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陆昀听了前半部分的话,心放了下来,听到最后一句,又有些好奇,不禁疑惑地出声。
袁氏肃了面容,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临回京师时,那于妈妈说的含糊,我也只以为是娘嫌弃白家门第矮了,对这个新妇不满意。后来回京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大着呢!”
陆昀虽对内宅之事不甚感兴趣,但这事事关长房,日后他若回京任职,少不得要日常打交道的,因而对此事倒是关心起来。
袁氏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那白老爷宠妾灭妻可是出了名的,咱们这长嫂白氏就是那宠妾的女儿。白氏先前定过一门亲事,男方的条件是鼎鼎好的,我听人说,这门婚事原是定给他们家的嫡出大小姐的,不只怎的被白氏给得了去,只是她是个福薄的,那未婚夫没待她过门就一场重病去了。”
陆昀听到这里,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白家门第低也就罢了,家风竟然也如此差,那白氏听着更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区区庶女就敢抢嫡姐的婚事,如此嫡庶不分,怕是为人不怎么样。
“至于和我们敬国公府的婚事,说是那白氏死了未婚夫之后,一拖再拖,就拖到了十八岁,拖成了老姑娘。后来岳阁老府上举办赏菊宴,白氏不知怎的落了水,被咱们大哥给救了上来。”
陆昀真是无语了,这么拙劣的碰瓷手段,大哥竟然就乖乖的上钩了!陆昀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陆昀不死心,问道:“这样就娶进门来了?娘是怎么同意的?”
袁氏看了看他的反应,抿了抿嘴,开口道:“娘本来只准大哥纳回来做个贵妾的,后来不知那白氏跟大哥说了什么,大哥直接拍板要把她娶回来,娘不同意,但到底没拗过大哥。为了这事,娘可没少跟大哥生气。”
陆昀听到这里,扶了扶额,已经不想做什么评价了。
他就开口道:“这个大嫂怕不是个简单的,日后我们回了京师,但凡与大房沾边的,还是少沾染为好。”
袁氏知道他是在说敬国公府世子之位的事。
只是白氏生不生得出来还说不定呢!再说了,就算生的出来,那都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袁氏累极,也不欲多说,就点了点头,
☆、第038章 折柳
冬去春来,时间匆匆一晃,转眼就到了来年三月。
三月的沧州渐渐回暖,草长莺飞,春光明媚,正是花红柳绿的好时节。
朝廷却突然来了调令,袁正被点了两淮按察史,即刻上任。
按察史是正三品官职,是一整个路监察链条上的一环。按察史的主要职责就是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主管一整个路范围内的刑法之事。
相比于从三品的巡盐御史之职,倒是升了一级。
只是袁正在河北道的任期满打满算也才两年,按照三年一任期的惯例,这任命来的倒是有些突然。
陆袁两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袁家动作也快,一收到调令,就匆匆收拾了一回,把一些必要的物品收进箱笼,又简单处理了安置在沧州的产业。
如此这般,两日之后,行李就已经全部装点妥当了。陶氏差下人把这些都提前搬到了官船上,袁舅舅一家就要准备着乘船南下了。
这日卯时初,天边才刚刚泛了鱼肚白,沧州码头就乌泱泱的来了一群送行的人。
袁正是整个河北道的巡盐御史,地位超然,如今又是官升一级,风光调任,眼看着前途大好。各州的大小官吏就纷纷都来送行,有些距离远赶不及的,也都差人送了一份厚厚的仪程来。
不管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袁正都笑着接了仪程,又和众官员亲热的寒暄了一会儿,表达了下依依不舍之情,这才一一挥别了送行的官员。
等送走了这些人,袁正才来得及与陆昀一家说话。
陆昀折了一根柳枝,赠给袁正,神情间很有些不舍。
他踌躇了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原还想着我今年要先调任了,虽然是在怀州任职,和沧州也有一段距离,两家却还是能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常来常往的。不想一转眼舅兄就要下淮南,这下却是相隔的远了,也不知下一次相见要等到何时了!”
陆昀是今年六月任满,按照惠崇帝颁布的懿旨,直接调到怀州做河北道知府。
袁正接了那柳枝,回想着这两年来的时光,两家同城而居,无比温馨,心中也冒出些伤感来。
袁正就拍了拍陆昀的肩膀,安慰他道:“宦游人,宦游人。做了一方父母官,哪个不是天南海北的辗转?这要在何地任职就半点不由己了!子岚弟需放宽心,切莫因此伤怀了。”
这安慰的话语有些苍白,才一说完,两人就俱都沉默下来。
恰在这时候,小厮端上了个放酒的托盘。两人对视一眼,各端起一杯酒,微微一碰杯,就仰头一饮而尽。
袁正放下酒杯,就又开始说起心中的担忧来。
他开口说道:“前朝两派之争越来越严重,我实在不愿牵扯进这些事中,因而新皇登基前,若无特殊情况,为兄就要将这外任官做到底了。”
袁正顿了顿,望着陆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贤弟你却不同,你与京城那几家关系复杂,怕是三年知府的任期一结束,就要被调回京师了,到了那时,想要置身事外怕也难了。”
袁正说起这些,倒是一时把陆昀的离愁别绪给冲淡了。
陆昀知道袁正这猜测不是毫无根据的,他心里其实也早有了打算。
他正色道:“舅兄放心,这些我都省得的。我已想好了要做个纯臣,就必然不会轻易牵扯进去。若实在需要站队,我也必然要选太子,毕竟是正统的储君,哪怕日后有个意外,也让人挑不出理来。”
袁正见他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两个读书人遵从古礼,折柳送别,营造起恰到好处的伤感氛围。
另一边,陆烁和袁文林兄妹两个也聚在一起说话,只是画面却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三人虽还是小孩子模样,但也已经知道离别意味着什么。
陆烁望着面前的两个小人儿。
这两人算是陆烁来到这个异世之后,交到的最好的朋友了!
一想到如今交通不便,从这里坐船到两淮的治所扬州,都还需要十多天左右!再次相见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陆烁就红了眼眶。
袁文林看到陆昀这要哭的阵势,不禁吓了一跳。
他缓了缓神色,凝视了他一会儿,就嗤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说表弟,你这是做什么?哭哭啼啼的,跟个小姑娘似的,没有半点爷们的样子。”
什么人啊!
陆烁听到袁文林这话,有些无语。
哪怕他刚刚哭出来的样子有些娘,但这也是情之所至啊!袁文林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大煞风景呢,难道不该先来安慰他一番吗?
他想到这里,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伤感的情绪也都消失了个干净,就用袖子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袁文懿向来是表哥的忠实拥护者,她听到袁文林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
说个男孩子不爷们儿,明显就是骂人嘛!
袁文懿小眉毛一竖,娇声道:“表哥也是不舍得我们才这样的,哥哥怎么能这么说?你也忒会编排人了。”
袁文林看了看这两人的神色,不禁摸了摸鼻头,心虚道:“我也就那么一说嘛!”
陆烁本就不是生气,他看到袁文林这讪讪的样子,不禁暗笑,脸上也跟着显露了出来。
袁文林一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于是拍了拍陆烁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表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袁文懿看这两人都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只有自己在较真,不禁觉得气鼓鼓的,有些委屈。
陆烁看这小丫头的表情,就揪了揪她的两个小花苞,温声道:“生气会变丑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袁文懿“哼”了一声,抿起嘴,转过头去不理人。
陆烁轻轻笑了笑,也不以为意,对着袁文林道:“表哥,卫夫子临来前嘱咐了,他虽不跟着你去扬州了,但读书非一日之工,你切不可懈怠了。他已向舅舅推荐了在扬州的一个同年,日后继续为你传道授业,等你一到扬州就可见到了。”
袁文林听了这话,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生无可恋。
☆、第039章 苦读
送走了袁舅舅一家之后,陆烁并没有伤感太久,他的生活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唯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读书,以此来为日后的科举做准备。
因而他每天都过得很有规律,仍然是上午跟着卫夫子读书,下午跟着秦师傅习剑。
除此之外,陆昀还为他请了专门教授六艺以及琴棋书画的师傅,教学时间就放在下午的剑术课之后。
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几位师傅都搬进了陆府,并把学堂设在陆府前院。因而陆烁再也不必每日在两府之间奔波了。
说起这个,当初袁舅舅收到调令时,陆烁还曾担心过卫夫子的去留问题。
卫夫子毕竟是外祖父专门请来教授袁文林的,自己能投到他的门下学习,也不过是因为两家同在沧州任职,纯粹是因缘巧合罢了。并且,古代讲究“西席不轻换”,这样才能保证学生学习的连续性。
因而,袁舅舅一家一旦南下,卫夫子必然也是要跟着走的。
那么,自己日后要怎么办才好呢?毕竟要找一个像卫夫子这样好的先生可不容易。
只是陆烁并没有为这件事担心太久,因为在袁正调令发下来的第二日,卫夫子就主动向袁舅舅提出了留下来的请求。
至于原因,原来是卫夫子经过两年的时间与唐老太傅谈经论道之后,终于得到他的认可,被唐老太傅正式收为了关门弟子。
说是关门弟子,卫夫子的学问也并不弱,两人却多是相互取长补短,更像是忘年之交了。
能被唐老太傅收为弟子,那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了!
袁正知道了这个消息,又惊又喜,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当然,卫夫子也向袁正承诺,他不会一直留在河北道。等日后陆烁学成,回原籍考取秀才后,卫夫子就会跟着他一起回桃山书院,继续做桃山书院的先生。
袁正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卫夫子也就因此留在了沧州。
陆烁听到卫夫子要留下来时,可真是万分高兴的。
因为在陆烁的心里,卫夫子是个非常称职的西席。他不仅博古通今,是一位鸿学硕儒,而且还很开明,并没有半分的酸儒气质。
陆烁在沧州跟着卫夫子学习的这两年,进益很大,并且打心眼里仰慕卫夫子的人品学识。二人教学相长,已经有了很深的师生情谊。
可能是教学经验丰富的原因,卫夫子授课很有一套。他很清楚陆烁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考科举。所以他在教学中,目标就很明确。
他以四书五经为主讲内容,除此之外,还会引经据典,加以额外的引导,以求在提高学生学识的同时,提高他们品德道学的修养,以使学生不会成为斯文败类。
陆烁开蒙的第一年,卫夫子就让他先认会五千个汉字,然后才循序渐进,令他背诵四书五经并作详细的讲解。
用卫夫子的话说,书必须要学生自己多读,然后才能背诵理解。如果学生不能自己认会全部的汉字,谈什么读书?谈什么背诵?
陆烁觉得这个观点是非常明智的,因为一旦把这些繁体字认全,他的所学范围就不再受到限制,学习的效率也增加了许多。
另外,卫夫子还讲究先易后难,循序渐进。陆烁就按照他的指导,先依次读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蒙学书籍。等这些学完理解完之后,卫夫子才慢慢开始讲《论语》、《孟子》、《中庸》、《大学》这些儒家经典。
卫夫子教的好,陆烁学的也很快。等袁舅舅一家要走时,他就已经读完四书,开始学习《孝经》了。
陆烁的这种学习进度还是很迅速的,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比他先入学的袁文林,卫夫子对此觉得很是惊喜,说他颇有天赋,是个可造之材。
陆烁听卫夫子这样认可自己,不禁有些脸热。他可不是原生原长的稚龄儿童,只是占了年龄的便宜罢了,所以学成这样并不算什么。
一年之计在于春。四月,是春的盛季,正是发愤读书的好时候。
走了个袁文林,卫夫子的课堂上正式的学生就只有两个了,一个是陆烁,还有一个就是孙哲。
孙哲就是孙老的重孙,他和陆烁是同一年人,只不过孙哲出生在元月,比腊月出生的陆烁大了整一年。
孙哲虽然年龄还小,但他姣好的五官已经显现了出来,虽然因为出身乡里的缘故,皮肤微微有一些黑,但这并不能影响他俊朗的外貌。
他这个人性格很开朗,整天乐呵呵的,再加上心境开阔,倒是很好相处。
由于家境寒微的缘故,他在去年十月拜卫夫子为师之前,并没有念过私塾,因而他现在依然停留在蒙学阶段,相比于陆烁来说就落后了一大截。
孙哲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入学的不易,所以他学习起来就非常的刻苦,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再加上他不像陆烁一样,除了上午上课之外,还要学习剑术及各项技艺课,所以学习时间就显得非常充裕,整个人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就进步很大。
卫夫子将他的这种飞跃式的进步看在了眼里,他自己也同为寒门子弟出身,所以对于孙哲的这种用功感到很欣慰。
卫夫子虽然很喜欢像陆烁这样“聪颖”的学生,但他更加欣赏的是孙哲这样刻苦努力、笨鸟先飞的人。
所以当他注意到陆烁因为其他的课程分散了过多的精力时,就不止一次的拿孙哲做例子,勉励陆烁道:“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苦一分才。对于考科举的人来说,天资固然重要,但真正能成功的,往往是那些对自己要求严格、并且能一直努力坚持下来的人。你虽天资聪颖,但我见你最近心中杂念太多,做不到一心一意的去学习,这样下去,被孙哲超越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陆烁听到卫夫子这样说,细细一想,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的学习状态很不好。
他是想要面面俱到的,什么都学。但他自己的时间却是有限的,如今就有些兼顾不了了,连读书的精力都险些不够了。
于是陆烁就与陆昀商量了一下,将六艺这些课程改为了五天一次,由此来腾出更多的时间温习书本、练习书法。
陆烁将现阶段要做的事情的主次关系慢慢理清,合理安排了时间;又有了孙哲这个正面例子在旁边时时提醒,学习就日益刻苦起来。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如此苦读之下,再加上好的学习方法的指导,陆烁在学业上一瞬千里,进步飞快。
如此这般,三年一晃。
元封二十四年,新年刚过,卫夫子就告诉陆烁,可以准备着回京师参加童子试了。
☆、第040章 回京
陆烁听卫夫子说他可以回京考试了,倒是有些惊讶。
说实话,他对自己很没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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