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这个行为有些不合礼仪,但老祖宗丝毫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笑得更开心。
安凌远英俊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团笑,又道:“您不知道,初雪在我家住的那段时间,正值杨梅季节,她每次都闹着要吃,每次一吃起来就停不下,一吃就吃这么多!”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看向莫初雪的眼睛里,有淡淡地宠溺。
“想不到我们初雪以前还是小馋猫呢,现在倒吃得少了呢。瞧瞧那瘦得,一阵风能刮起来似的。”
老祖宗淡淡地感慨一句,又想起莫初雪的病情,忍不住就拿帕子抹了抹眼睛。
另一边,安凌远兴致盎然,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每次一吃完,就肚子疼。我父亲怕她吃多了伤脾胃,就偷偷将杨梅藏起来。后来,她就来求我。我一时心软,就带着她偷偷跑到后山上,我到树上去摘,她就在地下边吃边捡,小脸都吃成了紫红色。再后来……再后来就……”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卖起了关子。
由于他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以致于全桌子的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所以,他突然一停下,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朝他投了过去。
结果,他突然看向了莫初雪,问道:“初雪,后来的是,你还记得么?”
莫初雪咬咬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记不太清了,还是表哥说吧。”
她嘴上虽这般说,脑海里的零星的画面,终于汇成了一幅完整的画卷。
小小的少年卷起袖子,在枝繁叶茂的杨梅树上来回穿梭着。他爬在了树顶上,摘下一颗颗红的发黑的果子,下雨似的往下丢。
她在地上捡着吃着,感觉像到了天堂。她永远忘不掉,少年冲她咧嘴微笑的样子,比头顶上的暖阳还要灿烂上千倍百倍。
后来呢,后来。
她不敢想下去,再后来的记忆像是被人擦干了一般,在梦里也想不起来。
安凌远吸了一口气,又道:“后来,我一不小心就从树上跌了下来,摔断了腿。等家里人找到我俩时,我父亲怒气冲冲的,要不是看在我受伤的份儿上,一定打我了,哈哈哈。”
他说完话,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年少时,惊心动魄的事,在时隔多年以后想起来,果然也会成为可以发笑的东西。
别人也都跟着笑,只有莫初雪,她的身子陡然一僵,脑子里倏然一下映入了当时的画面。
她记得当时,她指着树尖处的一颗果子,对安凌远喊,凌远哥哥,那颗又大又红,我要你摘那一颗。
小小的少年听她这么一说,猛吸一口气,顺着枝干高处爬。
她就在下面仰头看着,及至那颗亮晶晶的果子被摘下的那一刻,她还没来得及雀跃,就听见“咔啪”一声,安凌远踩得那根树枝从中间一断为二。
再然后,少年就从上面坠了下来。摔得那样狠,那样重,似乎要将大地也撞开一个口子似的。
她吓了一跳,扔了手中的杨梅,立刻就要扶他起来。
可是,他的身体那么重,她又那么瘦小,扶了半晌,他还是纹丝不动。
她看着他渐渐发白的脸色,心里越来越不对劲儿,哭着问他,凌远哥哥,你没事吧?
少年笑了笑,努力撑着胳膊坐了起来,靠在树干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劝慰她,“没事,我只是累了,歇一歇就好的。”
她信以为真,擦去了眼泪,将地上滚落的杨梅,一颗一颗重新捡起来,放在安凌远的手里。
“凌远哥哥,快吃。吃一些就不疼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提亲
安凌远痛苦的睁开眼睛,顺着她的意思,往嘴里含了一颗,笑了笑,”真好吃,一点都不苦。下次……下次……我再摘给你吃好不好。”
当时,她哪里能意识到安凌远正承受着刻骨的痛苦,居然还点了点头,傻乎乎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再休息……休息一会儿。”安凌远咬着牙,拼命地从口中一串字,而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她一个人瞧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心里越来越慌。可安凌远像是怎么也睡不醒,她摇他晃他,他也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然后就又闭上了。
她抱着双膝害怕的坐着,耳畔是安凌远微弱的声。天色渐渐昏暗,温度也渐渐下降。她又冷又怕,但凌远哥哥仍然在睡,睡的那样沉,那样死,好似永远也醒不过来。
似乎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么久,山下一片漆黑里,终于映入了灯火的影子,也终于能听到有人在喊她和安凌远的名字。
她骨碌一下爬起来,挥动着双臂,高声喊道,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再然后就是散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涌了过来。在昏黄的灯火里,她甚至瞧不清那些人的模样。
“快……少爷……快救少爷。”
她正自胆战心惊,忽然听见人群里嘈杂的喊声,像是寒冬腊月里最凛冽的北风,吵得她耳朵嗡嗡嗡嗡作响。
一时之间,她什么也听不见,大脑里更是空白一片。一双眼睛里望见的则是慌乱的人群和深不见底的黑夜。
她根本记不清她是如何回到家,又是如何睡在。她只记得第二天她醒来之后,头顶青色的帐子里透着的微微曙光,然后记忆像潮水般退去。
“初雪,你总算醒了,昨儿吓坏了吧?”
耳畔是外祖母的温暖的声音,她咬着嘴唇,呆呆的问:“昨儿?昨儿发生了什么?”
话音一落,她就看见外祖母的面色变了一变,目光里荡漾着疑惑。再瞧那些照顾她的丫鬟,一个个也都大惊失色。
“初雪,你真的不记得了?”外祖母又问道。
她瞪大了眼睛,努力地摇了摇头。直到郎中来,替她诊了诊脉,她才听见一句,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这才失忆。
五岁的小小孩童,哪里懂得失忆的意思。她初时还以为自己得了一场怪病,足足痛哭了好几天。
不过,小孩子的伤心,终究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地,她便忘却了这件事,变得跟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想起来安凌远,便问那些丫鬟,这几天怎么不见凌远哥哥?
那些丫鬟便道,小少爷跟着老爷出远门,得过几日才回来。
她听了这话,自然信以为真,还抚掌叹息了一句,我还想让他帮我摘杨梅吃呢。
结果,两个丫鬟面色凛然一遍,郑重地劝告她,姑娘,大夫可说了,吃杨梅对你的病情不利。
她吓了一跳,忙摆手道,那初雪就不再吃了。
那之后,没过几天安氏就接她回了京城。而她到最后,也没能见上安凌远一面。
莫初雪努力的回忆着,只觉得太阳穴处紧绷绷的疼。沉在心底的愧疚之情,一时间喷薄而出。
或许,当时安凌远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若非如此,他今日断然不会提起这些。
至于那些只要稍稍打听,就能轻易被拆穿的谎言。不管是外祖母的意思也好,还是那两个丫鬟自作主张也罢,也都是为了她着想,她也没理由怪她们。
但说到底,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愧对了安凌远,而她浑然不知。
她紧紧咬着嘴唇,咬在口中的那一颗杨梅,无论如何也咬不下去了。
绛紫色的,酸得像醋,刺得她鼻腔里也酸酸,忍不住就要哭出来。
“初雪,可是这一颗吃起来太过酸涩,是的话,你就不要吃了。”
安凌远永远忘不掉莫初雪吃到酸杨梅时嘴角微冽的模样,就跟现在的神情一模一样,他不自禁地就开口制止。
莫初雪头摇得似拨浪鼓,艰难地一句话,“甘甜可口,多谢表哥了。”
安氏瞧着其乐融融地情景,忍不住插话,“凌远,你刚才说得那件事,姑姑也知道呢。其实你摔伤那一次,初雪她因为受惊吓,便失忆了。
不过,当时,你祖母她生怕你俩再为着此事忧愁忧思而误了病情,便想法子相互瞒着。对着你就说,初雪回了京城。对着初雪,则说你出了远门。”
“初雪表妹失忆了?”安凌远敛了笑意,面色一变,紧张道:“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当时……当时,我还想为何初雪表妹临走之时,为何不来见我一面。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他恍然大悟的说着,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莫初雪的脸。
他当时还以为,莫初雪是因为不敢面对他,所以才仓皇逃避。难道她不知道,他原本就心甘情愿,又岂会怪她?
“姑姑,那初雪她……痊愈了没?”安凌远的视线转移到安氏脸上,小心翼翼地问。
安氏抿嘴笑了笑,又摇头叹口气道:“失忆倒还好,没有大碍。不过,你表妹她却因为误食砒霜,体内落下了病根,恐怕……恐怕……”
“这件事,我听说了。”安凌远表现出的镇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一旁安静坐着的莫轻樱,也忍不住抬眸看他。少年上下两片唇片一张,只听见他接着说:“不瞒姑母说,凌远此行正为此事而来。”
莫初雪闻言,心头一跳。捏着杨梅的左手,猛地一松。圆滚滚的果子在她的裙裾上轻轻撞击一下之后,滚落在地上。
安凌远吸了吸鼻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又跪在地上,正色道:“姑母,老祖宗,各位长辈,凌远此来京城,便是向莫家提亲的,希望你们能允准我同初雪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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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逃避
“凌远……你……”
安氏惊讶的合不拢嘴,结结巴巴硬是没说出后面的话。
“不错,姑母。”安凌远重重的点头,郑重其事地道:“侄儿可能唐突了些,但恳请你们能答应。”
不知是因为激动,紧张或是羞涩,他的脸涨得通红。
此刻,莫初雪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外。她努力地屏着气,心神激荡,额头上已经渗出点点的冷汗。
“初雪,你也愿意么?”
安凌远转过了头,用灼热的视线紧紧盯住莫初雪。他迫切地想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跟自己的是否一致。
堂内的空气一时间凝固起来,四下寂静,掉针可闻。
安氏沉吟了半晌,眼角微微发红,“凌远,你是认真的么?初雪的身子还不知道能否好得了,你父亲知道么?他同意么?”
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心里不知该喜该忧。一方面,她觉得安凌远合该娶个健健康康的妻子,以延续安家的血脉。但另一方面,从私心出发,她又很赞成。
因为不管从什么方面看,安凌远都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婿人选。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安凌远的目光变得真挚,他迅即点点头,道:“家父一向喜欢初雪,我这次来京求亲,也是奉了他的意思。他还说,正好林城有个医术精妙的郎中,等日后初雪嫁过去,便找那郎中瞧瞧,兴许就将病治好了。”
老祖宗一听莫初雪的病有希望治好,顿时喜出望外。她笑吟吟地看着安凌远,欣慰道:“凌远,你能有这份心思着实难得。只是,我们莫家总觉得愧疚。”
“老祖宗,凌远心意已决,求您答应。”安凌远坚定地说了一句,又叩了一个头。
“这……”
老祖宗此刻心里的想法也跟安氏一般,犹豫不决。安氏的眉心紧缩,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莫白薇突然站起来,盈盈一笑道:“祖母,伯母,薇儿倒觉得这件事应当问问长姐。”
就凭着安凌远愿意在长姐身体有恙,还不一定能治好的情况下,仍愿意坚持娶长姐为妻这一点,莫白薇就打心眼里的认为,安凌远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只是,长姐才受情伤,上次又特意同她说不想这么快结亲。所以,她眼下也难以确定,长姐此刻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她想着,转头便去瞧莫初雪。
莫初雪仍低着头,脸颊处的绯红像是天边最绚烂的烟霞。她嗫嚅着,老半天没说出话。
她此时此刻心里的震动大于一切,安凌远的突然求亲,让她始料未及。她根本未曾想过,有一天,安凌远会以这种方式来京城,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谈起提亲之事。
她咬着嘴唇,始终说不出一句拒绝或者同意的话。
她咬咬牙,腾地站了起来,掩面往外疾奔。呼呼的风吹在她的脸上,轻轻的带着丝丝的凉意。
连翘跟了出来,疾呼道:“姑娘,你去哪儿?“
她听不到,她看不见。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直冲。
眼角处开始有晶莹的泪花流淌下来,亮晶晶的,晃得人眼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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