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此时再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这些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永泰帝道:“既如此,朕先着人带你下去将养几日,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朕会再去找你。”
宇文昊眼皮微微动了动,有气无力道:“三弟,恩师居然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你,可真是难得。”
永泰帝仿佛被他这一声“三弟”稍微触动了一下,随即坦然道:“恩师的脾气你清楚,所以不能怪他违背誓言,朕这些年为此逼迫了他无数次,却从来逼不出半个字。
如果不是大皇兄此次逼得太狠让他寒了心,恩师也绝对不会把事情真相告知朕。”
宇文昊扯了扯薄唇,道:“顾允年的性情几十年从未变过,当年本宫都没少在他那里吃排头……三弟难道不好奇我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永泰帝刚得知元后身世的时候,的确是有些好奇。
只是此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对这件事的好奇心已经淡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
不过既然宇文昊有那份闲心说,听一听倒也无妨。
他微微点了点头道:“是有些好奇,毕竟以父皇的行事作风和对大皇兄的疼爱,想来不会让知晓事情真相的人继续活在世上,更不可能主动告知大皇兄,况且你那时也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
这是实话,顾阁老之所以能留下一条性命,都是倚仗着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以及那个誓言,否则早就被灭口了。
宇文昊睁开眼睛苦笑道:“父皇对本宫的疼爱?”
留下一条命就算是疼爱了么?
永泰帝也苦笑了下,他们这些出生在皇室的人,怎敢去指望寻常人家的那种毫无保留的父爱?比起他们这些庶出皇子,父皇对大皇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毕竟在一国之君的心目中,不管是女人还是儿女,又怎能同江山社稷相提并论。
宇文昊又道:“就算传言属实,母后的确是前朝皇室后裔,可本宫身上流淌的难道不是宇文皇室的血液?同那莫名的李氏王朝相比,本宫从来只认自己是宇文家的人。
父皇凭什么认为本宫会为了复辟那个早已经腐朽不堪的李氏王朝而毁掉我大周朝的江山社稷?他凭什么!
本宫不敢说自己天纵英才,也不敢说自己完美无瑕,可打从记事的那一日起就戴着储君的帽子,他知道一夜之间毫无缘由失去一切是什么滋味吗?本宫不是猫狗,随便给口吃的就能欢快地冲着主人摇尾巴!
他以为只要堵住顾阁老的嘴本宫就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前朝虽然腐朽,照样有一群等候了百多年的死忠想要为本宫效力!”
他越说越激动,竟然用早已经没有了气力的手在金砖地上抓出了几道血痕。
永泰帝觉得他的这些想法简直是自相矛盾。
口口声声说自己只认宇文皇室,嫌弃李氏王朝腐朽,最终还不是被那些前朝余孽所利用。
说白了他最在乎的从来都只是江山是龙椅,至于这江山姓不姓宇文其实无所谓得很。
只要能上位,大约改个名字叫李昊也无所谓。
他觉得自己方才的那一点点触动简直是白浪费情绪,冷声道:“朕乏了。”
宇文昊正说得慷慨激昂,被他这么一打断很是不爽,但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永泰帝朝外唤了一声,暗鹰又一次推门而入。
“把他带下去,找几个人给他收拾一下。”永泰帝吩咐道。
暗鹰抱了抱拳,二话不说又伸手把宇文昊再次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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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安生度日
威远侯府夕霞院。
一个多月没有团聚的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气氛却和从前不太一样,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味道。
因为顾及裴廷琰,顾夕和三个儿女都刻意收敛了情绪,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愉悦。
就连性子活泼的豆豆和裴锦弘都没有像往常一样说笑打闹,只和大哥一起陪伴着父母,体会着这来之不易的温馨时刻。
裴廷琰又怎会看不出妻子儿女的用意,他亲手执壶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酒,笑道:“今儿难得咱们一家子团圆,实在该好好喝一杯。”
“侯爷——”顾夕见他笑得比哭都难看,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裴廷琰放下酒壶使劲儿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自嘲道:“你们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儿,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目前的情形已经是最好……”
要说心里一点不难过那是假话,但他是真的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了。
裴家满门的性命保住了,爵位和官职更是意外之喜,就连他以为必死无疑的裴廷瑜都能捡回一条命,他实在不应该再有更多的奢望。
他不后悔那一日的兄妹决裂,也丝毫不同情对自己的妻子女儿下毒手的裴廷瑜,但他们终归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他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对方就这么死掉。
好死不如赖活,即便知道皇帝陛下绝对不会让裴廷瑜有好日子过,但只要还能留下一条命,他这个做大哥的人就应该感到庆幸。
可他的心却像是撕裂一样地疼痛,努力了三十多年,他终究还是辜负了母亲临终前的嘱托。
是他没能教好妹妹,让她成为了一个虚伪自私心狠手辣的女人,不仅害了自己的妻女,更是害了她自己。
顾夕和兄妹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不是圣人,做不到去同情一个曾经想把他们置于死地的恶毒女人,哪怕她也是血缘至亲。至于眼前的丈夫和父亲,他们能做的只是安抚和陪伴,让他尽快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顾夕伸出纤手抚了抚裴廷琰宽厚的肩背,岔开话题道:“锦程的婚事儿定在明年二月,锦弘和瑞映公主大婚的日期也不会拖太久,咱们又要开始忙了。”
果然提起两个儿子的婚事裴廷琰心情好了很多,他握住妻子的手道:“阿夕,陛下能放咱们一马着实不易,为夫必须比从前更加尽心尽力办公事,家里的事儿又要你多多费心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从今往后他在旁人眼中依旧是从前那个位高权重的武宁侯,然而在陛下心里却完全不同了。
陛下永远只会当他是戴罪之身,办差的时候哪怕出一个小小的纰漏都有可能引起陛下的雷霆震怒,所以必须比从前更加谨慎小心。
顾夕红着眼睛点点头:“你只管安心做事,家里有我呢。”
裴廷琰抬眼看着兄妹三个,最后把视线停留在豆豆脸上,道:“沅儿,为父这辈子都不想见再到她了,如果你有机会……便替为父带句话,让她……好自为之。”
豆豆望了顾夕一眼,应道:“是,父亲。”
落井下石不是君子所为,但落水狗是必须痛打一顿的,否则她们母女二人这十多年的分离该找谁出气?
不仅她一定要去,相信娘肯定也是一样的想法。
果然顾夕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端起酒杯道:“为了咱们一家人今后能安生度日,满饮此杯。”
裴廷琰和兄妹三人也一起举杯,为了今后的生活都许下了最美好的祝福。
一场家宴直到黄昏时分才散,顾夕依依不舍地把女儿送到二门处,又仔细叮嘱了她几句。
豆豆带着降香上了马车,在惊风等人的陪同下缓缓驶出了威远候胡同。
马车刚驶出胡同口不久,就听马车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不等降香掀开车帘子,惊风就靠近车窗道:“小王妃,世子爷追上来了,大概是方才有事儿忘了说。”
马车刚停稳,裴锦程已经骑马来到了豆豆跟前儿,他拉住马缰道:“沅儿,咱们是不是把苏琳送回泰王府?”
豆豆一拍脑门儿,讪笑着看向她大哥:“我把她忘了。”
裴锦程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忘了,要不是方才听张嬷嬷在娘面前念叨中秋要给忠勇侯府的节礼已经打点好了,我压根儿没想起来她被我抓了。”
按说兄妹俩都是精细人儿,居然一起当了回马大哈,也真够可以的。
“她被你关哪儿了?”豆豆咬着唇瓣道。
“就关在你那酒楼里面。”裴锦程挠了挠头。
“醉忘归?”豆豆差点儿给这位大哥跪了,他居然能把一位亲王妃塞进酒楼里。
裴锦程道:“我也是没办法,谁让伏击你的人那么多,我还得赶着出城去对付宇文思晴,再说不是顺路么……”
豆豆撇撇嘴,大哥也学会贫嘴了。
不过他考虑事情真是比二哥周全多了,苏琳毕竟是皇帝陛下的儿媳,让她和死士们接触总是不太好。
醉忘归本就在城东,而且多少还有几个打杂的婆子,在那样的情形下把她送去那里的确再合适不过。
她笑道:“那大哥你回去歇着吧,我这就去一趟醉忘归,亲自把她送回泰王府。”
皇帝陛下对三个儿子的处罚结果豆豆已经知道了,既然泰王还是亲王,那苏琳就依然还是亲王妃,这点脸面应该给她。
而且那一晚她不是想请自己去泰王府做客么,豆豆不介意成全她一回。
裴锦程打趣道:“那你也早些回府,省得老王妃惦记。”
哪个老王妃会惦记她!大哥越来越坏了!
豆豆白了裴锦程一眼,对惊风道:“去醉忘归。”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裴锦程调转马头折返回府。
大约半个时辰后,豆豆一行人来到了醉忘归。
醉忘归晚间依然有生意,虽然不及饭点儿的时候热闹,五成的雅间中还是坐满了客人。
守在酒楼门口早已经望眼欲穿的一名跑堂小二哥远远望见小王妃的马车朝他驶来,赶紧让人去请翟掌柜,自己急匆匆迎了上来。
他躬身立在马车下,一见到豆豆立刻行了个大礼:“小王妃,您可算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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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是谁残忍
等豆豆随着那名小二哥走进醉忘归,翟掌柜已经候在了大堂中。
她止住了对方行礼的动作,直接开口苏琳的情况。
翟掌柜边朝前引路边道:“泰王妃刚被送来的时候情绪还挺稳定,对待那些婆子的态度也很温和,只是说让人送她回府。后来渐渐开始有些急躁了,一直打听京里的情形,见没人搭理她就有些发怒的意思。”
豆豆笑道:“泰王妃是个斯文人,便是发怒想来也有限。”
翟掌柜也笑道:“小王妃说的是,那些个婆子一辈子混迹于市井之中,什么样的泼辣货色没见过,泰王妃那些手段还真是不够看的。”
豆豆弯了弯唇,苏琳遇到那些婆子就好比秀才遇到兵,纵然她才华满腹心机多变却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别看那些婆子大字不识一个,有些事情却看得非常清楚。
堂堂的亲王妃落到这般田地,多半是府里出大事了。
更何况她们只是没有上赶着去溜须拍马又没有欺辱泰王妃,难道还怕她事后找她们这些平民婆子算账?
也不知大哥把苏琳弄到酒楼里究竟是顺道儿还是故意,总之这一手也真是绝了。
“小王妃,泰王妃就在里面。”翟掌柜把她带到了酒楼后院的东厢房前,示意守门的婆子开门。
豆豆点点头,带着降香迈步走了进去。
东厢房中,苏琳显然已经听见了方才翟掌柜说话的声音,她立刻摆出自认为最优雅的姿态端坐在椅子上,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然而,她那双漂亮眼睛里透出的急躁却出卖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醉忘归附近是京城最繁华的地界儿之一,但自从她被带到这里却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而这几日对于她和泰王而言正是一生中最终要的时刻,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而元沅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究竟意味着什么……
苏琳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看在豆豆眼中不仅不优雅,甚至有些可笑。
一身穿了好几日满身褶皱,且同自身气质并不相符的戎装,难道她还觉得自己依旧是那位以端庄贤淑而为众人称道的泰王妃么?
豆豆走到苏琳面前,笑道:“泰王妃这几日后悔了么?”
苏琳反应很快,立刻就想到了那一晚对方笑盈盈对自己说的话。
——泰王妃莫要后悔哟。
她用力抿着唇瓣,生怕一松开就仍不住扑上去狠狠咬对方一口。
好容易压下满腔的怒火,苏琳道:“小王妃终于想起本王妃了么?”
豆豆这几日和人作口舌交锋的次数太多,早已经没有了精力和兴致,睨了她一眼道:“走吧。”
苏琳心里一惊,莫非是泰王那边出事了?
她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冷声道:“去哪儿?”那意思就是不说清楚她哪儿都不去。
豆豆有些好笑,难道是醉忘归的饭菜太好吃,让尊贵的泰王妃都舍不得离开了?
她也用冷清的声音道:“你不是请本小王妃去你们府上做客么?赶紧走吧。”
苏琳越发觉得心惊肉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沅表妹,你能把京里现在的情势同我说一说么?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王爷,还有我的安宁……”
虽然她把泰王放在前,女儿放在后,但豆豆却知道她放心不下的其实只有安宁郡主。
豆豆的心有些触动,不管怎么说孩子总是无辜的,一个时刻惦念着女儿的母亲总是让人怜惜的。
京里的贵女她接触过许多,骄纵如裴锦歆,清贵如陆九,她们骨子里都是骄傲的,很少愿意向人低头。
比起她们,泰王妃苏琳那副端庄温婉的面容下掩藏的是一颗更加骄傲的心。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女儿,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在自己面前服软。
豆豆道:“陛下已经回宫,泰王也已经回府,你想知道什么便赶紧回去吧。”
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费力,这两句话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苏琳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好说话,居然都没有趁机羞辱自己一下?
不过她揪着的心算是放下了,道:“沅表妹,我……”
豆豆笑了笑:“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趁机报复你一下?走吧。”
她一直和苏琳就合不来,从前没打算同她多来少去,今后更不可能来往。
至于报复……她真是没有那心情,毕竟对方也没有得手,而且从今往后泰王府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两人见面的机会大概也不会太多了。
另外她也有些厌倦了,最近一直在和人勾心斗角,她想好好歇一歇。
见豆豆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苏琳不敢再多问,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把苏琳送回泰王府后天已经全黑了,豆豆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定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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