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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春/屠狗日记(重生)——吴轻言

时间:2017-11-01 16:11:59  作者:吴轻言

  “殿下,圣上请您进来。”
  许久,殿门轻轻从内里打开,一股闷热中夹杂着药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赵居为的脸在骤然明亮的内殿烛火的照耀下,明明暗暗。
  高怀弯下身子,请他进去,殿门又被从里面慢慢阖上了。
  赵居为走入内殿,看到躺在龙榻之上的人,双眼微张,面色虽然苍白,气息略微急促,却仍然有一丝精光从眸中射出,也正看着他。
  “父皇,儿臣来了。”他声音沉着,不见一丝一毫的欣喜或者慌乱。
  庆华帝眼神便是一暗。
  他张张口,只觉得一股苦味从嘴中蔓延至五脏六腑。
  这个儿子是他最喜欢的,也一直觉得有所愧疚,可是现在呢?却让他觉得深如大海,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如此相像。
  当初他也沉默寡言,不受重视,最后却……
  然而庆华帝自问,对这个儿子,已经给了十足的关切,还不至于对他有所不满。
  “你来了。”
  帝王的声音暗沉,带着隐隐的威压,他示意高怀搀扶自己起来,这样被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十分不惯。
  赵居为上前,小心地扶起这个国家的主宰,将祥云龙纹的迎枕垫在他身后,又接过宫婢手中的茶蛊,用银针试了试,亲自服侍他喝下。
  有隐约的药味,大约是补身的药膳。
  这一番动作下来,庆华帝面部线条柔和不少,声音也转为沙哑,就这高怀的手漱完口,拍了拍龙榻一角,“坐下来,咱们父子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高怀一惊,不动声色地收拾东西退了下去。
  “儿臣站着即可。”赵居为自然不会真的坐在天子卧榻之上,躬下了身子,比庆华帝略微矮了一个头。
  这个姿势很难保持,他却一站又是小半个时辰。
  庆华帝到底还是病了,虽然强撑着,时间一长,精神便有些不济,只是事情还吩咐的十分有条理,总归是至尊的天子。
  是让他接手渭南的事情,派人去探听消息,最好能够搜罗到证据,朝廷才有理由名正言顺地收回渭南王的封地、兵权。
  毕竟他是先皇封的王爷,随随便便就收回,工笔史书不说,也给对方落下了借口。
  其实庆华帝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交给三儿子赵麓为,只是占了名义,真正是他在背后操控。
  锦衣卫刚刚回到自己的手上,好不好用还要试试。
  结果显而易见。
  赵居为走出养心殿的时候,庆华帝已经入睡,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明月已经几不可见,天边只隐约能看到一团团浓重的黑色云雾,四周耸立的巍峨宫殿,像是一只只被高大的宫墙困在其中的巨兽,长大了血盆大口,准备择人而噬。
  他饿了一个下午和晚上,这会儿倒不觉得难受了,只是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是什么复杂的感受。
  好像是一件曾经对你很重要的东西,被人要回去了,你失去了,再回到你手上,却没有了赠与之人第一次送你时候包含的那一点点怜爱之心,而是用试探之意,让你用来助他一臂之力。
  赵居为觉得其实自己不应该有这种起伏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他扪心自问,从来没有过什么期待,也就没有什么得失心,没成想成了储君去了太庙再回来,反而对那人多了一丝同情。
  有宫人在前面引路,往他的太子东宫而去,不用再回太庙了。
  刚转过一处,前面有人站在那里,正焦急地握着手,伸长了脖子张望。
  “殿下!”玉福飞也似地跑了过来,欣喜地看着他,“殿下,娘娘一直在等着您,快过去吃点东西吧!”
  赵居为心弦一动,柔软了下来。
  他对自己好或者不好都不重要,自己也从没有、不应该在意过。
  

☆、224 风云暗涌

  当渭南王勾结前盛国公、擅自带兵入京的证据摆在御书房中时,庆华帝已经病的很重了,每日只能批阅奏折一个时辰。
  大多数时候都是高怀念,他听着,然后秉笔太监执笔批红。
  庆华帝即位十三年,于国政朝事上兢兢业业,鲜少有倦怠的时候。
  太子赵居为这段时间神神秘秘不知在忙些什么,倒是三皇子赵麓为一直在帝王床前侍疾。
  整个皇宫其实已经在悄无声息地戒烟了,是庆华帝宣赵麓为进宫的,然后指了一处宫殿与他,便再也没法子出去。
  赵麓为退出养心殿的时候,眼神阴鸷。
  他来的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有布置下去,现在只能靠手下的人进行了。
  后宫大多嫔妃们并不知道她们的依靠已经病了的消息,朝臣也不知道,这件事对外严格保密,只有高怀这样的内侍以及重臣沈首辅和两位皇子知晓。
  但其实是瞒不住的。
  蒋家、齐家等三皇子党,此时正派了代表聚在一处,商议对策。
  最后决定由蒋家的少夫人,齐五姑娘递帖子进宫请安,若是被皇后驳回,就说明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赵麓为也来到了皇后所居的坤宁宫。
  他面上的疲惫之色十分显眼,但眼中隐隐泄露着激动、期待的光芒。
  皇后娘娘连忙让宫人给儿子上了用冷水湃过的瓜果和御膳房的吃食,屏退了所有人,只是殿门却不能关,外面还有两个内侍寸步不离地守着,一个是跟着赵麓为来的,一个是皇后宫中的。
  母子二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有明说,而是聊着些看似平常的事情。
  “暖儿怎么样了?可有孕吐?”林苏暖已经怀孕两月。
  赵麓为听到这个名字,便皱了皱眉头,回答着皇后的话,“还好,没听说有什么不适,儿子也已经好几日没回府了。”
  他现在能去的地方,只有养心殿、坤宁宫和未大婚前住的宫殿,即便是坤宁宫,也不能来的多了,这还是这么多日子头一次来,还时刻有人跟着,不能多说一句话。
  皇后的坤宁宫,其实也遍布暗卫,防止任何消息从这里传了出去。
  “对了,今儿蒋家递了帖子上来,说要给蒋嫔请安。”皇后看着儿子的神色,意思是问他,见还是不见。
  “父皇不喜欢宫中常有人来。”这就是不见的意思了。
  赵麓为每次进宫前,都会和下面的人商议好,任何一个动作都是给他们的信号。
  正是暑热渐渐过去的时候,坤宁宫地处太液池边,又临着御花园,并没有那么闷热,燥热的风卷了进来,被冰气一带,也变的十分凉爽了。
  殿外的内侍已经探头探脑地张望了几次,赵麓为眉头一皱,站起身,“母妃,儿子告退了。”
  皇后点点头,看着他走了出去。
  想起儿子还年幼时,便因为那个贱人被抱离了自己身边,后来越发不亲近起来,还是近些年儿子大了,才常常到这坤宁宫请安。
  她面容有瞬间的扭曲,即刻又恢复正常,那一瞬间中,有疯狂有快意,就是没有对儿子的担忧。
  赵麓为的性子,大约是承其母。
  回到寝宫后,刚坐下来不久,有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踮脚在他耳边说话。
  是赵居为回来了,此时正在御书房,接受庆华帝的召见。
  得到吩咐的小太监又匆匆跑了出去,他放在案桌下的拳头紧了紧,难怪让他退了出去,不用再陪着。
  他在大内皇宫中待了近二十年,也不是成日吃干饭,一无所成,什么势力都没有的,这种事怎么都有法子探听到。
  让赵麓为不安的是,他并不知道赵居为最近在做什么,甚至连侍疾都不用。
  比恐惧更恐惧的是未知。
  他的寝殿中有个玉石做的水缸,里面是他亲手种下的一株红色睡莲,此时正昳丽开着,清幽幽地水波上,只能看得见睡莲的倒影,再深些,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如果有人将手探进去,就会被一只用生肉喂养大的乌龟咬住手。
  赵麓为盯着睡莲,觉得有必要弄清楚赵居为的底细。
  其实他已经隐约摸到了一些什么,只是在团团的黑暗中藏的太深太好,一时拔不出来,但出手便会伤人。
  郝贤妃,是有孕之后入的这深宫。
  这件事是庆华帝下令封的口,当初宫中知晓此事的老人不是消失了,就是被杖毙,陆陆续续地,竟再也无人提起。
  是赵麓为手下去岁偶然从当年郝家一门亲戚口中得知的,当时正在收集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情况,便顺手往上面递了,他再派人去时,那一家的老人已经因病去世,其余人纷纷不知内情。
  随后庆华帝将他紧闭府中,这件事也就落了下来。
  招了招手,有人像是凭空出现在殿中,单膝跪地,听他的命令。
  一日后,赵麓为拿到了赵居为与庆华帝在御书房谈话的三个字,“渭南王”,而打探消息的人,是他培养蛰伏了十多年的心腹,刚送出消息就被人发现失足跌落在冷宫一口废井之中。
  宫中的这些事,都传不出那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外。
  韩均在富居巷的宅子里,见到了赵居为的贴身侍卫,安孟。
  这里离青云巷路家极近,走出巷子再拐两个弯便能到路家,因此看到他从齐安侯府出来的人,都以为他进了路家。
  安孟长相十分严肃,和他主子的俊秀截然不同,面上也一丝不苟,说话硬邦邦地,对着韩均也不例外。
  他将怀中的书信交给韩均,便退到一旁,一句话也无。
  韩均拆了信后,看着其中的内容苦笑一声。
  本以为能安安心心做个翰林院编撰,好好准备迎娶小丫头的事情,其实他也知道这不大可能。
  眼看着婚期愈近,居然还让他走一趟渭南。
  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十月回京,如果不能,小丫头怕是会哭鼻子,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吧?
  韩均看了眼路家的方向,决定夜里好好去和小丫头解释一番才行。
  

☆、225 肌肤相亲

  夏末的夜里还很有些闷热,路子昕只穿了单薄的杭绸里衣,正睡地香甜。
  窗棂紧闭着,带了热气的风卷不进来,屋中丝丝的凉气也散不出去,整个屋中便都是她最近爱用的茉莉花香。
  隐隐的清香,好似少女娇嫩的面庞。
  怕又吓着她,韩均先轻轻敲了敲糊了绢纱的窗户,声音的夏虫的夜鸣中,几不可闻。
  今日是冬至值夜,她睁开眼,凝神仔细听了一会儿,是锦衣卫惯用的信号。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见自家姑娘睡的安稳,并没有什么动静,才走到窗边,烛火也未点,就着不太明朗的月色,将窗户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窗台上放了一张纸条,只有两个字,“速回”。
  冬至回头看了看睡着的主子,面上有些犹豫。
  此时还未过子夜,离天亮尚早,她若走了,谁来伺候姑娘呢?
  想了想,片刻后,她朝一旁的厢房走去,那里是青檀和绿香住着的屋子,青檀心细,怕是不好解释,还是找绿香好了……
  屋内没人的这一会儿,韩均立时更用力了一些,路子昕这才从睡梦中朦胧地睁开眼,半梦半醒的迷糊着,问道:“是冬至吗?”
  “是我。”韩均答了一声,才从窗户中一跃而过。
  男子特有的低沉嗓音,在月色中让人忍不住心弦颤动,虫鸣都有一瞬间的静谧。
  路子昕终于反应了过来。
  韩均不是下午刚刚来过吗?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想起上一次他也是这样的夜里,坐在自己床边说话,脸就已经红了,连忙去抓几子上的外衣,披在身上。
  韩均已经走了过来。
  如水的月色照不进门扉紧闭的女子闺房,黑暗中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一个靠坐在床边,双手抓着衣裳系带、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姑娘家,一双眼清凌凌地,似乎其中盛满了今晚所有的熠熠星光,灿烂光华,清澈如一条溪流。
  他看到自己在她的眸中渐渐走近。
  路子昕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心也跳地越来越乱越来越快。
  “吱呀”,忽地一声低低的推门声响起,接着有刻意压低了的脚步声往内室而来,路子昕觉得心跳忽地一个停顿,惊讶之下屏住了呼吸,睁大眸子无辜极了。
  韩均轻轻一笑,熟门熟路地往榻上去了,顺手还将茜红色色绣海棠花的纱帐放了下去。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他衣袍上还带着外头的热气和淡淡的墨香,扫在她身上,冰凉的娇嫩肌肤顿时就是一颤。
  下一瞬,人已经被按着躺在浅绿色绣缠枝莲花的薄被之中。
  似乎被他的镇定传染了一般,路子昕的心跳竟然奇异地开始慢慢平息下来,那个人的呼吸灼热而绵长,整个帘帐中都是他身上熟悉又好闻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脸皮已经越来越厚实。
  绿香已经走了进来,许是怕打扰主子休息,并没有掌灯,只是悄悄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事情,便又退了出去,躺在冬至刚刚睡着的地方,阖眼继续睡了过去。
  方才冬至找她,说突然肚子疼地厉害,央着她帮忙轮一夜的班,绿香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虫鸣又时高时低地响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路子昕只觉得身子已经僵硬到不是自己的,屋中明明放置了冰盆,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忍不住轻轻扭了几下,想要换个动作姿势。
  韩均正盖着被子,大概是方才躺下的时候没注意,嫩白的胳膊正对着他脸侧,能感觉到均匀滚烫的呼吸全数喷在了上面,激起一阵阵颤栗,偏又不得动弹,只能生生受着,哪有不出汗的道理?
  其实韩均亦觉得热起来。
  夏被虽薄,但他捂在被子中,鼻间俱是小丫头身上的香味,虽清淡却比那浓香更摄人心魄,十九岁的男子已经成年,正是血气方刚地年纪,他身边又连个通房都无,难免会有起伏。
  路子昕一动,恰撞在他高挺的鼻梁之上。
  湿热的呼吸突然贴在她一节藕臂上,俩人都是一怔,不能反应。
  片刻后,路子昕只觉得那处烫的似乎要烧起来,从胳臂开始,全身上下都是灼人的热度,她心中慌地不行,连忙就要抽身。
  却被一只大掌按住不能动弹。
  韩均的掌心也如呼吸一般地烫,修长有力地手指握着女子柔滑细腻又丰盈软绵的肌肤,指腹因为拿笔拿剑磨出了略有些粗糙的茧子,将嫩肉都压地陷了下去。
  路子昕只觉得打在身上的呼吸越发沉重急促起来。
  她忽地有些怕。
  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在微微地抖。
  握在胳膊上的大掌,轻轻地摩挲了两下,路子昕抖地更厉害了。
  韩均已经从被中探出头来,本以为是在里面憋闷的久了,才会按捺不住,然而等他看到路子昕白玉般的面容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地决定。
  几乎是面贴面地距离。
  路子昕瓷白的肌肤上早已经一片绯红,湿漉漉一双大眼正对着他,卷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里头似乎有水光潋滟,也许亲上去,便可以消了浑身的热气。
  是这般想的,他亦是这般做的。
  男子俊美的五官越来越拉近,路子昕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紧张,以至于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想要从被中抽出手来抵挡,却偏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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