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之,人们猜测了一阵,都纷纷将话题转到那个被缚着的瘦弱男子身上。
陆烁也将注意力放到了这男子身上。
“那男子什么模样?”
“小的不知。”清泉摇头,“那小厮禀报时说,孟将军一队马行得极快,根本来不及看,只知道他穿着身奇怪的衣裳,料子很是华贵……”
奇怪的衣裳?料子很华贵?
难不成是大昭皇室的人?
陆烁想到。
“少爷,还要继续打探吗?”
见陆烁歪头看着地面,沉默不语,清泉忍不住问道。
“不必了。”陆烁出声阻止,“孟将军就直接进了宫,眼下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等明天吧!
这事闹的挺大,御史们可不会轻易放过孟将军,这事究竟如何,很快就能知道。
当然,究竟是不是事实,就要看惠崇帝的意思了。
……
“陛下万福!”
孟侃跪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此时殿中只余惠崇帝与孟侃两人,至于其他人,不论是原先在殿中伺候着的还是孟侃带回来的,都被惠崇帝遣了下去。
“起来吧。”
惠崇帝低头看着孟侃,面色平静,严重毫无波动。
很显然,他早从四所口中知道了孟侃矫诏私自进京的事情,故而现在看着下首面容憔悴的孟侃,心中一片平静。
“你突然回京,既没有任满也没有诏令,你可知这是什么罪责?”
待孟侃站起身来,惠崇帝才乜了他一眼,提声问了一句。
“微臣知罪。”孟侃拱手道。
他面色沉沉,十分严肃庄重,道:“但微臣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报陛下,不得不矫诏回京。陛下治罪也好,将微臣下狱也罢,等微臣将事情说完,就全凭陛下处置……”
“十万火急之事?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居然让你把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都给忘了,连大齐的律法都敢违背!”
惠崇帝骤然间暴怒,随手拿起书案上的折子,往下扔到了孟侃身上。
十万火急?
如今安远侯在滇南狼子野心,滇南正是空虚的时候,孟侃却在这种时候带着亲兵回京!
再怎么十万火急,还能抵得过这些不成!
“你且说说!”
见孟侃随着惠崇帝的动作再次跪了下去,惠崇帝才算是满意,他平和了一下怒火,道,“你若不给朕个解释,这种节骨眼上,朕可不会轻饶你。”
说罢,惠崇帝放松了身子,轻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陛下。”孟侃声音沉沉,却自进了大殿起,头一次抬头看向惠崇帝。
惠崇帝就注意到了他邋遢的脸和布满血丝的双眼。
“成王余孽,找到了!陛下,微臣抓到了成王余孽……”
☆、第240章 深仇
“你说什么?成王余孽……”
惠崇帝猛地动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肌肉紧绷,脸颊微微颤抖,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置信。
“是哪个余孽……现在他在何处……”
惠崇帝边说着,边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他走到孟侃身边,两眼圆睁紧紧盯着孟侃,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也无怪乎他会如此激动!
成王,可以说是惠崇帝当年登基路上最大的敌手。
当年先帝儿子众多,却大多昏庸无才,唯有这成王,身份高且不说、为人也十分的精明,惠崇帝百般算计、诸多隐忍,最终才打败成王登了高位。
其中艰辛自不必说!
可即便惠崇帝最终赢了,却还是在即将成功前棋差一招,在宫门口被成王乱党用暗箭所伤,只不过被伤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他生平最为疼爱最值得骄傲的长子,也是那时他唯一的儿子。
这一伤就是个死!
彼时惠崇帝已界而立之年,他赋予厚望的唯一的儿子,他的长子,却被成王乱党给杀了!
惠崇帝如何能不恼恨,他恨地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尤其在他登基之后,宫中接连诞下的几位皇子,全都才学平平、性格各异,与大皇子相差甚远,惠崇帝这仇恨之火也就更为猛烈!
当年那场大火让成王党不明不白消失了,惠崇帝却一直未曾放弃过,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了,居然又有了乱党余孽消息……
想起过往的深仇大恨,惠崇帝眯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孟侃。
这次无论如何,一定不会再让他逃脱!
孟侃抬头注意到惠崇帝面上的表情,即便他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此时也被惠崇帝眼中的仇恨之火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孟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陛下,那人正是成王的遗腹子,如今就候在殿外,由微臣的几个亲兵看护着,是那……”
孟侃还要继续往下说,惠崇帝就转身重新做回高台上,扬声向外喊了一句,打断了孟侃接下来的话。
“周雨安——”
“奴婢在。”周雨安从外轻轻推开殿门,低眉顺眼应道。
“去将外头候着的人提上殿来……朕要亲自审问!”
周雨安应诺,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三个人进来。
一个文弱的青年,看起来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子虚软无力,由两个孟侃的亲卫左右架了上来。
这青年!正是如今被外面传得十分不堪的那名瘦弱男子。
青年被架着走到了殿上,先是气息奄奄的,等看到惠崇帝时,双眼却震惊不已,接着身子就是一抖、眼睛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再惠崇帝,似是害怕似是不敢用真面目见人,总之十分的复杂。
他人虽瘦弱,面上也都是惧色,浑身却好似憋足了一股劲儿,充满了一股信念,即便是被两名亲卫硬按着,却还是不肯跪下。
惠崇帝自这男子被架到殿上、看清他那张酷似成王的脸时,基本上就相信了孟侃的话,此时见这男子仇视着自己,决然不跪的样子,双目不由更冷。
“日后本王子孙千秋万代,决然不会让他们跪你……”
惠崇帝想起成王如丧家之犬般被自己逼到绝境时,放下的大话。
决然不跪吗?
哼哼!
“跪下!”
那两名亲卫见惠崇帝面色不愉,不由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其中一个还伸腿往这青年后膝一提,这青年就控制不住倒在了地上。
“哈哈——”
惠崇帝凝眉看了一会儿,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两亲卫见惠崇帝大笑,还以为是他们刚刚的动作称了惠崇帝的心意,心里一阵激动,面上也跟着泛起红晕来。
惠崇帝笑的开怀,却是笑这成王骄傲了一辈子,自诩英雄了一辈子,到头来,留下的唯一血脉,居然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畏缩、胆怯、躲闪……这些字眼拼凑在一起,惠崇帝笑得愈发开心。
“拉下去吧!”惠崇帝笑了一会儿,也不审问,什么都没说,就一抬下巴对周雨安吩咐道。
下首的几个人都是一愣。
那青年面上忧惧之色更浓,似乎在想着被拉下去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惠崇帝见他这胆小如鼠的模样,嗤笑之意更浓。
“将他拖到诏狱里去,告诉徐林,单开一间大狱,好吃好喝招呼着他,再派上几人日夜看管着他,没朕的允许,可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周雨安是在惠崇帝身边伺候久了的,这句“不能出事”是什么意思,周雨安只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
“是。”周雨安应道,说着就带着那三人再次退了出去。
大殿中复又只剩下惠崇帝和孟侃两人。
“你是怎么抓到他的,还有,为何抓到此人,你不派人将他送回京师来、反而违抗安排私自逃回京师……这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的老师交待出来吧!”
惠崇帝激动地劲头过去,面上又重新恢复淡定,他再次半躺到身后的椅背上,问道。
“微臣遵旨。”
孟侃磕了个头,接着就将刚刚未说出口的话全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惠崇帝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等孟侃说完,惠崇帝已经单手拄着脑袋,看着书案默然沉思起来。
孟侃就在下首哭诉。
“陛下,非是微臣不遵规矩,而是……而是安远侯在滇南之地几乎是只手遮天,别说是送出个人,便是一封寄往京师的信件都会被他沿途截下,没问题之后才准许继续放行……”
“微臣几个月前就在安远侯的庄子里偶然发现了成王余孽,只是滇南的形势,微臣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让安远侯发现了……微臣死不死的倒没什么,但若是成王余孽再被他转移了,再想找回来,怕是就难了……”
孟侃哭的涕泗横流。
“若不是安远侯近几个月与大昭联系日密,放松了对城内的监视,微臣怕是还寻不着机会绑了这人……微臣出了滇南之后,安远侯似乎就已察觉,一路派人追杀,微臣……微臣……”
惠崇帝见眼前这魁梧大汉留下了伤心的泪水,内心却毫无波动。
他还在想着安远侯这事。
☆、第241章 不解
果然是安远侯!
这个结果虽然早就在惠崇帝预料之中,惠崇帝却仍旧觉得心里的怒火压制不住的往外冒。
“够了!”
惠崇帝只高喊一声,孟侃的嗓音就一下子卡在了咽喉里,再也发不出来。
惠崇帝负手站起身来,开始在高台上烦躁的踱步。
孟侃见惠崇帝如此,微垂下眼睛,掩盖了眼中的情绪。
“安远侯果然有了反心?”
过了一会儿,惠崇帝才提着声音说了一句。
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孟侃。
孟侃却不得不开口回答:“依微臣看就是如此,且不说他胆大包天私藏成王余孽,微臣这两年去了滇南之后,就发现不仅陛下派往滇南的属官对安远侯言听计从、不敢有违,且……且微臣去庄子里捉拿成王余孽时,发现安远侯竟然私下招募上万民众,在此处私自练兵私自练兵……”
“民兵?”惠崇帝转头看向孟侃。
“是。”孟侃道,“那庄子在一山谷中,四周群山环绕,不易被人察觉。安远侯训练军队却将人藏得这般严实,可见没安什么好心……”
惠崇帝听罢,沉沉呼出一口气,沉默着没有说话。
“若是真有反心……”
惠崇帝低声说了一句,走到孟侃身边,叹气道:“你这一回来,还把那个罪孽带了回来,这安远侯恐怕现在不反也要反了……”
孟侃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早就想到这些,早已做好了被惠崇帝问罪的准备,故而他也不辩解,垂头跪在地上,道:“微臣知罪!”
惠崇帝站了很久没有说话。
“罢了,安远侯要反,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身坐回高台上,说道。
惠崇帝到底记得孟侃是员猛将,且忠心耿耿,眼下安远侯随时要反,现在可不是追究他的时候。
“微臣有罪。”
惠崇帝乜了他一眼,道:“你自然有罪,只是念在你捉拿成王余孽有功,且带着这许多亲卫日夜往京师赶,朕暂且不追究你罪责。你先下去吧,要如何处置你,等明日早朝再议吧!”
“谢陛下隆恩!”
孟侃松了口气,再次叩头跪拜一下,就弯身退了下去。
等孟侃一走,惠崇帝才去了侧殿,走到智奎先生对面坐下。
智奎先生放下手中的书,面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意,刚刚殿中所说的事情,似乎未曾在他心中激起任何的波澜。
“陛下何苦如此愁闷。”
智奎先生为惠崇帝斟上一杯茶,道。
“您自己也说了,早反晚反,都是个反,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有什么不同?”
惠崇帝掀起杯盖,饮了一口。
“自然是不同的,如今大齐与大昭的关系愈发复杂,若是安远侯在这个时候起了反心,南边怕是就要失守了……”
惠崇帝探口气,“孟侃在滇南时日已久,对那边了解较深,如今已成了为数不多的可用之将。”
言下之意,也算是解释了刚刚轻轻放过孟侃的举动。
“没了成王那个遗腹子,安远侯怕是轻易不敢反。”智奎先生笑道,“毕竟,他自己带兵反了朝廷,和挟着成王余孽来反朝廷,那性质可就差得远了……”
前者就是彻底的乱臣贼子,至于后者,成王那个儿子现在虽如丧家之犬,但毕竟是皇室血脉,有着一层关系在,若是造反也要名正言顺一些。
“真要造反了,还会顾及这些?”
惠崇帝道,只是眼中的愁闷之色却纾解了不少。
智奎先生道:“安远侯的行事作风,您还能不了解?”
惠崇帝就轻轻笑了。
见惠崇帝轻轻揭过这一茬,智奎先生才问道:“陛下,刚刚那余孽,您可看清了,当真是成王儿子?”
这话一出口,惠崇帝就抬头看了智奎先生一眼,似乎有些好奇,他怎么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来。
“朕仔细看过了,虽胆小怯懦,但长相与成王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想来不会有错……”
说罢,惠崇帝笑着看了智奎先生一眼,道:“先生刚刚没有亲眼看到,仅凭声音分辨,有疑问自然也正常。朕与成王不共戴天了这么多年,他的模样便是化成灰朕也能认出来……刚刚那小子,朕不会认错。”
智奎先生的眉头却依旧皱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道:“陛下,您忘了那一百来个长相相似的小厮了?这个人,会不会也是……”
见惠崇帝突然抬起头,愣愣看着他,智奎先生继续低声道:“安远侯虽然性格摇摆不定,喜欢瞻前顾后,但他可不蠢,孟侃可是您往滇南插的一根钉子,不说时刻监视,但藏着成王余孽的庄子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说让孟侃看见就让孟侃看见了……”
惠崇帝听罢,皱着眉头,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那百来人情况特殊,之前不是已经招认了?原是同一个村落的人,一个村子同一个祖宗,加上会些邪门的巫术,一半以上的人家长相一样,本就是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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