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冬青不大爱穿这玩意,不过是小皇后的心意,脱了外裤穿上,勉勉强强道:“还行,凑合着。”
傅冉乜他:“您要不喜欢,脱了让姐重新织给姐夫穿也成。”
颜冬青干咳一声:“朕还挺喜欢的。”
傅冉转开头,偷偷笑。
这边,颜冬雪赶着天亮堂的时候就去公安大院,大家伙儿知道她是张志刚准媳妇,都客客气气的招呼。
住同院的副处长媳妇道:“家里头三个娃,小还没断奶,实在腾不开身再顾别的,要不我就不让小张喊你过来了。”
颜冬雪笑道:“没事儿,晚上要有啥,我喊嫂子一声。”
副处长媳妇干脆道:“成,你大点声我就能听见。”
王婆婆没想到,公安大院还住着这些热心肠的,要搁解放前,管都不会管她死活,到底是时代不同了啊.
晚上颜冬雪烧了大锅洗澡水,插上门,喊王婆婆洗澡。
“我帮您搓搓吧。”
“大姑娘,已经够麻烦你了,我自己能行。”王婆婆叹叹气,眼里含泪。
打从昨天被民兵连抓走起,王婆婆就没合过眼,游街的时候,身上被木棍抽的满身伤,一只眼到现在还肿的像馒头。
不过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她的男人和儿子,怕别人指责包庇,跟着别人一块赶她游街,揭她罪行,这是她最无法释怀的地方。
老人光是想想,眼泪就没法干,颜冬雪瞧着都发酸,泼洗澡水时,站外头直抹眼。
张志刚就在隔壁院,夜里睡不着,出来抽烟,瞧见颜冬雪站外头半天不动,阔步到她跟前,紧张道:“咋了?”
颜冬雪擦擦眼:“没事儿,就是瞧婆婆怪可怜。”
闻言,张志刚放心不少,摘了大帽抹抹头,沉吟道:“简单,局里食堂缺个劈材洗碗的,回头我跟大灶师傅提一提,给安排个临时工,住锅炉房,再匀口饭给她,日子总能过下去。”
“这样也成。”颜冬雪抽抽鼻子,脸上露了些笑。
张志刚就喜欢她笑,也跟着傻乐,低声道:“咱们的事,我跟老家人都说了,他们都巴望着见见你,今年过年我带你去见见他们咋样?”
顿了顿,他又补充:“他们都是乡下人,但人很好。”
颜冬雪乜他:“说啥呢,农民同志跟咱都是兄弟姐妹,一家子的,啥乡下不乡下的。”
张志刚原本还担心她嫌弃,眼下听她这么说,挨了训也高兴,忍不住的就想拉拉她手。
结果被颜冬雪拍开,嗔他:“少动手动脚,我进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几场雨之后,天气骤然转冷,生产队完了工,按工分兑换,刘二柱从公账上支二十块给颜冬青。
对于靠天吃饭的庄稼汉来说,二十块已经算笔不小的数目,但对商品粮户来说,也只是一个月的工资。
拿到这二十块,颜冬青从国营饭店买了酒菜,又给傅冉买了块奶油蛋糕,一块拎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徐兰英的说话声了,还有小妞妞的嬉闹声。
“娘。”颜冬青进门先喊人。
徐兰英哎一声,转头继续跟傅冉说话。
颜冬青把东西全搁桌上,约莫是奶油味浓厚,小妞妞吮着大拇指,颠颠跑到颜冬青跟前,仰脑袋扯他裤脚,声音细细:“爹,爹!”
颜冬青嘴角微颤,心知这小姑娘是嘴馋了,弯腰抱起,肃着脸纠正:“叫姨父。”
“爹,爹!”小妞妞笑,露出米粒牙。
“...........”
“吃,吃......”小妞妞眼瞅着奶油蛋糕盒,小手往颜冬青胸口抓了抓,这是她饿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
“吃啥吃,回头就送给你亲爹!”徐兰英过来拍她手。
小妞妞还不知道咋回事,只知道姥姥打她了,眼睛里包着泪,扑簌簌的,瞧着怪可怜。
傅冉看不下去,说徐兰英:“您跟妞妞置什么气,她懂什么啊。”
颜冬青给小姑娘抹抹泪,打开纸盒子,默不作声递小姑娘一把汤匙。
小妞妞不敢接,先看眼姥姥。
徐兰英牙疼:“吃吧吃吧。”
小妞妞这才露笑,接过搪瓷勺,挖一勺,她先不吃,举高手给颜冬青:“姨父,吃,吃。”
颜冬青撇开头,哪知小姑娘十分坚持,非要喂他吃一口,颜冬青没法,勉勉强强张嘴。
小姑娘全都分一口了,才自己舔舔勺,笑眯眼睛。
“娘,您真舍得把妞妞还给他家啊。”
养猫狗尚且有感情,何况是个能说会笑的奶娃娃。
徐兰英哪舍得,把屎把尿拉扯这么大,马家说要就要,她上哪能甘心!
“他家人是脑子坏掉了?妞妞刚生下来那会儿,他们嫌弃,丢垃圾似的往咱家丢,现在又要回去,这是闹得哪门子鬼?!”
徐兰英怎么也想不通。
傅冉也不明白,按说马家辉跟黄梅已经结了婚,小脚太太没道理再管妞妞,现在没头没脑的过来要,她不信是真心疼妞妞。
娘两个也没往别处想,一旁颜冬青咳一声,开口提醒:“或许是断了后。”
“断后?”徐兰英先是瞪眼,反应过来之后,拍掌就乐:“真要断了后,我立马去他家门口放炮仗!”
自打知道儿子不能人道,马家辉他娘差不点没愁白头,老马家可就这么个独苗苗,往后去可咋整啊!
原先黄梅肚子一直没动静,马家辉他娘还私底下跟她儿子嘀咕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哪知道竟然是她儿子问题。
媳妇不下蛋还能想办法再娶,儿子不人道,事可就大了!
心里油煎似的难熬,马家辉他娘连着数天没睡过安稳觉,得亏马家辉他姐给个提醒。
“咱家辉子不还有个闺女吗?!”
马家辉他娘一拍大腿,坐不住了,立马就来了矿区,跟徐兰英掰扯,说啥也要把老马家的种给要回去!
“那死婆子,天天过来跟我闹,没一天安稳的,趁我不注意就要抢妞妞走,把咱家妞妞吓的哇哇叫,这几天睡觉都打惊。”
提起小脚太太,徐兰英就气得不轻。
正说着,廖娟回来了,瞧见亲家在,招呼道:“正好,晌午搁咱家吃,冬青买了菜。”
徐兰英不愿,但拗不过廖娟热情,老邻居搁一块,又是扯不完的家常。
听她说完原委始末,廖娟道:“那简单,把妞妞搁咱家放两天,让她见不着人!凭啥她想要就要,本身就是歪瓜裂枣,一棵藤上的,还能养出好果子么!”
颜冬青听得眼皮子直跳:“妞妞放这谁喂。”
廖娟白一眼:“你跟小冉都在家,还带不好个娃?给带两天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朕的手是拿来打江山的,不是给奶娃把屎把尿的o(╯□╰)o
第59章
妞妞是个会看人脸色的机灵鬼, 像是知道姨父的不情愿,被姥姥寄养在这, 既不哭也不闹, 饿了就冲小姨喊娘,其他时候都自己玩。
尽管如此, 到晚上傅冉把她洗干净塞被窝时, 还是被嫌弃了。
颜冬青靠床头翻书,扭头看眼吮手指的妞妞, 又看眼跟妞妞钻进同一个被窝的傅冉,清清嗓子道:“让她睡里边, 自己卷个被筒。”
顿了顿, 补充道:“我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生下来起就自己睡。”
傅冉明白他说的是当太子那会儿。
“三哥,她还小,您不好跟她吃干醋的。”傅冉安抚似的拍拍他胳膊。
还真是.一语中的。
颜冬青僵着脸, 端起书桌上的搪瓷缸,以不断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大晚上喝太多茶的结果是, 直到深夜,颜冬青依旧没有丝毫睡意,手里那本期刊翻了一页又一页。
这是本医学期刊, 知识相对浅显易懂,颜立本拿工作证从邮局买来的,递给他时,特意叮嘱好好看。
彼时颜冬青没明白他话里深意, 眼下终于明白了。
托老爹的福,他学了个有关计划生育的新词,避.孕套。
认真而详细的解读之后,颜冬青身子有些热,侧头看看早已睡着的傅冉,探长胳膊越过妞妞,推推她。
傅冉睡得沉,被扰了,嘴里咕哝一句,翻个身继续睡。
颜冬青热得干瞪眼,迫切的想给他的小皇后上堂课,教会她避.孕套这个刚出现的新词。
可惜小皇后不给面,连推几下后,没把她推醒,倒是把睡中间的妞妞闹醒了,揉着眼哼哼喊:“姥姥,尿,拉尿......”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傅冉都没带过娃,更不会像做过母亲的人那样警觉,小妞妞哼了几声,她都没反应。
怕她尿床上,颜冬青叹叹气,披衣起身,扯着胳膊,把小身子拉出傅冉的被窝。
临睡前,傅冉听从廖娟叮嘱,在书桌底下放了个尿盆子,为的就是防止妞妞晚上拉屎屙尿,结果还真用上了。
听着哗啦啦的尿声,颜冬青只觉头疼。
“三哥?”
傅冉醒了,瞧见她的万岁正给妞妞把屎尿,吓的困意全无,一咕噜翻下床,忙过去接:“您推醒我啊......”
颜冬青没可奈何,咕哝一句:“早晚得学,不是么。”
要是有了小太子或小公主,他这个当父皇的也不能两手掐腰什么也不管。
折腾一通再上床,被窝也凉了,颜冬青把妞妞放里边,半强迫的把傅冉抓进他被窝里,从后拥着,喟叹道:“还是这样好。”
傅冉脸红红的,也没了睡意。
颜冬青半靠在床头,把期刊拿给傅冉看,不大自在道:“既然睡不着,朕教你学点东西......”
一听学习,傅冉就苦哈哈的:“三哥,我困了......”
被窝里还探讨学习,恐怕只有这位主子了吧。
颜冬青警告睇她一眼:“你敢睡试试。”
她当然.不敢。
傅冉强撑着睡意,双目无神的瞅着她的万岁一页翻一页,总算翻到要学的地方。
时下的彩色印刷技术尚不成熟,报纸期刊书本,大多是黑白印,仅有极个别的宣传才用到彩印。
颜冬青翻的这页纸上就是彩印。
长宽约莫三寸大小的牛皮纸包装,正面印着“计划生育用品”、“二只装”、“直径33毫米”、“桂林乳胶厂”等字样。
傅冉好奇抬头:“三哥,什么叫计划生育用品?”
以往她只听说过计划生育,还没听过这里人提计划生育用品。
刚时新的东西,别说傅冉了,就是好学如万岁,也没听说过。
“冉儿,再看看背面。”颜冬青哑着嗓子,提醒她翻页。
见颜冬青神色认真,傅冉也认真了起来,靠在他胸膛上学习,嘴里边看边念道:“说明,本品共分大、中、小、特小号四种规格,应选用适当,不宜过松或过紧......”
颜冬青红着脸打断:“不用念出来。”
傅冉看书就喜欢念,也不理他,自顾念道:“使用前,应对嘴充气,如有漏气,则不能使用......”
慢慢的,傅冉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了,把书一丢,捂脸道:“皇上,您怎么给臣妾看这种东西,真真羞死人了!”
“...........”
过了会儿,她酡红着脸,小声而好奇道:“是把它穿在小皇上身上吗?”
小皇上.
颜冬青呛咳一声,含含糊糊道:“应该是。”
寒冷的夜晚,被窝里却异常热乎,两人都热热的,不约而同往那方面想去,尤其是颜冬青,简直控制不住,放任自己想那些进进出出的嬉戏。
“皇上,您知道在哪里买?”傅冉也想给他做媳妇了。
说起这个,颜冬青脸上不掩恼意:“朕怎么知道。”
宣传的隐晦,在哪买还不说,印这期刊有什么用!望梅止渴么!
“要气死朕不是?”颜冬青实在是被急到了。
傅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的笑出声,搂着他腰安抚道:“不急,您打听打听,臣妾什么时候都是您的。”
颜冬青叹叹气,给她掖掖被角,这种事,要向谁打听.
大约是真忍不住了,颜冬青这两天总有事外出,傅冉心里隐隐能猜到,怕提出来惹得皇帝恼羞成怒,干脆装不知道。
白天廖娟他们去上班,傅冉在家胡乱画衣裳样式,小妞妞也不跑远,就在家门口扣泥巴玩。
正画着,门外小妞妞冷不丁一声嚎哭,吓得傅冉忙丢了铅笔跑出去看,就见马家辉他娘抱上小妞妞就走,因为裹了小脚,走路不稳当,加上小妞妞不情愿,在马家辉他娘怀里又打又踢,差不点没让老太太栽个狗吃.屎。
到底年轻手脚灵活,傅冉很快追上来,从马家辉他娘手里抢过妞妞。
“姨,姨!”小妞妞哇哇直哭,害怕的拥紧傅冉脖子。
马家辉他娘被傅冉推了下,彻底站不稳,摔坐在地上,一拍大腿,嚎啕大哭:“没天理了,把我孙女抢走啦!我的孙女哟!”
虽说是上班时候,但矿区还有不少妇女不上班,只搁家里做家务,听见声响,探头出来看。
傅冉懒得理她,抱着小妞妞就走,哪知小脚太太扑上来就抱她腿,撕扯着不让走。
“老天爷啊!我要回我孙女还有错?!我老马家的孙女凭啥给你养呐!”
马家辉他娘边哭边唱,特别的会掰扯,从她嘴里,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硬扯成黑的。
论吵架,傅冉吵不过她,又不能踢她,正急得满头汗时,颜冬青从外回来了,万岁惯来不把刁民放眼里,直接踢脚马家辉他娘胳膊,把傅冉拉到身后。
“娘哟,杀人啦!小伙子要杀人啦!”
马家辉他娘是个不愿吃亏的,扑上来就要撕颜冬青,被颜冬青避开,拍拍傅冉肩膀,低声道:“妞妞给我,去矿上把你娘喊过来。”
徐兰英可不是吃素的,得了消息,火急火燎赶过来,瞧见小脚太太正撕扯她女婿,吼了一声,扑上去揪头发抓脸,狠命往脸上扇。
“臭不要脸的!害死我闺女,还想把妞妞要回去也折腾死?!”
“乱说乱说!谁害你闺女了!”
“就说你!咋地,儿子痿了也是活该!”
“你痿了,你儿子才痿了!”
“哎哎,都别打,好好说,有话好说!”
家属院七嘴八舌乱作一团!
徐兰英疯子似的,把积的气儿全往马家辉他娘身上撒去,把小脚太太撕的鼻青脸肿,原本整齐头发也被拔了一撮,瞧着怪瘆人。
“打人啦,要打死人啦!”双手双脚敌不过徐兰英一只手,马家辉他娘哎呦呦的,开始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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