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非木非石

　　鲁姐这边推了田发邈一把，从他身上下来。
　　他弹了弹衣服，一语双关地说:“可算下来了，再压一会儿，我这就站不起来了。”
　　鲁姐笑问:“哪里站不起来了？”
　　“你说哪里？你还能不清楚？”
　　“我哪清楚你啊。”
　　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欢快。赵云亭走到一旁坐下，低下头看了看日历，眼神有些暗淡。
　　手机一天都安安静静，除了两个垃圾短信再没有别得电话或是信息。
　　第二天跟往常上班的点儿一样起床，统一下楼吃早餐，和头一晚的相比，这顿饭有些应付。
　　刘秘书去跟度假酒店那边交涉，最后每桌又加了两道浑菜。
　　晚上从外头回来，他们都玩得很尽兴，赵云亭却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晚上熬到三更半夜，今天白天又玩了一整天，大家都很疲惫，十点多有几个人来敲门，约摸着是想过来搓麻将。
　　其余三个人都在卸妆，她只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淡淡地问:“什么事？”
　　对方见是她，多少也知道跟李景鸣牵扯不清的事，所以不敢多嬉闹，客气地说:“你们要睡了？”
　　“嗯，”她沉默了一下，笑说，“今天太累了，准备早点休息。”
　　“哦，那没事，你们休息吧。”
　　赵云亭故意说:“你们是过来打麻将的？要不进来吧？”
　　田发邈抹嘴说:“不了，今天确实累，也就是看看你们是不是都在，人齐不齐。”
　　“都在，齐了。”
　　“那你们休息。”说着帮她合上门。
　　赵云亭顺势落了锁，刚上床躺下鲁姐就从浴室出来，撩着头发说:“刚才谁敲门？”
　　“田主管。”
　　“人呢？”
　　“问了两句就走了。”
　　她点头“哦”了一声，对着镜子做皮肤护理，赵云亭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她又打开包翻找东西，大晚上涂上红唇，踢踏上酒店备用的一次性鞋子出了门。
　　“干嘛去了这是？”
　　“隔壁去了吧。”
　　“找田主管去了？田主管住单人间也挺浪费，只不过……这发展也太快了……”
　　“你不知道吧？有段时间了。”
　　“田主管不是有老婆孩子吗？”
　　“田主管也有钱啊。”
　　“……”
　　另外两人不间断的谈话声传来，让赵云亭过了困劲儿，她起身坐起来。
　　一人说:“呦，吵醒你了？”
　　“没没，我也没睡着。”
　　“今天怎么没人过来玩呢？昨天多热闹啊……”
　　她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刚才有人敲门，见我们好像要休息就走了，我让他们进来他们也没进来……”
　　另一个说:“不来也好，你看昨天，闹到大半夜，在这里抽烟也不注意一下，一屋子味儿，熏死人了。”
　　提到昨天，那一个也有不满，皱眉说:“那个杨明昊，真是服气他，我洗个水果他拿起来就吃，吃就吃了，桃核却塞到桌子缝里，我用卫生纸裹着抠出来的，纸篓就在身后，转个身怎么这么难……”
　　鲁姐走了二十分钟还没回来，赵云亭只好给她留着门。
　　快十一点的时候，她的手机响起来，是家里打开的。
　　她妈接了电话，张嘴就问:“今天是不是你生日？”
　　没等赵云亭接话，懊恼说:“我差点给忘了……刚才你爸一说家里鸡蛋没了我就想起来了，你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得给你煮个鸡蛋，滚运……”
　　赵云亭笑了笑，“您不说我也忘了，生日每年都有，也不稀罕，过一个生日就长一岁，我现在可讨厌过生日了……”
　　她怕打扰两个同事休息，站起来穿上鞋，边开门往外走边说。
　　那边跟着笑了笑，试探着说:“今天怎么过得生日？他给你表示表示没有？”
　　“……”她顿住，苦笑了下。
　　“没给你过生日？”赵母声音提高了几个调，语气里全是不满。
　　“咳……”赵云亭叹了口气，思索着说，“就出去吃了个饭……送了束花……你也知道赶上这两天出来旅游，守着一帮同事也挺不方便，所以先这样了，可能回去还会再补吧。”
　　“也是，”她点点头，“是不太方便……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两天好玩吗？”
　　“昨天天气不怎么样，一直下雨，挺扫兴的。不过今天是艳阳天，倒也不错，就是累了点。”
　　“那你就早点休息吧，改天回家一趟，妈也给你补上。”
　　赵云亭叹着气笑了，隔着手机道了别，收了线。
　　十一点多，走廊里异常安静，她往走廊两头望了望，透过玻璃看到黑漆漆一片，有点瘆人。
　　她胆子一向很小，但是今天却没心情害怕，只觉得有些伤感，刚才她妈问起来的时候，自己竟然下意识帮他打掩护，而这人，尽然到现在都没个短信……
　　不是赵云亭小气，但凡像女人的生日或者两人的纪念日，自己不在乎的时候他表现出来在乎可以，自己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却不行。
　　她越想越郁结，眼眶跟着湿了湿，有些抑制不住情绪。
　　突然，听到旁边房门前有动静，她忙收住情绪，赶紧擦了擦眼泪，害怕被人瞧见了尴尬。
　　不过，脚步声很快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门板被人碰撞发出的闷声，紧接着又是抑扬顿挫的暧昧声。
　　这声音不是别人，就是出去好久都不见回来的鲁姐。
　　赵云亭顺着声音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房门，又想起刚才屋里两个女同事的谈话，情不自禁就联想了一番。
　　不由地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自己房间里走，短短几步路抵不过那声音的穿透力。也不明白是房间隔音太差还是鲁姐的声音太大。
　　出去没多久那两个人已经睡着，她敲了会儿门，见没人答应，只好又打电话叫醒她们。
　　直到鲁姐回来之前，赵云亭一直睁着眼没睡，一是心里烦躁睡不下，另一个原因是等着她回来给她开门。
　　三天旅游结束，李景鸣在这三天也没联系她。她其实也想过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让他交代清楚这三天到底做什么去了。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吧，一方一旦端习惯了，就很难做到主动低头去联系另一方。
　　尤其是在她生日的当口他都没有什么表示，一想起这个，赵云亭都会觉得不如拉倒算了。

　　☆、第 73 章 第73章

　　第三天吃过中午饭从度假村回南津, 赵云亭在颠簸中睡了一路。
　　下来高速走到进市里的主路她才醒，下意识拿手机看时间, 这才发现李景鸣四点多打来两个电话, 她手机是静音状态，没有接到。
　　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很久又转开视线，没有回电话, 只是皱着眉退出页面。
　　她盯着郊区道路两旁高矮不平的房屋愣了会儿神，又拿出手机由静音调成铃声模式。
　　大巴直接开到公司，在原地方停下, 赵云亭沉默不语地从车上下来，像局外人一样旁观同事说笑。
　　她没有心情多寒暄，直接走到马路牙子边打车。
　　周婕来了电话，“你不是生日，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吃什么？”
　　“宽板凳的鸳鸯锅？”
　　“今天不想吃清淡的, 直接麻辣的底料吧。”
　　“还不是照顾你才点鸳鸯锅, 你改口味了？行啊，我这就打电话提前订个位子。”
　　“几点？”
　　“你现在在哪呢？”
　　“公司门口。”
　　“那你稍等会儿，我过去接你，我也正在外面, 咱俩顺路。”
　　“你怎么接？”
　　“有人送。”
　　赵云亭笑了下便没再叫车, 站原地等候。于得天从地下车库出来，远远瞧见她，打方向盘过来，落下车窗说:“怎么走？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 我等人呢，朋友待会儿过来。”
　　“那行，既然有人接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周婕跟同事过来接上她，到了吃饭的地方周婕朋友也没下车，直接靠边停车，赵云亭跟周婕提着包下来他便驱车离开。
　　进店报了名字就有人过来引导她们去二楼单间。
　　相互聊了聊近况，自然而然就聊到感情方面的事情，赵云亭对她向来不多隐瞒，蹙着眉据实以告。
　　周婕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抬眼看她一下，端起来杯子喝了一口水，“我姐怀孕了。”
　　赵云亭手上顿了顿，重复说:“你姐怀孕了？”
　　她摊了摊手，表示无奈，突然想起来什么，笑着开了个玩笑:“你说怀得谁的？不会是李景鸣的吧？”
　　赵云亭含着的笑瞬间僵在嘴角，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她。
　　周婕见她表情认真严肃，赶紧摆了摆手:“咳——别当真啊，我开玩笑呢。”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方形的枣红色小礼品盒，推到她面前，扬眉说:“男人如衣服，姐妹是手足。呐，生日快乐哈。”
　　赵云亭打开看了看，“纯度多少？”
　　“你咬一口试试，看看够不够软。”
　　“咬了就贬值了。”赵云亭低头摸索了会儿，直接取下来戴上。
　　周婕笑说:“狗窝里放不了油饼。”
　　她抿嘴笑了笑，沉吟片刻，语气漫不经心，“艳芬姐打算生吗？”
　　“还在犹豫呢，”周婕叹了口气，“毕竟奔四的人了，保养再好底子也不行了，打胎这种事，经不住几次折腾了。”
　　“那她怎么打算？”
　　“那男人家境不错……我姐是想结婚，不过还没谈妥。她那人吧，人是挺洒脱看得开，不过有时候心也狠，男的犹犹豫豫的，估计她忍不了这口气，一这样从她这边就不生了。”
　　赵云亭低头看了看盆子里鲜红夺目的鸭血，打开包厢的门，叫过来服务员，服务员应了一声，熟练地端起来，手法专业。
　　她等服务员走开，捞了一筷子放到周婕盘里，“吃点这个，清热解毒的。”
　　周婕皱眉，夹起给赵云亭送回来，说:“也就你好这口，我吃不了。”
　　赵云亭笑了笑，又捞了一筷子，盛进勺子往嘴里送，刚品了一口就停住，伸手抽了几张纸，直接吐出来，“怎么这么腥……”
　　“是不是还没熟啊？”
　　赵云亭探头看了看，“兴许吧……这家也就刚开业的时候做得好吃，现在是越来越不行了。”
　　“哪里都是这样，生意做大了就不实在了。”
　　赵云亭看着鸭血突然没胃口，最后也就吃了几片青菜和千页豆腐。要不是觉得麻汁酱料调得还不错，估计她连青菜也吃不下。
　　跟周婕吃了饭，她那位男同事又回来接了她们，并且把赵云亭送回到住处。
　　赵云亭跟周婕坐在了后面，一上车就对她低语，“看着还不错。”
　　“看不上，朋友。”
　　“不用吩咐还主动来回接送你，挺好的。”
　　周婕摇头，悄声说:“现在对我好不是应该的？以前那谁对我也挺好，事无巨细地照顾我，不过就是不跟我结婚，你说能怎么办？我房子车子都不要，主动跟他求婚他都不结，怂蛋。我估计就是我平常太土豪了，吓着他了，男人在某些方便，比女人敏感多了。一碗软饭也不是轻易能端得起来的，端得起来也不好吃下去，能吃下去那才叫本事。”
　　赵云亭沉默了一下，“你为什么想这么早结婚呢？”
　　“你不想结婚？”
　　“没打算过。”
　　“你不想结婚说明你没遇到让自己觉得可以托付的人，遇到了就会非他不可，别人都是陪衬，那个时候，情不自禁就会想结了。”
　　赵云亭盯着她看，内心思绪万千，自嘲说:“你说得也有道理，我要是跟李景鸣结了婚，估计他在外头会给我找很多姐妹。”
　　周婕噗嗤笑出声，捂着嘴清了清嗓子，瞥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也不好说啊，年轻的时候就有钱的那些人，一般玩到三十多岁心就收回来了，正好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怕就怕那些白手起家，人到中年又发家致富的，糟糠妻跟着吃苦，小情人跟着享福。”
　　聊着聊着就到了小区楼下，赵云亭拿着包弯腰下来，挥手跟她告别，看着车子走远她才转身走。
　　刚抬脚听见鸣笛，紧接着车灯闪了闪，赵云亭不敢确定，试探着走过去。
　　李景鸣落下来车窗，对她笑了笑，“上车。”
　　赵云亭没有动，神情平淡地看他。
　　“上来，有什么事咱们好聊聊。”
　　她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上来，垂眼就见副驾驶座放了束鲜花，红玫瑰加白玫瑰，中间穿插着一两支薰衣草。
　　“这几天玩得怎么样？”
　　“还行。”
　　“刚才谁的车？”
　　“周婕还有她朋友。”
　　“刚才去花店定了束花，”他拿起来递给她，“你生日那天我没过去，今晚给你补上。”
　　“这两天很忙？”
　　“这两天出差，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昨天在济宁，今天一早到了泰安，上午谈完客户听说我爸之前在北京认识的几个政界朋友来济南视察，马不停蹄又去了济南。这不，晚上刚回来。”
　　她眼神犀利，一针见血地说:“很忙什么的话，其实都是借口。再忙也总能抽出来两分钟打个电话发条短信。白天没时间，睡前总能腾出来空。”
　　李景鸣顿了顿，点头说:“是，你说的对。我也不瞒着你，这两天，我的确没心情哄你。”
　　赵云亭见他这种说话的态度和语气，顿时火气上来，故意说:“你就没发现，咱们俩不合适？因为一件针眼大小的事都能起争执，就比如那天，就一个陌生人……”
　　“哪不合适？”
　　“很多时候意见不合。”
　　“不就是因为个卖凉拌菜的阿姨？翻篇了，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