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还有一件事叫我觉得疑惑。”莫白薇咬着嘴唇,眉间笼罩着愁云。
“你指的是,青樱与那林公子的私情?”她对这种事素向来敏感,直截了当地就问。
莫白薇一惊,“姨娘知道?”
慕容氏摇摇头,“从你的话里,猜测罢了。”
“不过,我记得姨娘说,从未见过林公子的?”
“不错。”
如果说,林少卿与莫青樱感情真到了那种地步。那么,他们之前应该见过不止一次面。
而且,这些年来,莫青樱为了维护大家闺秀的形象,一贯足不出户。
海棠园拢共就这么大,如果是林少卿亲自登门拜访,那为何慕容氏会没见过?
那他们又是在哪见的面?
“那姨娘,有没有听三伯父提起过四姐的婚事?”莫白薇不甘放弃,又问道。
慕容氏沉吟了片刻,猛拍了下桌子,恍然大悟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
她回忆着,目光变得游离,“我记得去岁春日,你三伯父有一次发了大脾气,为的好像就是婚事。我住得远,也只是从碎嘴的下人那里听到过一字半句。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似乎是青樱一心一意想嫁给谁,你三伯父死活不同意,还将她狠狠惩罚了一顿。”
说着说着,慕容氏忽然转头来瞧她,“这件事,你也该知道才对。从前,我记着你们姐妹很要好的。”
莫白薇一愣。
中暑之前的记忆,她忘了不少。所以,除非是必要的情况。否则,她根本不会去回忆,藏在岁月长河里,更加久远之前的事。
她重生是在去年夏日,其实,按时间点来说,与春日并未间隔太久。
不过,因为她是重生。有些事有些岁月,就显得愈发的遥远。她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她拍着头,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不瞒姨娘说,那日中暑之后,从前的事,我倒记得不大清楚了。”
“难怪。”慕容氏叹了口气,灼灼的视线落在她的面上,“难怪那件事之后,你便开始疏远青樱。青樱那孩子随她娘,心思太多。”
莫青樱在背后,冷嘲热讽的她那些话,她听下人们提过不止一次。
不过,她念着她还是个孩子,也就没放在心上过。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反倒叫莫青樱以为她是个吃软怕硬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于她。
她之所以不计较,并非忌惮陈氏。而是因为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不能因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自毁了在莫家的立足之地。
“对了,那林公子呢?你准备去官府告发么?”慕容氏想着,又问了一句。
莫白薇只能摇头,“眼下并无证据,贸然去告,恐怕不合适。”
眼前金钗之年的少女,面容稚嫩,声音听起来亦是脆生生的。只不过,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却稳重,成熟,像个小大人。
看着她,慕容氏忽然想起来了从前的自己,不免触景生情。
“这世上根本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只要去找,就一定会有证据。青樱不愿意开口,有的是人愿意开口。”
慕容氏端起茶盅,视线放得极悠远。清脆的声音,像是玉珠落在白瓷地面上。那句话话里的意思,很是意味深长。然则,她的面上仍是一片波澜不惊。
“受教了。”
莫白薇满心感慨,直到今天,她似乎才真真正正地认识了慕容氏。
尽管慕容氏出身烟花之地,但她所表现出来的胸襟,见识完全不输过任何一个男子。
所以,如人一样。很多事情,要深入去了解,才能看见其中隐藏的东西。
“六姐,白糖糕拿来了。”
莫子星捧着一个托盘,兴冲冲地往他们跟前儿跑。
因为步伐迈得太大,他一脚踩在了衣角上。身子趔趄一下,摔倒在地。
盘子从他手里脱离,在空中划起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一丈以外的地方。
莫白薇正想去扶,却见肥胖的少年,自己顽强的爬了起来。然后,一边擦眼中未掉下的眼泪,一边往托盘掉落的方向跑过去。
他扁着嘴,一颗一颗将白糖糕捡起来,又放回盘子里。
而后,吸溜着鼻涕,走到莫白薇跟前儿,“六姐,给你吃。”
“子星。糕点脏了,姐姐吃了会生病的。”
莫子星委屈巴巴变的扁扁嘴,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我只想……我想叫六姐尝尝。”
“等回头,娘再做了,再来拿给姐姐吃,好么?”
慕容氏哭笑不得地看着儿子,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柔声安慰道。
“好。”
莫子星揉着通红的眼睛,嘟起小嘴,愣愣的盯住莫白薇,天真烂漫的道:“那六姐下次一定要过来吃。”
“你瞧,把脏的部分剔除,就可以吃咯。”
见他这般,莫白薇的心也要化了。
她想起上辈子,自己还同莫青樱一道嘲笑过莫子星。
痴傻儿,真是丢尽了陆家的脸面。
想到此处,她拿起一块白糖糕,掸了掸沾上的尘土,又将外层的皮剥开。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谢谢子星,香甜可口,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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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心病
莫白薇后来才知道,那些白糖糕,是莫子星特意留给他的。
子星喜吃甜食,最爱吃的便是白糖糕。对于嗜食如命的孩童来说,将自己东西心甘情愿的让给别人,绝非易事。
所以,她一回到园子,就托人往海棠园里送去了一食盒的吃食。也谋划着逮着机会,挑一个小丫鬟送过去服侍。
慕容氏帮了她大忙,她自然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她按照慕容氏所说,当天晚上就去找了老祖宗。将她参加斗锦大赛,如何碰上莫青樱。莫青樱如何陷害她,又是如何被识破,以及后来发生的种种全部告诉了老祖宗。
老祖宗听完那席话,沉默了半晌,面色渐渐由黄变成了青灰。
唉,花一样的年华。
她伤心的落了几滴泪,连着感慨了三遍。而后,自责道,怪我当初心狠,将她赶出家门,否则,断断不会落到此种境地。
莫白薇便劝她,哪里怪您,是四姐自己不肯说。皇上原先并不打算判她重罪,但四姐非得为一个外人,害了自己的性命不成,还白白的连累了莫家的门楣。
还有的救么?她到底心软,明知没有转圜之地,仍旧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莫白薇摇了摇头。
老祖宗虽觉于心不忍,但也没有太好的法子,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事实。
仅仅过了三日,官府之人,便敲响了莫家的门。
守门的小厮,吓得直哆嗦。忙不迭地往府里跑,一边跑,还一边惊慌地喊,官府来人了。
因为提前得知官兵的来意,老祖宗这会儿表现的十分平静。她命令红儿将几房的人,全部集结在一块儿,等着领旨。
宣旨的是林木,他面色尤其凝重,读在口中的一字一句,带着中悲凉的意味。
莫白薇什么也没听清,只听见了秋后问斩,四个字。
前世,她也是在一样的地点,以同样的方式,扑向了死亡。
“老身代莫青樱领旨,谢主隆恩。”
拿到圣旨时,老祖宗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她努力的稳稳神,才将那句话说得清晰平静。
林木带着官兵一走,偌大的园子,顿时嘈杂起来。
除了知情的三人,其它人的面上,或多或少,都挂着几分不敢置信。大家讨论着,纷纷将眼光投向老祖宗。
老祖宗面色沉重,将圣旨往高处一举,“既然是板上钉钉之事,大家理当节哀顺变。另外有一点,虽则青樱已被赶出家门,但她到底是我们莫家人。行刑之日,我自会带着家中的老小,去给她收尸。”
莫白薇的头剧烈得疼。
她躲在人群外围,凝视着花池里的几株月季,心情起伏变化。
他跟刘允分别那天,刘允的眼线就潜入了青城。
林家的那间茶铺,倒也没关张。只是,店小二说,掌柜的出了远门,恐怕得两三个月才回来。
如此一来,倒也没探听出有用的消息。
再说那道士得了圣宠,被尊为,敬在宫里。
短短几日,宣统帝的全部心思,就放在了长生不老的丹药上,根本无暇再顾及劫犯之事。
于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案子,很快就尘埃落定,归于宁静了。
而金钗之礼的典礼,立时也要到了。
一谈起典礼,芭蕉等几个丫鬟,眼睛都是亮的。
她们费心费力的,连夜赶制着当天需要用到的东西。
宋氏出入蔷薇园的次数,也开始变多。
有时候,是她独自来。有时候,会抱着莫子玉。
转眼,莫子玉已到了咿呀学语的年纪。每每见到她,总是伸着胳膊,往她怀里钻。
口中咿咿呀呀,发着各种音调,但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因着上辈子的事,她心里对莫子玉愧疚。这辈子,也就格外的疼他。
光是祈福用的银镯子,铜锁,她就准备了不下十幅。她拿子玉当亲弟弟,自然什么好尽着什么来。
她怕娘亲后悔,逮着机会就旧话重提,说起去江陵之事。
然而,逢着这个时候,宋氏就瞧着莫子玉的小脸蛋,犹犹豫豫,满脸不舍。
娘亲是舍不得。
她看在眼里,索性不再问。不管娘亲去或不去,她是要去的。
她必须得赶在王氏入府之前,断了她的念想,将那些悲剧与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若不然,她既要操心朝堂之事,又要提防王氏。腹背受敌,难免辛苦。
一想起那道士,冠冕堂皇的荣登了之位,她心里就愈发的不踏实。
以至于,连即将到来的金钗之礼,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睡觉时,她会再三的摸自己头,确认安然无恙的长在自己脖子上,才能安心的睡。
以为她是魔怔了,忧心忡忡地请来齐子石,替她诊脉。
齐子石诊完脉,潇洒的合起药箱就走,临行之际,还丢下俩字,心病。
心病?
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理所当然的将心病与相思当成一回事儿。
冥思苦想一番,芭蕉始觉恍然大悟。
因为南陵有明文规定,女子在金钗之礼前半个月,不得出门。
所以,这大半月以来,自家姑娘自然没机会见到七少爷。
她想了又想,悄悄摸摸将芭蕉叫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老半晌。
芭蕉起初不同意,忧心忡忡道:“姑娘会生气吧?”
“那咱们做奴婢的,也不能瞧着自己主子得了相思之疾,而袖手旁观吧。上次,齐郎中来可说了,心病得心药医。”
眨巴着眼睛,望着窗外蔓延的,心里打定了主意。
傍晚,松林被芭蕉喊了过来,然后偷偷塞了一个东西给他。
松林拿了东西,后脚就匆匆赶去了七皇子府。
则与芭蕉相视一笑。
这天夜里,刘允收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信上一个字没写。
他抬眸问松林,“是什么意思?”
松林诡谲一笑,意味深长道:“六姑娘生病了,是心病。”
“想我想的?”刘允咧开了嘴,下巴差一点挂到耳朵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夜访
窗外漆黑如墨,月亮藏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微弱的光透下来,落在青灰色的地面上,映出枝条稀疏的影子。
芜廊之下,莫白薇倦倦的坐着,目光游移,满腹心事。她瓷白色的肌肤,在苍茫的夜色里,隐隐透出一层清辉。
“十七。”
刘允的软靴一抬,稳稳的落在莫白薇的正前方。
因为刘允穿得月白色的长袍,天色又暗。乍看之下,她还以为是撞了鬼。是以,条件反射般的腾一下站了起来,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将刘允打量了一遍,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刘允双臂交叠于胸前,微微眯着双眼,意味深长道:“听说你病了,我便赶过来瞧瞧。兴许我一来,立时就药到病除了。”
他又往前走几步,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邪魅的笑。
听他这么一说,莫白薇顿时明白过来。底下的几个丫鬟,一定是将她的心病,理解成了相思病。所以,才会擅作主张,大半夜的叫刘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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