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在都处于高度警惕的戒备状态,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点,厨房里除了切菜声,就是抽油烟机嗡嗡的运转声。
也不知是谁的肚子不争气叫唤了一声,三人面面相觑,都尴尬地撇过一边。
李爸爸走到两孩子身边,一手一个抱起来,问:“小可爱,你们是不是饿了?走,外公带你们去厨房找外婆讨吃的去。”
阵阵菜香入鼻,两姐妹怎能让狡猾的爸爸捷足先登,异口同声喊道:“爸,我来抱!”
厨房里一派繁忙景象。
辛向楠动作利索,手起刀落,砧板上的白切鸡被砍成大小均匀的小块。詹姆斯站在一旁观看,每砍一下都要瞪大眼睛,“喔”一下,脸上充满了崇拜。李妈妈的眼里都是不可思议,看着辛向楠娴熟的动作,惊讶不已。
“哇——”
李南方闻声看去,两个小外甥跪在椅子上望着餐桌上的佳肴流口水,灵动的大眼睛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小姨小姨,我想吃!”
这时,辛向楠端着摆好盘的鸡出来,笑着说:“等你们洗完手就能吃了。”
两个孩子欢呼着去洗手,趁辛向楠进厨房的间隙,跟着出来的李妈妈冷哼一声,说:“就算能把鸡弄熟,也做不出合适的蘸料。”
詹姆斯端着饭从厨房出来,用英式中文调说:“母亲,吃饭了。”
等大家坐好后,辛向楠才端着个小碗姗姗来迟。
绿油油的香菜浸泡在米醋里,面上撒着盐和白糖,金黄色的芝麻油散发着浓郁香味。
李妈妈看到辛向楠往碗里加水是惊呆的。
如果单单只是将碗里的东西放在一起,口味会太重,加少许的水冲淡些才是最合适的味道。
其实当看到辛向楠拿出的不是酱油而是米醋打底的蘸料时她就已经很惊讶了,因为这种吃法也只在他们家是这么吃,普遍都是酱油碟。而且,可能连李南方都不知道要在碗里加水,他却知道。配料正确,步骤完整,如果他只是临时抱佛脚想要讨好她,一定做不得这么周全。
只有一种可能的解释——这孩子是一个精通烹饪的人。
李妈妈不自觉地对眼前这个斯文英俊的少年刮目相看,她觉得辛向楠和那些只知道张口吃饭的饭桶不一样,渐渐的,看他的目光也不再那么犀利挑剔。
李南方看到李妈妈的变化,心里一阵窃喜。
辛向楠手艺了得,虽然饭桌上暗流涌动,一顿饭还算愉快地进行着。
这时,李妈妈夹了块东坡肉给李南方,李南方伸在碗里的筷子停住了。
“你怎么不吃肉?”李妈妈问。
“我吃了呀,你看,我这不在蘸肉吃吗。”
“不对呀,我见你只捞香菜,没见你吃肉啊。”
李南方看着碗里油腻的肥肉实在没有食欲,说:“最近减肥呢。”
“噗嗤——”李东方没忍住,笑出了声,“减肥?你没开玩笑吧。”
“你摸摸你肚子上的肉呀,”李东方好像怕李南方不知道,还用手戳了戳她的肚子,“快赶上我怀孕那会了。”
“妈咪,小姨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小外甥问。
李妈妈青着脸,瞪着李南方,李南方无辜地摇摇头:“没有呀,怎么可能,”
小外甥失望地继续扒饭。
其实听到“怀孕”这个词,李南方的内心是有所触动的,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说她怀孕的话。
她摸了摸肚子,要上的肉的确长了不少,应该也是最近愈发慵懒造成的,也不知为什么,前段日子有些嗜睡,不过旅游的这段时间有所好转,她将其归因于工作压力大所致。
“南南,今天的秋葵很新鲜。”辛向楠贴心地给她夹了两块凉拌秋葵,她感激地接下。
余光又瞟到了李妈妈夹给她的东坡肉,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急匆匆地跑去了洗手间。
等她回来,一桌的人都放下了筷子,两个小孩的眼神格外闪亮。
“小姨,你果真是有小宝宝了!”他们兴奋地叫道。
李妈妈站起来,黑着脸,沉声说:“李南方,你给我过来。”
两条杠。
李南方反复对照使用说明书,哆哆嗦嗦地转向李妈妈:“我这是……怀孕了吗?”
李妈妈拿过她手中的验孕棒,脸上阴云密布。
“再……再给我一个!”李南方惊慌地叫道。
怎么可能呢,她想,自己怎么可能怀孕,可是,当看到又一个“两道杠”的结果出现在眼前,她的心是慌乱的。
她和辛向楠亲密接触才没几天,自己居然就怀了孕,女娲造人都没她这么快呀!
这种这等不符合科学规律的事情给谁都不会相信,更何况自己是唯物主义战士,怎么可能接受这种有悖常理的结果!
“你到底……你们到底是不是发生关系了!”李妈妈质问道,“如何是好,现在如何是好啊!”
“妈妈,你听我说,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假的,这些东西都是假货!”
“假?一个是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假的吗!?”李妈妈咬牙切齿地叫道,“那个坏心眼的家伙,骗你上床,我去打断他的腿!”
见李妈妈动了真火,李南方急忙抱住她的腿,急中生智脱口而出:“不,不是他!不是辛向楠!”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要为他开脱!”李妈妈恨铁不成钢地喊道,“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是他”三个字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李南方脑海里的混沌,她突然记起两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
她无意识地松开拉住妈妈的手,表情很是错愕,眼里透着震惊与惶恐。
母女俩好似心有灵犀,两人都怔在了原地。
李妈妈急匆匆地走出房间,只留下李南方继续凌乱。
白汧水。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白汧水。
两个月前,她突然发烧,昏迷前白汧水对她图谋不轨,醒来后,对昏迷后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她一直觉得那晚发生的事都是白汧水的一面之词,那是白汧水设计,故意骗的她,也压根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那晚的事情是真的,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
李南方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无尽的黑暗,她看不见路,不懂该往哪走。
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还在脑补结婚后和辛向楠躲到深山里不让任何人找到没羞没躁的生活,现在,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硬生生打断了她的设想。
她不知道白汧水会怎么想,无论对他们谁来说,这个孩子无疑是个意外。
不必说她从未把那晚的事当真,白汧水刚想明白,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现在却要被这个曾经犯的错误捆绑。
她不知道辛向楠会怎么想,这事发生在任何一对情侣身上,他都是无辜的受害者。自己伤害了他这么多次,现在又给他戴了这么大顶绿帽,还有什么脸求他原谅?
还有这个孩子,这是一条生命,即使她痛恨那些不要自己小孩的父母,但她最终也可能像那些人一样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杀掉。
李南方很慌乱,责任和负罪不断在她心里翻腾。
她感到有温热的水流滑过她的脸庞,一摸才知道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突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从小声的啜泣,变成了放声的哭嚎。
从小到大,她知道,哭是最没用的事,可现在,除了哭,她不懂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哭得看不清眼前的景物,眼泪糊了满面,甚至呼吸也不能顺畅。
房门被打开,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
他显然是一口气从远方跑来的,周身冒着水汽,白皙的脸庞因为剧烈的运动涨成了粉红色,胸膛起起伏伏,大口地喘着气。
李南方睁开眼,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白汧水,他用自己潮湿的手给她擦眼泪,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啪”的一声,手掌印在了他的脸上。
她瞪大眼睛,等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带着很强的鼻音,她说:“你还来干什么。”
白汧水压着她扇在脸上的手不肯放,直勾勾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女人。
他拉下她的手,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翡翠戒指,声音沙哑却沉稳地说:
“我来娶你。”
☆、chapter 28(上)
洁白的蕾丝纱帘被吹起,房间里浮动着淡淡的熏香,窗外已是艳阳高照,床上的人却睡得很沉。
白汧水站在门外,看着裹在被子里的女人出神,直到手机响起才慌忙离开。
“你送过去吧。”他跟电话里的人说道。
挂了电话,白汧水陷入了沉思。
那是李南方让艾伦交给辛向楠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方寸大小的纸条和一枚钻戒,纸上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艾伦把信封交给他时,他拿着纸条端详了很久。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记,熟悉到他可以辨认写字人或兴奋、或困倦、或狂躁的心情。
而纸上的三个字,他看得出,她写得很郑重。
一切都逃离了他的掌控。
她的人生中,不应该出现能让她这么在意的人。
白汧水蹲在李南方床前,手指摩挲她的脸颊,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恐惧,害怕深爱的人要离自己而去。这种感觉他很讨厌,那是异国他乡每一个静谧的夜晚他最厌恶的感觉,就像一头巨兽,拖着他,想让他堕入黑暗。有多少次,他生了中断一切回国的念头,多想买第二天一早的机票回到有她的地方。可每天早晨,当他看见窗外鳞次栉比的房屋,初升的红日,他就会想起自己远赴崇洋的目的,他会开始想象他们并肩而坐看到他所见之景时她眼中的瑰丽。
而现在,他终于不再离开她,他们的距离却离越来越远。
她身边的人都不足为惧,直到辛向楠的出现。
辛向楠就像是按照李南方心里所想,塑造出来的完美形象,白汧水比任何人,甚至李南方自己还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觉得很可怕,不仅仅是因为辛向楠居然和他一样了解李南方的喜好,更因为这个人的一切他都无从知晓,就像被人刻意抹煞,辛向楠的过往竟然是空白的,连本应是最亲密的关系栏都被写上了“父母早亡”的字样。
越简单的身份越让人怀疑,白汧水本能的觉得,辛向楠这个身份的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李南方是他爱的人,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对她有所企图。
白汧水沉下身子,在熟睡的李南方唇上印下一个深吻,终于舍得离去。
李南方的脑袋很沉。
醒来时陈斯缈正好到她家来看望。
“哎呀,我是不是吵醒你了。”陈斯缈抱歉地说,“孕妇总是嗜睡的,不然你再睡睡,我待会进来?”
李南方拉住她,留她陪自己说话。
陈斯缈战战兢兢地把听说已有两个余月身孕的李南方扶起来,被李南方嫌弃地甩开:“我又不是得了病,不过是睡得沉了些,被你搞得像是病入膏肓一般。”
“呸呸呸,你可别乱说话,你是怀有身孕的人,有什么闪失,那可是一尸两命,”陈斯缈惊慌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白汧水得让我陪葬啊。”
“哼,”李南方冷笑道,“你倒是想的挺周全。要怪也不怪谁,只怪你这张嘴,说什么来什么。”
陈斯缈委屈地问:“我说什么啦,怎么又怪我。”
“是不是你说我怀孕的?”
“我,我这不是只说了‘像’吗……”陈斯缈觉得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谁知道你们真的不清白,谁知道白汧水这么健全,一招即中啊……”
李南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陈斯缈听说孕期心情不好的妈妈生出来的小孩会是畸形儿,见状连忙安慰:“哈哈哈,这是老天诚心送你一段好姻缘,你俩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看到愈发没有神采的李南方,她深觉自己一定是说错了话,一下子噤了声。
李南方摸着自己的肚子,那感觉很奇妙,几天前,她还觉得自己是少女,现在自己的肚子里居然还有一个小生命。这个生命,她要陪着长大,看它成为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
她怎么忍心,把它未来无限的可能扼杀?
“你不是……还要选择辛向楠吧!”
李南方摇摇头,她不可能伤害这个孩子,她也不想再去伤害辛向楠。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像老天爷在开玩笑,每次她以为他们会一直好下去的时候,总能发生点什么让他们分开。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命。
她不知道,除了对不起,还能对辛向楠说什么。
“我……不知道……”李南方有点低落,“或许,我可以一个人把它带大。”
陈斯缈一惊,连忙捂住李南方的嘴:“你别有这样的想法!你没有权利让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陈斯缈叹了口气:“这不是你养不养得起的问题。一个家庭的完整,对孩子养成健全的人格是很重要的。你又不是没看过那种书,以后要是你生了个小姑娘,如果因为父爱的缺失找了个和你一般大的老男人结婚,你不得哭死啊!”
见李南方有所松缓,陈斯缈和颜悦色地说:“白汧水啊,还是挺靠谱的,是他的责任,二话不说就担着。我听阿姨说,她当时打电话把白汧水给臭骂了一顿,火急火燎的他就从公司跑过来了。你说他鼓励你去找喜欢的人,我看他可没有一点要放你走的意思啊。”
陈斯缈又说:“昨天,白汧水发了声明,他说将会担负起作为父亲的责任。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娶你了。”
陈斯缈握着李南方冰冷的双手,无比认真地说:“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你会有可爱的孩子,你的公公婆婆也很疼爱你,父母健在你还能陪他们……你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事情,都会发生。”
“白汧水,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李南方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说:“不是爱,是爱也不会那么年不说。责任罢了。”
陈斯缈也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对他既定的看法我是无法改变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除了你,还真没有哪个人能让白汧水这么上心的。”
李南方想说姚遥,却想起白汧水跟她说的话,耸耸肩,淡淡地说:“谁知道呢。”
陈斯缈走后,李南方看了白汧水发到网上的视频,视频里他讲述了他们从相识到最后决定结婚的过程,要不是名字是她的名字,她还真不知道他们“发生”过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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