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花期十年的向佛葵短短一年内再次开花,这样的神通,他知道就好,其他人,毋需知道得太清楚,以免为她引来杀身之祸。子不语怪力乱神,宁王想的是用更加神秘的神佛来为她的神秘本领打掩护,而这,需要镇国寺的配合。
镇国寺的地位超然,寺内高僧佛法高深,在夏国,佛教更是鼎盛,上至帝王贵族,下至庶民百姓,皆礼敬三宝,信奉虔诚。且,镇国寺高僧犹擅观星推演,夏国的帝王,若是上位时不能得到镇国寺高僧的认可,在百姓心中的民望便会矮上一大截,这也是为何先帝当初因为慧然的一句“此子日后必定不凡”而对宁王大加看重的原因。
宁王需要的,便是借助镇国寺的声望,为卫明沅的身上镀金,如此一来,日后她便是再神秘,也可以托言得佛光普照,虔诚所致。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宁王对卫明沅的爱护,亦是如此,如此长远周全的思量和打算,他为了她当真是煞费苦心。
慧然不知他的考虑,但却看得出来他对卫明沅的看重,犹记得,他在得知卫明沅的存在时,说的那些关于真心的话。宁王如今可算是把一颗真心全都掏出来了,这样的他,或多或少地让他担心。
“值得吗?”慧然问的是,他这样为她,值得吗?他的一颗全部的真心,可也换来了对方的全部?
“值得。”回应他的是非常肯定的回答,目光中没有犹疑的闪烁。
“那便好那便好。”慧然轻舒一口气,如此一来,他也能放心一些,他当日所为罪孽深重,宁王一日不好,他心中便一直有执念,这因果,若不能了断,他便无法放下这执念而得证大道。
事情说定以后,慧然随着宁王到了前殿,彼时,卫明沅正在佛前研究签文,与解签的明一和尚念叨世间百态与一百支签文中间的关系,像是孜孜不倦的学子,看起来就像是佛祖最为虔诚的信徒,如果忽略明一和尚被问得越来越窘迫的神色的话。
宁王笑眯眯地看了一会,没有阻止的意思,无奈,慧然只好高声咳了两下,打断了卫明沅的十万个为什么,将明一解救出来。
一见到宣逸,卫明沅便抛下了明一,颠颠地跑过来,向慧然问好,“方丈,早啊!”
慧然看看外头已经向午的日头,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不早了。”而后在心中感叹,明一果然好定力,竟然能应付卫明沅的一个早上!
“嗯!是不早了,该午膳了。”她笑眯眯地用力点头,镇国寺的斋饭啊,想想就口舌生津。
慧然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他拒绝承认这样的吃货与他侍奉的佛祖有缘……
宁王在一旁看着,眼底满是宠溺。
九月九,重阳宜登高,枫山上的红叶红了一些,镇国寺成了京城上至贵族下至百姓的好去处。
卫明沅按着宁王的吩咐,这一日,坐在金莲池旁,潜心念佛,实则早就将不少的灵泉水投入池中。
万事皆备,只待花开。
也不知是因了灵泉水之故,还是因了卫明沅身上的先天灵宝牵引,金莲竟是十分给力地真的重新开放,听闻宁王妃在镇国寺为宁王祈福而过来围观的勋贵百姓,有幸目睹了只有片片墨绿的金莲,从池子里钻出根根花枝,含苞的花几息之间开盛,金灿灿的花瓣和花蕊在墨色莲叶中摇曳,衬得卫明沅宝相庄严,如侍奉佛祖的金童。清雅的幽香随风飘远,引来更多人的围观,也“引来”镇国寺高僧的重视。
以慧然方丈为首的大师们有序地跪在卫明沅的身旁,虔诚地向着金莲念佛,围观者见了,也一同下跪礼拜,各个放下心中的许多杂念,虔诚祈祷。
看着如此给力的金莲,卫明沅心下却吓了一跳,她以为这花好歹要过个一两日才能吸收好灵泉水而后开放,她也做好了在这里礼佛两天的准备,不曾想它竟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和张扬。
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唾沫,这样离奇的盛况,她便是不想出名也难啊!
直到日薄西山,闻讯赶来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绝,卫明沅很是苦逼地侍奉了一天的佛祖和金莲,扛不住的时候偷瞄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慧然,见他纹丝未动,不禁惭愧,而后才又专心念佛。
宁王看着这样的阿沅,却是满心的心疼,恨不能陪在她身旁一起跪着,可他的腿并不允许他如此。
幸而,金莲晨开幕闭,没过多久,只见金莲的花瓣慢慢合拢,慧然在念完一段经文后适时地放下手中佛珠,朝卫明沅行了一个虔诚的大礼,“阿弥陀佛,卫施主与我佛有缘,是有大功德之人,如今金莲盛开,施主得佛祖青睐,所求之事定能心想事成。此佛珠随老衲多年,如今赠予施主,谢施主今日之功。”
卫明沅虔诚地接过慧然递来的一串佛珠,回了一礼,言道,“沅潜心向佛,不敢多求,只愿王爷安康,夏国昌盛日隆,百姓安居乐业。”
这话说得动听,慧然顺着她的话赞叹,“施主是有大智慧和大关怀的,老衲敬重。”
围观者听了这一番对话,瞬间觉得卫明沅高大上起来,看着她在拜别慧然大师后如同乳燕归巢一般走向宁王,站在他身旁是那样的满足和愉悦,心里忍不住想,佛祖应该会应了宁王妃所求,让宁王恢复如初罢!
随着围观者散去,关于卫明沅乃佛缘深厚的大功德之人的话也被传开了去,一传十十传百的,当时的情形被一点点夸大,最后竟成了天边一缕佛光打在了卫明沅身上,佛祖显灵!便是她眉心一点朱砂的事也被翻了出来,据说这是从前没有的,在赐婚给宁王以后才一夜之间冒了出来,这是佛祖在眷顾宁王妃,眷顾宁王呢!
镇国寺几十年未开的金莲几息之内重新开放,宫里的皇上和太后早得了消息,却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来去自如,在第二日方才来到镇国寺参观了据说很是神异的金莲。
昭武帝看着卫明沅,五味杂陈,他先前并没有多看重这个弟妹,即便是慧然大师的话也只信了三分,如今这一出,他不得不正视起了卫明沅的存在,她当真能让宁王好起来?解毒和让花开可不一样,可对抗人力和对抗自然力哪个更难一点,他也说不准,却不能否认,卫明沅能够让宁王好起来的可能性。
阻止吗?不能。因为慧然大师说了,她是佛缘深厚有大功德之人,与之作对,便是与佛祖过不去,他还要镇国寺的支持,哪里能动她?!
太后呢,一时也不知该拿怎样的态度去对她,像往常一样不给她好脸色?不成,她若是这么做了,黎民百姓怕是会对她非议,毕竟现在在他们心中,卫明沅就像佛祖在人间的影子一样,金灿灿,亮闪闪,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些该死的信徒!
卫明沅最终得了他们的几句嘉奖,以及一个“芙蕖居士”的雅号,昭武帝更是昭告天下,佛祖显灵,这是眷顾他夏国,暗地里也引导着舆论,朝有利于他那一方引去。
没有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文治武功不被世人认可和称赞,甚至名留青史,昭武帝借卫明沅的东风来为自己镀金,宁王也没阻止,左右,最直接和最大的受益者都是他家王妃,百姓心中最认的,还是卫明沅这个金莲童子。
事情好的一面朝着他预计的发展,可坏的方面也不可避免地接踵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了一把→_→
第72章 难产
“王妃, 这一个是定远侯的孙子洗三,想请您去观礼的。”
“这一个是鸿胪寺卿的幼女出嫁, 想请您前去添妆的。”
“这一个是通政司梁大人的母亲八十大寿, 想请您去饮宴的。”
……
卫明沅一边剥着莲蓬里的莲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听雪影用毫无波动的语气来念眼前的一大沓帖子, 都是哪家哪家有哪些喜事, 请她去凑热闹,顺便蹭蹭她身上的“佛光”或者说佛缘的。
自从镇国寺里金莲重开那一出以后, 宁王府便收到了不少此类的帖子,她一概听完以后,让许嬷嬷备上一份合适的礼,而后借口为王爷潜心礼佛都推了。反正以她亲王妃的身份, 只要不是宫里的那三位来请, 她都是来去随心的。
卫明沅两辈子都宅, 这辈子在闺中时因着已经定给了宁王,不便抛头露面, 所以出门应酬的时候不多,大家伙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合该如此。嫁人以后, 宁王是那样的情况, 她深居简出,除了皇宫和卫家卫国公府, 极少去别的地方,大家伙也觉得合情合理。可出了金莲的事,大家回头一看, 这也太宅了!
那些递了帖子的在收到回礼和回信后,相互交流了一下,而后得出一个结论,宁王妃这尊大佛不好请!可他们却不能有怨言,因着宁王妃本来就是个深居简出的主,因着她给的理由合情合理又强大,因着她是宁王妃,是佛缘深厚的芙蕖居士!他们得罪不起。
“宣冉之,你看,我好受欢迎。”卫明沅笑眯眯地向宣逸邀功讨赞。
宣逸总觉得,自家王妃的身后应该有一条大尾巴,正得意地从左边扫到右边,那凑过来的笑脸,让人忍不住想要给她顺毛。
实际上他的确是这么做的,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将她的头发弄乱,而后又将它抚顺,这才点头夸赞,“嗯,阿沅很厉害。”
心里却有着隐忧,这些递帖子来的倒也罢了,凭着她的身份地位,接不接都无妨,怕就怕他的那几位侄儿会动不该有的心思,将火烧到他的小妻子身上。
卫明沅熟悉他的神情变化,他眼睛微微一眯,便是有不妥之处,于是忙追问,“可是有不对的地方,又或者是麻烦?”
因着一起讨论情报的关系,宣逸和卫明沅之间,说话向来敞亮,闻言,他点出,“名誉声望于你我,如水之于舟,既能载之,亦能覆之,当谨之慎之。”
卫明沅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对他的话赞同地点头,“你且放心,我不会被这些虚名迷昏头脑的。”
宣逸笑了笑,“本王知道你不会。”
太子等人,若是安安分分的还好,若是把主意打到他的阿沅身上来,可就别怪他不客气。
不过,相比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他更关心的是她的小妻子,“阿沅,你似乎又长高了点?”
卫明沅乐呵地点头,“是啊,都到宁一的肩膀了。”卫国公府武将出身,卫明沅像了她爹那边,又有灵泉水养着,个子是蹭蹭的长。
闻言,宣逸小小的郁闷了一下,若他不是不良于行的话,她应该参照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宁一。
再想想自个因着鲛人殇而偏瘦的身体,想想夜里在床上抱她时的情形,他有些担心小妻子如果再长,日后他即便好起来,与她并肩而立,还没有她高!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叫卫明沅注意到了,便问,“长高不好?”
长高自然是好事,但只有她长他却不长的话,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当然,这样郁闷的事他不会让她知道,笑道,“我只是在想,你要是在人群里,应该也是鹤立鸡群的,我能一眼就找到你。”
虽说京里的世家小姐皆以娇柔为美,可个子高的还是有不少的,毕竟京里的以武传家的家族也不少,所以,说卫明沅在人群里鹤立鸡群有些夸大了,不过,她喜欢那句“我一眼便能找到你”,所以没有辩驳。
只道,“不用你找,我来找你。”
此话太窝心,宣逸忍不住拉着她亲吻那惯会甜言蜜语的小嘴,他更爱她娇喘连连的嘤咛。
正当卫明沅和宣逸你侬我侬之时,京城里的确有人在算计着他们,但还缺少一个机会。
荣国公府,卫明昭除了嫉妒卫明沅,倒是想借她的光来提高自个在荣国公府的地位,压制李氏,压制她的好三妹卫明彤。前些日子,因着她有孕不便,荣庆几乎都宿在了卫明彤这个贵妾房中,她暗恨不已,无奈将身边的丫头开脸,提成通房,以此将荣庆留在她这边。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却不如何凑效,想起卫明彤的生母,也是勾得她二叔神魂颠倒,她便心中恨极,暗地里骂她贱人胚子,狐狸精。
此番,她亦向宁王府递了帖子,想邀卫明沅过府一叙,谁知得来的是她一视同仁的回礼和回绝,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这时,陪嫁的李嬷嬷来报,卫明彤有孕!
这怎么可能?!明明每回她都给她送去避子汤!她这胎虽然已知是个男胎,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还不能掉以轻心,可如今……待荣庆归府,她不着痕迹地探寻,这才得知这两人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间地点成过好事,而荣庆也一点事后避孕的意思也无,于是造就了这样的后果。
对此,李嬷嬷只能劝她,“世子夫人放心,她这身子,喝了那么多避子汤,即便有孕,也不一定能生得下来。”
卫明昭眼睛一眯,“不是可能,是一定生不下来!”
卫明昭出招,卫明彤也不是善茬,最终后者技高一筹,又或者有李氏在背后推波助澜,卫明昭竟是早产了!
七活八不活,等在京郊的卫明沅得到卫明昭难产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生了一天一夜,荣庆大约也对宁王府有想法,于是派人来请,说法是希望能蹭蹭她的佛缘,得佛祖眷顾,保住这一大一小。
卫明沅想起上回在宫里,荣秀玉难产时的情形,心下一跳,眉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是关系两条性命的事,她不能漠然待之,且因着与卫明昭的血缘关系,她也应当去一趟。可想到荣国公府和荣庆,她却迟疑了。
拿不定主意,她便去寻宁王。
宁王沉吟片刻,便问,“你若去了,卫明昭的情况不好,你可要帮她?”
若是以往,卫明沅不会犹豫,毕竟稚子无辜,卫明昭也罪不至死,可这一回,她却犹豫了。
“她为何会早产?”她问。
她没有轻言帮还是不帮,而是先了解清楚情况,这是一种进步,宣逸心中有了些安慰,言道,“她打算谋害卫明彤的腹中肉,岂料被人反过来利用,自食其果,怨不得别人。”
怨不得别人五字表明了他的态度,于他而言,卫明昭既然有了这样的选择,就该承受可能最坏的后果。
卫明沅听了,长叹一口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抬头看了看外头昏暗的天色,言道,“既是因果,便由天意。准备一下出发,若是中途下雨了便折返,若不然,便去救吧。若上天有好生之德,怜他稚子无辜,吾便顺从天意,若上天决意惩罚于卫明昭,那便……这样吧。”
卫明沅无奈,既已明了因果,晓得卫明昭咎由自取,不该可怜,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无辜生命流逝而无动于衷。
这个决定很难,宁王也没有出言劝阻,不管如何,他都是她坚强的后盾,荣国公府想要利用她,想都别想。
宁王府的马车哒哒地从别苑驶出,因着这恼人的天气,恼人的事情,卫明沅的心情并不好。
许是老天不欲她烦恼,才出发半刻钟,天上便轰隆隆地打起了雷,须臾便下起了暴雨。
马车折返,卫明沅看着外头的暴雨,心情却被砸得沉甸甸的,她喃喃地道,“听,老天爷在为那个孩子哭泣。”
“别想了,事情兴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不过是早产难产罢了,孩子还是有可能生下来的,人兴许也不会有事。”见此,宣逸只好违心地说了虚话来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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