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立不再逗留,迎风而上,去往公主观。
公主观中,羽林卫护卫在周围,天家旌旗飘飘。
左立避过羽林卫,落地无声。
屋内烛光冉冉,隐约映着两个人的侧影。
走到窗户边,屋里少女容颜难以描画,在烛火映照下,一颦一笑,般般入画。
她对面坐着一个少年,英姿勃发,俊脸微红。
一枚树叶,悄无声息地送了进去,落在少年微红的耳朵上。
水汷一惊,不动声色取下,攥在手心。
水汷知晓左立在窗外,不敢再待,又唯恐宝钗知晓了担心,面色不改,笑着与她告别。
宝钗站在窗户下,水汷身影矫健,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送走了水汷,宝钗关上窗户,微微皱起了眉。
宝钗素来心细如发,她眼前恍惚有绿色飘过,水汷再与她言谈,便不似刚才手足无措。
手里捧着尚温的茶,一声轻叹,他面色如旧与她告别,显然是不想让她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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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
水汷从公主观中离开,冷月如霜,斜斜打在他的身上。
不远处,左立身着飞鱼服,银晃晃的面具遮去大半张面容,露着两只闪着精光的眸子。
他手里把玩着一柄薄薄的弯刀,锋利的刀刃上反射着寒光,水汷眯眼瞧去,隐约看到昭示着南安王标志的海浪祥云。
水汷身上带伤,自知不是左立对手,冲他微微拱手,道:“不知统领夜访公主观,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飞刀打着旋儿,带着一阵疾风,直冲他胸口而来。
水汷带伤,动作到底不如前几日那般灵敏,堪堪躲过,一个转身,飞刀削去鬓间碎发,胳膊一伸,血雾飘散无声,落在树叶枝头,瞬间消失不见。掌心一道血痕,手指夹着飞刀。
触及上面纹路,面上一怔,抬起头,恰看到左立嘴角勾起的嘲讽:“你的功夫,倒比你妹妹好上不少。”
水汷大脑飞速运转,来不及思虑水雯的特有的飞刀如何到了左立手里,面前左立已抽出了绣春刀,脚踏虚空,寒光闪过,水汷侧身躲过。
再回头,水汷方才立着的枝头一声脆响,拦腰断裂,“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惊起飞鸟无数。
敌我功力悬殊,水汷无意周旋。
左立武功与他伯仲之间,但水汷身上有着伤,战斗力自然不能同日而论,行动难免有些迟缓。左立若是有意取他性命,刚才那把飞刀,就不会只削去他几缕发丝了。
利剑收回袖中,借着朦胧月色,水汷道:“家妹习武不过玩乐,做不得真。倒是统领,不在大明宫驻守,来公主观所为何事?”
左立眯着眼,“哐当”一声,绣春刀回鞘,声音比月色还要冷上几分,并不与水汷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公主与你讲了狩猎场之事?”
水汷见左立并不提及自己卧床装病一事,心下渐安。
听他问狩猎场一事,水汷心里暗暗佩服宝钗玲珑心肠,心思缜密,不出她的所料,左立果然问起此事。
然而水汷既然答应了永昌公主,自然不会将此事再告诉他人。
微微拱手,道:“公主神智受损,又能与我讲些什么?统领只怕问错人了。”
左立冷哼一声,道:“狩猎场一事,我早已查明真相。”
眼中精光一闪,三分威胁七分不屑,冷冷道:“王爷是个聪明人,这潭浑水,还是不要趟的好。”
锦衣卫无孔不入,精于刺探情报,左立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手段自然不可小觑。更何况,他又统领着暗卫,天家机密之事,比之水汷要清楚的多。
水汷摸不准左立话里的真假,点点头,讲明自己无意插手朝政,看左立仍有继续监视永昌公主之意,想起公主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忍不住一声叹息,劝道:“统领既然已经查明真相,又何必去打扰公主静养?公主神智受损,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左立斜睥了他一眼,道:“王爷管的太宽了。”
水汷一笑,手指捏着左立甩过来的带着南安王府标志的飞刀,在手心打转。
刀片印着月光,水汷眸子里的神采明明暗暗,道:“此物是家妹的,如何到了统领手里?”
左立负手而立,道:“王爷有心问这种琐事,倒不如关注一下府上二公子。”
借着月色,左立眯着眼,打量着水汷,将他面上神色尽收眼底。
水汷听他这般说,便知他曾去过王府,只是不知他有没有见过水晏,面色如常,道:“庶弟体弱,有劳统领挂心了。”
左立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脚踏枝叶无声,动作行云流水,转瞬间消失在夜空。
左立来的匆匆,去也匆匆,短短几句话,有些让水汷摸不着头脑。
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京城兵卫从来各自为政,互不干扰,为防止统领权重,威胁皇权,从无一人身兼两卫。
左立天纵奇才,少年英武,是太上皇心腹中的心腹,这些年来,为太上皇解决了无数麻烦,是太上皇身前第一得用之人。
他手段毒辣,不近人情,得罪了不少皇亲国戚、文武百官。
因他身兼两卫,又是太上皇十分看重之人,被他坑害惨的众人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敢怒不敢言。
左立是太上皇手中的王牌,控制朝政的关键。
然而经过狩猎场一事,水汷发现,左立作为太上皇的心腹,他得知有人谋反之后,态度有些微妙。
水汷揉揉眉心,他上一世只顾着边疆战事,从未理会过朝中风云变化,因为也没有可以参考的经验。
不过一步一个脚印,在这个瞬息万变的诸王夺嫡中护卫着他所在乎的东西。
左立对他的态度,是敌是友,他需要再仔细斟酌。
回头眺望远处的公主观,几盏昏黄的琉璃灯,在月色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清冷。
夜已过半,这个时间,宝钗只怕已经在梦中了。
水汷收回目光,转身回府。
大明宫内,太上皇高坐明堂。
左立呈上厚厚一叠宣纸,上面洋洋洒洒,写着这几日锦衣卫与暗卫调研的狩猎场一事。
太上皇略微翻过,一声叹息。
挥了挥手,让左立下去,坐在椅上,取下腰畔的明黄香囊,看着那精致的刺绣发呆。
香囊是甄太妃绣的。
甄太妃出身金陵甄家,名门世家,容颜艳丽,绣的一手好刺绣。
与其他大家闺秀不同,甄太妃自进宫以来,便是有些娇纵的,带着几分年少的懵懂,爱耍一些小性子,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却是极有分寸的,从不碰触太上皇的逆鳞。
甄太妃娇嗔痴缠,爱绣一些小物件,将太上皇身上挂的满满的,昭示着自己恃宠而骄的小脾气。
太上皇喜欢的紧。
然而这样娇憨的小女子,竟也对帝位有了想法。
摇曳的烛光,映着太上皇阴晴不定的侧脸,半晌,他睁开了眼,道:“摆驾相思殿。”
周太监眼皮一跳,心里打了个突。
相思殿,住着的是甄太妃。
太上皇金口一开,赐婚水晏与探春。
婚期将近,与探春交好的姑娘们纷纷前来添妆。
宝钗有心想去,但奈何身在道馆,陪着公主为国为君祈福,只得打发了人回去。
天家龙子龙孙,皆是通透之人。
永昌公主知水汷愿意帮自己,未尝没有宝钗的因素在里面,因而待宝钗更为亲厚。得知了此事,偷偷地叫来宝钗,叫她只管回去,又从腕上脱下一对翡翠镯子,递给宝钗,让她拿给探春,也算是谢南安王府帮助自己逃出生天。
宝钗道出宫只为祈福,若随意出入道馆,恐失了天家威严,正欲拒绝,永昌公主拉着她的手,笑道:“外人只道我如今痴傻如幼童,若不做几件出格事,只怕还对不住我的身份呢。”
一边说着,一边叫来宫女,摇头晃脑,催促着宝钗回家。
宝钗心下感激,只得谢恩。
水晏探春婚期突然,但毕竟是天子赐婚,不得马虎。
荣国府上下,早早的开始准备探春出门之物。
除却元春,探春是小一辈里第一个出家的女孩,又因嫁去王府,虽为庶生,但毕竟是天家子孙,嫁妆自然要比之平常更为丰厚。
探春爽快明艳,林黛玉未进贾府之前,曾是贾母心中女孩的第一人,因而叫鸳鸯拿了钥匙,偷偷地给探春不少体己。
王夫人也喜她素来知礼,想起自己膝下再无女儿出嫁,心中酸涩,开了箱子,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取来给她做嫁妆。
荣国府的其他姑娘更是不销多说,一向与她交好,纷纷前来给她添妆。
这日,宝钗回到梨香院,叫人开了铺子里的箱子,挑上一些稀奇物件,知探春喜欢看书,又包上厚厚一摞孤本古言,前来探春的院子。
彼时湘云刚到,咬着舌头,正在打趣探春:“原来我只道你是三姐姐,不曾想,竟成了爱嫂子了。”
黛玉听了,笑着去锤她,道:“我若是三妹妹,必是要拧你的嘴。”
众人正在说笑,见宝钗来了,忙离座去迎她。
宝钗将东西拿给侍书,众人见她除去首饰头面外,又包着厚厚一摞孤本,皆称赞她的心细如发。
宝钗做了公主侍读,陪伴公主左右,甚少回府,与宝玉不大亲近,黛玉原来对她的那些莫名敌意也随之消失,自然相谈甚欢。
探春即将嫁做人妇,贾府的姑娘们除了为她高兴以外,还隐隐有些担忧。
世人皆传南安王府二公子体弱多病,自吃饭便吃药,活不过弱冠之年。
黛玉磕着瓜子,蹙着眉间,欲言又止。
宝钗看了一眼,便知她心中担忧,抿嘴一笑,推了推湘云,笑道:“你时常在王府走动,想必也是见过二公子的,不知二公子是何人物?配不配的上咱家高雅精细、不让须眉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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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雁
探春一脸羞红,道:“前几日还说你敦厚识理,怎地今日变得这般狭促了?”
宝钗搂着探春,笑道:“我这是关心你。”
湘云清了清嗓子,看着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忍俊不禁,噗嗤一笑,道:“三姐姐的夫婿啊,相貌自然是没得说,比之宝玉,还要俊秀个三分,我生平所见之人,竟没一个人能及的上他。”
黛玉看看探春,歪着头笑道:“如此说来,也不辜负三妹妹的花容月貌了。”
探春起身,正欲笑着去闹湘云,正巧贾母身边鸳鸯过来传话,商议她的嫁妆之事,探春红着脸,在众姐妹哄笑中去了荣禧堂。
惜春拉着湘云,稚嫩的小脸满是期待,道:“快讲快讲。”
黛玉见探春走远了,面带三分担忧,问道:“都道二公子体弱多病,不知是怎样一个多病法儿呢?”
想起水晏虽然病弱,但与普通人并无异样,不过是冬日惧寒些,也不知所得何病,湘云想了想,道:“我瞧着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过是初来京都,不大适应天气罢了,哪里就到了外面传言的地步?”
黛玉看她脸色认真,不像是宽慰之语,替探春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又想那水晏千好万好,单是出身,便落了下成,若是嫡母识理那还好说,若是遇到个爱磋磨庶子的,日子便有的受了。
想到这,黛玉忍不住问道:“太妃为人如何?可还和善?”
湘云点点头,笑道:“太妃是最和善不过的了,待二公子,竟比王爷还要好上几分。”
“任凭什么东西,都是先送到二公子院子里,挑剩下的,才给王爷。”
想起南安太妃行事做派,湘云止不住称赞,道:“到底是出身大家,通身的做派,让人挑不出一点不是。”
黛玉听此,心有疑惑,抬头去瞧宝钗,只见她正饮茶不语,见黛玉瞧来,轻轻摇头,冲黛玉微微一笑。
黛玉心下明了,知宝钗也有疑惑,不过是天家水深,不好过问罢了。
水晏婚事临近,南安太妃便越发忧心。
到了水汷院子,手里捏着帕子,欲言又止。
水汷知是水晏身份原因,唯恐旁人得知,不好骑马跨街迎亲。
南安太妃一副慈母心肠,面容忧愁,道:“晏儿身子那么弱,怎经得起大清早骑马游街呢?”
水汷点点头,顺着南安太妃的话往下说:“是啊,只怕还没到荣国府,自己先一头栽了下去。”
南安太妃坐立不安,道:“这可怎么办才好?探春那孩子,模样性情都十分出挑,我看着是不错的。难得的是,晏儿也喜欢的紧,向我求了几次,万不能因为迎亲之事坏了这门婚事。”
水汷知水晏身份一旦暴漏,对王府便是灭顶之灾,与水晏早早地商量好了对策,只等南安太妃来问。
水汷道:“晏儿病情反复,我们还是提起做好准备为好。这几日,我去荣国府解释一下,免得到了日子,晏儿又病下了,他们觉得面上不好看。”
南安太妃一怔,想起水晏平日里喝的药,面有犹豫,但又想不到其他的法子,只得晚间亲自熬好了药,端到他屋里。
水晏披着大氅,发用绸缎简单束着,见南安太妃来了,起身过来迎接。
看了一眼南安太妃身后丫鬟端着的药,心下明了。
水晏早几日便与水汷商量好对策,他的身份见不得光,喝药也是迫不得已。
南安太妃面上有着几分愧疚不安,道:“你的身子骨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越是如此,越发不能断了药。”
水晏含笑点头,丫鬟走上前,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曲拳轻咳,立刻有小丫鬟捧来蜜水果脯。
水晏抿了一口蜜水,笑道:“母亲费心了。”
南安太妃用帕子轻轻擦去水晏嘴角药渍,眼有泪光闪烁,神情悲怆,道:“我苦命的孩子。”
“若是王爷还在,看到你这副模样,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水晏侧脸轻轻蹭着她的手,道:“母亲这话外道了,母亲待晏儿一如己出,不比王爷差。”
南安太妃强忍着泪,把他搂在怀里,道:“好孩子。”
“这么多年,我扪心自问,待你与汷儿并无二致,也担得起你一声“母亲”。咱们这样的人家,富贵已极,我只求你成婚之后,遇事逢凶化吉,余生再无这般磨难。”
临近年关,京都天气越来越冷,天空中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
水晏长在江城,自是没有见过这般的冬季,这样的雪景,一时起了玩心,顶着大雪,堆了一个雪人,谁知他身体太弱,收了寒气,午后便开始起热。
一连几剂汤药下去,病情毫无起色,一病又不起了。
眼见婚期越来越近,南安王府上下急的团团转,南安太妃守在水晏床边,哭红了眼睛,直说自己对不住老王爷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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