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非木非石

　　孙瑞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田老师不是吩咐了，以后这种事让研究生来。”
　　“小师弟刚才跟着大师哥去楼下了，你没注意啊……大师哥用着呢，他最近一堆事，忙不过来。”
　　“另一个呢？”
　　“有事请假了，后天才回来。”
　　“咳！”孙瑞叹了口气，想起什么又追着赵云亭嘱咐，“桌子上放了两个反应釜你瞧见了吗？千万别碰，我刚拿出来，你别看着不红就不烫了，二百多度呢。”
　　赵云亭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句，低头顺着铁板楼梯往下走。
　　实验室比较大，因为放了座大型蒸馏塔，三层楼房是打通相连的。除了外面有公用的楼道口，室内也有简易的铁梯子，有点像山体比较陡不利于凿台阶的那些景点使用的铁梯，直上直下，安全性比较低。
　　实验室一方面因为这样的设计导致空间比较大，暖气不管用，所以冬天温度比较低，到了三月份末尾还要穿羽绒服。另一方面，坐西朝东，夏天太阳的火候一旦到了的时候赶上西晒，空调也不顶用。可以这么说，你非要认为实验室只有夏冬两季也不为过。
　　李景鸣拉了把太师椅，坐在办公室里的大落地窗前晒太阳，正舒服的昏昏欲睡的时候，于得天敲门进来。
　　李景鸣抬眼看了看他，闭上眼睛继续享受。
　　于得天还没开口，李景鸣就破天荒的感叹了一句：“老于，我刚才坐在这里吧，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我这年纪轻轻的，赚了钱我不花留着它干嘛？”
　　“……也是。”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享受生活？”
　　“应该。”于得天接着说，“享受之前……李总要不先把这文件签一下吧？”
　　李景鸣睁开眼醒了半天神，撑起上半身挪了挪，慢悠悠的坐起来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话音还没落地抬眼间看见于得天手里捏着的文件是关于那个30万吨的沥青项目这才赶紧接过来文件翻看，边看边感叹：“我视金钱为粪土，奈何大家视我为造粪池。”
　　他仔细的瞧了两遍才确认无误，刚签完字把于得天打发出去周艳芬就紧接着进来了，他抬眼看了看她，地方也没挪一下，直接问她什么事。
　　周艳芬笑说：“李总这两天私下里似乎很忙。”
　　“还成。”他叹了口气，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哎呀，我这秘书啊，自己老板忙不忙都不知道……虽然咱们公司规模小，规矩也少……”
　　周艳芬一时笑不出口，只好低下头收了笑。她其实不过是想问问最近怎么没去自己那，但是又碍于那天跟龚军帆一块吃饭被他瞧见而问不出口。
　　其实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有好女人也有坏女人，其中自然不乏有她这样的心里的，这时候处理起来感情来，就像投资一样理智，要分析利弊，万万不能孤注一掷。再怎么爱的死去活来也要留一手，省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情况出现。
　　周艳芬又想，李景鸣本就没存什么心思在自己身上，所以也怨不得自己朝三暮四、左右逢源，别说没存心思，就算是存了认真的心思，只要是没结婚那大家都是自由的，再者说，就是结婚了想自由的人也没见会被拘束着。这世界上最奢侈的东西就是谈感情，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说一千句道一万句，总之就是男人没票子靠谱。
　　她想到这里心里又开阔了许多，他们俩人的那些情事，只要以后不影响到工作层面上，那什么都好说好解决。
　　周艳芬收回思绪，缓了缓才说：“徐经理上午过来了一趟，你当时不在，电话也没打通，他临走让我等你回来了跟你打个招呼。”
　　“徐经理下厂了？还是鑫汇那个项目？”
　　“甲方急着要设计图，电话里谈不明白就只好过去一趟了。”
　　李景鸣点了点头。手指搁在眉梢处来回按捏，似乎是昨晚没睡好，精神头看起来不是怎么好。
　　周艳芬见状也没再多说，推门出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豆豆爱豆豆　手榴弹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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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第6章

　　赵云亭吃了午饭也没有午休就直接回了实验室，孙瑞师哥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碌，她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提醒说：“田老师刚才过来了，让你过去一趟。”
　　她回看了孙瑞一眼，“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他顿了一下，想起来什么又说，“这个周末你有空没有？钱老师说大师哥结婚的事情定下来是好事，让咱们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
　　赵云亭僵住，心口突然扑通扑通直跳，眼里一热，一阵酸酸涩涩的感觉立马涌上心头，她差点失态，怕被看见便赶紧转开视线。
　　孙瑞还在说话：“钱老师说他和田老师年纪大就不过去了，让黄老师和李老师带着，实验组的人没什么事尽量都过去……”
　　赵云亭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说：“我最近事情挺多的，实验一直没头绪……到时候我可能去不成，大师哥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刚说到这里吴旭东就从外面进来，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赵云亭的话他自然也听见了。
　　孙瑞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吴旭东就站在身后，听赵云亭推脱着不想去不由得说了一句：“小师妹你可不能不去，以前就你跟大师哥关系最好，成天带着你做实验，都不去也不能少了你。”
　　赵云亭皱起眉看了看吴旭东，又回过头看了看孙瑞，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孙瑞觉察出来不对劲，赶紧扭头往后一看，见吴旭东站在那便笑开了，“师哥，正说到你呢你就来了。”
　　吴旭东一副刚过来的语气，笑着答应：“哦，说我什么呢？”
　　“当然是说你喜事将近呗。”
　　吴旭东抬眼看了看赵云亭。
　　孙瑞继续说：“回头咱们吃饭也得让嫂子一起吧？”
　　吴旭东若有似无的点点头，又拿眼扫了赵云亭一下。
　　这时候郑晴师姐从五楼下来取药品做实验，孙瑞每次见了她总要献一番殷勤，这次自然也是走过去没话说找话说：“中午吃了吗？”
　　“吃了。”郑晴回头看了看他，“和小师妹一起吃的。”
　　“云亭啊？”
　　“嗯。”
　　“吃的什么？”
　　“在食堂能吃什么……我跟小师妹见食堂还有卖粽子的就一人买了一个，可惜不正宗，我俩吃的也不尽兴。”
　　孙瑞赶紧说：“这还不好说，什么时候想吃找我啊，我带你们去。”
　　“那先提前谢谢你？”
　　“这么说不是太拿我当外人了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甚是欢快。赵云亭也插不上话，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吴旭东也在看自己，她赶紧垂下眼，静了几秒含着笑站起来，“师哥师姐你们先聊……我得去找田老师一趟。”
　　她说完就眼也不抬的出门往外走，走出去好远才站住脚歇了口气，等到缓过劲来才发现已经过了田老师的办公室，只好又灰头土脸的往回走。
　　田老师的办公室半掩着，听说话声似乎是两夫妻都在。赵云亭敲了敲门，等到里面答应才推门进入，抬眼就见钱比淮坐在办公桌右侧的沙发上喝茶。
　　她赶紧对钱比淮问了一声好。
　　田岳云这时候指了指座位示意赵云亭先坐下，回头继续跟钱比淮说话。
　　“那现在怎么样，院里什么态度？你别许给人家的倒是大，到头来只是画了个大饼。”
　　“哎呀，这个事情怎么说好呢……李景鸣那个公司吧，年头不久规模也不大，院里的确不太看好。不过我觉得吧，这两年设计类的公司正处在上升期，行情可是好的很，别看公司不大，钱不一定少赚。”
　　田岳云说：“你不是说姓李的那位太傲气，有点不把你放在眼里？”
　　钱比淮笑了笑，“前几次是有点，不过我看他这两次又有点改观，这不又主动要请我吃饭，还说有时间让我带学生一块过去，大家也好认识认识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公司留两个人才。”
　　赵云亭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她对李景鸣所知甚少，其实也没什么兴趣多知道些什么，其实俩人关系也算不上多熟悉，顶多就是五六年前读本科的时候一起跟着同一个教授做过半年实验。往难听了说，过去了这几年还能叫他一句师哥也是对他的抬举。
　　话又说回来，虽然说没兴趣，但是赶到这个话题也只好挑挑拣拣听进去只言片语，免得神儿走的太远太明显被老师前瞧出来显得没礼貌。
　　钱比淮抿了一口茶水，摘下眼镜又说：“傲气是难免的，不论大小毕竟也堂堂正正是一个公司的老板……13年的时候我去他们公司也就十几个人，不管老板还是员工都挤在一块吃住。那时候咱们院里还只派本科毕业生过去实习，所以说能发展到这一步也不单单靠的是运气。”
　　田岳云挑眉叹了口气，“反正是你想夸谁就能夸到天上，你想损谁的时候也能损的没人样。”
　　钱比淮笑了笑，“瞧你说的，守着学生呢。”
　　田岳云似乎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赵云亭这边的事，摆手让她过来。
　　钱比淮随即站起来，“我先回去，有什么事你们说吧。”
　　等到钱比淮出去田岳云才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赵云亭，“拿着，额外的补助。”
　　赵云亭前几天才领了工资，不由得有些吃惊，赶紧说：“最近也没帮着老师做太多事情，这个钱还是不拿了……”
　　“实验的事本来就比较谨慎，该谨慎的时候万万不能心急，一时半刻遇到瓶颈也是正常……”田岳云把信封又往她手里递了递，“拿着吧，这是院里的补助，你应得的，博士生人人都有。”
　　赵云亭这才伸手接下了。原本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没想到是喊她过来给她补助金的。
　　她从办公室出来才打开信封点了点，钱不算多，但是聊胜于无。
　　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吴旭东已经不见了，孙瑞说大师哥下午要替导师监研究生的考试，不回来实验室了。
　　其实他回来不回来已经没有了什么大的影响。因为他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楼上忙碌，就算是偶尔下来也是带一带研究生本科生的实验。
　　大家都习以为常没有什么明显的不适应，某种心不在焉的失落感大概只有赵云亭明白。
　　整个下午及晚上，她都在重复试验，只是依旧无果。
　　周婕晚上十点多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去，赵云亭看了看时间，“晚上不回去了。”
　　“又要加班做实验？”
　　“对，三点就要起来，准备在实验室将就一晚。”
　　“我真不明白，你哪来的这么多热情？”
　　“哪有什么热情，不跟你一样，都是上班拿工资？”
　　周婕叹了口气，“我跟你哪里一样了，你这一行吧，本来就不该是女的能学的，多吃苦受累。”
　　赵云亭笑起来：“后悔也晚了。”
　　“可不是晚了嘛，晚大发了。”她又说，“你不回来家里又剩下我自己了，晚饭还没吃呢……算了，减肥吧。”
　　“艳芬姐也不回去？”
　　“她才靠不住呢。”
　　“自己随便做点对付一下……这么晚了，其实吃饭还不如不吃呢。”
　　周婕连连叹息，又抱怨了几句随即就收了线。
　　赵云亭挂了电话就开始安装反应装置，然后打开马弗炉将第一次做的药品放进去干燥，等把一切弄好才有功夫闲下来休息。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机器轻微的响声，安静下来之后突然想到了刚才的谈话内容，她也不由得反问自己哪来的热情，最后才发现她对现在的生活其实一点热情也无。反过来讲，一直追求热情也不见得就是正确的生活观念，因为生活本就是平淡的，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的常态。
　　很多时候自己觉得生活没劲不过是有点不甘寂寞，真正遇到大风大浪、波涛汹涌而心力交瘁的时候反而才会意识到平淡的幸福之处。
　　人总是不满足于常态，但是又正是因为这份不知足心理的促使之下才有进步，才时时刻刻都想着努力往上爬。
　　早晨天还没有亮透气温就已经上来。
　　孙瑞过来的异常的早，手里还带着一份早点，看见赵云亭就说：“赶紧过来吃点，热乎着呢。”
　　赵云亭以为是他给自己买的，忙说：“师哥你自己吃吧，我待会儿自己去吃。”
　　孙瑞说：“大师哥早晨一早送到我宿舍去的，煮了粽子还有鸡蛋。”
　　赵云亭的笑容僵住，垂眼说：“端午不是过去两三个星期了，怎么还……”
　　“谁知道，我们宿舍送了一份，还专门给你带了一份。”
　　赵云亭没有言语，心里却一个劲儿暗自解释，大师哥人本来就好，对谁都好。

　　☆、第 7 章 第7章

　　这越是想躲避的越是无意间被撩动起来，让赵云亭怎么能不压抑，她嘴上虽然喊着大师哥对谁都好，但是心里却忍不住自作多情。
　　孙瑞已经打开袋子把粽子和鸡蛋都拿了出来，赵云亭就算说不吃也有些晚，只好拿了颗粽子来吃。
　　粽子没什么花哨的地方，北方这边很常见的那种，一团糯米里头包着个小红枣，里头的红枣大概是蜜枣，吃起来甜腻腻的。
　　赵云亭突然来了胃口，一口气吃下去两个。
　　孙瑞笑说：“前段时间端午节你不在这的时候李老师买了一大包粽子，端午节头天打电话让我去拿，我一瞧是生的就把我整的无语的不行，你说咱们没家没户、没锅没灶的可怎么吃？最后还是大师哥拿回去煮熟又一大早送过来的，听说是嫂子五点起来忙活着煮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