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瑞有些不认同,毕竟他在霍大将军麾下待了那许多年,霍家是不是有那份心思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他抿了抿唇道:“如果霍家真有那样的野心,去扶持那些年纪尚且幼小的皇子不是更加便宜?”
宇文怿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便是他们的狡猾之处,论起宠爱,那些小皇弟比起四皇弟差得远了,扶持他们上位固然更容易掌控,却难免遭人质疑。”
马明瑞不好再辩驳,只好道:“王爷,此次小王爷离京,您可知道他的去向?”
宇文怿疑惑道:“明瑞表兄此话何意?”
马明瑞道:“王爷坦诚,在下也就不再遮遮掩掩,霍小王爷身边有我的人,但为了避免暴露他很少主动同我联络,可这次事情紧急,按说他那边应该有消息的,可直到现在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宇文怿大吃了一惊:“什么,你居然能在霍骁身边安插人!”
要不是能肯定马明瑞并不是个喜欢吹牛说大话的人,宇文怿几乎张口就要说对方在撒谎了!
马明瑞半分自得的神态都没有,道:“总之霍小王爷那边没有消息,我这颗心总是忐忑不安的,就怕他冷不丁突然冒出来坏了咱们的事。”
宇文怿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马明瑞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毛毛的。
霍骁的武功和势力他们这些皇子一直以来都望尘莫及,他行事作风又向来诡异莫测,马明瑞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他一咬牙道:“霍骁固然厉害,但他并非无懈可击,元沅就是他的软肋,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有元沅在手,霍骁就算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只会为我们所用。”
马明瑞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理当然是这个道理,可别说元沅本身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霍骁既然那么重视她,又怎会不做好周密部署,想要动她可谓比登天还难。
宇文怿刚想再说两句,只听门外传来小厮回话的声音:“王爷,赵统领求见。”
他提高声音道:“请赵统领进来。”
赵统领是宇文怿的侍卫统领,是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
他走进书房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王爷、马少将军。”
宇文怿道:“赵统领请起,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赵统领站起身道:“回王爷,属下方才得到了两个消息。第一,陛下最近一次晕厥已经持续三个时辰,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第二,今日一早五城兵马司派出了所有人手在京城里大肆搜查,搅得人心惶惶,咱们的产业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大家伙儿想请王爷示下。”
得知父皇陷入深度昏迷,宇文怿的心里一阵刺痛,但很快就被大权即将在握的感觉压了下去。
他拧着眉头道:“五城兵马司为何突然有这么大的动作?”
赵统领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事情仔细讲了一遍。
宇文怿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五城兵马司如今由冯霁暂代都指挥使,可冯霁本身就是霍骁的人,就说明此次行动本就是霍骁的意思。
可霍骁明明离开京城已经一个月了,究竟是他在暗处指挥,还是说这件事情是元沅的意思,亦或是……
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如果真是父皇的计策,那这该是多大的一个局。
他到底是赌一把呢,还是忍一辈子呢……
马明瑞道:“王爷,在下觉得此时京城闹腾起来倒不是件坏事,如今盯着那个位置的人多得很,都是想动而不敢动,这一乱,咱们反倒是可以不露痕迹地掺和进去。”
宇文怿对那赵统领道:“再去打探消息,另派几名精干的人盯住定北王府,主要是盯住霍小王妃的动向。”
“是,王爷。”赵统领抱了抱拳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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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愚不可及
云霓山庄。
对外宣称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永泰帝,此时正沿着密道来到秘密修建于马球场马厩下的一间密室。
虽然清楚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实在马厩下面,却并不影响永泰帝的好食欲。
装晕厥除了难受之外,不能好好进食也让人非常不爽。
云霓山庄空气好他最近活动得又比平日多,食量比在宫里的时候增加了不少,饿了这么半天说是前胸贴后背都不为过。
好容易来到这个没有人能够窥探,又不需做任何提防的地方,永泰帝顾不上维持天子威仪,也不需要人伺候,甫一坐下便自己拿起筷子迅速把桌上的各种吃食一一品尝了一遍。
刘顺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搐。
从没想过陛下还会有这么不讲究的时候,这可是马厩下面欸,虽说看不见那啥马粪,也是很膈应的好不好!
好容易永泰帝吃了个七八分饱,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把筷子放下,用丝帕擦了擦嘴道:“吃食撤掉,把人请进来吧。”
刘顺赶紧收敛住思绪,忙让人把饭菜撤走,一面又亲自走了一趟。
不一会儿,两名暗卫带着一位眼睛上蒙着黑布的男子跟着刘顺走了进来。
永泰帝一抬手,示意暗卫把那人眼睛上的黑布去掉。
暗卫抱了抱拳,立刻伸手揭掉了黑布,露出了一双智慧而精明的眸子。
这人须发花白,身材清瘦颀长气质儒雅,正是当朝内阁首辅顾允年。
不愧是屹立大周朝堂几十年不倒的重臣,顾阁老见到本该晕厥在床上的永泰帝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眸光也依旧平静无波。
他一撩衣摆跪下道:“老臣参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动作和语调都一如他这几十年来每次给大周朝皇帝陛下见礼,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从年少时拜顾允年为师那时起,永泰帝就最讨厌他这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在他面前自己仿佛就是那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不管怎么折腾怎么闹,他一如既往地用那种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自己,摆出一副包容一切的长者姿态,让自己惭愧到不忍心责罚他。
自己好像又失败了一回!
永泰帝认命地指了指身侧的椅子:“此处简陋,恩师坐吧。”
“老臣谢陛下。”顾阁老站起身略抻了抻衣摆,稳稳坐在了永泰帝旁边的椅子上。
论起忍耐功夫,永泰帝真是比不了顾阁老,他闷闷道:“恩师就没觉得奇怪?”
至于奇怪些什么他都懒得明说了。
顾阁老温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不管做什么决定老臣都不会觉得奇怪。”
永泰帝轻嗤道:“那要是朕想把这大周江山给折腾没了呢?”
顾阁老嘴角一扯:“陛下会么?”
永泰帝带着隐隐的怒气道:“你就说你会怎么做!”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和顾阁老闹别扭,而且这话一出他就觉得自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在闹脾气一样,简直可笑极了。
顾阁老笑道:“老臣一定会尽力劝阻陛下。”
永泰帝也笑了:“要是阻止不了呢?”
顾阁老继续笑道:“那便依了陛下,然后尽力去描补。”
永泰帝讥讽道:“就像你对先帝那样,明知宇文昊迟早会是个祸害却依旧守着那个秘密死不松口。这二十多年恩师一直尽力在描补,然而事情却越发糟糕,如今且看你还怎么描补得下去!”
顾阁老的面色终于有了些变化,道:“陛下是说大皇子竟然回京了?”
永泰帝轻哼一声道:“岂止是回京,他都已经对朕下手了,否则朕何必躲在这云霓山庄里装晕!”
这话顾阁老当然不会相信,宇文昊能有多大的势力?
暗中下手是他唯一的办法,即便如此,陛下还好好坐在这里,就说明宇文昊已经失手。
既然已经失手,他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陛下逼迫到这种地步。
他正色道:“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您乃是一国之君……”
永泰帝轻笑道:“恩师,您的外孙女的确是亲的,这一点永远都不用怀疑,连劝说朕的话她说的都和您一模一样。”
这思维也太跳脱了些,忽地一下就从宇文昊跳到了他的外孙女,饶是顾阁老都有些发懵。
永泰帝继续笑道:“恩师不必怀疑,朕说的就是您的外孙女霍小王妃元沅,朕来这云霓山庄之前她说的话几乎同您方才说的一字不差。”
顾阁老想起自己那个曾经是干的如今是亲的外孙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己初次同她见面时果然没有看错,那丫头就是个胆子大的,竟然敢同陛下合谋!
永泰帝斜睨着他道:“恩师,不是朕故意想要讥讽于您,论及胆色,您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您的外孙女。”
顾阁老一点也不想否认这个说法,十分干脆道:“的确,初生牛犊不怕虎,老臣终究是顾虑太多,做不到年轻人那般一往无前。”
永泰帝抖了抖衣裳下摆,冷声道:“恩师,同您扯了这么半日,您是不是该给朕一个爽快话了?”
为了打听当年的秘事,永泰帝在顾阁老身上不知道用了多少办法。
然而他总是说宇文昊早已无力危及大周江山社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
如今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永泰帝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如果顾阁老依旧那般顽固执拗,休要怪他不讲情面。
谁知顾阁老还真是不为所动,依旧是过去的态度和口吻:“陛下,老臣在先帝面前发过誓的。”
永泰帝怒道:“朕还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发过誓,就算是宇文昊谋反也要留他一条命,可朕后悔了怎么办?朕没本事把大周朝治理得跟个铁桶一样,万千的黎民百姓也禁不起他宇文昊左一次右一次折腾!
只听说过千日做贼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朕防不了也懒得防,就想把他一次性解决掉!您本是大周朝最聪明的人,又何必做这种愚不可及的事!”
顾允年的薄唇动了动,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陛下非要听的话老臣也可以破了这个誓言,只求将来去见先帝时先帝莫要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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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皇室秘辛
顾允年和时下许多进士出身的文官一样,虽然半辈子都在朝堂中和人明争暗斗玩弄权术,却又不愿意失了所谓的文人风骨。
他这样的人对于自己发过的誓言是万分看重的,很大程度上可以说信誉高于一切。
当然,性命也不是不重要。
然而,宇文昊如今不仅仅是皇帝陛下心中的一根刺,而且已经成为了大周朝的一颗毒瘤,已经到了不割不行的地步。
先帝在位几十载,向来爱民如子,一定不会忍心看着他最为看重的江山社稷和万千子民被宇文昊祸害。
罢了,隐忍这许多年,他也算是对得起先帝的提携知遇之恩了,纵然将来去见先帝时,先帝怪罪下来,他顾允年一力承担便是。
永泰帝见他终于肯松口,多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愤懑和不满散去了不少,他亲自替顾阁老倒了一杯茶:“恩师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陛下折煞老臣了。”顾阁老有些尴尬地接过了茶杯。
虽然对方一口一个恩师,但顾允年清楚这份所谓的师生之谊真的没有多重,不过对于一国之君而言,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非常不易了。
他不由得长叹道:“陛下,老臣承认自己对人做不到一碗水完全端平,但当年真的没有刻意贬低陛下的意思。”
永泰帝轻笑道:“朕知道恩师从来不会因为身份就对我们这些皇子特殊对待,这也是父皇让我们兄弟拜在您门下求学的原因。
当年一起去您府上求学的少年大概二三十个,轮起资质朕只能算是中等,自是不可能像宗之那样得您看重。
只是那时朕太过年轻,对您的确是有些不满,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朕都快到不惑之年了,如何还会去计较这些小事。”
入朝为官几十载的顾允年知道皇帝陛下的话也只能听听,不管是当年的宣德帝还是现在的永泰帝,最爱计较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小事。
不过他也不在乎了,轻啜一口茶道:“陛下应该知晓本朝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
永泰帝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当今的皇帝,本朝的江山是怎么得来的,他又怎会不清楚。
顾阁老道:“所有人都以为前朝余孽已经尽数死在了当年那场大火中,其实不然。”
永泰帝一听这话龙目都睁圆了,莫非宇文昊竟然同前朝余孽有关联?
前朝皇族姓李,开国之初也是政通人和,盛世延续了近百年,之后的皇帝一个比一个昏庸,尤其是最后两位皇帝,竟把朝政大权全数交与宦官,父子二人长达几十年几乎不上朝不理事。
宇文家在前朝也曾经担任要职,正是因为得罪了皇帝最信任的宦官几乎被灭族。
侥幸逃得性命的老家主带领所剩无几的男丁避居山野,经过几十年的辛苦经营,太祖爷终于率军夺了李姓江山,算是报了阖族的血海深仇。
太祖爷深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把李姓皇族所有的人全数集中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这种手段看似太过残忍,但在当时可谓顺应天意民心,万千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足见当时的百姓对皇族已经深恶痛绝到什么程度。
然,再不受人拥戴的皇族也会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只是个美好的愿景。
对于李姓皇族中有人逃脱这一点永泰帝不觉得奇怪,他们想要卷土重来也能理解,可混进大周皇室,甚至和曾经最受帝宠的太子殿下有瓜葛,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顾阁老苦笑道:“先帝英明了一辈子,却怎么也勘不破一个‘情’字。”
这一点没有谁的感受能比永泰帝他们这些宣德帝的儿子们更加深刻。
那位元后殷氏就是宣德帝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不容任何人冒犯的存在。
可殷氏和永泰帝的生母周贤妃一样走得太早,他甚至连印象都没留下多少。
但对于顾阁老方才的说法他却并不认同。
父皇对殷氏的爱要真有那么纯粹,他们这十几二十个兄弟是打哪儿来的?总不至于是他们的母妃强迫他的吧。
远的不说,看看八皇叔福王,福王妃走得同样早,永福怎的半个弟妹都没有?
顾阁老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几十年前,并不在乎永泰帝是怎么想的。
他继续道:“直到元后故去很多年陛下才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她竟不是殷氏的血脉,而是前朝李姓皇族后裔,她的祖父乃是前朝殇帝的小儿子。”
永泰帝也顾不上什么队先帝不敬了,嘲讽道:“难怪父皇会舍得废掉大皇兄并且对殷氏一族下狠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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