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英也没往别处想,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晌午在这吃饭,娘烧点好的给你补补,想生娃,身体得先养壮实了!”
物资匮乏的年代,吃顿肉都算是顶顶好的了,徐兰英把平时舍不得吃的风干野兔拿出来,辣子切碎,干煸爆炒,一家数口吃得有滋有味儿。
连颜冬青都赞不绝口:“哪来的野兔?”
傅向前乐呵呵道:“搁农村地里下夹子逮的。”
下雪天最好逮,就是不能逮太多,不然该被人举报了。
在傅家坐到天擦黑,两人才顶着雪回去,廖娟他们都下班了,听见掀棉布帘声响,从厨房出来,关切道:“我听人说小冉去妇科瞧病,咋了,有没有事?”
去职工医院瞧病的都是矿上工友,看到小两口去妇科,不免要碎嘴几句,掰扯傅冉是不是不能生,这话传到廖娟耳里,老大不高兴,不过她也知道跟人吵嘴没用,还是儿媳妇的身子重要。
“真有啥就跟娘说,别不好意思!”廖娟又说一句。
怕她担心,傅冉忙解释:“我就是月事来了,肚子痛,没什么事。”
听她这么说,廖娟迟迟疑疑,到底是问出了积在心里的话:“你俩咋还没有娃?前院秦嫂子儿子,也是去年结的婚,人家娃都生出来了。”
这话问的.傅冉不知道要怎么说。
颜冬青直接替她说:“傅燕怎么死的,您难道忘了?小冉岁数还小,您让她生这么早做什么。”
咋死的,难产大出血死的!
廖娟心有余悸,点头道:“是了是了,身子骨养结实了,以后不怕没得生。”
颜冬雪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八,眼见就要结婚,棉床被褥,衣裳鞋袜都得娘家准备,晚饭后,堂屋点了灯,娘三个围铁皮炉前赶嫁妆。
傅冉把那块橘红印花毛毯拿给颜冬雪:“百货商店筛下的瑕疵品,就是染色不太均匀,姐你别嫌弃。”
毛毯可是紧俏商品,手里头揣着工业劵都不一定能买到,颜冬雪哪会嫌弃:“我去好几趟都晚了,本来还打算托人从上海捎带,这下好,不用愁了!”
傅冉笑眯眼:“喜欢就好。”
叽叽咕咕说会话,颜冬青独自搁屋里坐不住了,频频往外看,干脆出来喊傅冉:“进来帮我找件衣裳。”
“找什么衣裳啊。”傅冉迟疑进屋。
啪。
才进去,颜冬青就把门阖上了,顺手插上插销。
此时傅冉就是再傻也明白他意思了,忍不住唾他:“您可真猴急,娘他们还在外面呢。”
常言道精满则溢,万岁都溢过很多回了,能不猴急么。
这事没法淡定。
颜冬青不管不顾的把傅冉抱上床,一双眼眸里荡着流光溢彩,低头亲了亲傅冉的额,低声道:“冉儿,朕可以让你做真正的皇后了吗?”
房里静悄悄的,只隐约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不真切,好像是廖娟说了句太冷,要回屋睡觉。
接着彻底没声了。
两道越来越热的呼吸声扑在彼此脸上,烧得傅冉热热的难受,她动了动身子,张嘴就吐出软绵动听的情话:“臣妾一直都是皇上的啊,您想什么时候都行。”
话音才落,密密麻麻的吻砸了下来,傅冉紧张的拥紧颜冬青,小脸晕红。
约莫是察觉到她羞意,颜冬青伸手拉了台灯,瞬间一室黑暗。
亲了会儿,傅冉小声提醒:“还要给小皇上穿衣裳呢。”
小皇上穿衣裳.他的皇后可真会形容。
颜冬青埋在她脖颈里闷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摩擦着傅冉的。
“好,穿衣裳。”
才拉灭的灯又得拉开,借着昏黄的灯光,颜冬青拆开牛皮纸袋,取出其中一枚小衣裳。
傅冉还是头回见这玩意儿,好奇的拿过看看,又低头嗅嗅,然后问:“这是几号?”
她记得牛皮纸袋后面写了这玩意有大号中号小号和特小号。
这种话傅冉也就是随口一问,可听在颜冬青耳中,就是质疑他的水准,骄傲如万岁,绝不容许有人质疑,抬抬下巴,哼声道:“自然是大号。”
领到合身的衣裳,小皇上穿上自然刚刚好。
因为是生手,小皇上人小不老实,穿的自然辛苦,又是吹气,又是挤气,差不点没把万岁急出一身汗。
所幸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拥着浑身汗津津的傅冉,颜冬青喟叹一口气,颇有几分心酸的意味:“冉儿,总算是朕的皇后了。”
傅冉也很心酸,不过她是疼的心酸,还没开口,眼泪珠子先滚了下来,瘪嘴道:“当皇后好难啊。”她不想当了。
一朵娇花被不知轻重的愣头青,疾风加骤雨摧残,萋萋桃花源碾碎一地残花,伴着水流潺潺,眼下正是娇弱无力的时候,颜冬青有些慌,不得法的拍着她背,哄道:“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傅冉顿觉生无可恋,苦哈哈劝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颜冬青咬咬牙:“朕身体好得很!”
为了证明龙体安康,万岁又捉住残花操练了一回,如果说刚才是骤雨摧残花,那现在就是零落成泥了。
隔壁屋,颜立本龇牙裂嘴,半宿睡不着觉。
他睡不着,翻来调去的,倒把廖娟也折腾醒了,迷糊道:“都几点了,还不睡呐。”
拿过手表,借着外头的雪光一瞅,都夜里两点多了。
颜立本直嘬牙花子,不好直说:“年轻人,仗着身体好,不知节制!”
这会儿廖娟也听到动静了,老脸一红,唾道:“谁还没过年轻的时候!咱们刚结婚那会儿,一间房,拉了布帘,隔壁就是你爹娘,就这样了,还不是把他们姐弟俩生了。”
想到那段尴尬的时期,颜立本也是老脸一热,低声道:“去,找两团棉花给我。”
“要棉花干啥?”
“我塞耳朵!”
“我也来两团......”
转天,傅冉窝在床上,半天没出门,倒不是她娇气,而是两腿打软,走路一定会让人看笑话。
幸好年末矿上赶生产,他们大清早就去上工了,不然傅冉真想钻地洞。
遵循重复使用的医嘱,大早上的,颜冬青就端了盆热水进屋,清洗小皇帝的两件衣裳。
他洗的时候,傅冉就趴在床上看,把颜冬青看得耳根子热热的。
有些时候,之所以能控制的住,是因为没尝过个中滋味,要是尝过,想控制也控制不住,要不近代怎么有个林则徐专禁鸦.片呢。
“再看,朕就要......”颜冬青甩甩手,朝她扑过来。
“不要了,还难受着呢。”傅冉泥鳅似的,在被里乱躲,不给他碰。
扑腾了几个回合,颜冬青抱着小皇后,忍着好疼的一包,难受的想:小皇后可比鸦.片厉害多了,没个林则徐过来禁他可不行。
很快便如他所愿。
林则徐没能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小皇后的月事倒来了。
兴许那套“通则不痛”的说法真有效,桃花源疏通之后,畅通无阻,这回傅冉倒没那么痛,新奇道:“三哥,这法子还真好使。”
颜冬青抬抬下巴,还挺臭屁:“自然,是朕的功劳。”
不过下秒,他又没那么神气了,拥着傅冉,颇有几分懊恼:“这一来就是七八天,等你没了,朕也该走了,是要想是朕不是?”
傅冉搁心里直感谢老天爷眷顾,低头小声而为难道:“我也不想的......”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颜冬雪出嫁的日子,她和张志刚都是成年人了,讲求新事新办,早上去革委会打结婚证,下午拼床铺,晚上就能洞房。
时下没有民政局之说,大革.命没开始那会儿,都在市委打结婚证,现在市委形同虚设,不少办公场所都搬去了革委会大院。
晚上热热闹闹一屋子,大家伙儿把带大红花的新郎新娘挤中间,公安局局长做证婚人,照着婚姻法一通念,什么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为革.命批判拓宽道路,为新社会的建设而奋斗!
大家给面子的鼓掌。
这天张志刚老子娘也过来了,都是老实憨厚的庄稼人,不大会说话,但见人就笑,从老家带了炒瓜子炒花生,自家卷的香烟,还熬了糖瓜,混着面粉堆满汤匙盘。
零嘴儿一上桌,气氛瞬间涨到热潮。
大家伙儿都不客气,你抓一把瓜子,我拿一根烟,有说有笑算把亲事给办了。
最后才是闹洞房,黄花闺女啥的,就不好在里头看了,廖娟开始轰人,把傅冉连带高雪梅几个一块轰出去。
其实傅冉还挺好奇,她跟颜冬青结婚那会儿,颜冬青不让闹,现在她又不是黄花闺女了,踮脚伸长脑袋往屋里看。
结果被颜冬青黑脸挡住:“在外边等我一会儿。”
傅冉不大情愿:“我也想看看呢。”
“听话,去跟高雪梅说说话,没见她有心事?”颜冬青试图转移她注意力。
果然这招奏效,比起闹腾,还是高雪梅要紧。
都两三个月了,高雪梅还没能走出来,可见是真伤到了,念书那会儿,高雪梅一天到晚咋咋忽忽的,嘴上说中意颜冬青,不过是瞧中他那副好皮囊,知道傅冉跟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思就淡了,跟祁瑞安才算是她正儿八经处过一回对象。
祁瑞安皮囊也好,但他们更多是兴趣相投,喜好差不多,搁一块有说不完的话,大姑娘大小伙儿的,难免就心系对方,高雪梅是两眼蒙黑,一股脑扎进去了,祁瑞安却上了岸,到现在都不知去向。
今天她本不想过来凑热闹的,撑着精神跟过来,就是想打探祁瑞安消息。
“小冉,张处长是你姐夫,他知不知道祁瑞安在哪呀!”高雪梅央求她:“你帮我打听打听成不?”
傅冉也无奈:“不是我不帮,你自己看,外头红卫.兵闹了这么多天,公安局给说法了没?别说交出汉.奸了,连他们是死是活都不往外透露,我去哪儿打听?”
高雪梅神情恹恹的,低声道:“我想回去了。”
傅冉不放心她:“我跟你一块走。”
说完,人群里找到廖娟,跟她说一声先回。
外头扑簌簌下着雪,雪积末踝,两人挽着胳膊往回走,踩在地上滋滋响。
两人没注意到,身后有个穿夹袄戴毡帽的人,不远不近跟着,低着头,旁人不注意,也瞧不见他面貌。
回到矿区,两人在医院后头要分开走,傅冉道:“我送你回吧。”
高雪梅摇头:“别了,天这么冷,你赶紧回去,我、我想自己静静。”
听她这么说,傅冉没再坚持,叮嘱她别乱跑,回家睡觉。
高雪梅点点头,等傅冉走远了,她掉转头往二厂后面的芦苇林走,越走越急。
等到空旷地时,她猛地回身,跟着她的人躲闪不及,一时僵在原地。
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可不就是祁瑞安。
高雪梅朝他跑过去,跑近了,拿拳头捣他:“你还回来干啥!”才说完,声音就哽咽了起来。
祁瑞安站着不动,任由她捣了几拳,末了抓住她手腕,把人拉进怀里,沙哑着声道:“我来看看你。”
他刚出来不久,上头给他重新编了身份,本来他想直接一走了之,但管不住腿脚,愣是跟了高雪梅好几天。
“我好的很,用不着你操心!”高雪梅气得咬他脖子:“你干啥不好,干啥非要当汉.奸!”
祁瑞安只是拥紧她,没有说话,良久方才道:“我该走了,以后碰到合适的男同志,再嫁了吧。”
高雪梅呜咽一声:“你把害成这样,谁还敢要我?我嫁谁去?”
他们就差没结婚了,搁外头人看,她跟结了婚的没差。
祁瑞安伏她耳边低声道:“对不起......”
高雪梅搂紧他腰:“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要去哪儿,我跟你走,我跟你一块成不?”
他连个真正的身份都没有,还有任务要继续,他拿什么娶她。
祁瑞安推开她,掉头就走。
他步子快,直接淌过芦苇林下边的小河,高雪梅追都追不上他,急得眼泪刷刷淌,知道他能听见,冲着黑黢黢的芦苇林喊:“我不结婚,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这话声响大了,把二厂保卫科的科员吓得从梦里惊醒,忙披上军大衣,打了手电筒巡查,结果就瞧见高矿长家的闺女蹲雪地里哇哇大哭。
“大闺女,就快过年了,可别想不开啊,还有你娘老子呢!”
前些时候闹哄哄的大事,整个南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科员是真同情这娃,生怕高雪梅想不开,连拖带拽,硬把她弄回家。
打从这天起,矿上就彻底传开了,私下里都说高矿长家的闺女疯啦,为个汉.奸要死要活的。
这下可好,本来就没人敢上门再给她说亲,这下彻底没人敢沾了。
出嫁的闺女,三天回门,正好赶上除夕。
张志刚一手拎网兜,一手牵颜冬雪,春风满面的登门喊爹娘。
从黄花大闺女变成女人,到底是不一样了,颜冬雪本来就面皮薄,不好意思跟张志刚有眼神接触,只要撞上,脑里就蹦出他做的那些事,干脆低头,始终不看他。
知道她羞,张志刚也不敢太惹她,万一惹毛了,晚上关灯上了炕,讨不到好处的还是他自个。
一大家子吃团年饭,颜冬青把张志刚带的五星茅台启开,给张志刚一咕噜倒满碗。
“死小子,干啥呢!”廖娟拿筷子敲他手背。
这么烈的酒,咋地,还想喝死人呐!
颜冬青不理,自己面前的碗也倒满,让张志刚喝。
心知总得过这关,张志刚啥也不说,闷头就喝,三个大老爷们酒量都不差,喝完不够,颜立本又把他藏的茅台启开继续。
五星的茅台,得行政级别十级朝上,拿了特供票才能买到,南州城一年就供那么一两回!
廖娟都心疼死了:“咋地,这酒是白开水,不要钱呐!”
她碎嘴也没用,一顿团年饭,张志刚喝得跟红头蜈蚣似的,反应也没开始快了,但没失态,不像有些男同志,两盅酒下肚,立马现了原型,冲着媳妇吆五喝六,要不就动手打人,要真这样,颜冬青先要把他给揍了再说。
颜冬青也好不到哪去,脸颊红扑扑的,呼吸里都喷着酒气。
傅冉把他扶床上,醉了酒的万岁特别乖,搂着傅冉的腰不撒手,一个劲的问:“我好不好,我好不好?”
门还开着,廖娟搁外头听个清楚,快要笑死。
臭小子,咋还跟没断奶似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凉凉:你好,你最好~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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