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颠簸了多久,忽然长安君勒住缰绳,骏马长鸣一声,长安君直接将我从马背上扔了下来俯瞰着我,我吃痛的瞪着他,一脑黑线!这长安君当真是一点儿也不会怜香惜玉,只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许是方才淋了雨有些感冒。
长安君帅气的下了马,将马背旁的一把长剑扔向了我,淡淡笑道,“本殿下赤手空拳与你比试!”
“神经病!”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狠狠的瞪了一眼准备离去。
“鸡蛋!”长安君忽地一手掐住了我的脖颈,只觉得长安君的手很冰凉或者说自己的身体很烫,对上长安君灼灼的严厉目光,咬牙切齿地道,“本殿下的耐性已经没了,若你再不提起剑同我比试,本殿下便将你扔下去!”
许是方才只顾着身上的疼痛并未发现自己竟然身居万丈深渊的悬崖峭壁之上,内心不由的一颤。
长安君的手用力很大,我紧咬住唇,心里无比委屈还是睁大了双眸瞪着他,嘴角讽刺一笑,“你在逼我?”
长安君全身散发着一种冷冷的气势,根本不同情我,一甩手松开了我的脖颈,我猛的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喉咙似乎要干裂般,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该想想自己如何活着从这儿离开罢!
俯下身子捡起了长剑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可是纵然心里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克制住了自己,抽出了剑鞘中的长剑,干涸的嘴唇无力地笑道,“还望长安君手下留情!”
长安君神色沉静。
我费力地抬起拿着长剑的手腕,剑锋却四处摇摆不定,不可以再耗下去直直的便刺了过去,明知道刺不中他我还是紧闭了双眼,长安君不屑的一笑,直接拉住了我握剑的右手,“喀嚓!”一声,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响,长安君直直的将我摔向了悬崖峭壁旁。
痛,蔓延着我的全身,还不如一死了之!
“太傅……”
当初被分尸时只能哭着唤着爸爸妈妈,如今,这个男人为何却可以给予自己坚强的理由……
身体上的疼痛却未给予大脑的一丝清醒,昏昏沉沉的似乎快要将自己吞噬,吃力的站了起来忽地脚底一滑,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着我,“不要……”原来,死过一次的人竟然对死亡还是充满了惧怕。
长安君心头一紧,今日前来自己的确是不想要了她的性命,只想与这满城盛传文武双全的燕世子比试一番,怎知他竟然如此的弱不禁风,从腰旁扯下了长鞭甩向我瞬间缠绕在我的腰围,我瞬时飞起,而长安君上前环住了我的芊腰接住了我。
长安君看着怀中已经身体痛得几乎僵硬的我,额头的冷汗一颗一颗的滴落神情却还是那么的傲慢,“殿下还要抱我多久?”
长安君讪讪的松开了手,手心那残存的温暖让他有些疑惑,沉默半晌才慢慢的道,“是我下手有些重了!”
有些重了?我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自己的右臂都断了他竟然说是有些重了?
“长安君是赵国的六殿下,而我只不过是燕国的弃子,即使今日我命毙于此,天下人也不会说殿下一二的!”我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咬牙切齿的声音硬生生的传入了长安君的耳朵里。
长安君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分分钟被我的这句话惹怒了,淡淡一笑,“也是……今晚你就给这片山头的狼打牙祭罢!”
狼?
我整个人都吓住了,长安君忽然觉得自己胳膊一紧,被人紧紧的拉住,身体顿了一下,淡淡的瞟了我一眼。
“目如朗星、神明爽俊、雅量非凡的长安君是要将我丢在这里吗?”我一释方才的傲骨气息,左手紧紧的抓住了长安君的胳膊,扬起头来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长安君心中暗暗一笑,原本以为小鸡蛋有一身傲骨,方才只是恐吓了一下便缴械投降了,低头端倪着我,有些满足地将我抱上了马,不得不说十岁的我真的很小很轻,长安君的动作也是出奇的温柔,上了马与其哒哒的离开这悬崖峭壁。
不知是得了风寒还是长安君与自己骑马的动作十分暧昧的原由,我脸上已经如同火烧,双颊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头脑昏沉的快要失去了意识,长安君无奈只好腾出一只手环住了我的纤腰防止我跌下马。
这般只好先送往医馆了。
已入夜,医馆的人并不多,长安君将我送往了医馆,我昏昏沉沉的任受摆布,大夫急忙上前示意我将其放在床榻之上,撸起了我的衣袖,把了脉,眉头一皱,“这姑娘只是得了风寒,可是这右臂……”
“姑娘?” 长安君心中大震,看向意识不清醒的我。
双目紧闭,长睫微微颤动,确实,生的与女子一般无二,而且是极美的女子。
长安君只觉得全身的感官仿佛弦一般紧绷起来,这燕国太子竟是女子之身?自己断然是不愿搅入这件是非之事。
可是堂堂的赵国六殿下,征战沙场名声在外的长安君竟对一个女孩子施了暴!于情于理也不能丢下她。
许久后回过神来,发现大夫已经在为其接骨,折腾一番后也算完工了,右臂也被裹成了一只大粽子,大夫开了几副药方,还未等大夫开口其要注意些什么长安君便丢下一锭银子抱起了我拿起药材便离开了医馆。
长安君的府邸名曰长安府,他抱着我走进了府邸,家丁眼中有点差异却只是恭敬的行礼将马牵入马厩之中。
长安君的正室是当朝宰相蔺相如的女儿蔺汝瓷,因六殿下常年出征在外,蔺汝瓷并未为其生下一儿半女,听闻殿下回来了,便笑眼嫣嫣前去迎接,含笑的眼眸注视着长安君,“殿下,这位是?”
“燕世子。”长安君的语气并不温柔甚至和蔺汝瓷没有任何的感情交流,只是将手中的药材交于她手中命人熬好送往其寝殿中,便抱着我走进了寝殿。
忽地青奴竟然站在其身后,没有任何的声音,直到苦笑一声长安君才发觉心中有些不安起了身看向他,一身宦官服却透露着不属于宦官的气息,“你是何人?”
青奴看向床榻上受伤的我,手不自觉的握紧了,眼眸中竟透着淡淡的杀意,“把他还给我!”
长安君心中有愧,但是事已至此,愧疚又有什么用呢,青奴又是一幅兴师问罪的口气,长安君心中薄怒戏虐道,“我就不呢?”
青奴忍不住拧紧了眉,忍怒,“六殿下还不明白吗?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设下的局,无非是想致六殿下与太子于死地!”
“是本殿下想与鸡蛋比试一番,何来设局之说?”长安君不以为然道。
“六殿下想与太子比试不假,可是又是何人告诉殿下太子会出现在易水楼?又是何人支走了赵王暗中观察殿下所有的眼线能让你轻易的带走太子?”青奴说道。
“十弟?”
“怎么可能!”
长安君觉得恍恍惚惚,荒谬得不可思议,心思凌乱,十弟自小与自己交好又岂会算计自己?没有理由,更没有企图!
“若是为了王位呢?”青奴看透了王室中所谓的情义,在所谓拥有一切的王位之前简直可笑的不值一提。
“王位?”长安君虽是一介武夫,可是再怎么蠢笨也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了,着实是令人狐疑。
王位,自己又何尝没有惦记过。
长安君收敛了神情拂袖,一身暗色的长袍衬得他面容肃杀,放在身前的手紧握成拳,好像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这是赵国的暗战,与太子无关风月,望六殿下手下留情!”
青奴识时务语气放的有些尊重之意作揖道,衣袖滑落,长安君忽地看见其手臂有一道非常奇特的烙印,看上很熟悉似曾相识般。
“本殿下明日会亲自将其送往襄王府以示歉意!”
这下青奴没什么好说了只好作揖告退。
“殿下……”是蔺汝瓷的声音,她缓缓的走了进来将药端往一旁的桌案上,神情里的悲伤却溢于言表。
“三年了,殿下与妾身已经三年未见了!”沙哑的嗓音,蔺汝瓷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也曾追逐过他的脚步,也曾假装不在乎,可是……最终伤害的是自己。
长安君迟疑了一下起了身,故作嘲讽的说,“怎么……汝瓷是忘了蔺宰相如何害死我的母后了吗?”
我稍有点知觉便听得长安君的这一番话,心中一紧觉得醒来不是时候,又紧闭着双眼装睡。
“本殿下来为汝瓷回忆一番罢!”长安君微微扬起的嘴角竟是无尽的悲愤一步一步的向蔺汝瓷逼近。
“挖目!割舌!烙刑!”
我心中一紧。
蔺汝瓷心生害怕向后退去却抵上了房门,无处躲藏,一阵微风吹过,任由凌乱的乌发拍打在脸上,神情恍惚的看着六殿下,本能的抓住他的手,“殿下对汝瓷有爱不是吗?”
长安君勾勒下嘴角,额头或许是因为冒出细细的汗珠,“即使有爱,那也是曾经!”
☆、偷盗兵符得自由
蔺汝瓷是当朝宰相蔺相如之女,享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而那时,长安君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世子,他的母妃也是小小的媵女无权无势,无依无靠。
当拿起兵刃的那一刻起,他便知这一世都无法再相守在母妃身旁,也因为手中的兵刃护得他一时安全。
长安君与汝瓷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因为汝瓷的父亲位高权重,才让母妃度过了较为安稳的三年。也因为汝瓷的父亲,让母妃受尽残忍的刑法最终含冤而终。
母妃明明那么小心,为什么还是错了?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连父王都不相信她?与敌国勾结的罪名硬生生扣在了母妃的头上!
每每想到被酷刑和冷漠的折磨撕扯着的母后,剧烈的疼痛从身体扩散似乎窒息一般。
他恨!他恨不得所有姓蔺的人都去死!
宫女的嘲眼,宦人的轻言,原来,着硕大的王宫早已无自己的容身之所。
带着孝布的长安君跪在灵堂之上,身上是黑大布的长褂,腰间扣着老大厚重又长又阔整段白布做成的一根腰带,他脸色苍白,暗淡无神的双眸中看见生了的无奈与死的逍遥。
他那深陷的眼窝里出现了一滴亮晶晶的东西,猛烈地抽搐起来,那是他第一次哭泣,也是最后一次哭泣!
“ 我只愿今生化作厉刃,护你一世长安。”蔺汝瓷从身后拥住了他,汝瓷爱他入骨,无论他身败名裂还是受人唾弃,她终究还是爱着他。
可是,他要的只不过是活着,只不过是复仇!
“嫁给我!”他总是这么温柔,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他那长长的黑色睫毛轻轻的忽闪着,在眼睛下面形成了淡淡的阴影,薄薄的嘴唇微抿,不禁流露出讽刺之意。
帝王家本是无情无义,本是杀戮,汝瓷,你我缘生于此,也将灭于此!
长安君明媒正娶蔺汝瓷,蔺宰相根本不同意直到汝瓷以死相逼才应了这桩婚事。
那日,汝瓷穿着梦寐以求用蜀锦做成的嫁衣,一道绝影款款而来,金光锦簇的冠之上,垂泻着七彩琉璃珠帘。
那日,唯有她一袭独芳!
震惊,惊艳,惊叹,不可置信!
他却没有碰她一下。
长安君凭借着自身的武艺常年征战沙场不久后便有了赫赫战绩,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不愿意满手鲜血的拼死杀敌,诸血和利刃的摩擦却渐渐磨平了他的戾气。
自此天下人闻长安君便如闻野兽般令人战栗。
如此赫赫战绩以及身为当朝宰相的女婿的原由,国君赦免了其身上母妃连累他的罪行并将其召回了故土。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受尽冷嘲热讽,饱经委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再回到这儿以自己的能力为母妃明冤屈,能够登上那万人之上的王位让所有诬陷过,伤害过母妃的人惨死在自己的剑下。
蔺汝瓷瞬觉得天地都在粉碎湮灭,心中一片空茫,三年前的一切如同梦境一般,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那些甜蜜而美好的曾经。
试了试泪水淡淡的一笑便转身离去了。
“醒了?”长安君的声音很是沙哑,转身去端起桌案上的涩药径直的走往了床榻旁。
我心中一紧,眉角微微皱起,却没有睁开眼。
长安君早已发现,“起来!”语气很是生硬。
缓缓睁眼看清榻旁站着的人,无辜的笑了笑,想坐起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被裹成了一个粽子,欲用左手撑起身,却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把我扶起。
“我方才什么都没听见!”我觉得全身冰冷的要命,脸上涌起了病态的苍白不自觉的裹紧了被褥。
“喝了!”长安君无焦点的眼有些融化。
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长安君手中的玉碗,无奈右手不方便有些可怜兮兮的看向长安君,他丝毫没有喂药的意思,我只好拇指固定好玉勺轻轻的吹了吹,嘴贴着玉碗喝了一口,苦,极苦,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良药苦口利于病!
“女子之身,真是有趣!”
我猛地被长安君吓住狂咳嗽了几下抬头看向他又瞬间闪躲,垂着头任飘忽丝把眼睛遮蔽,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紧绷的空气和沉重的喘息声,“我……”
“也罢,本殿下还是不要搀和的好!”长安君俯瞰着有些害怕而微微颤抖的我,心中不免有些无语。
我愕然抬头看向长安君,不禁哑然失笑心中却是暖流涌动,看着长安君平静无波的眸子满腔的紧张都瞬间化为乌有,“长安君这么好?长安君日后有何需要我的地方燕丹必定万死不辞!”
长安君的目光淡淡一扫,他的神色出奇的平静,眉峰轩朗,双眸里镇静的没有半分波澜,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清绝的笑意,不紧不慢说道,“本殿下现在便需要鸡蛋!”
我闻言,平舒的神色忽然一僵。
“你在害怕?”长安君讽笑一般。
“有什么好怕的,长安君需要什么?”我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波动,显然是有些被逼上梁山之意。
“本殿下要的是襄王的兵符!”
长安君的狮子大开口让我心内一震,襄王手中竟有兵权我也是万万没想到的,看似平静的朝政原来殿下间的暗斗早已开始了,我凝眉道,“我只是寄住在襄王府怎能轻易的得到兵符。”我明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偷窃却还一脸傻白甜明知故问道。
“你知道我的意思!”
长安君的语气很是冰冷,我白皙的脸微微泛青,我不知道长安君是否会成为未来的赵孝成王,只知道长安君是自己万万不可惹的人,镇定的说道,“若长安君成了未来的赵王,可否赦免燕丹的质子身份?”
虽然我很镇定,但是不代表我不怕。
我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的卷入这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王室纷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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