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姿脸色一冷。压了压呼吸,疾步过去。
周琳站在蓄水池边,见她过来,勾唇一笑。
忽然有风袭来,吹动周琳的长马尾。也撩乱了方姿的短发。
“你这狼狈样,倒是让我想起高中的时候。”周琳撩着眼皮,缓缓说,“沈黛,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没出息。”
方姿看着她,眸色深沉,“东西在哪?”
她挑起秀眉,似十分享受方姿这模样,自顾自说:“你说,我们之间的帐是不是该算一算了?”
方姿走近两步,眼底似窜了火,“把项链给我。”
周琳好整以暇,像是没听见。
她冷着声警告:“周琳,最没资格碰这链子的人就是你。”
周琳冷笑,伸出左臂,露出勾在食指上的银色项链,“你说这个?”
链子悬在蓄水池上方,方姿神色一敛,立时冲过去——
周琳手指倾斜,“咚”一声,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不过须臾便恢复寂静。
沉寂的水面深黑幽静,残月孤零零映在其中。那微弯的弧度,像一张笑得不怀好意的嘴。
方姿扑在池边,脖颈青筋暴起。周琳冷笑着,突然伸手薅住她的头发,恶狠狠说:“沈黛,你只配活在这种阴冷的地方!”
第19章
镜子一样的水面反射出方姿清冷的面容。她伸手欲捞, 周琳却狠狠抓住她的头发猛力一拉, 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 清脆又响亮。
方姿被打得偏过头去。
“当年拿石头砸我很爽是不是?!”眼中的恨意迸射而出, 周琳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语气更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爸是罪有应得!轮得到你来打我?!”
清冷的月光下,周琳寒着一张脸如同讨债的女鬼。目呲欲裂的样子似要将方姿生吞活剥。
方姿头发被她拽在手里,只能歪头看她。眼仁因为那些话瞬间冷凝,像是被层层冰封住。她伸手钳住头顶的手腕,伸舌顶了下麻掉的左脸颊,一脚踹到她小腹上。
周琳瞬间失去平衡, 手被方姿扯开, 身子一歪,头撞直直撞到水池边。
方姿立在她眼前, 居高临下看她:“这些年,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打死你。”
☆
偏厅里。
倪佳抽着鼻子立在门边,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陆焰。眼里有恨有怨, 更多的是委屈。
陆焰直接打开门走出去, 背后传来一声叫喊:“陆焰,你混蛋!”
他似没听见。
正门,向维急匆匆进来。看见他, 喊了一句:“哥, 蓄水池边有核能!”
陆焰瞥他一眼。向维顿时被这冷淡的眼神冻得一激灵,“我说人话。方小姐在后院好像被人打了。不过她……”
话没说完, 陆焰已经闪了出去。
倪佳从偏厅出来,眼眶通红, 因为亲眼看见陆焰的反应,这会儿脸色也白了下去。活生生一副鬼样子。
向维觑她一眼,“你真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说完,追着过去。
倪佳站在原地,脸上彻底失了血色。
——
天色乌黑。橙色路灯悬在头顶,几只飞蛾扑棱着翅膀围着光源打转。
下方,方姿将周琳压在水池边,膝盖死死顶在她后背。一手用力按着她的脖子,一手抓着她散乱的头发,一下一下摁着她的头往水里浸。
周琳腹部抵在水泥台上,两只手撑着边缘,因为用不上力只能胡乱扑腾。在每次换气时,喉咙里都会发出干呕的声音。
方姿咬着牙,喉咙嘶哑得像是滚过石头。膝上猛地增力,顶得周琳痛叫出声。
“谁该死?你他妈说谁该死?!罪有应得?不是你爸判错他怎么会死!!”
周琳被提起来换气,水顺着鼻腔嘴角往外流,咳嗽声猛烈急促。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粗重喘息。
“你爸该死……你更……该死……”
方姿双目赤红,手上力道猛然增大,死死把她按进水中。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人。他神色异常平静,停在方姿身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想把她弄死?”
方姿扭头,目光在月色下利得像是刚开刃的刀锋,对林渊冷冰冰吐出一个字:“滚!”
林渊不惊不怒,静静观赏着方姿的表情。半晌,才放开她的手腕。转而走到背后,想从后面将她拖开。
然而手指还未触到衣角,就被人从半空中截住。
陆焰挡在方姿身前,脸上没有表情。抓住林渊的手腕猛力一搡;林渊立时倒退两步。
向维看乐了,在旁边吹了声口哨。
陆焰视线瞥过去,向维秒懂。
吆喝几声把围观的人撵走,又回到前台删掉后院的监控。
垂在身侧的手微抖。林渊看陆焰,话声不轻不重:“方姿会弄死她。”
“她有分寸。”
这语气太过笃定,林渊一时无话。他深深看了陆焰一眼,笑了声。
“我比你了解她。”
“是么?”陆焰懒懒地抬了抬嘴角,“真了解怎么没想到她会开车撞你?”
林渊一怔,半天没说话。他就觉得陆焰眼熟,这样一说随即想起来金鼎停车场里当时他也在场。
来这两天,也不是没注意他们两个的眉来眼去。不过那些他都没放在眼里。方姿有多慢热他再清楚不过,她来这里才几天?
他低笑,“我还了解你前戏不够长,没戏。”
陆焰轻嗤一声,“傻逼。”
水池边传来声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焰和林渊同时看过去;方姿终于放开周琳。双手撑在水池边低头喘息着,双目赤红,胸膛极速起伏,呼吸粗重急促。而周琳佝偻着身子,脸对着水面,接连不断地咳嗽干呕。水不断从她头发脸上流下来,混着泪水,一片狼藉。看起来有进气没出气。
陆焰立即走到方姿身边,将她从头看到脚,生怕漏过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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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也跟过来。看了眼还在调整呼吸的周琳,开口却是问方姿:“脸没事吧?”
清风拂过,方姿混沌的脑子逐渐恢复清明。她站直身体,连续轻喘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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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无表情地望着狼狈的周琳,然后忽略掉陆焰的注视,凛冽的目光直接对准林渊。
陆焰视线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咬着后槽牙,沉着脸一瞬不瞬盯着她。
方姿伸手指着周琳,“带着她,给我滚!”
林渊端详她,似还有话要说。最后只是轻笑一声,弯腰把周琳扶起来。
周琳挂在他臂弯里,听见他平静的语气:“方姿,我后悔了。”
陆焰目光依旧落在原处,下颚线绷得死紧。
周琳挂在林渊身上,无力的像被台风扫过的叶子,听这话竟冷冷一笑,“人渣……”
☆
林渊带着周琳离开,四周恢复安静。
天已黑透。月色清清冷冷,澄黄的路灯从头顶倾泻下来。将所有影子拉得变了形。
方姿望着远处的星星点点,呼吸渐渐平息下来。抬手,将头发拢顺。
等脸完全露出来,陆焰才看清楚。她白皙的脸颊上有一个巴掌印,清晰红肿。足以看出下手那人使了多大的劲。
顿时,眼里像浸了墨。
他伸手,轻轻抚上那里。带着薄茧的指腹温柔地摩挲着。
方姿直愣愣地看着他,慢了半拍,才撇开头。
陆焰手心一空,僵了半晌,垂到身侧。
他抬眸,视线撞上她的,“去擦药。”
方姿摇头,手撑在水池台边,抬腿跨进去。
陆焰太阳穴一跳,冷下脸,“你他妈疯了!”
方姿没理。弯下腰,在水里试图摸索。
他看出情况,问:“找什么?”
她头也没抬。
陆焰做个深呼吸,压着脾气。抬腿,也跟着跨进去。
“噗通”两声,溅起些许水花。
方姿怔住。
他站在水里,又问一遍:“找什么?”
“……项链。”她哑着声说,“我的项链被周琳扔下来了。”
陆焰没再说话,弯下腰,仔细地摸索。
不知向维说过什么,后院没人再过来。除了几声狗吠,只有细微的水声。
两人一左一右分头找,方姿不由抬眸朝那边看了一眼。
他高大的身子就那么弯着。裤管已经被水浸透,布料贴着坚实的双腿。脊背弓着,衣服紧绷。肩背形状显露出来,宽厚又结实。
方姿沉默着,收回目光。
民宿里有几盏灯已经熄灭,不远处有车灯照射进来,转瞬即逝。
不知过了多久,陆焰站直身体,双手离开水面。水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而同时,左手食指上勾着一个闪着银光的物件。
方姿看见,踏着水走到他面前。盯着项链,眼眶发热。
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和疯子没两样。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颊被打得通红,今天鬼使神差地穿的衣服都是浅颜色的,这会儿也脏得不行。
但只要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这一切凌乱又都可以忽略不计。
方姿眼里是由内而外的欣喜。
陆焰喉结动了动,抓起她的手,把链子放进湿润的掌心。
触感微凉,心里却热了起来。
方姿攥紧了,低声说了句:“谢谢。”
陆焰缓缓放开她的手,“先回去。”
两人身上一片狼藉。方姿走到池边,扶住边缘准备跨出去,陆焰蓦地从后面拉住她。
她回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没说话。反手将身上的T恤脱下来,随手扔过去。
方姿下意识接住。
只见他台了抬下巴,“裤子透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缓了缓,直接把衬衫往身上一套。
到底是身高体型摆在那里。方姿一米七的身高在女人里面算有看头,一穿上陆焰的衣服立马显出跟他的差距。
穿在他身上正好的衣服,到她这里又肥又大。不过,刚好把想遮住的地方遮住了。
陆焰看着她这不伦不类的样子,闷笑一声。
“怪。”
“不合身,当然看着怪。”
他说:“怪好看的。”
方姿愣住。
这一笑,他眉眼都柔和下来。本就好看的一张脸在夜色中像个妖孽。
陆焰跨出蓄水池,干燥的地面立刻洇出一滩水。
立在池边,朝她伸出手。
他赤.裸着上身,蜜色肌肤近距离地展现在她眼前。不知是汗还是水,正无声地顺着肌理蜿蜒滑落。
从胸肌到腹肌,最后在肚脐处汇集。
方姿搭着他的手迈出来,淡淡回了一句:“‘怪’不过你。”
月朗星稀,风轻轻吹过来,拂到身上引起一阵凉意。
陆焰走在前面,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方姿跟在后面,望着他赤.裸的脊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冒出来。
前面光线更加明亮。方姿这才看清楚,在他的右边肩胛骨上,有一个十字花的伤疤。
那疤痕不小,差不多有她的一个巴掌大。狰狞着,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
方姿攥着手,垂了垂眼眸。
——
回到房间,陆焰直接进浴室去洗澡。
出来后走到窗边,往隔壁楼看过去。
见灯亮着,穿好衣服下楼。
餐厅里舅妈正在收拾卫生。见他进来了,询问情况:“我瞧见方小姐穿着你的衣服,身上都湿透了。”
“没什么事。”
舅妈点头,嘱咐:“饭在锅里,还是热的。”
陆焰应一声,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问:“红糖放哪了?”
舅妈一怔,随即想起什么,也没点破。只说:“冰箱里。”
陆焰拿出来,开火烧水。
似乎从没见过他这样郑重的表情。舅妈想了想,提点道:“驱寒的话,放点生姜跟红糖一起煮。出香味就行了。”
陆焰动作一顿,大大方方地笑了声:“知道了。”
第20章
方姿的房间被换了。
陆焰送她进来后, 向维迎上来, 带她回302拿好东西, 然后去了二楼的一间房。
她没有拒绝这种好意。
许是暴怒过后冷静下来, 她这会儿觉得体力仿佛透支了。又是在例假期间,脚底凉意嗖嗖往上窜。
进房后,拿了换洗衣服直接进到浴室。
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地上没有水渍,镜面一尘不染。她的样子清清楚楚映在里面。
墨黑头发乱的像个鸡窝,脸色白里带着不正常的红, 看着有些骇人。陆焰的黑色T恤罩在身上, 松松垮垮,看起来竟显出几分羸弱。她抿了下唇, 视线落在乌漆嘛黑的浅灰色九分裤上。再往下,裤脚和鞋已经全部湿透。
这副狼狈模样,上学时最常见。家里出事, 她在学校成了众矢之的。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看着她的目光都透出打从心里的鄙夷。他们鄙视她,又因为她是“杀人犯”的女儿惧怕她。所以,渐渐发展成她被人合伙欺负。
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 更遑论帮忙。
那种日子让她无法喘息, 所以在离开一中前,她把周琳给打了。
打的头破血流, 缝了好几针。
但,仍然不解气。
想起那些事, 方姿呼吸一窒。她怔愣地看着镜子许久,有种陷入不知名领地的错觉。
半晌,闭上眼。光亮暗下去,眼皮微颤。再睁开时,清明重新聚集。
她扬了扬唇,对着镜子把黑T脱掉。想了想,一起拿进浴室。
——
洗完澡出来,门铃正在响。
方姿放下手里的毛巾,走过去打开门。
走廊里声控灯亮起,另一头隐约传来脚步和说话声。陆焰站在门外,目光如炬,肩头被灯光烘得暖黄。
他显然也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脸色白了些,连胡茬都变得清晰。
两人在门前站了一会儿,陆焰抬手扒住门框,“让不让进去?”
方姿退后。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东西。
几个打包好的餐盒,四四方方用两个袋子整齐地装着。塑料袋勾在指头上,虎口里握着一瓶红酒。
等他进来,方姿关门跟上。
屋里没有餐桌,只有一张类似梳妆台的桌子。陆焰把东西放到上面,一一打开;四个菜,两荤两素,还有两盒米饭。
香香的,冒着热气。
抽了一双筷子递过来,方姿伸手接住。陆焰抬头看她一眼,“我去洗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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