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已经知晓了,罚了裕亲王进上书房读书,另一位昨晚却伴了驾。”太子再次落下一枚棋子,眉头却无丝毫松懈,“此事已不可为,收收痕迹。这件事过后,谋划之人也不能放过。”
敢算计到他头上来,虽然没成功,但也不能轻易放过,不然他这个太子的威严何在!
索额图皱眉,皇上竟然丝毫没有厌恶那位?还招寝?皇上对她已经宠爱至此了吗?他忧心忡忡的开口道:“皇上如此盛宠贵妃?”
太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以为然,得宠又怎样?还能越得过他:“叔公多虑了,老四要去宁古塔了。”
“是臣多虑了。”索额图想想也是,后宫女子再得宠又如何,看皇上在四阿哥一事上的态度,就知道皇上并不是为美色昏了头的人。
儿子不得力,后妃再得宠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走出太子的居所,索额图回身望了一眼,叹了口气。
后妃得宠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也重要,起码有个皇上身边的枕边人,也能多得到点消息,揣摩皇上的心思也容易些。他将小赫舍里送进宫也是为此,只可惜小赫舍里氏并不得宠,一直只是个庶妃。
好不容易怀了孩子还是个阿哥,却没满月就去了。索额图一度怀疑是有人暗害,可惜他早年在宫里安排的人手都被清理掉了,近些年又将精力都主要放在了毓庆宫,一时间竟找不出人手去查。
更不敢叫太子帮忙查,甚至那孩子夭折的事,他在太子面前一句都没提过。
罢了,有太子就够了,那孩子就算活下来,也不过是让太子多一个帮手。
太后所处,康熙寥寥几语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给太后说了一遍,主要意思就是云荍母子被人陷害了。
而向来老好人的太后被气的不轻,罕见的骂了人:“这帮长舌妇,当年就敢编排哀家,现在居然还学不会闭嘴!皇上你可不能放过他们,现在敢说这种混账话,往后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呢!”
当年她和先帝、她堂姑、以及孝献,甚至是太皇太后,都被宗室里那帮长舌妇编排的不成样子。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倒是越来越大胆,连皇室血脉都敢混淆了。
“这是混淆皇家血脉,决不能轻饶!”太后恶狠狠的说道。
而对云荍,却没有评价半字。一是因为她究竟不是康熙生母,以前的关系堪称淡薄;二也是她自己当年就遭受谣言之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且她养了胤祺,宜妃与云荍的关系又是出了名的好,太后私心里其实还是偏向她们一拨的。
“皇额娘说的是,朕不会轻饶了他们。”康熙眯着眼,身上也透出些微杀气。身为执掌天下的君王,居然有人敢打着裹挟天下舆论胁迫自己的主意,绝不可能轻饶!现在是裹挟舆论,谁知道下次是不是就裹挟天下人造反呢。
“不过。”康熙收敛起身上的杀气,话音一转,“此事还得压下去,不能以此为名惩治他们。”
太后缓缓消着气:“皇上说的是,这到底不是光彩的事,说出去也会让天下人看笑话。皇上打算如何?”
“皇瑪嬷还在的时候。”康熙语气里充满了怀念,“朕曾与她说过,要将宫里的位份动一动,皇瑪嬷也同意了,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搁置了。今年刚好是皇额娘您的五十大寿,朕打算将后妃的位份升一升,也算是讨个彩头。”
顿了顿打趣道:“到时候也多些人给您贺寿,您也多收点儿好东西。”
在宫里向上级献礼也是需要资格的,像太后过大寿这种级别,那是嫔位以上才能上桌兼当面祝寿的,嫔位以下送礼的规格都是有规定的。
太后嗔他一眼:“连哀家都敢打趣了。哀家难道还缺她们那点儿东西?”
顿了顿有些伤感的道,“即然皇额娘都同意了,哀家也没有什么意见,皇上想做便做吧。”
“谢皇额娘恩准。”康熙笑着谢了个恩。
太后无奈的看他一眼,好奇的问道:“不过升位份与之前那件事有何关系,皇上打算怎么升?”
康熙默了默才缓缓道:“朕打算晋淑娴为皇贵妃,并将凤印交给她。”
“这……”太后惊讶,虽然她对云荍没啥意见,甚至还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但是见康熙丝毫没将那谣言放在心上,不但没对云荍心生芥蒂,反倒要升她的位份,着实让人有些惊讶了。
但太后有一点好,她不会像太皇太后一样,因此就觉得康熙是不是太过宠爱云荍,从而生出要打压云荍的想法。
而是叹了口气,慈爱的对康熙道:“皇上将来一定是名留千古的明君。”
康熙笑笑没有说话,若说芥蒂,那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他将这芥蒂全都转向了福全。而对云荍,他心里还残存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真心与愧疚,遇到这件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云荍受了委屈,所以他想补偿她。
而他能想到的补偿方法,就是给她宠爱,给她高位。
太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问道:“皇上,胤礿,一定要去宁古塔?虽然他的确伤了人,但也没必要罚的这么重吧。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孩子家家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自从康熙让她养了胤祺,她便收敛起所有心思,除了太子外,对其他的阿哥从不过问,就是不想让康熙觉得她越了线。
康熙一开头就跟她说了胤礿之事,她一直忍着没问,结果还是没忍住。
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孙子。
康熙抿了抿唇:“…皇额娘不必担心,到底小四也是朕的儿子,朕不会让他有事的。再说他也不小了,出去锻炼锻炼也好。”
康熙这般说,太后也没法子反驳,想了想还是最后努力了一把:“那能不能让他明年再去?明年他就十六了,刚好该选嫡福晋了,索性让他成了亲再去吧。”
“无妨,嫡福晋先选着,成亲晚两年也不着急。等太子、老三都娶了才轮到他,时间也差不离的。”康熙摇摇头道,见太后叹气,又抚慰道,“皇额娘放心罢,朕不会将自己的儿子一辈子丢在边疆的。”
“怎么会,儿子又不是一辈子呆在边疆了。”胤礿摇头道,“再说,郭罗玛法就在那头,儿子一直想再见郭罗玛法呢,这次可算有机会了。”
“你不怪额娘就好。”云荍摸摸胤礿的头,胤礿现在高的不像话,就算坐着,云荍也要举起手臂才能摸着她的头。
眼眶有些红,云荍涩然道:“本来是想将你送到那边去,然后让你郭罗玛法照看着,谁知道皇上居然让你去军营,上前线。”
她跟康熙说将胤礿发配宁古塔的时候,打的主意是让胤礿到那边去表面上当一个闲散皇子,然后私下跟着萨布素学东西,如果能在那边建立一点自己的班底就更好,将来即使不争夺皇位,也要在暗中有自保的力量。
京城会站队的人不是选了太子就是选了大阿哥,佟家这几年也收拢了不少人,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只忠于康熙的直臣。
胤礿想在京城建立自己的班底太难了,而且关键是现在太子和大阿哥都还在上升期,若胤礿露出一点别的意思,很可能会被太子和大阿哥联合起来集火。历史上的九龙夺嫡就是,直到太子和大阿哥斗得快两败俱伤时,其他人才敢表露心思加入战团,之前不是在两个哥哥之间选择站队,就是念经拜佛以示自己无意于皇位。
而雍正最后能登位,其实是沾了康熙活的够久的光,让他能够在中年时期才开始建立自己的班底,最后在夺嫡中获胜。
但凡康熙早死个四五年,最后登基的都不一定是雍正。而即使雍正登基后,来自太子一脉的威胁仍旧是他头上悬着的一把剑,这就是太子长时间威势的影响。
胤礿见云荍红了眼眶,自己心里也有些酸涩,却扯开笑容开玩笑道:“额娘不必担忧,想想也知道,宁古塔将军哪儿敢真的让儿子上前线。”
云荍拍拍他的胳膊,笑不出来。
此时屋里并没有其他人,云荍突然严肃起来,低沉着声音道:“额娘问你,你,可对…那个位子有想法。”
说完紧紧的盯着胤礿。
胤礿一脸震惊,而后慢慢耷拉下眉毛,沉默不语。
“你知道,额娘向来不耐烦想这些的。”云荍缓缓开口道,“你宜妃母曾经逼问我,到底有什么想法,额娘烦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后来就直接逃避了这个问题。”
“可这次事一出,额娘突然明白过来。不管我们有没有想法,在别人眼里,我们都是威胁。即使威胁不大,也不妨碍他们在互相对付的时候,顺带将咱们收拾了。”
“今天早上朝会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没有自保的力量,即使别人只是顺手而为,对咱们也是灭顶之灾。现在是皇上还愿意护着,可帝王心海底针,一旦皇上不护着了,咱们又该如何?”
“额娘并不是要你去争去抢,只是身在这波云诡谲的皇家,咱们必须得有自保的力量。此次去宁古塔,有意无意,是两种不同的路子,额娘在宫里,也会做不同的努力。”
“你说呢?”
胤礿悄悄握紧了拳头,缓缓抬起眼,云荍仿佛看到了其中燃烧的火苗。
“儿子曾问郭罗玛法,比大将军还要厉害的是什么。”
“现在,已经知道了。”
第183章
回到清溪书屋,康熙刚下完给内务府的命令,外头便传来一阵喧哗。
“皇阿玛!滚开!我要见皇阿玛!”
康熙眉也不抬,低着头写些什么,只声音响起:“去看看。”
这两天取代梁九功贴身伺候的魏珠,躬身轻声应道:“嗻。”
不过片刻便快步回来:“皇上,是九阿哥。”
康熙正托着刚刚写完的纸张审视,漫不经心道:“叫进来吧。”
“去查查为什么胤祒会无故喧哗,处理掉。”想见他,直接着人通报就是,什么时候需要这般大声叫嚷了。更何况胤祒一直是安静的性子,也就是昨天胤礿那事的时候激动了些。
他这清溪书屋,可不需要有二主子的人。
魏珠心头一哆嗦,却又有些莫名的亢奋:“奴才遵旨。”
胤祒像风一样卷进来,当头跪下:“皇阿玛,请皇阿玛收回成命,四哥没错,不应该被发配到宁古塔去!”
“你的意思,是朕做错了,冤枉了好人?”虽是疑问的语句,却并无疑问的语气。
康熙拿下灯罩,将刚刚写成的东西点燃,些微的火光映的他的脸庞晦暗不明。
胤祒脸涨得通红,过热的头脑也稍微冷静下来:“不...不,儿子...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早朝完后,便有人来疏峰轩宣布圣旨,当下便炸蒙了一圈人,毕竟昨天云荍送回来的消息以及今早回来时的状态,都让大家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胤礿也没事了。
听完圣旨,云荍便拉着胤礿单独谈话去了,胤祒则趁人不注意,偷空跑出来求见康熙。
康熙没有说话,等那张纸烧完,示意魏珠将东西收拾了。
魏珠捧着灰烬出去之后,胤祒心一横,抬头直视康熙:“打阿扎兰的是我,是我用石头将阿扎兰砸昏过去的,四哥正好过来,阿扎兰的奴才便以为是四哥丢的石头,然后就跑了。四哥是帮我顶罪,这件事根本不关四哥的事,求皇阿玛不要把四哥发配到宁古塔去,就算去,也该是儿子去。”
“求皇阿玛收回成命,将儿子发配宁古塔。”胤祒不住的磕头。
康熙挑眉,这事暗卫还真没查出来,有点意思。
没有喝止胤祒的磕头,因为康熙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停下了:“那你为什么要打阿扎兰?”
胤祒倏地顿住,想起阿扎兰的污言碎语,又想起胤礿的叮嘱,恨声道:“他对儿子出言不逊!”
“哦,他说什么了?”康熙问道。
胤祒抿抿嘴唇,不情愿的道:“他说我长的像个娘们,还说...还说...”
到底还是没说下去,自己骂自己像个娘们已经让他难以启齿了,再说别的他真张不了口。
康熙嘴角微微上翘,真有意思。
他当然知道阿扎兰当时说的是什么,毕竟暗卫可是好好招呼了阿扎兰那个奴才,可那些话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说出来云荍便完了。
所以昨天胤礿打死不说的时候,康熙并没有逼问,而是轻轻放过。没想到今天,胤祒为了不露陷,亲口说出他最讨厌别人说的话。
呵,荍儿生的这几个,都有意思。
不过事已至此,康熙已经没什么再想说的了,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打开,头也不抬的道:“下去吧。”
“可是,皇阿玛...”
“下去。”
胤祒顿时萎了,康熙是在命令,不是在跟他商量。而他,也还没有违抗康熙命令的胆量。
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康熙抬眼,正好看见消失在门边的背影,微微摇头。
垂眼接着看折子,唇边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喃喃道:“臭小子,还真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疏峰轩,云荍和胤礿谈完话后,就把几个孩子都叫了过来,结果发现胤祒不见了。
宫人们找了一圈未果之后,胤礿一拍桌子站起来:“坏了!他该不是去找皇阿玛了吧。”
说着就起身往外走,俨然忘了他现在正是被关禁闭的人,结果在大门口正好碰上垂头丧气进来的胤祒。
胤礿将人拉住前后验看了一圈,发现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当下劈头盖脸的问道:“你是不是去找皇阿玛了?”
“嗯。”胤祒颇没有精神的点点头。
“你!”胤礿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怎么这么冲动!你跟皇阿玛说了什么?”
胤祒正待回答,得到消息的云荍赶出来,也将人先拉着看了一遍,最后放心道:“走吧,进去说话。”
一群人进屋坐下,宁楚格和胤祤一人一边依偎着云荍,胤礿和胤祒紧挨着坐在下首。
“你跟皇阿玛说什么了?”胤礿首先发问。
“我跟皇阿玛说,是我将阿扎兰打伤的,跟四哥你无关,求皇阿玛收回成命。”胤祒始终低垂着头。
“你...”胤礿正待说什么,却被云荍打断了。
“等等,小九你说是你打的阿扎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楚格和胤祤也好奇的望着胤祒,虽然才一天多的时间,她们却仿佛都长大了许多。搁以往,宁楚格这时候早叽叽喳喳的抢话了。
胤祒终于抬了头,声音干涩:“回额娘,阿扎兰就是儿子打伤的,儿子拿石块砸晕了他,结果四哥刚好过来,被阿扎兰的奴才看见,就以为是四哥扔的。四哥发现我后,就让我先走,那里他来处理。儿子没想到,居然...居然害了四哥。”说着哽咽起来,眼眶也一片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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