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悠想起因她而被逐出府去的如琴、如棋,心下了然。
只是柳雅兰此刻提起那二人,却正好教本就面色不善的如诗、如画更加怨忿,看她的目光更加不善。
柳燕悠站立不动,心下涩然,这就是她不愿与人相争的原因,几个女人争来争去,却不知输赢全在那个男人,纵使她再不出色,若那男人将她放在心上,她不用争,自然就赢了,若那男人不放在心上,赢了又如何?不过是新人换旧人而已。而那男人从未想过这些,他将她与面前这些女人一视同仁,注定了她们没人会是赢家。
“哼,好大的架子,见了我们姐妹,不用行礼么?”
红衣的如画见柳燕悠一脸淡然,一点儿没有与她们见礼的意思,心下更加忿恨,开口嚷了起来。
柳雅兰却在她再发难前拦了起来:“好了,玉妹妹不过是心情不好,两位妹妹就原谅她吧,她难过得连见我都忘了见礼哪,就都别计较了,既然遇到了,不如一块儿去湖心亭里坐坐如何?走吧,玉妹妹。”
她说完,不由分说,拉起柳燕悠就往前走,柳燕悠原想拒绝的,但想想算了,躲一时躲不了一世,早晚要面对,而她也想看看,女人之间的争斗还能再玩出什么新花样儿来。
秋天徐来,满园的花香,尤其桂花香味儿更是郁,柳燕悠深吸口气,直觉得桂花的甜香入了心脾,连口里都觉甜了起来。
园中种着各色蔷薇、木芙蓉,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儿,盛开的花朵引来蜂蝶,一派热闹景致,端得是美不胜收。
极目远望,一池湖水如碧,湖面大约有几十亩大,湖水中立有一小亭,亭子与岸边由一座长长的石桥连通,湖边种着些柳树,柳枝轻垂,枝叶泛黄,枝条在风中轻摆,不时的划过湖面,引起片片涟漪。
一行人走上石桥,柳燕悠注意到桥面上的石墩,远看看不出,近看才发现,石墩上面雕刻着各色走兽,有猴,有兔、有狮、虎,还有鹰,个个雕得栩栩如生,像是会动一般。
她伸手轻抚这些石墩,心下暗叹王府的奢侈,这小小的石桥都这么讲究,管中窥豹,王府的财势可见一斑。
柳雅兰见她动作,轻笑着说:“妹妹早该出来散散心了,这儿风景好,再与咱们姐妹叙叙话,再大的愁事儿也没了,你说是不是?”
柳燕悠扯了唇,没说话,有些人却已经憋不住了,在她身后愤愤地说:“哼,只怕她只想着怎样才能霸占王爷,才不会想与咱们叙话。”
柳雅兰扫了说话的如画一眼,笑说:“妹妹只是一时转不过弯儿来,王爷贵为皇亲,哪里能教一人独占?妹妹说哪?”
见柳雅兰又把话题丢给自己,看样子是非要自己说话不可,柳燕悠心下涩然,强笑着说:“王妃说得是。”
柳雅兰看她一会儿,轻按了按她的手说:“你呀,心该宽大些,王爷毕竟与寻常人不同,这点儿姐姐已经早看开了,你也学着看开吧。”
“哼,柳姐姐看得开那是柳姐姐心胸宽大,有些人却未必。”
如画在一旁冷嘲热讽。
如诗拉了下她的袖说:“画妹妹,别这样。”
“哼,难道我说错了?从她进来王府,王爷有再找过你我?别说我们了,就是先前最得宠的明妹妹都因她被关了去,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我,难不成你以为她会好心将王爷让给我们?真瞧不出,你这狐媚子,到底有什么比我们强的,莫不是因这张脸蛋?”
如画冷哼着,伸手掐住柳燕悠的脸,话里的火气可不弱。
柳燕悠本不想与她们争执,可如今被人用手指掐脸,那女人手上似用了全力,教她疼得差点儿掉泪,手上不自觉的往外一甩,一把将如画的手打掉去,自己的脸却也好像被掐掉了部分皮肉,疼得她直吸气。
“你敢打我?”
如画怒喝,下一刻,人已经冲了过来。
柳燕悠只觉得一股力量冲来,身子不受控制的歪倒,不及腰的石栏杆没能挡住她,她直直的掉进湖水里。
因为一时不查,她呛了几口水后才想起自己原本是会游水的,心下一动,任由身子沉入水中,沉下水时,她抬眼看向立在桥上的三人,如画有些惊讶的看自己的手,如诗一脸沉静,而柳雅兰脸上隐现笑意,就连如儿都像是傻了,站在那儿瞪大眼看着她沉下水去。
她一口气潜入水下,憋着气游向对岸,一直到实在憋不住才悄悄的浮出水面。
回头悄悄查看,桥上的几个人似乎才想起要救人,喊叫声才隐约传过来,她涩然一笑,这样也好,就让他以为她死了吧。反正他已经倦了,她也没必要再留在这儿承受。
心下有了主意,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潜下水去,直直的朝对岸游去。
上了岸,隐在草丛里,将衣服上的水气稍拧了去,她开始沿着高大的围墙走,希望能找出可以出去的办法。
先前只想着逃开,却不料这围墙足有两人高,她没什么功夫,更不会轻功,只能望墙兴叹。
过水的衣服紧贴在身上,秋风吹来,吹得她身子发冷,她缩缩身子,开始想着要不要回去算了。
正打退堂鼓时,瞧见不远处有一棵约一人合抱粗的树木,她快步走过去,看看树,又看看围墙,那树离围墙并不太远,也许,她可以借用。
主意一定,她手脚并用,开始爬树,虽然这付身子不太经用,但她自小调皮,爬高上低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底教她爬了上去。
坐在树杈上,晃着脚,回头看向来处,那里已经离得远了,看不清楚,隐约见到人走动,想来还在找她。
不知那人知道她死了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儿难过?说起来,他们同床不至一次,情意该超过露水姻缘吧?
怕是她自己想多了,那人已经厌了她,这会儿子得知她死了,怕是心里只觉得轻松吧?想想心竟隐隐作痛,她不由苦笑,原是想要别人的心的,却不想,自己倒先输了心。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身上被冷风一吹,直凉到心里,她哆嗦了下,决然回头,伸腿想要踩到墙头,却发现离墙头还有一段距离。
她试了几下,心下一横,向墙头跳过去,还好,身子虽然歪了歪,终于还是在墙头上坐稳了。
她回头再看一眼园中的景致,抛下心中尚存的一丝不舍,手扒着墙头向下滑去,可墙太高,她脚下没有依仗,只能胡乱的蹬着墙面,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松手往下跳,还好她在现代是体育好手,早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只是这付身躯不比原来的身体,还是不小心扭到脚踝,她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轻揉着脚踝,希望能减轻疼楚,等到脚不那么痛了,她才起身站起来,可受伤的左脚却不太敢用力,只好一跛一跛的向外走。
等到绕出去,来到不太熟悉的街面,她却开始茫然。
这次逃离完全是临时起意,她除了身上这身衣物,什么都没有带出来,这会儿子出来了,才发现自己竟无处可去,也不知该到何处容身。
她边走边想法子,脚步坚定的往前走,只想离睿王府远远的。
只是她只觉脚步越来越虚浮,头脑也开始昏沉,抬手抚额,轻揉了揉额心,努力想要撑住,却发觉竟有些力不从心,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只知道要向前走,一直向前,一直向前,直到眼前出现虚影,直到她体力不支,昏倒在地,完全昏迷之前,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唤:“姑娘,你怎么了?”
第四十七章 心不由己10
睿王府里
皇甫云睿满脸阴云密布,他厉声问半膝跪地的朝清,“你说她逃了?”
朝清点点头:“属下一路跟着她,她像是得了风寒,被一家小面店的老板娘所救,这会儿正在面店里。”
“她竟然敢逃?!”
皇甫云睿咬牙,面色铁青。他警告过她的,他以为她已经明白他的决心,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胆子逃走,好啊,真是好!这女人看来是永远学不乖,永远不知道听话是何物了。
是因为还想着凌箫吗?回想起一同用膳时几个夫人说过的话,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之前,他不让自己多想,不过是因为她一介女流,被人挟持,他相信就算她有心抗拒也无力反抗,就如同当初他强迫她一样。可如今想来,她与凌箫一起那么些日子,难保她不对他动了心用了情,要不然,这次,无人迫她,她为何还是要逃?
难不成,他就这么可怕?她就那么不愿与他待在一起?
这几天来,他故意冷落她,不过是想让她明白,他并不是非她不可,她在他眼中与其他女子并没什么二致,让她懂得收敛,却没想到,难过的只有他一人,她竟然就这么毫不留恋的逃了!
越想越气,怒火燃红了他的双目。
“爷,要属下‘请’夫人回来吗?”
朝清开口询问,他原本得到的命令是暗中保护,是以他在她逃走时并没有现身阻拦,但这会儿,爷明显不爽她的逃离,那他是不是应该去将她“请”回来?只是,他看向皇甫云睿,犹豫了下又道:“其实夫人暂时离开也好。”
皇甫云睿面色阴沉得瞪着他,他低头继续:“夫人才回来就受了伤,后来又中毒,这次又落水,待在府里,并不安全,更重要的是夫人中毒的事儿尚未查清,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皇甫云睿想到柳燕悠中毒时卧床不醒的模样儿,怒火渐消,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去保护她。”
“是。”
朝清领命,飞身离去。
柳燕悠悠悠醒来,看着房顶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转头细看,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间里陈设简单干净,似是一户人家。
她努力从床上坐起身来,细细打量。
屋子不大,摆着一张方桌,几张凳子,窗前放着一个深红色的梳妆台,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漆色已经斑驳,台上放着一面铜镜,也已经有些旧了。
床围上是简单的青色床帐,她身上盖着同样是青色的粗布被子,虽然粗糙,但很殿,父皇派他来,必是有要事。
张成点头:“皇上请王爷即刻进宫。”
皇甫云睿点点头,步上随张成而来的车辇,至于柳燕悠,只好教她再快活一阵子了。
第四十八章 心不由己(11)
皇甫云睿从宫里出来已是二更天,原本父皇是要他在宫中留一晚的,他心里掂着事儿,说什么都要回来。
出了宫,他没回王府,而是转往街巷。
今晚有月,只是月儿似在与人捉迷藏,不时调皮的躲进厚厚的云层里,让大地时而银白,时而一片阴暗。
秋风吹来,秋虫低鸣,配上时隐时现的月牙儿,这是相当静谧怡人的秋夜,只是,今天晚,皇甫云睿根本无心欣赏。
他心里只记挂着那个让他欢笑却也让他气恼的人儿,只想要快些将她抓到身旁,再次体会温香软玉在怀的甜蜜激狂。
想着,不觉脚下加快,步伐也大了起来。
还没到目的地,就听到一阵刀剑声响,他心下一凛,拔身而起,施展轻功飞奔过去。
韩朝元紧随身后,赶上去护卫主子。
远远的就看到几个黑衣人在与人缠斗,而他们相斗的地点儿正是小面店的所在。
皇甫云睿眉心一皱,飞身过去。
韩朝元自然不落人后,随后就赶了过去。
到近前才看到与黑衣人相斗的正是朝清,皇甫云睿心一凛,眼角注意到有人正想趁朝清脱不开身之际翻进屋去,他手一握,欺身上前。
韩朝元也已经与人斗上,他两人一加入,形势即刻逆转,黑衣人见势不对,领头人一声呼哨,虚晃一招,四散而逃。
皇甫云睿快一步一掌劈向本想翻进屋去的黑衣人的脑后,那人想闪却没人闪过,被一掌劈昏,倒在地上。
朝清和韩朝元想要去追其他人,却被皇甫云睿拦了下来,他冷着一张俊脸问朝清:“这是怎么回事儿?”
朝清抱拳回道:“属下奉命保护夫人,这几日一直没什么动静,今晚二更时分,突然来了这些黑衣人,想要对夫人不利。”
皇甫云睿一脚将昏在地上的黑衣人踢开,“将他带回去审问。”
说完,正想从已打开的窗子翻进屋去,却见柳燕悠已经披好衣衫来到窗前。
看到他,她似愣住了,只立在窗前,怔怔望着他。
“跟本王回去。”
皇甫云睿冷声开口,手朝她伸了过去。
柳燕悠闻声清醒过来,扭开头低声说:“夜已经深了,王爷不在王府,来此有何贵干?”
“带你回府。”
他沉声开口,手直直的伸到她的面前。
“王爷既已经倦了,何苦还要我回去?”
柳燕悠心下涩然,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结果,可真的走到这一步,还是止不住的心酸。
“谁说本王倦了?”
皇甫云睿恼声说,倦了她?他也想哪,可惜这阵子故意冷落她,她的影子却似已经在他心底发了芽,无论他怎么拔都拔不出来,若不然,他又何必巴巴的跑来找她?
“你”,柳燕悠抬头,难道是她想错了?可他分明已经不理会她了,不是倦了厌了还是为何?
“跟我回去。”
他再次开口,不由分说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臂。
“回去做什么?你知道你的其他女人一点儿都不欢迎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当我死了?我不想再与人争来抢去。”
柳燕悠平静的注视他良久,才淡然开口,她是真的无心与人相争,女人之间争宠的丑相她已经见到了,实在不愿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
“你没死。”
他语气清冷的宣告,瞪着她继续:“本王难道不值得你争取?”
柳燕悠移开目光,低声说:“为什么非要我回去?我回去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刚刚那些人是来杀我的吧?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我也看得出来他们是冲我来的,先前在回来的路上,那些人也是冲我来的,那次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伤。”
她语气低沉,虽然想不明白谁非想要她的命不可,可不管怎么样,若她回去,那些人难道就肯干休了?不过是将其他更多人带进危险中罢了。
“有我在,怕什么?”
他不悦的瞪向她,不高兴她对他的不信任,难道她不相信他能保护她吗?
“若你真的为我好,就让我留在这儿。”柳燕悠抬头直视皇甫云睿,继续说:“在这儿,我过得很开心,在这儿,我可以帮得上忙,知道我还是个有用的人,回去我能做什么?整日无所事事,等你临幸吗?那不是我想过的日子。况且,我已经毁容了,王府里的小丫头都比我娇俏可人,王爷想要美人,随便都找得到,何必非要为难我,就让我留下好吗?算我求你。”
皇甫云睿瞪着她那张留着伤疤的脸,她脸上被抓伤的那两道疤已经淡了,只是却又新添了一片伤痕,想来是那日如画下的手。
望着她,他脸上犹疑不定,她已经不美了,他还要留下她吗?这张脸确实已经不若初见时那般美貌无瑕,虽然柳眉杏眼挺鼻棱唇还是那般无二,可面上的伤却让她的美貌减去几分,不再完美。可要放她走吗?不,他直觉的否定,他不想放她走,他也不明白,以往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早放手了,可遇到她,他却从未想过放手,就是冷落她的那些天,他也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从未有过放她离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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