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帝一叹,摆了摆手,“滚下去,禁足太子府。”
李珣松了口气,忙磕头谢恩。
第二日朝堂中隐隐泛起猜测,但庆元帝神定气若闭口不谈,朝中大臣更是眼观鼻鼻观口不敢多说。
下朝后的书殿内,庆元帝由着公公给自己捶腿,拿过茶盏轻抿一口,眼皮不抬一下道:“那日宫宴,我儿身在何处?”
如同朝中的大臣一样,虽然没说,但李珩心中自然也在等庆元帝对太子的裁夺。
人一旦心有了期盼便有了贪念,太子若被废,他便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被立为太子的人,更何况岐南王暗下与他有往来,自然对他心有器重。那日计划周密,他杀安宁前便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正要开口却被门外的公公打断。
“皇上,沈郡主递帖求见。”
握着杯子的手一顿,庆元帝抬头,“哦,递的谁的贴?”
公公碎步进门,将玉佩呈上,“是岐南王妃的。”
瞥了眼那玉佩,庆元帝摆了摆手,“宣她进来。”
沈玎珰独自徘徊在白玉阶下,心若擂鼓,接下来要做的事或许是她此生最出格的,但她没有办法只能孤注一掷。听到传唤,内心的忐忑到达极致,理了理衣衫沈玎珰进入书殿,却在看到端坐在一侧的李珩时浑身僵硬。
庆元帝抚着心口压抑住不适,蹙眉道:“说罢,你有何事。”
沈玎珰面色苍白,已经整理好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思忖良久,在庆元帝越来越不耐下沈玎珰咬了咬唇,或许……或许当着他的面说也好,至少再无退路。
跪在地上,沈玎珰垂眸道:“皇上,臣女与晋南王两情相悦,宫宴那日做下越矩之事,臣女求皇上成全。”沈玎珰将那日的事详细说明,每说一句一侧的李珩便面黑几分。
有理有据,半晌后,庆元帝颔首示意,公公上前查看了她手臂上的守宫点了点头。
庆元帝将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怒目看向李珩,“可是如此,那日你中途离席可是做了错事?”
李珩握紧拳头,压制心口的怒火,随即撩袍跪地,“儿臣自幼与郡主一同长大,心生爱慕,分别数年,难以自抑,那日确有不妥,请父皇责罚。”
沈玎珰忐忑的心静了下来,是她赢了。
庆元帝手指磕了磕案几,心思百转,这样也好,三子有权无名,太子有名权轻再好不过了,闭上眼眸,庆元帝靠在椅子上,“宣岐南王进宫!”
春夏更替,楚良京中喜讯连连,南伐初捷,力挫乱党,晋南王与岐南王之女定下亲事一扫京中惶惶阴霾。
南疆之地,青葱油亮的个高头大马上,蒋深看着哭喊的人群握紧手中的剑,血迹斑驳的剑身泛着寒光,冰冷的声音如同地狱来使,“说,谁下的命令?”
蒋深率兵征战前方战场取得大捷,后方南疆城内却被屠城三百余里,这份胜利让蒋深沉重。
跪在马下的将士不敢抬头,连连扣头,“将军饶命,是监军大人责令先斩后奏的不干末将的事啊,南疆人本就性恶死有余辜,将军……”
眼眸黑云密布,挥手间那将士已经没了气息与一众南疆亡魂死作一处。
南疆人在楚良的名声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妖魔化,传言身高九尺,天生性恶,生吞孩童心肝无恶不作,传来传去楚良内陆的百姓大多对这个种族深恶痛绝,所以楚良士兵动起手来丝毫没有手软,城内烟火缭绕,百姓已经死伤过半。
可事实就在眼前,人们宁愿相信传言也不愿抬头看看这些南疆普通百姓的面貌与他们有何异同,生而为人,哪有区别,若不是逼入绝境人们更愿独守一隅过着简单的生活,看着烟火中的城池,蒋深突然有些理解父亲对楚良的失望,这场胜利竟然比失败更让他厌恶。
蒋深合上眼眸,心里念着的姑娘笑的明媚,就当做没有发生吧,他此番征战为的便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何必干涉过多,胜了就好……
咬紧牙关,再睁开眼时,黑眸戾气不减,“来人,将监军带到本将面前。”
宋兼被五花大绑在城池中央,面红耳赤的怒吼:“蒋深!你可知我是何人竟敢如此待我,你等着,等老朽回京参你一本!”
此番伐南的监军有两人,一人是太子近臣,一人是晋南王亲信,下令屠城的便是太子所派监军,蒋深知根知底。
马上,蒋深环视四周怯懦惊恐的南疆百姓,一剑扔出将宋兼死死的订在木桩上,勾唇开口:“既然有胆违背本将命令,恶意屠城,那便要受军法处置,别怕,砍你一只手本将撒了气便算过去了。”
宋兼身侧的士兵闻声上前当机立断斩下一只手。
“啊啊啊啊啊”哀嚎声响彻云空。四下的南疆百姓聚拢过来。
宋兼握着自己的手,额头大汗,咬牙道:“既然将军撒过气了,便将我松绑吧。”
蒋深冷哼,勾唇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勒马转身,宋兼死死咬住牙关,“你会后悔的,南疆人性恶,若不斩草除根迟早要乱,你会后悔的!”看着蒋深走远,宋兼怒瞪身侧的士兵,怒斥道:“还不给我松绑,仔细你的命!”
那将士站的笔直,将腰间的配剑擦干净,冷声道:“将军没下令给大人松绑,时候不早了,末将先行告退。”话罢,干脆利落的离开。
宋兼面色苍白,破口大骂,回头之际便看到围在周围的南疆百姓,啐了一口,面露厌恶,“下贱种,还不快给我松绑!”
刮肉咂骨,第二日南疆城中央的木桩旁,除了一条缰绳,和一摊绵延的血迹,什么都没剩下。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此次上战场除了为以后奠定基础也有心态的转变,设定两人此次的分离就是为了给双方心态上的成长留空间,因为是言情小说嘛,所以男主心中女主是最重要的,放心么么。不知道为什么完结了上一本我写这一本就有点拖沓,本来是前面就会完成的情节一直拖到现在才写出来节奏慢的很,郁闷,还好你们的支持,羞愧中我必须走下去,我本来不啰嗦,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话多,就当补了前几天的作者有话。求收藏,爱你们呦!
预告:下章男主归来,要发生不得了的事了。
☆、037
从宫中回到府里,李珩不知坐了多久,低沉的气场让四下的幕僚面面相觑。
半晌后下座短髯青袍的男子上前拜礼,“王爷息怒,与岐南王郡主联姻未尝不是件美事,如今皇上既然没有废除太子的意思,那王爷势必在兵力上占据优势才能与太子一搏。”
李珩垂下眼帘,手指敲打在木雕扶手上,他自知百利而无一害,但却不喜欢被人胁迫,耻辱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撩袍起身,李珩面无表情的向门外走去,“备马。”
誉王府里,枝芍燃香,枝翘擦拭着自家公主头发。
墨发如丝,娟缎尚且不及,枝翘叹了口气,她家公主还是顶好的年纪却要孤寡半生,实在令人憋闷。
“年纪轻轻的干嘛学锦绣嬷嬷长吁短叹的。”透过镜子,孟玄泠看向身后的枝翘,红唇弯弯,心情似是极好。
枝翘咬唇,有些局促,“奴婢今日听到岐南王郡主定下亲事心里突然有些难过,明明公主与那郡主年纪一般大小,却……公主这般好,奴婢只是有些怨老天不公。”
难得一向老实的枝翘这般表达心思,孟玄泠盈盈一笑,“傻枝翘,老天爷公平的很,你只是不知道罢了。”不论她曾经历过什么委屈,能够重生已经是对她最大的补偿了,脚踏已经备好,接下来只能看自己是否能安然落地了。
待墨发干爽,熏香燃起,两个丫鬟退了出去。
孟玄泠手掩微风,正要吹灭床榻旁的馨灯突然听到门窗磕动的声音,心里一紧急忙起身,翻窗越户这等事是蒋深常做的,莫不是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
靠近窗楣,烛光映衬下隐隐投出一人的剪影,似察觉到她的靠近,窗外的人垂头低语,“王爷要见公主。”
那人声音低沉,孟玄泠识得,是李珩身边的侍卫。
心里暗骂,孟玄泠穿好衣衫,探头探脑的从房内离开。
马车停稳,孟玄泠攥紧裙摆酝酿情绪,下人将车帘撩开,正要走出时却被人拦腰抱起,比起平日的刻意疏离,此时的李珩异常温柔,这幅模样的李珩孟玄泠见过,一如上一世他要娶沈玎珰时一样,他心里愧疚,所以想着法子讨好自己。
孟玄泠惊呼一声,猛地捶了下李珩的胸口,“这么晚叫我出来做什么,王爷可别告诉我是想我,我可是听闻王爷最近艳福不浅,好事将近呢!”
半真半假的嗔怒让李珩一扫心中的郁气,一路将人抱进房内,“总这般吃醋,哪里有公主该有的大度。”
心里冷哼,孟玄泠垂眸把玩着手指。
见她小脸不愉,也不与自己说话,李珩握住她的手,薄唇咬住她的项颈,“莫要生气了,本王娶她并非喜欢她,实乃迫不得已,等本王权定自会娶你进门享平妻之礼,你要乖些,不要胡闹惹本王生气。”
孟玄泠眼眸轻颤,避开的他的亲吻,“我哪里稀罕做你的妻子,你我之间本就不存在什么,你娶你的妻,等一切尘埃落定王爷放我回大燕便好。”
她置气的话非但没有让李珩恼怒,反而心里愈发欢喜,将那小手放在嘴边落下一吻,声音有些低哑,“重新说,你与本王是何关系?”
孟玄泠咬唇,抬起眼眸时一脸委屈,眼泪掉落的同时抽咽不断,李珩心里一软,手抚着她的脊背连连哄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周全了,我答应你日后但定会娶你,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不会让你委屈可好?”
靠在他怀里,孟玄泠小脸涨红,水润的眼眸叫人怜惜,李珩低头想要去吻她的唇,却被手指拦住,抽泣的人一脸控诉,“不许你亲我,王爷未娶我之前不许碰我。”
即便心思浓重,但却不想再惹她生气,李珩啄了啄她的手心,“好,本王答应你,可消气了。”
扭了扭身子,孟玄泠从他腿上跳下,大眼莹润,红唇被皓白的贝齿咬住,“王爷与我本就是合作关系,是我控住不住自己,王爷本就不喜欢我,这样也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日后王爷登上大宝放了我便好。”
满腹委屈的抱怨,克制的剖白,李珩全然忘记了要在她面前保持疏离,第一次不想回避,伸手将人揽过,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相拥之际心如擂鼓,喉咙干涩,既克制又想放纵,隐忍半晌,缓缓开口:“喜欢,本王喜欢你,本王说过娶你便一定会娶你,你若不喜欢侧妃,那本王就娶你做平妻。”
夏蝉连连,燥热日益浮上,当南疆再次传来捷报时京中已经布满红缎。
晋南王与岐南王郡主成亲,仪仗浩荡,红妆数里,无不引人侧目。
“让开让开让开。”士兵推搡着四周的百姓,将道路让开。
骏马上李珩身着红袍,目不斜视,红轿上流苏摆动,金丝帐纱窗隐隐露出女子的轮廓。
茶楼上孟玄泠静静的伫立,当骏马行至茶楼下,李珩抬头正对上孟玄泠的眼眸,她仍旧笑意盈盈。
心里一软,李珩对她回应一笑,喜欢了就喜欢了,他不想在克制隐藏,这是最后一次委屈她,她成过一次亲,他也成过一次,他娶她时便再无顾忌。
红轿里,从换上红妆就开始紧张的沈玎珰攥紧手里的福禄果,忐忑不安的透过纱帘看着马上的李珩,她终于嫁给他了,不是别人,是自己,是她沈玎珰赢了,是她要嫁给他了,欣喜大过忐忑,沈玎珰眼神里透着温柔。
看到李珩转头,沈玎珰眉头一蹙,顺着他看的方向寻去,待看到那茶肆楼上一身红衣的女子时牙关陡然咬紧,指甲陷入手里的福禄果,之前的欣喜荡然无存。
因为知道沈玎珰有多喜欢李珩,所以孟玄泠特意站在高处,达到目的,看着红轿远去,嘴角弯弯,提裙转身,重生以来的郁气仿佛减轻了不少。
一切才刚刚开始。
新房内,李珩坐定挥了挥手,一侧的福人面露难色,“王爷,这交杯三喜……”
李珩面露不耐,“下去!”
四下的仆从一怔,纷纷退去,只留下一身红嫁衣的沈玎珰局促的站在地中间。
缓缓起身,李珩面色微寒的挑开喜帕,眼眸里黑云凝聚,大手死死的钳制住沈玎珰的下颚,“想做我的妻?喜欢我?”
沈玎珰眼睑轻颤,红唇微抿,手轻轻拽着他的衣摆,“我不该威胁你,可我喜欢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后不会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李珩冷哼,加重手上的力道,眼眸微眯的靠近她的唇畔,感受到她浑身僵硬时,嘲讽一笑,“好啊,好啊,郡主日后好好做本王的王妃。”将人甩开,李珩大步离开。
沈玎珰脱力跌坐在地上,手指握紧,即便他再不愿她仍旧是他的妻了,比任何都有资格独占他,比任何人都靠近他。
黑夜罩下,酒过后宴席散去,红帐新房内却迟迟不见李珩回来,沈玎珰心里不安,催着身边的丫鬟去探。
门声吱呀,沈玎珰迫不及待的起身,“王爷……”
进门的是刚刚去前堂探听消息的xx,见自家小姐满眼失落,xx咬了咬唇,蚊声开口:“王妃,王爷刚刚出府了……”
沈玎珰怔神原地,出府?今天是他们大婚的日子他出府去哪里?喉咙刮痧般疼痛,沈玎珰揉了揉额角,“来人,去探王爷究竟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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