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水声,轻泠入耳。
方姿立在桌旁,看着这些东西,抿了抿唇。打开电视柜翻找起来。
陆焰洗完手,无意中看到浴室里挂着几件洗好的衣服。
成套的黑色纯棉内衣裤用夹子夹在衣架上,旁边是白色衬衫和浅灰色九分裤,再来就是大的有些突兀的黑色T恤。
它们像是顽皮的小朋友,站成一排却七扭八歪。水滴不规则地顺着衣摆滴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轻响,竟无比悦耳。
他目光灼灼,低头无声勾了下嘴角。
电视不知何时打开,陆焰出来时,画面正是熊大熊二追着光头强跑。吵闹声充斥在房间里。
而方姿穿着宽大的T恤和紧身短裤正坐在床尾等他。手里拿着两个一次性纸杯把玩着。
瞟她一眼,陆焰笑了声,“想喝酒?”
方姿莫名,“你不是带酒上来了。”
他扬了下唇,拿起红酒瓶拔下瓶塞——
一股带着姜香的味道瞬间盈满整个房间。这味道太熟悉,她前天才喝过。
方姿微怔,望着他手里的酒瓶,“……你用这个装姜汤?”
“拿着方便。”
“你真是……”一言难尽。
“别出心裁?”
这个词听着耳熟。上一次粘人还是粘手的问题她这样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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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忆力挺好。”
“我别的能力更好。”
他一语双关,她装听不懂。
陆焰把红酒瓶里的姜汤倒进一次性杯子递给她。方姿端起来,手心里霎时一热。
热气升腾,鼻端都是淡淡的姜味。她看着里面的红色液体,将杯缘搭在唇边。
仰着脖子,喉咙滚动。陆焰瞧着她一口一口喝完,眸色深沉。
桌边两张椅子,他们并肩而坐。已经将近九点,都饿了。陆焰吃的狼吞虎咽,方姿被他带的食欲也不错。但依旧快不过他,没一会儿一盒米饭见底。
“再来点?”她把另一边没动的推他眼前。
陆焰抬眸,看着她白净的脸。还有在灯光下隐隐发亮的眼睛。然后笑了,“行啊。”
方姿拿起还没用过的汤勺挖了两块过去。陆焰瞧她盒子里剩的那点,啧一声,“吃猫食儿。”
“姜汤喝饱了。”她夹了一根青菜。
“谁让你都喝了?”
把最后一口咽下去,扣好盒盖。她淡淡说:“我想都喝了,不行啊?”
陆焰捏着筷子,目光定在她脸上。半晌,勾起嘴角,“谁说不行了?”
☆
很快吃完,方姿把垃圾收拾好。又伸手把窗打开散味。
陆焰坐在椅子上,懒散地看着她忙碌。她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跟到哪里。方姿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心里一跳,竟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看什么?”他恶人先告状。
他抬眸勾唇,双腿大岔着坐。手臂搭在桌边,一勾一划肌理分明。连带着那股痞劲有点让人移不开眼。
方姿垂眸看他,末了抬手隔空指了指他的眼尾,“发现你这里有一颗痣。”
痣长在眼尾内侧,颜色极淡,不仔细很难看出来。他眨眼时,它就像活了一样灵动。好看极了。
陆焰靠着椅背,长腿往前伸,慵慵懒懒地打趣:“我就说你挺注意我。”
“你真自恋。”
他起身,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似真似假到,“就跟你面前这样。”
她哼一声,撇开视线。语气淡淡地,“信了你的邪。”
他没绷住,笑了声。
方姿表情有几分不自然,看起来却格外动人。陆焰抬起手,手指插入她脸侧的发中,“有没有人说过,你悍起来特别能唬人?”
脸上消失的热度似乎又重新回来了。带着薄茧的手掌若有似无地拂过那里。
方姿偏头躲开,半干的发丝从他指缝中溜走。丝滑的触感引起一阵抓心的轻痒。
然后淡淡回了句:“有。那人是个变态。”
陆焰站直身体,轻轻笑着。看起来十分愉悦,完全没有“变态”的自觉。
“当初到底是哪个瞎子说你无趣的?”
方姿退开,“那瞎子刚才还被你骂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哼了声:“你这眼光,比他好不到哪去。”
她没接话,又听见一句:“不过以后估计也没机会瞎了。”
——
翌日,大雨磅礴。
天色乌青。大块云堆积在天边,越聚越多。晴朗许久的天空终于腻了,来了一场大的。
电闪雷鸣,像一把巨斧要把天劈开。
陆焰从主楼出来去了前台,餐厅里住客来来往往,吃着早饭。
那边,向维双肘撑在台面,看到陆焰过来立刻笑得跟朵喇叭花一样。
“310那俩人一早退房了,脸黑的跟这天差不多。那男的也是牛逼了,带了一个来,还惦记着方小姐,要坐享齐人之福啊!”
陆焰视线在餐厅转了一圈,没接话。
向维贱兮兮凑他身边,“你说巧不巧?他们找的雷子送。”
他漫不经意,“雷子?”
向维意味深长,“是呗。我们车不在,这种天谁爱跑。他们叫了网约车,我一看就乐了。”
陆焰垂着头,不一会儿笑了声。抬手拍了拍向维肩膀。
他没吃饭,直接回房间。屋里没点灯,光线昏暗。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雷子打个电话过去。
说完,往床上一躺。手臂垫在头下,懒懒地望着窗外。
大雨倾盆,地上都冒了烟。硕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幕将外面的景象全部隔绝,视野之内只有歪歪扭扭的画面。
陆焰静静看着,想起昨天那些事。
方姿原名沈黛,原来是景市人。
同样的场景,还是那两个人,把她逼得失了控。
她生气的时候就像一杯烈酒。平时放在那里波澜不惊,打翻了才知道呛辣夺人,烈得让人移不开眼。
咬了下腮帮,陆焰哼笑一声,眼瞳幽幽发亮。
蓦地,安静的房间内响起简单的电子音。
许久没出现的郑南风忽然打电话进来。陆焰一顿,手指一划接通电话。
“我回来了。”郑南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低沉沉,听着有点失真,“顾野的事有眉目了。”
陆焰闭着眼睛,“他在江市?”
“呵。”郑南风冷笑,“猫着呢。”
缓了缓,他又提了一件事:“这两天有时间我会联系方姿。”
等了半天,一直没回话。郑南风试着喊他:“陆焰?”
“……嗯。”他声音很淡,“找吧。”
接完郑南风的电话,陆焰睡过去了。
梦里光怪陆离,有一只粗糙的手递给他一个棒棒糖,然后一路都是连绵的土道,一眼望不到头。
他被那只手牵着,上坡下坡,走了很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床上人猛地睁开眼。眼神失焦,看起来很空洞。
他抬起手臂,遮住眼前光亮,低声喘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衣服都给我洗了,还用说别的吗?
方姿:用。手洗一件十块,两件十五。
第21章
雨势直到中午才缓下来。天依旧阴沉沉, 空气里充满了土腥味。
陆焰到饭厅时, 向维和雷子正坐在桌边闲砍。他坐过去, 两人话一停, 拉着他开始聊。
雷子这人平时二兮兮的,但办事很灵活。接到陆焰电话,三两句就听出他的意思。
没问缘由,只知道那两人把他得罪了。雷子趁着林渊和周琳在加油站上厕所的时候把行李一放,开车走人。
“你早说,我直接把他俩撂古坪去。”
古坪是江市城边, 最大的墓地就在那。这破天气给他们扔到那里, 能搞死他们。
向维听笑了,“放加油站他们得便宜了。”
没一会儿, 舅妈带着池续过来,老太太和大舅也到了。一桌人开始吃午饭。
向维拿来几瓶啤酒,几个男人一人一瓶。雷子会活跃气氛, 大舅和池续被他逗得哈哈笑。一顿饭吃得很热闹。
结束后向维收拾桌子, 陆焰一时没动。
看着他端碗擦桌子,然后把啤酒瓶一一收进提篮。
“上午看见那谁下来了吗?”
向维偏头,眼里氲着坏笑, “那谁是谁啊?”
陆焰拿眼看他。瓶起子在手里一圈一圈地转。
脖颈一阵凉意, 向维不闹了,挑眉想了想, “好像没有。不过也可能我没看到。”
话落,看到陆焰站起来走出去。
他立在原地, “啧”了一声:“不得了啊!”
——
天空像蒙了一层黑纱,房间里光线同样暗淡。窗帘半开着也没有什么光透进来。
双人大床上,方姿盖着薄被躺在上面。定时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睡了一身汗,却没有半点感觉。
闭着眼,呼吸平缓。睡梦中也蹙着眉头,像是不太舒服。然后,朦朦胧胧中,她隐约听见敲门声。
那声音一开始轻缓有节奏,后面越来越急。到最后近乎是在砸门。
方姿被吵醒。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良久,掀被起床。
起得有点猛,头重脚轻的感觉袭来,差点一头栽倒。
她扶着墙壁,缓了缓。
门外,陆焰等得开始不耐烦。
绷着脸看着安静的门板,再次抬手敲门。架势像要把它砸了。
终于,里面有了反应。
方姿一脸睡意出现在他眼前。因为没有完全清醒,眼神还有些涣散。头发竖起几根,懵懵地望着他。
“……你来换床单?”这声音像卡了一块核桃皮。
陆焰看着她。脸色惨白,血管都看得见。唇瓣失了血色,干燥的起了皮。视线往下,看见隐约的两点,咬了下腮帮。
“除了换床单其他服务要不要?”
方姿一时没反应过来。蹙了蹙眉,“什么服务?”
陆焰直接气笑了。
“知道我是谁吗?”
“服务员。”
陆焰:“……”
“装的?”
她抬手捏了捏鼻梁,“你给我装个发烧试试。”
“也是。”他眼睛往下瞟,“真空就出来了。”没烧糊涂也干不出这事。
她放下手,转身往里走。
“你有毛病。”
陆焰随手把门关上,跟进来,“我病得过你?”
方姿重新上床。将被盖在身前,靠在床头,脑袋直点。
模样像是被摧残了几天没睡过。
陆焰插着口袋站到床边,“你继续睡。”
“你在这我怎么睡。”
他挑眉,“你还有怕的?”
昨天就察觉,这人似乎又变回来了。她大姨妈刚来,他大姨夫走了。
她抬头,半眯着眼睛看他,“你到底来干什么?”
“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那你现在看到了。”她哑着喉咙。
陆焰“嗯”一声:“半死不活。”
方姿说得口干,干脆也不睡了。顶着千斤重的脑袋下床,走到他眼前停下脚步,“你自己说一会。”
她进了浴室。陆焰看着她的背影下颚线绷了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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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姿简单洗漱一番,过冷水时抖了个激灵。身上黏糊糊的实在不怎么舒服,不过脑子到是清醒了些。
昨天洗的胸罩已经干了,伸手取下来穿上。想到他刚才的话莫名低头看了一眼。
含糊嘟囔一句。
镜子里面的人白得像个僵尸。
她抬手,捏住脸颊往两边扯。一张脸就这么变了型,不过倒是添了几分红晕。但左边是青加红,难看至极。
打了个哈欠,仍然觉得头疼。
出去后,发现屋里空无一人。陆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方姿骂了句,又倒回床上。
一上午没进食,睡着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醒了,便感觉胃里空得难受。
接着,应景似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在极安静的房间里,音量有点气势如虹。
这觉是睡不成了。她腹诽半天,忍着火走进浴室。
从小方柔就怕她生病。一病起来平时没有的矫情劲儿全来了。人不舒服看哪都不顺眼,脾气也蹭蹭往上涌。
像得了“公主病”。
方姿脱了衣服,把水调热冲掉身上的汗。有气无力地草草洗完这个澡。
擦干身体,把穿过的衣服扔到洗手台上,扯下衬衫和内裤套上。
晾衣绳上还剩九分裤和陆焰那件黑T。裤子没干,方姿看了眼,把黑T收了。
——
从浴室出来,房门蓦地被人从外面推开。方姿脚步一顿,跟去而复返的男人撞个正着。
陆焰立在门边,直勾勾看着她。
方姿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抬胳膊就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
陆焰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脚步停住。轻而易举地接下飞过来的衣服。
黑色T恤擦过他的视线,落进手中。再抬眼,方姿已经钻进被窝里。
靠着床头,双腿蜷起,被子裹到肩膀。修长的脖子往上红得像涂了一层胭脂。
陆焰笔直地望着她,眼色深沉。
那一晃而过的长腿笔直均匀,白得扎眼。平角内裤包裹住的部位挺翘紧致。强烈的黑白对比挑逗着视觉神经,冲击大脑。
他咬着腮帮。
听见她气恼的声音:“你怎么又回来了。”
“怕你饿死。”
方姿这一口气,顿觉偃旗息鼓。
她坐在床上,绷着身体。他站在门边,不声不响。
良久,陆焰走到床边。一步一步,像只狩猎的豹子。高居临下看着她,眼色难辨。
方姿竟下意识放轻呼吸。
见他忽然弯下腰,伸手覆盖住她的额头。她偏头躲,他如影随形。像块牛皮糖一样。
他手心的温度有点低,不知道是不是刚沾过凉水。平衡了她的高温,很舒服。
陆焰垂眸,觑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眼里的恼怒渐渐褪去,盈着一层水雾。
“我靠,撩完就跑,老子弄死你!”
走廊里响起叫喊声,清晰地传进来。不过片刻又听见巨大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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