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先生点点头,敲手示意晋王坐下。
他道:“四皇子那里动了手,接下来就看苏成的了!”
“苏成?”
晋王有些诧异。
“您是说,苏成会去劝说太子?”
庄先生道:“不错!苏成来府上好几次,次次被轰出去却次次锲而不舍,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但态度却已经明了了,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眼下被拒次的数多了,他必定会另辟蹊径,从轩德太子那里下手,借以投诚,就是取得咱们信任的最佳法子。”
晋王面露恍然。
“您之前屡屡推拒他的投诚,就是为了这个?”
晋王心里有些震撼。
他被久困在京师回不去,起初倒没什么,眼下初春已至,惠崇帝却仍旧没个态度,晋王与庄先生这才急了。
两人被逼无奈,几日前就商量着从四皇子和轩德太子处下手,借着两人的矛盾寻求转机,借此得惠崇帝通融重回晋地去。
只是两人这计策才商量没多久,苏成就找上门来。
晋王刚开始从未想到这上头去,此时听庄先生一说,才暗暗心惊,庄先生竟早早就有了打算。
难不成他一开始就觉得,苏成是个可信之人?
“自然是为了这个!”
庄先生道。
紧接着他又眯了眯眼,声音发狠道:“至于可信不可信……若是他没目的还好,此番权当是检验他了,若是他真的有什么目的,我定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在两个皇子之间周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这苏成真的怀着鬼胎,庄先生有一百种收拾他的法子,让他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晋王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检验一番总要保险一些……不过我倒是希望他没什么坏心,他与轩德太子、陈府关系都密切,若是当真诚心投靠咱们,倒是一条好眼线了……届时太子那里有他,四皇子那里有林鹤轩,关键时刻总能助力咱们一些!”
“是这个理儿……”
庄先生点头应是,只他眉头却依旧紧紧皱着,没有松开半点。
“怕只怕,这苏成是个狡猾的!殿下可别忘了,他出身清寒,按理说跟着轩德太子才是正理,何以要舍近求远,效忠您这个落魄的皇子呢?老夫可不信他说的什么:看出您有不世之材的鬼话……”
“是敌是友,就要靠您老人家亲自检验了!”
晋王思索了良久,一会儿觉得庄先生说得对,一会儿又想着苏成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贡元,怕是没那么大的野心和谋算,心里摇摆不定,没什么头绪,索性甩开来,直接将此事交到了庄先生身上。
“殿下放心!有老夫在,绝不会让渣滓靠近半分……”
……
殿试实在结果出来半个月后,紧挨着会试进行的。
袁文林落了榜,却没资格参加了,且他还收到袁仲道的信,要他不日就从京师赶回魏州去。
于袁文林来说,相较于魏州,没人管教、无忧无虑的京师算是天堂了。
他不想回去,没柰何袁仲道的命令在哪里,只能不甘不愿的辞别了陆昀夫妇等人,乘着马车回了魏州,回了桃山书院。
而在他出发后不久,本该埋头苦读的苏成,却凭着感觉猜测到了晋王忧虑所在,并成功劝服了轩德太子,并凭借这个取得了晋王的信任。
朝堂上太子四皇子两派一阵乱斗,加上晋王时不时从旁添乱,京师里的形势越发紧张起来,惠崇帝烦闷不过,想要将晋王压制在眼皮子底下的决心也终于动摇,最终同意晋王回晋州去。
晋王自然欢喜不已,不过听了庄先生的剖析之后,却暗下决心,要早日做足准备,以使日后再不用面临这种被动的局面。
京师各派乱糟糟不变,但到底恢复了些平静,晋王也回了晋州继续装低调,一切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但相较于一年前的安静,如今的安静下却仍旧蕴含着说不清的暗潮汹涌。
晋王走后不久,京师里的殿试终于如期举行。
因有陈家及轩德太子的关系在,苏成的殿试成绩十分亮眼,由会试的第四名冲到了一甲,被惠崇帝亲自点了探花。
探花探花,历来都有相貌好些的参考学子但当,授予苏成倒是名副其实了。
点了探花,日后前途并不会差,在旁人眼中,苏成可以说是彻底的扬眉吐气了一回。
而琼林宴不久之后,苏成也终于按照之前与陈府心照不宣商议好的,到陈府提亲去了。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苏成一时风光无两。
与苏成相比,蔡行霈的境遇就要差得多。
他会试时成绩就不算突出,这番虽有蔡家以及太子从旁运作,但加过依旧算不得好,只得了个二甲中等的成绩。
这结果算不得多好,但因为有轩德太子的关系在,蔡行霈倒是超例获得额外名额,跟着前二十一同进了翰林院。
非翰林不得入内阁,之前蔡家如此重视蔡行霈名次,虽然有好面子的缘故在,但多多少少受到这些规定的影响。
☆、第334章 两年
袁文林回来魏州之后,京师里的这些消息也陆续传了过来。
苏成与蔡行霈的殿试成绩,陆烁虽关注着,听了结果之后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这个成绩虽然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考场上瞬息万变,如今两人都点了翰林,已是最好的局面了。
倒是晋王成功从京师脱困的消息,让明白晋王私下为人的陆烁稍感吃惊。
陆烁与陆昀父子俩虽身在两地,但却一直通着信。
故而,京师有什么新鲜事,陆烁不说全都明白清楚,但大体却是知晓的。
这次,惠崇帝借着陈皇后千秋宴的契机,将诸位皇子全都禁锢在京师中,虽不知是何目的,但于势力基础全都集中在晋州的晋王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好事。
本以为晋王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从中脱身而去,谁料初春还未过去,他竟就获准从京师回来了。
且还是利用四皇子和轩德太子两人之间的不和,才达到这个目的的。
能将四皇子、轩德太子都玩弄于股掌,可见晋王在京师的势力,并不像表面看来的那般脆弱。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个晋王,若非为人优柔,倒可称得上一枚枭雄了。
只可惜这人心思不正,对亲近之人都能这般利用、甚至想杀就杀,实在是有些冷血。
哪怕这些主意不是他本人出的,但有庄先生这样一个谋事在,且晋王对他还听之任之,足可见晋王虽未宣之于口,对这些计策却都是赞同并且暗中推波助澜的。
将帝王之术玩的这样冷血,日后即便是个明君,对臣下来讲都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桃山书院还因为卫钊、薛宁的事情,跟晋王闹了些不愉,依照庄先生的狭隘冷血,只怕日后得不了好!
陆烁对晋王登位的最后一丝幻想,就在这个顾虑中彻底消失殆尽了。
除此之外,苏成与陈府小姐定亲的消息,也算得上是一桩大新闻。
至少在京师里是这样的。
惊才艳艳探花郎,豪门贵胄娇小姐。
真正的男才女貌,戏文里都是这样赞誉的。
但对皇城根儿下的老百姓来讲,不论怎么看,却都是苏成高攀了。
可以说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只不过这癞蛤蟆长得俊俏一些、有才华一些,但不管如何,癞蛤蟆终究只是癞蛤蟆!
陆烁自然不会觉得苏成是什么癞蛤蟆。
但苏成是打着攀附陈府的态度才和陈家结亲,这一点上,陆烁倒是认同的。
明晓这点后,陆烁心里更加的失望。
人人都想力争上游,并用急功近利的法子达到目的,这不是什么错处,毕竟人各有志,陆烁尚可以理解。
但陈家的人是什么德行,陆烁在京师的那一年就已经看的清楚。
如果说晋王是狼,那陈家人就可以说是硕鼠。
且还是庸碌无为但却牙尖爪利的硕鼠。
苏成在京师待了这么久,几年前陈秉世案发,在整个京师都闹得沸沸扬扬,苏成不可能不知道陈家人是什么品行!
这般,苏成却还是积极地往上凑,这却不是手段问题,而是品行问题了。
更何况,陈家还是轩德太子的外家,苏成傍上陈家,几乎就是上了轩德太子的贼船。
未做官而先站队,陆烁不知该说他是精明还是愚蠢了。
这般用百般手段竭力钻营的人,陆烁实在是看不上眼,只当之前是眼瞎了。
以后就当做是路人吧!
失去了一个还没来得及深交的朋友,对于陆烁而言,固然有些可惜。
但不论是京师也好、晋州魏州也罢,甚至卫钊现在藏身的沧州,所有事情全都尘埃落定,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与之相比,苏成的事就实在算不了什么了。
诸事平顺,陆烁心中安定,总算能够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学业上,不必理会别的了。
……
春去秋来,如此这般,转眼就又是两年过去。
陆烁十四了。
两年的时间不算长,但于陆烁这个正值成长期的少年人来说,变化却不可谓不大。
刚一过了十二岁,陆烁就如同雨后的竹节一般,一下子拔高了不少,长到如今,身量已经与成年人无异了。
不仅高了,且还壮了,渐渐变得宽厚的肩膀,与以往的瘦削不同,显得敦实而有力,虽然依旧稚嫩,却已经能够承担起他这个年纪该担的责任了。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又矮又瘦的小萝卜头了。
与此同时,从男童变成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一个更加明显的征兆,就是他身上日益突出的男性特征。
喉结凸起,骨节分明,宽肩窄腰的身形也更为突出。
且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嘴唇上的胡茬渐渐冒了出来,一根根长得稀疏,并不算浓密,摸起来毛绒绒的,从远处看就是青色的一层。
竟然长胡子了!
真是既正常又新奇的体验。
不过他当男性当了这么多年,唇上长了胡子,他没有半点变丑了的感觉,反倒觉得这般才显得有男人味。
毕竟,他的几个男性长辈,如陆昀、袁正等,人到中年,几乎都蓄了一把美髯。
大齐和前面几代一样,都以蓄须为美。
老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蓄了胡须,这不仅是一种男性成熟的象征,同时也代表着成熟与稳重。
好处几乎是一箩筐的。
但于现下正在书院读书的陆烁而言,经过了最初的新奇之后,这唇上的胡须带来的却是麻烦多于好处的。
此时,陆烁就临窗而坐,看着铜镜里模模糊糊映照出来的自己,摸着下巴发愣。
书院可不兴什么颓唐风。
这胡茬一冒出来,将他平白显老了几岁不说,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清爽,反而有一种油腻的感觉。
再者,最重要的,陆烁总觉得长着一层胡须,不论吃饭也好、日常洗漱也罢,总有些不太卫生。
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古人大多觉得削发剃胡子不太吉利,会招致霉运(曹操剃胡之后战败)。
因而,虽然现下修胡须算不得什么违禁之事,但真正这么做的却几乎很少。
这也是陆烁此时的纠结所在。
他到底是修还是不修。
陆烁正凝眉望着铜镜发呆,外头清泉就已轻轻敲门进来了。
他跟陆烁年岁相当,如今也已经是个高高壮壮的少年人了。
“少爷!”
清泉的声音很是轻快,须臾间就来到了陆烁面前。
“……京师那边送节礼的管事过来了!”
☆、第335章 婚期
“快请!”
一听清泉来汇报这个,陆烁来不及惊讶,连忙笑着起身招呼清泉引人进来。
清泉应声是,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带了个脊背微弯的年男子进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长风的父亲、陆昀身边最得脸的白管事。
往年往魏州这边送的节礼,都是由白管事亲自护押过来,陆烁早已习惯了。
“少爷!”
白管事施了一礼,这才随陆烁在罗汉床坐下。
清泉了茶退下了,白管事则边喝茶边和陆烁说着话。
白管事将此次送来的节礼大概说了一遍,转而说起京师的事情来。
“……此次二爷派小人过来,除了送节礼之外,还有一项任务,是护送您一同回京师的……”
“回京师?”
陆烁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讶异。
难不成陆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烁面显现出担忧之色来。
白管事点点头,声音微微压低了些,道:“是大少爷那里……原本跟顾家定的十月完婚,如今婚期提前到七月来了。”
陆烁听了这解释,忧虑未减,反而面色更沉。
“大哥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陆烁的第一念头是这个。
他眉头皱起,一下子挺直了脊背,身子微微靠近白管事了些。
“这陈姑娘嫁都嫁了……难不成他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也是去年初陈姑娘下嫁苏成时,陆家下下几位主子才知道,原来陆炘之所以退婚、拒婚,为的是这位陈姑娘。
陈姑娘与陆炘乃是表兄妹,年龄相当,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陆炘对她有绮思倒也正常。
只不过看陈姑娘的意思,虽说与苏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对苏成情意却不浅。
陆炘爱她念她,总归是一厢情愿。
再者,即便两人两情相悦,但古时的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尤其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讲究的是利益妥协、门当户对,可不是一句相爱能道尽的。
陈家二老爷能不能看愚蠢草包的陆炘暂且不提,但于陆家来说,不论跟哪家结亲,都跟陈府要好。
陆家现在对轩德太子、对陈府可谓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再为敬国公世子择一名陈姓女呢?
为此,当初陆炘因为陈姑娘即将出阁而大闹不休时,罗氏二话不说,下令将陆炘捆绑严实丢在庄子看护起来,消息没有泄露出去半分,当然陆炘也没能逃跑出去。
那一次的事,陆烁虽没有亲眼所见,却也听袁氏提起过,罗氏是当真下了狠心去惩戒他了。
陆炘倒往常执着的多,虽然最终还是在罗氏的手段下臣服下来,但袁氏每每提起,言语却不乏感叹唏嘘。
总归,如袁氏所说,“……也是个痴情的可怜孩子。”
但陆烁却对他这“痴情”赞叹不起来,他心里对陆炘只有厌烦。
只因他这“痴情”太过自以为是,也折腾陆家太多次了。
尤其,他这“痴情”对无辜的顾家姑娘来说,是不公平的。
顾陆两家的婚事已是板钉钉,除非一方死去,否则,若是违抗变为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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