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烁看着袁文林一招一式都舞的很像样,比他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武功盖世的大侠们的花架子都要好的多,觉得袁文林在这上面还挺有天赋的,不禁鼓起了掌,大声叫了声“好”。袁文懿也学着陆烁的模样,嘻嘻哈哈的拍起掌来。
等袁文林舞完了剑,就把剑插进了剑鞘。他走到陆烁身边,陆烁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真心的夸赞了一句“舞的真好”,袁文懿也对他连连夸赞,袁文林就笑的更开怀了。
还没等陆烁问出心中的疑问,袁文林的两个小厮就找了过来,长风和清泉明月也在后头跟着。他们的神情都有些焦急,步履匆匆的,身上又背着袁文林和陆烁的书箱,显得有些狼狈。陆烁和袁文林这才想起他们七拐八拐的走到了这个小角落里,倒让这五个人好找。两个人不禁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袁文林的一个小厮名叫旺儿的,年龄要大一些,和长风一般的岁数,他显然是在袁文林身边服侍久了的,一见袁文林,就拉长了声音,苦着脸假意抱怨道:“少爷,您怎么跟个猴儿似的,一溜烟儿就不见了,真是让旺儿一顿好找啊!”袁文林刚刚的那丝小小的愧疚立刻烟消云散,瞪了他一眼,旺儿就讪讪的闭了口。
长风也站到了陆烁身边,提醒他陆府的马车可能在府外等了很久了,问他现在是否要回去。陆烁抬了头看了看太阳,见巳时已经过三刻了,就赞同的点了点头,对袁文林说道:“表哥,时间耽误的挺久了,我可能要赶紧回家了,不然我爹娘肯定是要担心的。我们现在赶紧去内院,向舅母请个安吧!”
袁文林自然赞同,他就又把宝剑装进了那个不起眼的袋子里,命那个小点的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厮偷偷送到他房里去。
陆烁见袁文林的两个小厮一点也不惊讶,就知道他们肯定早已见过这把剑了。
小厮从小角门偷偷溜进了内院,余下众人则沿着小道不紧不慢的去了内院大门,几个小厮照例留在了倒座房的茶水间里,不再往内进了。
三个孩子沿着抄手游廊走进去,才刚进了院子,一个白胖的妇人就先喊了一声“小祖宗吆!你到哪里去啦,让我好找奥。”,边说着话,边来到了他们面前。这妇人长得慈眉善目的,面容温柔,陆烁觉得这人应该是袁文懿的乳母。
冲着袁文林和陆烁行了个礼,然后抱起了袁文懿,告退之后,就絮絮叨叨的抱着袁文懿走远了。
袁文懿因为和陆烁袁文林二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临走前就呆在乳母的怀里冲着二人甜甜一笑,还朝袁文林无声的说了句话,陆烁隐隐辨出她是要让袁文林遵守承诺的意思,不禁会心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个倔强的小表妹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被丫头们迎进正房,又打了水净手净面,待梳洗好之后,陆烁就向三舅母请了安,然后就提出要回去的事情。
三舅母当然不会同意,她早就安排好了午饭,是一定要招待一下陆烁的。当即就命小丫头去内仪门传话,让门房去陆府传个口信,转头又去劝陆烁留下用午饭,等到傍晚再回去。
袁文林也跟着劝陆烁,还背地里冲着陆烁挤眉弄眼,陆烁知道袁文林的意图,他心里其实也有很多疑问没有问出来,也就顺势留下了。
等到袁正从外面回来,陆烁就和他们一家四口用了饭,接着就跟袁文林去了他的房间里。
袁文林也住在东厢房,房间结构和陆烁的差不多,也是隔成三间,只不过比陆烁住的要大一些罢了。
袁文林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就连忙把服侍她的丫鬟们找借口打发了出去,那些丫鬟上了茶和点心,就自动退下了。袁文林接着又要去关门。
陆烁连忙抬手阻止了他。笑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轻声劝道:“大白天的你就去关门,外面又人多眼杂,更容易被别人怀疑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打开门,平时怎样、现在就怎样,我们进到里面的书房去看,没有你的吩咐,外面的丫鬟婆子也不敢进来的,岂不是更好?”
袁文林想想也是,也就不再关门了,他又急匆匆的进了书房,陆烁也随后跟上。
袁文林从书桌底下找出那个布袋,他把那剑拿了出来,放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把玩。陆烁盯着那剑上面不俗的装饰,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表哥,我看你这剑上面还镶着红宝石,看起来真够华丽的,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袁文林冲着陆烁眨眨眼,卖起了关子,等陆烁又问他第三遍的时候,袁文林这才道出了真相:“我和爹娘去马通判家做客的时候,他们家的长子马维远看我喜欢,赠给我的。”说完又一脸喜滋滋的模样,仿佛对马维远很是感激。
熟知官场潜规则的陆烁就闭了口,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心想:人家是想通过给你送礼向你爹表白心迹的,你倒好,完全瞒着袁正。袁文林自然也注意到了陆烁的眼神,不禁疑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没有惹你吧?”说完就又上下打量了陆烁一眼。
陆烁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却不打算用这种事来玷污这小屁孩尚且纯洁的心灵,于是就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要这剑打算做什么,我看着这剑明晃晃的,很是锋利,瞧着并不适合咱们这些小孩子玩,难不成你是打算挂在墙上做装饰?”
袁文林轻哼了一声,觉得陆烁小看了自己,他把那剑放到书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对着陆烁说道:“宝剑配英雄,我是要用这剑上阵杀敌的,怎么会把它闲置在墙上?”
陆烁又一次惊呆了,他眨了眨眼,不一会儿,就爆发出一阵哈哈的大笑声。
袁文林个子小小的,那把剑拿在他手里都有点小小的违和。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袁文林被他笑的有些气恼,连忙站起身捂住他的嘴,阻止道:“别再笑了,一会儿把人引来就坏了。”陆烁被捂得脸憋得通红,连忙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笑出声来了,袁文林这才放开捂着他的手。
陆烁就又无声的笑了会儿,这才缓了过来。
陆烁看着袁文林端坐在灯挂椅上,表情一本正经的,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也有些呆住了,他想不到刚刚六岁的袁文林就有了这样的志向!他傻乎乎的问道:“你不会真这样打算的吧?”问完这句,也不待他回答,就苦口婆心的劝道:“我劝你赶紧收了这个心思吧!我虽然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可以看出来,舅舅是一直期望你能好好读书,将来科举做官的,他一定不会同意你去弃文从武的,且战场上杀人跟砍萝卜一样容易,许多人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连尸骨都找不到了,你怎么忍心让家里人整天因为你胆战心惊呢?”
说到这里,又打量了一下袁文林,才又说道:“再者说了,你还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使剑?怎么杀敌?”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袁文林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句诗。陆烁想着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好像都没听过这句,也不知道袁文林是从哪儿听来的。
其实袁文林听了陆烁刚才的劝诫,就有些动摇了,显然他自己也对未来非常不确定,于是色厉内荏的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初时的那份凛然的气质了。
他低下了头,有些垂头丧气,好半天才低声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将来要怎样,可我一看到课本就发晕,见到先生就觉得两股战战。但是见到刀剑这些,就又觉得很亲切。”陆烁想了想,袁文林好像确实是这样,对读书并不大感兴趣,对和蔼的卫夫子也是很怕的样子。
陆烁觉得自己好像打击了一个小小少年的热血,他想想自己曾经的童年,也是有过这样那样的幻想的,只是袁文林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危险,他现在可以算是陆烁的一个最好的朋友了,陆烁可没有古人那种为了大义不惜牺牲自己的精神,他虽然知道守卫国家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但是他却更强烈的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安。
陆烁走到袁文林身边,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袁文林看到陆烁端肃着脸,因为自己突然说出的想法跟着担心,就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你说的话,我觉得也很有道理,我现在也做不了别的,只能老老实实的读书,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咱们谁也不知道,现在就不要为了这个瞎担心了。”
陆烁仔细的看了看袁文林的神情,见他是真心说出来的,并不像是用假话来骗自己的,原本提着的心就渐渐放了下来,陆烁真的怕袁文林不撞南墙不回头。
两个小少年因为这个下午的一场谈话,变得更加亲厚了起来。
☆、第017章 端午
自入了学,陆烁的生活就渐渐开始规律了起来,整天忙碌着读书习字,时间倒也就因此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已经是端午节了。
陆烁前世是没有认认真真过过端午节的,他对这个节日的认识也就仅止于能放假休息罢了。
一大早,陆烁才刚醒,被伺候着洗漱一番之后,周妈妈就拿了一个香囊,上头用五色丝线扣成一个索儿,系在陆烁的衣襟上,那香囊透着一股子清香,陆烁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香料,只依稀辨别出这其中是有雄黄的。
闻着味道倒是有些奇怪!
陆烁今早是不用背书习字的,这是袁氏昨晚特意嘱咐的。学堂里也放了假,因而就显得特别的悠闲。
陆烁还在翻来覆去的抠着前襟上的香囊的时候,周妈妈就牵起他的手,引着他到正房去了。
来到庭院,陆烁就更清晰地了解到了此地端午节的习俗来,只见粗使丫头们早早就清扫了庭院,各个门头上都悬挂着艾条、菖蒲等,正房的门上还挂着钟馗的画像,丫头婆子们头上也插上了用菖蒲草、艾条编成的人形的头饰,花样百出的,看着各不相同。据周妈妈说这些都叫做艾人、艾虎,具有驱赶魔邪的作用。
陆烁在庭院里转了一圈,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的,见到好奇的就去问,周妈妈就因此打开了话匣子,绘声绘色的讲了这些习俗背后那些关于妖魔鬼怪的故事,陆烁虽然不大相信鬼神,倒也真是长了一番见识!
陆昀也休沐在家,他就亲自用雄黄给陆烁和随后被抱来的陆舜英在额头上画了个“王”字,捧场的舜英今天却不怎么搭理人了,她正忙着扭头去玩缝在肩膀上的纱制的蜘蛛。
那蜘蛛做的活灵活现的,陆烁初时一看,倒是被唬了一跳。
端午这日的早餐就是咸甜粽子、黄瓜、黄鳝、黄鱼、鸭蛋黄、煎堆等,当然少不了一小坛雄黄酒,陆烁对这个让白娘子现了原形的酒还挺感兴趣的,只是小孩子是不准喝的,陆烁就只能看着干瞪眼!
哎~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陆烁不禁发了小小小的牢骚。
等吃罢了饭,一家四口就一起出了门,后面跟着一群的下人。
杜府和袁府两家早早就约定好了,等到端午这日,就一起去到沧州码头边的万江酒楼,那里最靠近运河,且地势很高,向下望去,整个码头及可视范围内的运河都能尽收眼底。
码头人来人往,交通便利,商业很是发达,再加上地方大,端午节这天,斗草的、舞龙狮的、跳钟馗的、赛龙舟的……应有尽有,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陆烁却是不能和他们一起去的。卫夫子早就同意带他们去玉罗山登高了,半山腰上又有非常著名的古德寺。就连一向很怕先生的袁文林都兴奋不已,对着先生的提议连连点头。
陆烁原先还对端午节登高很是疑惑,他记得这可是项重阳节的活动啊!后来问了周妈妈才知道,五月是仲夏,此时顺阳在上,登高可祛除整个冬日带来的阴郁,因而就发展成了一项重要的习俗。
倒是跟后世挺不一样的!
古德寺是一处远近闻名的佛刹。
古德寺坐落在玉罗山上,群山连成一个整体,一面是峭壁,一面是缓坡,隔开怀州和沧州,而沧州就位于缓坡这一侧。半山腰上有一大片空地,古德寺就建在这里。
玉罗山半山腰的空地呈半圆形,边缘都是斜坡。上面不仅建着寺庙,还有一大片的蹴鞠场,每到春日,就会有许多儿童在这里放风筝。
陆烁和袁文林对拜佛并不感冒,对放风筝也不大感兴趣,但他们却都没见识过古人是怎么踢蹴鞠的,因而非常向往。
师徒三人都穿着一身青布儒衫,坐在马车上,长风和旺儿也都跟着坐在他们旁边,因为是去登高,年龄小的小厮就留在了家里,大人们又各给他们派了一个成年的小厮,都在马车外面坐着。
马车缓缓向着玉罗山行进。卫夫子正襟危坐,闭着眼睛,修炼起了文化人含蓄的气质。陆烁和袁文林则像怀揣着一窝兔子一样,坐卧不安,相互用眼神示意,你眨眨眼,我皱皱鼻的,相互交流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
卫夫子就像是头上又长了双眼睛一样,也不养息了,缓缓睁开眼,说道:“圣人泰山压顶而不惊,你们两个,小小的出游就兴奋成这样,哎~”说着,摇了摇头。
可我们也不是圣人啊!陆烁腹诽道。
他当然不敢当着先生这样说。抬头看到卫夫子也不打盹儿了,就没话找话:“先生,古德寺这么有名,里面是不是有舍利子什么的啊,还是有什么知晓天机的得道高僧?”
袁文林体内的八卦因子也被引出来的,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卫夫子,眨也不眨。两个小厮虽然守着规矩不敢乱动,但也都伸长了耳朵去听。
卫夫子精神奕奕的,听到陆烁的问题就温和的笑了笑。
他愉悦的开了口:“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舍利子,据说这个是天竺国那边的古寺才有的。至于所谓的得道高僧,那就更不可能了。要是真有,早就被那些王公贵侯迎为座上宾了,哪里还会窝在沧州的一个小山寺里。”说完就笑了笑,习惯性的抚了抚他的八字胡。
袁文林瞪大了眼睛,疑惑道:“那些得道高僧不都是些世外高人吗?法术高强,无所不能的,怎么会被那些黄白之物收买了呢?”
卫夫子摸了摸袁文林的小脑袋,显然很喜欢他这种刨根问底的架势,袁文林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却是当着几个人的面,又是欣喜又是羞涩的,神情有点复杂。
卫夫子就当没看到一样,意味深长的说道:“圣人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这也是孔夫子对于贤圣之人提出的要求了,其中最难达到的,就是‘心知有道,不存有我’的境界了。真正醉心佛学的,就只有心中的道,眼里看不到旁的,自然不屑于博个‘世外高人’的名头,因而他们很难为天下知,只有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才会整日汲汲于这些虚名,只是这样的人,也就算不上真正的‘得道’了,所以我才要说,你在古德寺里是找不到这样的高僧的。”
陆烁仿佛听懂了卫夫子的弦外之音,他似乎是想向自己和袁文林传达一种态度,一种同样适用于学习的态度!
陆烁心里却有些不认同。他受的教育是更注重于具体的学习方法的,其中有一条就是“走进来、走出去”,走进来,是要他们认真研读,把书读薄。走出去,则是要把这些从新书本中获得的心得和以往的知识融会贯通,增长见地,把书读厚。
难道是因为两个时代学的书目不同才导致这样的?
陆烁自己都有点糊涂了,倒是一时半会儿把自己给困到这里面来了。
卫夫子接着就又讲起了古德寺跟皇室之间的一点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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