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室内不断有高声及惊呼声传来,但因众人站得远,听得并不清晰,虽如此,但袁仲道那多次失态的惊呼声,却仍旧令众人心里一紧。
这次的事情,似乎,并不简单啊!
漫长的时间,因众人心中焦躁,显得愈发难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渐渐升到了天空顶部,其间后院举行宴会的老夫人派人来叫了两次,但竹屋的正门依旧纹丝不动,半分未开。
守着的管事小厮们送走了来请的小厮,又等候了好一会儿,大门才吱呀一声从里头开了。
“老太爷!表少爷!”
见袁仲道和陆烁一前一后从屋内走出来,面色并不好,一副百感交集的模样,众人纷纷快跑迎了上去。
“行了!”
袁仲道摆摆手,吩咐家丁道:“你们去,将蓝衣服那人放了,将白衣服那人仍旧捆好,送在东边的废弃柴房里,仔细看守好,切莫让他逃了。”
一放一留?
家丁们虽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是袁仲道的吩咐,自然不敢质疑,连忙应是照做。
这时袁仲道才转身,对陆烁摆手道:“今日后院里有宴会,你外祖母派人叫了两次,想是等得急了,不管怎么样,你总要到后院问候一声的,至于留不留,就看你自己了!”
陆烁连忙应是,又略一施礼,这才随同小厮一同出了院门。
看着他的背影,袁仲道皱眉略想了想,这才转身回了回了致远斋。
陆烁带着清泉,跟随小厮一路向北,一路花红柳绿,丫鬟仆妇渐多,陆烁却依旧浑浑噩噩,面上一会儿欣喜一会儿纠结,极不安定。
卫钊的身份!卫钊为何受伤!为何“死”!
这一串的消息,惊的陆烁就久久说不出话来。
生活不是戏剧,但陆烁此时却觉得,生活比戏剧要精彩多了!
最起码这样的转折,是谁也不曾想到的!
清泉看的眼皮一跳。
“少爷!”
清泉靠近他轻轻提醒了一声,陆烁这才回神,看着渐渐多起来的打量眼神,忙整了整面色,努力平定下心中的震撼,继续往后院走。
后院布置的喜气洋洋,华丽中却又不失低调,显见布置宴会的人是用了心的。
陆烁却没心情打量这些。
他从清泉手中接过礼物,别了小厮,这才随着迎来的丫鬟往后院走。
此时小花厅内济济一堂,全是各府的女眷,环肥燕瘦,老中青幼,各个阶段全都有,见陆烁进来,均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
“外祖母!”
陆烁对着上首的袁老夫人施了一礼,话音一落,周围打量他的目光就变得愈发热切起来。
“快起快起!”
袁老夫人笑眯眯拉起了外孙,这才向众人介绍了他,又将花厅内几个较为重要的夫人介绍给他认识。
陆烁一一施礼,又向袁二夫人送上了贺礼,这才以外祖父找他有事为由出了房门,越过热闹的人群,直接回前院去了。
徒留花厅内的众女眷或是遗憾或是好奇,低声议论个不停。
众人虽有议论,但因陆烁是男丁,加之刚刚袁仲道确实是有事先行离开了,众人对他的话倒是没什么质疑,议论一会儿之后就又说起别的来。
倒是屏风后与众小姐坐在一起的杨月娇,见陆烁没说两句话就直接走了,手里的帕子紧了又紧,满是抓痕。
杨家送她过来,为的是什么,杨月娇心里清楚的很。
她虽小,却也知家族要想重兴,必然要借着外力。
敬国公府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杨家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从陆烁身上下手,借府中女孩儿与陆烁联姻,以此来达到目的。
杨家比之敬国公府,若是寻常的父母之命,那是绝对高攀不上的,即便有个袁二夫人在其中也不行。
如此,就只能走两情相悦、让陆烁主动开口提起这一条道了。
然而想到这些日子陆烁对自己的态度,杨月娇握了握拳。
说是无视也不为过,仅有的几次交谈,也是礼之所至,不得不为。
而杨月娇此番又是想嫁到陆家做正妻的,加之两人年龄都小,那些宵小手段不能也无法使出来……
如此,何时才谈得上两情相悦?儿女之情?
想到这里,杨月娇握了握手,须臾才又松开,面色也恢复了些。
她心里虽急,却知道这事急不来,只能慢慢静候机会了。
想到这里,她才恢复常态,重新与各家闺秀交谈起来。
☆、第318章 碰面
杨月娇的小纠结,陆烁不清楚,也无意去探询。
他早已让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慑的不清。
等辞别了后院众人,出了垂花门,陆烁依旧有些浑浑噩噩的,索性他还记着身在何处,虽脚步酿跄,到底没有失态。
“少爷,咱们……”
清泉慌忙迎了上来,见陆烁面色不好,不禁有些踌躇。
“回书院!”
陆烁无力的摆摆手,也不往致远斋去了,径直大步往前走。
他需要好好静静。
主仆俩沉默了一路,不一会儿就都回了蘸雪斋。
陆烁在内室坐下,猛灌了一口茶水,想了想才吩咐清泉道:“…去把长风叫来,我找他有重要的事!”
见陆烁自出了竹屋后一直深思不属,清泉知道怕有大事发生了,也就没了往日玩玩闹闹跳脱的样子了,面色沉静应了声是,就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清泉就领着长风进来,长风在室内站定,清泉则吱呀一声关上房门,老实守在外面。
室内恢复了安静,暮春的凉风顺着轩窗吹进来,吹的陆烁心头一凛,人也跟着清醒了些。
他半句话不说,只递了跟细小的竹管过去。
竹管里装着薄薄一张信纸,是方才清泉出去唤人时,陆烁飞速写小的。
长风接过竹管,面上倒是没什么异样。
刚刚来的这一路,他已经听清泉说了事情的大概,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总归不是小事就是了。
“少爷是要我递信回去?”
陆烁点点头。
“你回去告诉父亲‘藏头诗’,他自然就懂了!还有,之前让父亲帮忙查探的事情,现在也可以停了。”
长风点点头,正要应下,陆烁就接着道:“距离你上次回去,还没有多久,我想着是不是要找个什么理由,免得让人觉得蹊跷……嘶……”
他倒吸一口气,眉头皱起来,想了想他在魏州这边一切安稳,好似也没什么好理由。
长风见此,想了想才道:“少爷放心!这趟回去,小的自有说头……”
见他神情认真不似作假,陆烁也不问直接点点头,就吩咐他退下了。
他则在长风走后,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心里渐渐有了应对此事的主意,这才从冲击中缓了过来。
只是此计到底能不能成,还要听听晚上来的那人具体怎么说。
……
陆烁半是读书半是冥想,总算捱过了一下午的时光,时间终于到了晚上。
夜黑风高夜,风高放火天。
陆烁和袁家祖孙三人都是读书人,自不会干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但如此暗沉的天,倒极适合密谈要事。
三人与那被放走的蓝衣男子约定好了,见面议事的地点就在桃山北坡、距离书院不远的一个废旧的茅屋里。
这茅屋也算是桃山书院的产业,原是给看山的老翁休憩用了,虽后来荒废了,但保密性却极好,加之三人又带了十余个家丁在侧,不怕走露了风声。
戌时一过,三人就早早带着人来到了茅屋中,边喝茶边慢聊,等着来人。
然而半个钟头过去了,那人却仍旧没来。
陆烁不由有些焦躁,也喝不下茶了,起身一圈一圈在茅屋内踱步。
“别晃了,晃也没用,稍安勿躁吧!”
过了一会儿,袁仲道实在让他晃的头晕,才摆手示意他坐下。
陆烁有些无力的点点头,顺势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他往袁文信那边一看,就见他仍旧老蹭坐定一般纹丝不动。
陆烁见他如此,心里感叹:怪不得外祖父会带他前来。单单这股平心静气、不动声色的功夫,就是自己拍马不及的。
这样想着,他也平静下来,想着那人不会是畏惧袁家威势,不敢来了吧!
是不是畏惧袁家威势,在座的三人不知道也不清楚!
但离茅屋不远的一处草丛后头,小心潜伏着的众多土匪却是这么觉得的。
“大哥,到底上不上啊……”
说话的是白天那蓝衣男子。
茅屋里的灯火点亮之前,几人就已经候在这里了。
但谢裴却迟迟没有动静,只一味让他们静静等着,说是亥时再露面也不晚。
夜里不仅风大,蚊虫也多,尤其他们还是呆在草丛处,这么久的时间,早已被蚊虫肆虐了几轮,众土匪心急的同时,渐渐有了些不解。
既然早已到此处了,为何还不现身?
看不远处袁家那些人的反应,应该也是跟他们一样,等的不耐烦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他娘的,还不都是因为你……”
众人不敢冲谢裴发火,这怨气自然就转嫁到蓝衣男子身上。
蓝衣男子被群匪愤慨之,怂的再不敢说话,慌忙缩了缩脖子,活像一只鹌鹑。
见此,谢裴终于笑了笑。
两个打探消息的人被对方捉住,早在谢裴意料之中,当日他指点了两人时,就知道会有这一结果。
毕竟,若是不如此,两方又怎能面对面接洽上呢?
只是他没料到,袁家人的手段竟会这么利落,丝毫顾忌疑虑都没有。
为了皇子,为了桃山书院,可真是拼了……
想到这里,他就道:“稍安勿躁,现在时机还未到!”
听他如此说,众匪徒纠结了一下满面的横肉,终于悻悻的闭了嘴,不再说什么。
郑通临来前,可是连连嘱托过得,一切当以谢裴的命令为准。
“好了!”
又等了一会儿,谢裴眯眼看了看茅屋中众人越来越烦躁的反应,终于从草丛中站了出来。
“宁二,大头,跟我一起!”
大头正是那蓝衣男子的名号。
“是!”
被叫到的两人连忙跟着站起身来。
“其余人在此处候着,没我的命令,不许乱动。”
众人肃容点点头,目送着一行三人渐行渐远,往茅屋走去。
风吹草低,月落疏影,几人的背影渐渐地看不真切。
“老太爷,两位公子,人来了。”
袁管事大家陈旧的木门,轻声道了一句。
淡黄色的灯光晕染开来,显得袁仲道面色沉着和缓,他轻轻点头,对袁管事说道:“请进来吧!”
袁管事应了声是,须臾,就领了三个人进来。
正是谢裴三人。
☆、第319章 惊讶
陆烁坐定不动,抬起头仔细打量进来的三人。
一左一右两个汉子,长得门神也似,全都是铁塔般的身子,黑黑的脸。
身穿蓝衣的那个,就是午时被他们放走报信的,也算是两方会面的一个“线人”,另外一个则更为健壮,应该是“保镖”。
只带这两个人就敢来赴会,要么是有把柄有底气,要么就是相信他们的人品半点无畏。
不管怎么说,都足够有勇气。
这样想着,陆烁的目光转向为首的那人。
就见他虽浑身褴褛,身上却透着一股淡然的气质,浑似闲云野鹤的老翁,要不是他那时不时闪过亮光的眼睛,陆烁几乎以为袁管事带错人了。
这样想着时,袁仲道已经站起身来。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不敢不敢!”
这秃头老翁一施礼,恭谨道:“小可姓谢名裴,字芳礼,山长直呼其字即可。”
袁仲道从善如流,点点头就招呼他坐下,至于他身后的两个大汉,则继续一左一右站在谢裴身侧,活似两樽雕像。
袁仲道开门见山,直接道:“这次找你来是为了什么?芳礼应该知道吧!想必你们藏身草丛中,目的即在此……”
说着,袁仲道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如闪电一般射向他对面的三人。
不管他们桃山书院该不该救卫钊、会不会去救卫钊,这般被眼前之人算计,袁仲道心里总是不愉的。
谢裴面不改色,心里却叹了口气。
果然是千年的老狐狸,即便他掩饰的再好,又派人特意做了场戏,袁仲道却还是一下子看出来他的伎俩了!
当然,也可能是今日这两人演技不行也说不定。
谢裴这样叹息着,做出一副开诚布公的样子,轻声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袁山长!”
袁仲道面色不变,眼睛却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大汉。
谢裴这时才反应过来。
室内六个人,只有宁二和大头是会武的,袁仲道的几个下仆早已退了出去。
谢裴有些尴尬,就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两人犹疑一会儿,见室内都是书生,终于点头走了出去。
这时袁仲道才道:“……上午两人虽说了个大概,却是不清不楚的!事情具体是怎么样的,咱们商讨之前,总要说个清楚吧……”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谢裴就点点头,再次详细的说了一遍。
午时虽听过了一次,但此时再听,袁仲道祖孙三人仍旧有些不敢置信。
良久,袁仲道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说道:“卫钊虽说是皇子,又是我的学生。但你既然隐居在桃山北坡,应该也知道,我早就不问政事多年,更何况,不久前我又刚刚将卫钊放下了山……”
言下之意,他并没有帮助卫钊的责任和道义。
“说吧!你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我,到底有何目的?”
一众匪贼,得了这么个好机会,却知道借助外力,可见是个聪明的,故而,袁仲道从一开始就没小瞧过眼前这人。
虽然这些人是何目的,袁仲道基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既然是会谈,总要讲究条件,谁先露欲,往往谁就先输。
谢裴面不改色,反问道:“小可没什么目的,只是饱读圣贤书,熟识忠君报国之道,如今圣上亲子落难至此,小可不可、也不敢不救……”
听着他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对面三人眉头微皱。
见此谢裴才笑了笑。
他道:“小可知道,这理由三位定然不信,不止你们不信,小可自己也是不信的。”
闻言陆烁挑了挑眉头。
这个谢裴,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深知与人相交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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