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知晓他这个头领的重要性,一旦自己玩儿完,即便庄先生手段再高明、晋州军队再强大,也无济于事了。
因此他也不怎么反抗,继续扮演哭哭唧唧弱弟弟的身份,甚至还摆出一副极力推崇太子的模样。
晋王的这番作态若放在平时,可能就将太子糊弄过去了,但眼下到了举事的关键时刻,即便太子答应,他的幕僚们也绝对不会答应。
晋王没法,只得一边配合着太子的软禁,一边嘱咐影卫往晋州递消息。
太子带人进了皇宫,却被人在勤政殿前拦了下来。
之前惠崇帝禁足太子的命令还没解除,太子能离府进宫已经是离谱了,现下皇帝还昏迷着,若让太子进了大殿,没人敢担这个责任。
这种戒严没让太子沮丧,反而令他兴奋起来。
戒严了,说明惠崇帝病了十有八九不假,甚至病情会比外头流传的要重些。
这个想法一下子给了太子底气,看着拦住他的护卫,太子义正言辞喝止道:“父皇病重,本宫乃是大齐名正言顺的储君,莫非连进殿侍奉的资格也没有?”
护卫们迟疑起来,统领听他刻意强调储君身份,也不敢得罪狠了,只能道:“规矩在此,圣上下了明令,不许殿下靠近勤政殿半步,小臣也无法,还请殿下别为难臣等。”
气势上却已经弱了下来。
这样一来太子反倒更加兴奋,仿佛惠崇帝已经病入膏肓一样,心情畅快,想到即将要见到的结果,他只觉得这些年的郁气都散了。
太子懒得说话,一旁内侍尖声道:“父子天伦,你阻拦储君尽孝尽忠,莫非是想要谋反?”
话一出,太子带来的人一下子拔刀相见,见此勤政殿前守着的官兵也要拔剑,却被统领拦下了。
只要这剑拔了,即便他们不是谋反,太子也能捏造个谋反罪名在他们头上。
再者太子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是他再阻拦,便是彻底得罪死了,不管惠崇帝还能不能活,反正他是没有活路了。
“是小臣想错了,殿下勿怪,请进。”
轩德太子见此洋洋得意起来,心里却暗暗记下一笔,想着等我登基要怎样怎样,已然畅想起来。
勤政殿的大门很快打开了,太子不知内里如何,暂时还不敢太放肆,把侍卫留在外面,带着两名内侍便进去了。
边往里走,太子边小心翼翼叫了几声“父皇”,与此同时汤药的浓烈味道一波波袭来,熏得他连连抬袖。
太子更为兴奋,不由加快了进去的速度,等好不容易来到龙床旁边,就看到明黄色四方龙床上,惠崇帝面色发白,往常威严犀利的眼睛此时紧紧闭着,气息微弱,一副寿数将近的样子。
旁边还有几位太医侍候着,都是连连摇头、满面愁容的样子。
太子心里大定,一边示意带来的侍从打扮的医者上前诊治,一边哭丧着脸询问太医们:“父皇的病来势汹汹,到底何故,太医们可有结果了?”
一副大孝子模样。
太医里早有皇后安排好的托儿,原是给后宫嫔妃保胎安产的,闻言却是大言不惭道:“圣上脉搏虚弱,却是探不出虚实。依微臣看,不像是病,倒像是邪气入体。”
见鬼的邪气入体!
太医院可不像后世影视剧里演的那样,随随便便就给那个权贵后妃掌控了。
医者地位虽低贱,却攸关性命,皇室很是重视,因此即便贵为皇后,也只能买通个小医。
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
其他太医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一来他们确实探不出惠崇帝病情,不愿意担责任,二来太子来势汹汹,没看到连守卫都拦不住吗?
因此,太医们连连符合,大部分都说是邪气入体,也有些坚持着不肯说的,却也不敢说什么反对话,如此一来倒呈现一边倒的架势了。
太子心中满意,说道:“那便请钦天监过来,看看到底撞了什么邪秽之物。”
刚一吩咐下去,便立刻就又小太监出门去办了,眼下惠崇帝病倒,朝中最大的便是太子,哪怕之前不受皇帝待见了,但号令群臣也是名正言顺。
见惠崇帝昏迷了,太子也不装相了,这时候献殷勤没什么好处,在勤政殿略微坐了一会儿便出门去了皇后寝宫。
去的路上,那个侍从装扮的医者便走上前来,附耳低声说起来。
这医者是多年前从民间寻的,太子打着仁孝的名义为惠崇帝寻找解救头风病的医者,寻来一个文大娘,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人。
“……圣上脉象混乱,是中毒之脉,却又不像只中一种毒的迹象,微臣分辨不清楚,但有一点却是确定的,脉搏极为虚弱,不是长久之相。”
中毒?难以长久?
太子顿时大喜。
至于医者所说的不止一种中毒迹象的事情,太子大喜之下却并未放在心上。
管他中了几种毒药,只要惠崇帝醒不过来了,那便是好的。
太子心中高兴,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的寝宫冷冷清清,当值的太监宫女不多,陈皇后坐在深深的宫禁之中,却是面色不豫,没有太子预料之中的欢欣。
☆、第516章 煞星
若是往常,陈皇后一个冷眼便能让太子噤若寒蝉。
但现在先是陆昀被关、再是晋王被禁,现在连惠崇帝也病倒起不来身了,太子早已膨胀起来。
就像个皮球一样,以前被压抑的有多难受,现在弹跳的就有多剧烈。
太子也没了以前那种小心翼翼的架势,看到皇后面色颓然,便说道:“母后,方才医者已经看了,父皇确实已经病入膏肓,您今晚就下了帖子出去,遍邀京师高门妇贵家女参加祈福宴。”
盛气凌人的架势,语气中颇有一种命令的味道。
“你这个逆子,弑君杀父,你也做得出来!”
陈皇后跟惠崇帝乃是结发夫妻,感情非同一般,况且惠崇帝对她的强势性格一向包容,如今乍闻太子要弑君登位,颇有些过不去心里那关。
“母后算计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原先您觉得儿臣不如大哥,怎么现在儿臣做到了,您反倒还是嫌弃?”
太子哈哈笑了起来,而后声音一低,猛然靠近皇后,恶狠狠道:“说儿臣是逆子,还不都是跟您学的?”
说着一挥袖,背过身去,也不管皇后什么表情,直接说道:“母后务必要办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您便是不满意儿臣,也要为陈家想想,若不然,您跟父皇便是一样的下场。”
说着便示意宫娥上去,为陈皇后梳洗打扮,虽说她这样涕泗横流的模样跟惠崇帝重病的状况很应景,但好歹也是国母,总不能丢了脸不是?
宫娥们全都噤若寒蝉,一个个老老实实,强把陈皇后扶着梳洗去了。
陈皇后原本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从这些年来的作为便可见一斑。
可野心归野心,她却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老实软弱的太子竟然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弑父!这是畜生行为,虽然皇家无父子,陈皇后却觉得不寒而栗。
太子没在皇后寝宫耽误多久,在他看来皇后气归气,却绝对会帮他把事情办妥,倒是今晚的祈福宴,这才是重点。
太子吩咐下去,钦天监又有他们安排好的人,很快有关惠崇帝病重的原因便出来了结果。
说是四皇子死后,惠崇帝晕厥过去,本就留下了病根。
晋王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煞星”,克父克母克亲,命中独绝之人,现在他入了京师,紫微星弱,煞星式强,反倒将真龙天子克弱下去。
太子找钦天监过来,打的就是舆论的旗子,自然是怎么严重怎么来。
在他看来几位皇弟之中,死了四弟,就只有晋王能跟他一较高下,其他的基本都是炮灰,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古人是极为重视这种鬼神之事的,更何况钦天监那可是为皇家服务的官方机构,很有权威的存在,消息一出,满京师哗然。
淑妃端庄贤淑、却突然间心狠迫害皇嗣,在宫中暴毙;
魏阁老深受倚重,却一下子变成乱臣贼子;
魏家家族盘根错节,却在瘴气下全族覆灭……
这些事实,虽然内里原因是什么老百姓不清楚,但结果却是很明显的。
凡是跟晋王有关系的,都死了,都没有好下场!
奶奶个腿儿,还真是煞星啊!
怪不得惠崇帝这些年不待见他,怪不得把他驱逐到晋州那样鸟不拉屎的地方。
看看,看看,这才刚来就把惠崇帝克病了。
再加上之前便有猜测称:四皇子的死跟晋王有关。
一时间晋王在京师的口碑直线下降,这正是太子想要的效果。
晋王被幽禁在晋王府内,关押他的士兵由暗地里的变成明面上的。
谁让他是煞星呢!
他现在是一点自由也没有、也根本不敢出去,外头的流言让他哭笑不得、心里也是着急的不行,只能希望晋州那边尽快派人过来。
太子关了他很显然是要举事,一旦成功,他这个碍眼的皇弟绝对第一个被出掉,到时候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兵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就在这种情况下,京师里但凡有些地位的官员家里,都收到了宫里下来的圣旨。
圣旨上说的很清楚:现在找到了惠崇帝病重的根由,接下来就是要去邪祟、祈平安了,故而皇后大宴贵女贵妇,共同为惠崇帝祈福。
名义上大义凛然,可京官们都不是傻子,太子一日内搞了这么多动作,这是要取惠崇帝而代之的节奏啊!
而召贵女贵妇们进宫,不过是要把她们控制在宫里,到时候有了这些家眷作为要挟,不怕京官们不妥协。
这时候,去不去就成了问题。
去吧,万一惠崇帝醒了呢!他们这些人很可能被秋后算账。
不去吧,不用等秋后了,太子分分钟教他们重新做人,立马就能让他们去见祖宗。
五军都督府和京卫指挥使司都派了人出来,加紧了京师巡逻,表面上看京师似乎已经被太子困住了,这时候他要是想杀一个人,跟玩儿一样。
于是,再怎么不舍再怎么害怕,官眷们只得拿了帖子面上欢欢喜喜的去了。
这个时候,高家和陆家二房成了受关注的重点。
这两家都是太子的死对头,一个积怨已深,一个是陷害太子的对象,这两家的家眷一旦进了宫,绝没有活路。
许多人这时候都在等着两家的反应。
陆烁也很是焦虑。
从惠崇帝决意将他留在卫钊身边开始,便扯了个理由命陆烁关在值房里抄书,不抄完绝对不许出门。
这在外人看来是失了圣心的表现,毕竟之前他可一直近身侍候惠崇帝的。
不过,私下里他还是留在卫钊身边,等到今晚关键时刻自有任务。
他心知惠崇帝不过是装病,今晚是另有动作。
只是时机未到,实情半点不可泄露出去,整个陆家也要跟着演戏。
但宫中危险,轩德太子又是睚眦必报的货,母亲和文懿若是入了宫,两个弱女子,哪里还有活路。
到时候他若是疯狂起来,怕是头一个就要拿死对头的家眷开刀。
管你陆家会不会投诚,这是上位者的想法,你很难去以常理揣摩。
可若是不让陆家进宫,那便是摆明了态度跟太子打擂台,很有可能影响布局。
是顾大局还是顾小家?陆烁只想了一会儿,便定下了注意。
☆、第517章 越狱??
定了主意,陆烁就趁夜沿着密道进了勤政殿。
这密道连通太极殿、勤政殿及宫中几处重要宫殿,直接通向宫外,几处出口都极为隐蔽,除君王重臣外少有人知晓,卫钊却透露给他听,足可见对他的信任。
勤政殿内空荡荡的,里头却是别有洞天,陆烁出了洞口七拐八拐的,很快走到一个极不起眼的宫殿里头。
这些天来,卫钊便一直住在这处宫殿里,外头的小太监看着普通,却个个都是高手,加上无处不在的影卫,可以说是除了惠崇帝身边外最为安全的所在了,
敲开门,卫钊正坐在长案内写着什么,身边站着一人,名叫朴乙,既是谋事又是侍卫,是惠崇帝派来特地保护他的。
“殿下。”
陆烁进了大殿,行礼之后便说了来意。
“殿下,微臣想要出宫一趟。”
卫钊还没说什么,身旁的朴乙倒是先激动起来。
“眼下正是关键时候,陆大人这时候出宫,若是出了差错误了大事,你能担待的起吗?”
朴乙这般与他针锋相对,并不是第一次,所为不过争宠二字。
往常陆烁很强势,此时有求于人,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去吧!”
卫钊放下笔,面色温和道:“切记要谨慎些,现下全城戒严,若是被太子爪牙抓到就不妙了。”
陆烁一愣。
卫钊竟是问也不问一句,就直接允许他出宫?
“谢殿下。”
陆烁拱拱手,“微臣一定小心。”
说罢就转身出去,也不管朴乙风雨欲来般的脸色。
“殿下怎能这时候允许他出去?”
朴乙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
朴乙和智奎先生一样,只是暗囊,并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只是他不像智奎那般心性平静,如今被惠崇帝安排在卫钊身边,革命尚未成功,便先排挤起受卫钊信任的陆烁来。
“若是让太子知道了,只要稍稍一想便能查到宫里头的猫腻。”
“做好你的事就好。”
卫钊转身看了朴乙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继续写他的东西,口中却说道:“本宫做事,尚且轮不到你来插嘴。”
这一眼冰冷寒峭,没了刚才的温和,朴乙顿时心惊肉跳,刚刚的气焰没了,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
……
皇宫已经戒严了,禁军连抗拒的意思都没有,便被太子招纳了过去。
整个京师人心惶惶,大臣们无事便足不出户,连高卓都不再上蹿下跳,反倒是老百姓们相安无事,惠崇帝虽病了,但太子却大肆宣扬代为佐政的消息,老百姓们可不关注是谁当政,街上便又再次热闹起来。
陆烁化装成普通百姓,唇上特意贴了胡子,头发乱糟糟,身上脏兮兮,跟以往玉树临风的形象大相径庭,出了洞口之后,就这样大摇大摆到了街上。
说来陆烁虽是陆昀的儿子,却也只是个日讲官而已,太子倒还不会特意为了他安排将士巡查,于是这一路倒是颇为顺利。
陆烁混在人群中一路走过去,很快就到了离陆府不远的朱雀大街,这时候迎面突然来了一伙儿官兵,纵马飞驰过去,瞧打扮应该是京卫指挥使司的,陆烁心里一紧,忙低下头去,往人堆里扎,唯恐被认了出来。
这伙儿人却没注意到陆烁,或者说根本没心思注意陆烁,很快便骑着快马、在人群的惊叫和低低咒骂声中扬长而去。
陆烁觉得奇怪。
宫外虽戒严了,但大街上却少见官兵,据说是太子为了安抚民心才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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