肯定更加毒辣。”
元徵道:“那陆九你怎么看?”
豆豆蹙着眉道:“说实话我是越发看不清楚她了,之前觉得她就算和穆应非不是一条心,但两人也肯定是为同一个主子效力,可她总是做出一些出乎我预料的事情。
就好比方才,她坦言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还说我肯定会对她的行为起疑,甚至还说她大约是被穆应非利用了,让人感觉她和初初相识的时候一样磊落之极,但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不过我一直都提防着她,而且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做过任何不利于我的事情,把她暂时放一边吧。”
元徵道:“总之你一定要仔细防备,人往往就是大风大浪都扛过了,却在小河沟中翻船,一定要吸取教训。”
“是,女儿记住了。”豆豆应了一声,又道:“爹爹既然说这样的话,定是和女儿一样怀疑靳嬷嬷是内奸。”
元徵叹道:“为父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早些年没有把靳老婆子从你母亲身边撵走,心软的确是大忌。”
其实豆豆对靳嬷嬷的印象还真是不算差,毕竟她这些年从靳嬷嬷身上还是学了不少的东西,也算是同她有一份师生之谊的。
元徵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为父知道你对她还是有一些感情的,毕竟大家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她为咱们家也做了不少的事情,其实和亲人也不差什么。
从前我只是觉得她把你母亲教养成这个样子,多半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毕竟把未来的一国之母拿捏住,她的下半辈子就真是风光无限了。
可笑我元徵自诩善于识人,却还是看错了靳老婆子,没想到她居然对宇文昊这般中心耿耿,二十年的时间在咱们府里隐忍不发,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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