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安凌远,更不必说嫁给他做妻子。
童年的时候,她亏欠他。长大成人之后,他又像一个救苦救难的菩萨,要将她从危难中拯救出来。
他对她这么好,她配么?
到底是不配的吧?她想着,心里的苦涩像是吃了黄连。不光舌尖处苦,就连喉咙,胃里,也是一阵阵翻江倒海。
她跑着,渐渐就跑不动了。她站在大树底下,抚着胸口,连连喘了几口气。
树上挂着短小的叶片,嫩绿绿的一片,在风里轻轻摆动着身躯。
连翘忙去搀扶她,不解道:“姑娘,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表少爷向您求亲,这分明是件大喜事,你怎么……怎么忽然跑出来了。是因为不喜欢表少爷么?”
她自然不明白莫初雪真正的用意,只道她是因为拒绝,这才跑出来。
莫初雪神情冷然的摇了摇头,看一眼头顶上叶片参差不齐的树,轻轻道:“不,凌远哥哥很好。只是我……我……”
她想起孙仁孺,心底划过一抹涩然。她与孙仁孺虽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但到底付诸了真心,又写了那么许多的多信。
只这一点,她就觉得对不起安凌远。
“姑娘,表少爷连您的病都不介意,更不用说那件事。是那姓孙的负心薄幸,表少爷若是知情,兴许也会跟婢子一样将他揍上一顿。”
因为莫初雪的突然离开,会客厅里忽然乱糟糟一团。
“姑母,初雪是不愿意么?”安凌远愣愣的盯住莫初雪远走的方向,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戚。
安氏走过去,将安凌远扶起来,安慰道:“那孩子的心思,姑母也不懂。你安心在莫家住几日,婚事容我们几个长辈再商量商量。”
安凌远点了点头,对安氏艰难地笑了笑,露出一抹凄然,“初雪她受了太多的苦,侄儿想好好保护她。”
他的话音虽轻,莫白薇却听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她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她离开座位走到老祖宗身旁,握住老祖宗的手,用十分郑重的口气道:“祖母,薇儿其实有件喜事要说。”
老祖宗惊讶地抬头看她,“什么喜事?”
“师父近来一直在潜心研究长姐的病,兴许这两三日根治的方子,就能出来了。到时候,一定能药到病除。”
莫白薇口气笃定,眼角眉梢处荡漾的愉悦,像是会发光一般。
“真的么?”老祖宗眼里放光,不敢置信。安氏也急忙走过来,拉了莫白薇的另一只手在手里。
莫白薇重重的点头,“之前没告诉你们,是怕叫你们失望。昨儿师父托人捎信来,说方子立时就要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婚约
安凌远一听消息,满脸好奇的也去看莫白薇。
安氏瞧着他满脸好奇的模样,便解释道:“凌远,你有所不知。薇儿的师父是京城里的一位名医,她既然这般说,消息一定不会假。”
安凌远拍掌直笑,“如此一来甚好,伯母,这一下您没理由不答应了吧?”
他笑着笑着,脸上渐渐就有了三两分孩子气。这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情绪,瞧在安氏眼里,便愈发的喜欢。
她笑吟吟地拍了拍安凌远的肩膀,“凌远,你放心。薇儿那边我自会说服。”
“娘,您瞧瞧。凌远一来,咱可不就双喜临门了。”
安氏的心情其好无比,所以,说起话来语调比平日里要高亢许多。
老祖宗亦点点头,附和道:“凌远这孩子,我很喜欢。”话毕,她又扭头去看莫文庆,问道:“文庆,你的意思呢?”
“连娘都说好,儿子自然也觉着好。”莫文庆抿了一口清茶,淡淡的笑了笑。
“那就好。”
老祖宗将头转过去,冲安凌远笑了笑,而后又道:“既是这般,待初雪的病一好,就敲定你们婚期的具体日子。现在,你就在莫家安心住下,顺带着在京城逛一逛玩一玩,别看这京城不大,稀罕玩意儿很多呢!”
“不如就叫薇儿引着安家表哥去玩?”莫白薇毛遂自荐。
微一沉吟,老祖宗笑了起来,“也好,正好薇儿之前就说要好好瞧瞧你。你便让她带着去,这丫头自小喜欢出去玩,对京城里的一切摸得门清。你若叫她带着,保证叫你把能见的,不能见的统统见一见。”
听见老祖宗一口答应,莫白薇的嘴角便忍不住上翘。
一来她想借此机会探探安凌远的口风,二来则是想在长姐结婚前,将所有未了的事情处理干净,以绝后患。
宴席一结束,安氏拉着安凌远的手又问起林城的情况。得知家中一切仍好,她心情愈加舒畅。
姑侄俩这一聊,便聊了几个时辰。及至安氏回到绿竹园,已是傍晚。
夜幕渐渐降临,白日里触目可见的花草,绿树,全部被黑暗吞没,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连屋子也没顾着回,径直就沿着长廊去了莫初雪的闺房。
安氏进去之时,莫初雪正在伏案写字,神情平静而专注。偶尔蹙蹙眉头,将刚写好的白纸,团成一团随手丢在桌子上。
“初雪。”安氏抬脚缓步走了过去,心中满是欣慰。
莫初雪听见喊声,握在手中的笔一停,却并没有回头。
安氏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眼睛瞅着窗外渐渐凝重的夜色,轻轻地道:“初雪,适才薇儿说你的病有得治了。”
女儿身子落下病根,又被李家无情的退婚。这两件事,这几月来一直折磨着安氏。
虽然她嘴上不说,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也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多少个夜晚,她都是睁着眼过去的。
比起浅淡的睡意,她胸中的难过之情像是鬼怪伸出的看不清的手,牢牢的抓住她的心脏,还有身体里那些脏器。
她不明白,为何上天会对自己的女儿这般不公平,差一点儿就将所有的波折,所有的艰难一起叠加在她身上。
“当真是薇儿说的?”
莫初雪忽猛然转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瞧着安氏。
她先前分明同莫白薇再三交代过,她身子的事情,要再缓一缓。
莫白薇既这般说,难道她也觉得这桩亲事很不错么?
如果她是局外人,也应该觉得很不错吧。毕竟,安凌远高大英俊,温厚知礼,就连笑起来的样子,也像是会发光,照得人眼睛疼痛酸涩。
安氏只当她是不信,急忙点点头,将莫白薇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了一遍。
“那你们……”莫初雪的心口突然一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安氏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娘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你和凌远的婚事已经订下了,等你身子痊愈,就给你们办婚礼。”
莫初雪从未听见过娘亲这般雀跃的语气,从未见过娘亲这般发亮的眼睛。那些原本想说的话,便沉在了心里头。
嫁给安凌远,这是她这辈子从来没想过的事。莫初雪想着,神思便恍惚起来,目光也渐渐变得呆滞。她看着安氏一字字道:“娘,我想见见凌远哥哥。”
“凌远赶了几天的路一定很累,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要不明天薇儿带着凌远出去玩之时,你也跟着过去?”
“薇儿带他去么?”莫初雪心头愈加疑惑,口气里充满了质疑。
安氏淡淡笑了笑,“你也觉得不合规矩?不过老祖宗说了,薇儿见多识广,陪着去也未尝不可。”
“也好,我也想出去透透气。”莫初雪伸了伸膊,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我现在便让连翘去蔷薇园里带个信儿。”
连翘一听,立刻就动身去了门外。结果,刚走到门口,便看见急匆匆地正往这边走。
她不禁喜出望外,问道:“,你来了。”
高亢的声音,透过静谧的夜色,一直传进屋子里。再然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之后,那一张娇俏的脸,出现在了灯火之下。
“大姑娘,六姑娘叫我来问你,明儿去不去玩?”
“巧了。”连翘拍手笑道:“我家姑娘叫我去蔷薇园,正是说这事呢。”
“如此一来甚好。”抿嘴笑了笑,“婢子这就回去回话。”
“等一下。”安氏拦住了,又拍着莫初雪的肩膀,心情愉悦道,“想不到你们姐俩倒想到了一起,既然如此,初雪你就好好的准备一下。”
交待完毕,她转过头来问,“听说薇儿出门一向扮作男子?”
“这个……”
支支吾吾,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连翘,你也去给姑娘准备一身干净的男子衣服。”
第二百五十五章听说
次日卯时刚过,三人陆陆续续就到了约定好的后门处。
考虑到人多容易分散,莫白薇昨儿就提议不带丫鬟,只他们三人去。但是消息不知为何传进了老祖宗耳朵,红儿大半夜的找过来,一句跟着一句叮嘱,老祖宗说,至少得带个护卫。
无奈之下,莫白薇只好将松林又带上了。松林的伤痊愈之后,又跟着苏默有模有样的学了几招之后,武功愈发的进益了。
带上他,倒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第一次见长姐穿男装,莫白薇足足审视了半刻钟,才笑了笑道:“长姐这一打扮比安家表哥俊俏多了。”
安凌远也笑着附和,“的确如此。”
莫初雪闻言,脸颊涨得通红,伸手去抓莫白薇的胳膊。她将莫白薇拉到一边,二人背对着安凌远站着。
安凌远只看到莫初雪趴在莫白薇耳畔悄声说了一句话,但具体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他有心询问,猛却瞥见莫初雪那双躲闪的眸子,便将话咽了回去。
尽管莫白薇瞧出了安凌远的心思,但她并不戳破,只道:“西街上新鲜玩意儿最多,我们先去西街吧?”
莫初雪虽在京中长大,但她从小就养在深闺之中。莫文庆又管教得严,所以,莫家的大门,她原就没出去过几次。
安凌远初来乍到,对京城更是一概不知。
所以,听见莫白薇说去西街,俩人心照不宣地同时点了点头。
尽管天色尚早,西街上的人流已经熙熙攘攘。路两边,摆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玩意儿。扇子,玉佩,茶叶等等,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莫初雪瞧着看着,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稀罕玩意儿,不自禁摸摸这个,瞧瞧那个,嘴角几乎要翘到耳畔去。
“薇儿,真羡慕你,能经常见这些。”
莫初雪攥着一枚米粒似的耳珠,对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端详。
“见的多了,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都成了稀松平常的东西,哪还会像头一次来,到哪都兴趣盎然的。”
这条街上的东西,她早见的惯了。所以,此时此刻,她显然没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想来出入自由这件事,也是蒙了父亲的福。若不是他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她胡闹,她一定也跟长姐一般,呆在屋子里绣花读书。
这般一想,她已经许久没见到父亲了。打从阿三被赶出府,莫长青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终日里阴阴郁郁的,成日闷声不吭地在佛堂前打座。
府上的人私底下都在说,莫三爷魔怔了。
老祖宗似乎在有意无意间,也提过一两句。不过,她只当作耳旁风去听,素日里依然我行我素。
记不清有几个月,她都没再跨进去清风园里一步。
她想着,心底到底生出了两分愧疚。不管莫长青如何,他总归是自己的父亲。这般对待她,总是绝情了些。
“你真的常来?”安凌远听着莫白薇熟稔的语气,忍不住道。
昨日听老祖宗那么一说,他以为是在说笑。毕竟,再怎么说,莫白薇也是莫府上有头有脸的大小姐,随意出府入府,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莫白薇点点头,轻轻地道:“想不到吧?换做我是你,我也不敢相信。只是,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我爹比较纵着我。”
说到底她心里对莫长青的恨意,永远停留在他对娘亲见死不救以及他前世对王氏不加以判断的恩爱上。
对娘亲见死不救,酿成了娘亲的悲剧。对王氏的疼爱,则彻彻底底叫父女俩离了心。
其实,后来莫家垮了之后,她爹过得也不尽如人意。不过,这些都是她潜意识里故意遗忘掉的事。
“莫四爷?”安凌远好奇道:“昨天的宴席上,我倒没见着他。”
“他的身子一向不好,很少出门。”莫白薇敷衍着,快走了几步,停在一个卖茶叶的摊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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