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归——云月颜

第二百六十二章 韩氏之忧
　　人都是要脸面的。
　　同霍小王妃之间的那些恩怨马明瑞本是不太想在外人面前提及的，毕竟最终吃亏最大的人正是他自己。
　　虽然宇文怿并不是什么外人，而且在座对的诸位也不至于因此笑话他。
　　可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嘴角一弯道：“霍小王妃三年前去过凉州白虎营，和在下有过几面之缘。”
　　其实这事儿还真怪不得宇文怿，身居高位的人自是不可能事必躬亲，加之永泰帝对他们兄弟要求甚严，他自己又是个有野心的，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
　　三年前马明瑞等人在凉州给人下毒的事情他听说过，甚至公孙墨也是通过他介绍才去的怀远将军府，但具体的细节他并没有详细过问。
　　况且那个时候马明玉他们全都不知道豆豆的真实身份，只把她当做一个身份普通想要攀附权贵的女孩子，就算是宇文怿详细过问了也没有什么用。
　　霍骁和豆豆大婚后，马明玉等人知晓了小王妃正是当年的钟离小将军，却再也没有寻到机会对宇文怿说，阴差阳错之下他竟然到现在也不知道豆豆去过凉州白虎营的事儿。
　　但他毕竟还是聪明，很快就把豆豆同三年前那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他眉头一皱道：“莫非当年你们在凉州时想要算计的人就是元沅?”
　　马明瑞有些惭愧道：“那时霍小王妃女扮男装去凉州同霍小王爷私会，和明玉结下了梁子，正好王爷替家父寻得良医……这事儿是我们一时大意，早知道她的身份……”
　　宇文怿怒从心起，这都是些什么人，什么事儿！
　　不晓得身份便可以随便得罪，甚至谋算人家的性命？
　　就算元沅只是一介普通民女，只要他得了霍骁的青眼，便不能等闲视之，更不能随意轻视欺侮。
　　难怪元沅前年回京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比第一次入京时愈发冷淡，还有霍骁也是越发不爱搭理自己，原来根源在这里!
　　亏得他还三番五次厚着脸皮去讨好他们夫妻，他们俩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自己呢！
　　只是现在还计较这些有什么用？在这种关键时刻，马家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他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明瑞表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只是元沅这个女人绝不容小觑，霍骁虽然不在京中，却给她留了不少的人手，这次如果不是依巧机灵，明玉手中对的半块兵符也送不出来。”
　　依巧过去在凉州的时候就是专门替马明玉打探消息的，又是马府的家生子，忠诚度和能力都没有问题。
　　听说兵符是通过她的手送出来对，马明瑞心里的疑惑少了些许。
　　他沉声道：“兵马在下已经全数带进了别苑交由王爷指挥，只是您有几分把握？”
　　自从卸掉军职，这三年来马明瑞全副身心都投入在训练这支私兵上。
　　可以说这个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马家私底下养这支军队有多艰难。
　　马家虽然是世家，又出了一名贤妃娘娘，可依旧不具备豢养私兵的财力，恪亲王那边的确也给了泰王不少支持，但比起养兵的花费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更何况泰王要想成事，拉拢朝臣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当年养父何至于选了兰州首富的女儿做自己的妻子，让养母至今心里依旧不平。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得到多少就得成倍回报，马明瑞一直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此并不觉得有多委屈。
　　说起来，他这个同马家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养子，为了泰王殿下坐上那个位置也着实付出了不少。
　　可如果此次举事最终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马家阖府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马明瑞这辈子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可怜虫。
　　宇文怿面上显出一丝嘲讽，富贵险中求，更遑论帝位?
　　他面色淡淡道：“如果等到有十成把握再动手，你觉得那把椅子还能轮得到本王头上？”
　　他把脸转朝正面，朗声道：“诸位请放心，本王同恪亲王早已经达成协议，他会一力支持本王登上帝位。”
　　在座的苏家老少人等一听此言，视线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半晌没有说话的恪王世子宇文曜。
　　宇文曜终于动了动他的薄唇：“诸位无须怀疑恪亲王府的诚意，父王已经年迈，如若不是宇文昭逼迫太过，他老人家依旧在登州颐养天年，而本世子更是过惯了清净闲散的日子，早已经萌生退意。”
　　言下之意就是恪王府对那个位置没有分毫兴趣，之所以选择支持泰王，完全是因为同永泰帝有仇，咽不下这口气。
　　只要能把宇文昭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他们父子甘愿重新回到登州府生活。
　　且不说苏家人和马明瑞信不信这样的说辞，苏琳的母亲，忠勇侯世子夫人韩氏却为女儿女婿以及全家人的选择感到忧心忡忡。
　　此刻她和苏琳也在西郊别苑，母女二人就在距离探香阁大约几百尺远的一座亭子里。
　　纵然郁郁葱葱对梅树遮挡住了韩氏看向远处的视线，她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今日别苑中的气氛不同往日。
　　韩氏蹙着眉头道：“琳儿，母亲还是觉得殿下此时举事有些急躁了，连这梅林都能藏得下的兵马，是不是太少了点？”
　　韩氏不是没有见识的普通妇人，聪明之处丝毫不亚于苏琳，又因为年纪更长对缘故行事更加追求稳妥。
　　此次马明瑞带来对的兵马不过五千，同京畿附近的驻军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
　　而且她和泰王夫妇不一样，皇室的陈年旧事听说过也经历过。
　　恪王和先帝为了帝位的纠葛争斗，废太子宇文昊当年是怎么被废黜，又是怎么被流放到漠北，这些都是教训！
　　他们都是在帝位争夺中输过对人，再次重振旗鼓怎会甘心为他人做嫁衣。
　　女婿对才华能力她是看在眼里的，可真的同那两人对上，估计还是太年轻，心又不够狠，手段也不够毒辣，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苏琳浅浅一笑：“母亲太过多虑了，兵不在多而在于精，马明瑞此次所带对的五千人全是精心训练好几年的精兵，况且殿下对恪亲王和宇文昊从来也没有真的信任过，一直有所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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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箭在弦上
　　韩氏还待再劝说女儿几句，苏琳却已经不想说这些了。
　　她握住韩氏纤瘦的手道：“母亲，等一切安定下来暑热也消了，您还是早些搬回府里，女儿不希望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却让别人去享受成果。”
　　韩氏知道女儿指的是丈夫那一院子的侍妾通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女儿自小聪明学什么像什么，后来又得到了太皇太后的倾力培养并且顺利成为了亲王妃，加之对自己又一向孝顺，其实她真的不应该再有更多对的奢望了。
　　可谁也不知道，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女儿小小年纪就陷进宫廷争斗中，正如她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做这个世子夫人。
　　她连那个男人都不在乎，又怎会去在乎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这些话她从前也对琳儿说过，可惜琳儿和她不一样，年纪轻轻的她就早已经见惯了手中掌握着权势的女人，如何肯甘于平淡。
　　但她承认自己还是欣慰的。
　　她不在乎男人，不在乎是不是能够把持忠勇候府内宅，但她也同样不想过那种日日被人欺负的日子。
　　她出身清贵，自小学得了满腹对才华，也沾惹了一身的清高。
　　说得好听了是不屑于去和那些女人争宠，其实她还真是弄不来那些手段。
　　如果不是女儿这些年争气，又顺利嫁与泰王做了正妃，她估计早就被挤兑到哪个犄角旮旯儿去了。
　　她嘴角弯了弯，道：“母亲都听你的，出来这几个月也是该回去对时候了，只是你们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苏琳像是小的时候一样依偎在韩氏怀里，带着一丝鼻音道：“娘，等王爷顺利登基，您便是皇帝陛下的岳母，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敢对您不敬，女儿一定要让您过得舒心快活。”
　　韩氏对心里又酸又软，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顶。
　　多少年没有从琳儿嘴里听到近乎撒娇一样的语气了。
　　那时琳儿还是个围着她打转的娇俏甜美的小姑娘，她的发丝是那样细软，只是轻轻抚摸着就感觉心都要化掉一样。
　　如今细软的发丝已经被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取代，发丝也不再那样软和。
　　繁复精美的发髻，奢华高贵的发饰，说是抚摸发顶，其实摸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凤钗。
　　她带着一丝遗憾道：“琳儿，娘知道你性子要强，见识也不输给那些男子，可你终究还是个女子，又嫁入了皇室，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
　　女婿看着温和斯文，其实野心大的很，这样的男人是最不好驾驭的。
　　在追逐权势的过程中他需要冷静果敢的妻子，一旦得到想要的一切，他的需要就全都变了。
　　到那时如果琳儿不懂得适应不懂得取舍，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苏琳扬起俏脸道：“娘，女儿懂的，这辈子绝对不会把心放在男人身上，他们不值得。”
　　韩氏没想到女儿竟早已经把这些事情看透了，心里的酸软直接变成了酸涩。
　　她们母女都不是那种有福气遇到良人的女人，所以根本不要去奢望什么白首不相离的情感。
　　韩氏叹息道：“你能这么看得开其实也挺好，但还是要抓紧为王爷生下嫡子，你们成婚已经快两年，万一那些个侍妾生出长子也是麻烦，你看看宁王和二殿下就知道了。”
　　苏琳道：“娘放心，女儿不会去和那些女人抢男人，但绝对不会让别人碰为最在乎对东西。”
　　韩氏知道多说无益，只好把女儿再次揽进怀中，像是要把所有对力量全都给她一样。
　　探香阁。
　　商议完大事之后，宇文怿把马明瑞单独请到了一间小书房中。
　　把门合上后，宇文怿对面色变得比之前更加凝重。
　　马明瑞刚想开口就被他抢先道：“明瑞表兄，方才本王不过是在做戏，恪亲王那个老东西野心大得很，宇文曜的话根本不能信。”
　　马明瑞皱眉道：“既如此，王爷又何必着急发兵？”
　　宇文怿道：“本王何尝不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父皇已经中了毒，晕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说不定很快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如果不去争抢，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周朝的江山落在宇文昊和宇文荻手中么？”
　　马明瑞道：“可在下听闻皇帝陛下是颇为看重您的，既然他期间还醒过几回，说不定会留下遗诏传位于王爷，您急于发兵恐怕适得其反呐。”
　　宇文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明瑞表兄，你不了解我父皇，他的眼里心里从来便只有姜贵妃和老四……”
　　马明瑞忍不住打断他对话道：“在下的确没有福气见过陛下，可陛下并不糊涂，怡王殿下那个样子实在是……”
　　宇文怿摆摆手道：“就算如你所言父皇留下传位于我本王的遗诏，你别忘了此时陪伴在云霓山庄的人都有哪些。”
　　马明瑞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在云霓山庄伴驾的人？
　　裴皇后、顾阁老、董阁老，这都是二皇子一派的人。
　　姜贵妃、瑞映公主，这都是怡王殿下一派的人。
　　而云霓山庄本身是霍小王妃对产业，她乃是二皇子嫡亲的表妹，怡王殿下的小姨子。
　　在这种时候别人进出山庄肯定不容易，可霍小王妃却不难。
　　然，她是绝对不会支持泰王一派的，所以遗诏上不管写的是哪位皇子的名字，最终谁能够登上皇位还得上面这些人说了算。
　　有皇后、贵妃、两名阁老、一名公主为证，谁会去，谁又敢怀疑遗诏的真实性？
　　所以，方才泰王殿下所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真不是气话。
　　宇文怿又道：“明瑞表兄，以前本王也以为父皇最看重的儿子是我，可自从他晋了淑妃的位分，又让她独揽后宫大权，本王就知道那些个看重都是假的。
　　后宫妃嫔晋位何其艰难？尤其是位分本就已经很高对妃嫔。
　　以姜贵妃的出身，能晋妃位已属不易，更何况还是四妃之一的淑妃。
　　如果父皇属意的继承人是本王，绝对不会在皇后之下又弄出个贵妃，就算是也该是本王的母妃”
　　马明瑞对他对话深以为然，的确，照这个说法怡王殿下和二皇子对机会都比泰王大得******s：感谢【iou856771】的月票~谢谢大家的订阅推荐~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又有奸细
　　宇文怿见马明瑞明显被自己的话打动了，心下稍微有些安慰。
　　他毕竟还是年轻阅历不足，即将要做的事情又太过重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身边的人不少，但真的能敞开心扉说心里话的人却没有几个。
　　难得今日遇见颇有才干又和自己年龄相当，而且基本能够信任的马明瑞，要不是事态紧急，他真是想要好好同他聊一聊。
　　他想了想后道：“不瞒明瑞表兄，除了宇文昊和宇文荻，裴皇后也在母妃面前明确表示过愿意支持本王，但她的话同样不可信。”
　　马明瑞一共也没见过几回马贤妃，对她的印象仅止于当年肃州晋王府那位样貌明艳动人的侧妃马氏。
　　虽然听养父养母说过很多次这位“姑姑”如何聪明如何有本事，但鉴于马明玉“珠玉”在前，他对马贤妃的心智不敢抱有太大的幻想。
　　所以他非常认同宇文怿的话，马贤妃被裴皇后哄骗几乎是肯定的。
　　二皇子据说是被厌弃了，可裴家势大，二皇子背后又有顾家，甚至是元家霍家扶持，一旦永泰帝有个闪失，他上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裴皇后有什么必要放低身段去哄骗马贤妃？
　　他眉头一挑道：“王爷，裴皇后利用贤妃娘娘的目的何在？”
　　宇文怿淡笑道：“明瑞表兄有所不知，裴皇后同霍小王妃并不和睦。”
　　这样的传言马明瑞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但一直不怎么相信。
　　嫡亲的姑姑和侄女，纵然平日有些意见不合，在大是大非面前肯定会摒弃前嫌戮力同心。
　　尤其是事关皇位，霍小王妃就算不把霍家拉到二皇子那条船上，也不应该给他使绊子。
　　宇文怿道：“本王也曾多方打探，始终没有打探到两人不合的原因，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两人之间不睦已久且不可调和，相比于二皇兄，霍小王妃似乎更愿意支持四皇弟。”
　　马明瑞道：“恕在下直言，怡王殿下我也是见过的，他那个样子……霍小王爷和霍小王妃都不是糊涂人……”
　　宇文怿不以为意道：“明瑞表兄，霍家那五十万铁骑委实太过扎眼，大周朝几代皇帝都是爱不得恨不得，既要倚靠他们守疆固土，又得防着他们什么时候起了不臣之心。
　　于霍家也一样，那兵权犹如一把利剑，杀得了别人也能伤得了自己，为了长久的富贵安稳，不如扶持一个傀儡，在众多的皇子中，四皇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