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上马车,宗政明月就说到,“你知道为何本侯知晓你一直躲在武郡吗?”
白图摇摇头。
宗政明月指指头顶。
白图不明所以,探头看天,这才发现天空中盘旋的影子。
那不正是黑虎吗?
怪不得呢,这几天八荒这么老实,乖乖的缩在他的袖子里睡大觉。
白图撇撇嘴,靠壁而坐,心中却是恨得牙痒痒,宗政明月这么好心的告诉自己知道他藏身武郡的原因不过是警告他休要打逃跑的心思。
午休宗政明月要求白图打扇,他的毛都竖起来了,又要耍什么诡计。
“打完扇,伺候本侯满意了,自然会告诉你美娜多和金蟾的情况。”
白图撇撇嘴,“我也就是有些好奇,侯爷告知与否属下并不在意。”
“是嘛?”宗政明月无声淡笑,侧身倚靠在软榻上,一手撑首,一手随意置于胸前,闭上双目。
白图撇撇嘴,终还是拿起那把宫纱团扇慢慢扇了起来……
他一边扇一边想,那美娜多上一世跟随西蜀太子似乎是因为西蜀一早就收买了纳西两族。
而这一世,宗政明月先下手拉拢了这两族,并且利用这两族一起剿灭了王曲大军,那么纳西两族就绝不会再得西蜀的信任,那么美娜多和金蟾自然不会归到西蜀太子贡生的身边,贡生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身份。
但美娜多和金蟾如今归了宗政明月,都是心机叵测的高位者,或许并无不同。
白图有些悲观的想着。
或许美娜多和金蟾这会儿就在云中郡侯府里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可这一路宗政明月寸步不离的看着他,何况头顶还有个黑虎,他当真是一丝逃跑的可能都没有。
这样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宗政明月不动声色的睁开眼,看着手中还拿着扇子歪倒在一边的人儿,唇边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鼻烟壶,打开来放在白图鼻下片刻,那呼吸声更加均匀绵长。
马车一颠,白图依旧未醒,宗政明月手臂轻带,已将那纤瘦的身影拂至软榻之上。
车帘摇曳间,外间耀眼阳光溜进一丝落在那沉睡的人儿身上,洁白的面容仿佛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宗政明月微俯着头注视片刻,随即出了车厢。
飞羽低声道,“侯爷,刚刚府里传来消息,甲一和伍灵仙一同失踪。”又恨恨的说到,“那甲一果然是罗生门的人!”
宗政明月点点头。
“侯爷,如今王曲大军已灭,即使他们抓了伍灵仙又有何用,罗生门会上钩吗?”飞羽有些忧虑的说到。
宗政明月低声道,“罗生门虽是为西蜀太子和北齐长公主所用,但实际上罗生门的主人亦有自己的私心。”
飞羽好奇道,“何私心?”
“如若情报不假的话,罗生门的主人应该是鬼洞族的幸存者。”
“啊!”飞羽大惊,对于鬼洞族他略知一二,“他们不是早被老侯爷剿灭了吗?”
“当年有一条漏网之鱼,鬼洞族的少主。算算年岁,如今应是四十来岁的年纪。”
“侯爷是说这个漏网之鱼利用西蜀太子和北齐长公主的力量报私仇?”飞羽眉头微蹙,怪不得这么多年罗生门一直就没放弃过刺杀候爷的勾当,不但是利益驱使,更多的是报杀父灭族之仇。
宗政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国仇家恨啊,虽说南平王和西蜀太子已停战,但他必是不会罢手。”
飞羽略一思索边说道,“侯爷是说罗生门若是抓到了伍灵仙必会拿她要挟南平王继续北上?”
伍灵仙既然是南平王唯一的私生女,那么她必是南平绝对的软肋。
“不仅仅是北上,很有可能是东犯后燕。”
飞羽大惊,“伍灵仙姑娘竟是如此重要?”随即释然道,“还好侯爷未雨绸缪,将计就计!”想想他又有些担忧的说到,“不知伍灵仙可否顺利完成任务查探出罗生门门主的身份来。”
“当年连同本侯父王一起剿灭鬼洞族的就是南平王本人,若这个人当真以为伍灵仙就是南平王的私生女,那么他应该会亲自会一会。”
飞羽点点头。
宗政明月沉吟片刻又说到,“此事对白侍卫不可透露分毫。”
“是。”
☆、63 以身相许
“苏州出佳人,眉如翠羽,腰如束素,长矜绝代色,复持绝代色,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一阵清脆朗诵声传来,美娜多字字玑珠的吟到,身影渐近。
她跃步进水边凉亭,娇俏的依在南宫红衣的身边,杵肘凑近,嬉笑着说到,“姐姐真是个美人儿。”
南宫红衣这些时日一直郁郁寡欢,连着几夜都在亭中抚琴至更深露重才罢。
南宫夫人心知肚明,劝诫了两次便也随她去了,只要不出府,任她胡闹。
南宫红衣看着眼前这个娇笑的少女不禁由衷道,“还是你好,无忧无虑。”
美娜多认真说到,“谁说我无忧无虑了?”
“哦,你还有烦心事?”
美娜多曲眉,嘟嘟嘴说到,“肯定有啊!”随即嘻嘻一笑,“不过和姐姐想比,我的确实不算什么烦心事。”
南宫红衣娇嗔了她一眼,“又来打趣我?”
说完又轻叹了一口气。
美娜多呸了一声,“姐姐大好年华老是叹气作何?不会是想你的侯爷想得要呕心沥血了吧!”
南宫红衣噗嗤笑了出来,“这个词可叫你用歪了。跟我母亲学了好些时日的诗词,用起来倒是一套套的了!”
美娜多得意一笑,“那是,我美娜多天资聪颖,你们中原的诗词歌赋还能难得倒我。”
自她进了南宫府,拜了南宫夫人为干娘,便整日跟着南宫夫人学习一些诗词歌赋,倒也进步神速,换上大家小姐的行头,倒也看不出是个来自边境山林部族的丫头。
南宫红衣一直被关在府中,南宫夫人一直看得紧,她正无聊呢,平白得了这么个干妹妹心中也有些欢喜,又听说是雪衣侯亲自送来的人更是对美娜多照顾有加。
而美娜多的部族里多为男子,她甚少玩伴,哥哥又看的紧,这不能做那不能行的,如今进了南宫府什么都新鲜,还得了个姐姐,心里亦是欢喜。
是以,不过短短一两月的时间这两人便结下了姐妹情意。
“这么晚了,妹妹还不去睡觉?”
美娜多嘻嘻一笑,说到,“我去睡觉可以,只是姐姐听了我的消息可要睡不着了?”
“什么消息?”南宫红衣忘了她神色急切的问到。
美娜多嘻嘻一笑,就是不说,故意卖关子。
南宫红衣伸手去挠她,“好妹妹,快告诉姐姐吧!”
“你猜!”
看着美娜多那双娇媚眼眸里鼓励的神色,南宫红衣眼前一亮,“侯爷回来了?”
美娜多点点头。
南宫红衣惊喜万分,算算日子已经快三个月没见到雪衣侯了。
“这就是诗书上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美娜多古灵精怪的说到。
“讨厌!”南宫红衣眉眼本英气十足,这会儿却也是含羞带媚。
凉亭不远处的南宫夫人隔着一片半人高的绣球花看着亭中两姐妹,深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对身边南宫红衣的乳娘豆嫂说到,“唉,女大不中留啊!红衣的心思不趁早灭了,日后吃亏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豆嫂轻声说到,“夫人还是早些歇下吧,小姐打小倔强,这事也急不来,好在小姐年岁还小,慢慢来不迟。”
“还小?都十五了,”南宫夫人嗔道,“你就知道宠她!”
豆嫂不好意思的低头浅笑。
南宫夫人到了二十才有了身孕,合着才生下南宫红衣,她又何尝不将这个唯一的女儿当个宝呢!
镇国侯府里现在最大的焦点不是雪衣侯也不是那个关在地牢里的罗生门小头目,而是价值千金的白侍卫。
此刻白图跪在前厅堂下。
詹总管神色肃然,呵斥到,“别忘了当初你进府时立下的誓言,”说着扬扬手中的纸张,“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十年契约……”
白图听得昏昏欲睡,他横了心,如今他向宗政明月坦言了自己重生的秘密,很多日后事情发展的事态,宗政明月还要靠他细说,是绝对不会杀他的,主要不死他就能翻身。
隔着窗廊,宗政明月目光紧紧盯着那台阶下跪伏的身影,眼眸深沉如暮色萦绕。
卓公子在他身后说到,“侯爷,伍灵仙已有了消息,那人应该藏匿在西蜀皇宫之中。”
见侯爷不做反应他继续说到,“四十多岁的男人能躲在西蜀皇宫这么多年,不是侍卫就太监,是否启动我们在那边的人暗中调查?”
总证明月依旧岿然不动,仅轻应一声,片刻又说到,“一旦身份核实立即取而代之,同时出击将已掌握的罗生门门徒绞杀,绞杀的事你不要出面,由轻山公子去做,也不要用我们的人,让轻山公子联络那些江湖门派出手。”
“是。”
卓公子随即明了宗政明月的用意。
本来上次西蜀太子密约轻山公子,而王曲大军覆灭,轻山公子没有任何举动,西蜀太子一定怀恨在心,这次再由轻山公子出面绞杀罗生门,那他一定心中确定轻山公子绝不会背叛后燕国,既叫那西蜀太子断了挑拨离间的念想,也是为了让轻山公子再无退路,只能一心后燕。
即使有一天西蜀太子发现了那天赴密约的轻山公子是侯爷所扮也为时晚矣。
詹总管义正言辞了好一会儿,他也是要借此机会,杀鸡儆猴给旁边围观的侍卫看。
箭卫的几个侍卫跪了一地,即使知道白图这次难逃一劫,但他们还是要试试。
以前侯府的侍卫也有出逃的,抓回来一般都是挑断手筋脚筋废了功夫送到庄子上去做苦力,要不就是发配到前线军营去。
大悟和小米早已成亲,住在白图水陆街的小院里一宿没睡,就是怕白图落的这两个下场。
一早大悟便来跪地求情,尽管詹总管疾言厉色他依旧不起。
“自断手筋脚筋,日后就留在府上做个杂役,又或是去生死营当差,两条路自己选,老朽也算是给箭卫兄弟们一个面子了,免得说我这个总管不近人情。”
白图撇撇嘴,“我没什么好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我好歹也是自己回来了,千两黄金的赏钱我不要,跟詹老换三天时间可好?”
詹总管一时竟无言以对,压根没想到白图竟然还有脸提千两赏金的事。
他冷笑道,“还好意思提千两赏金?”
白图撇撇嘴嘀咕到,“侯爷金口玉言可得算数。”
马车一进云中郡的时候,飞羽就让白图下了马车,自行回府。
白图心里明了,先前在妙心山庄带走他的应该是“轻山公子”,若是他现在和雪衣侯一起下马车侯府,有心之人必会推测出其中蹊跷。
所以白图确实是自己回到侯府的,詹老一时也无言以对。
卓公子还要说些什么,就看宗政明月的侧颜扯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来。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外面跪着的不正是白图吗?
糟糕,他忘记嘱咐詹总管对白侍卫手下留情的事了。
他这心中暗道不好。
那边宗政明月拂衣踏出门外。
“本侯就依你。”
宗政明月站在堂前眉眼冷清,俯首看他。
白图神色自若,低头叩谢。
三天的时间,所有人都很疑惑白图拖延的三天里干什么重要的事。
结果第一天他呼呼大睡一整天,谁也不见。
第二天他要出府,詹总管不让。
白图淡定的说到,“詹老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死囚临死之前也能吃顿饱饭,我临刑之前回趟家也不为过吧!”
最终他得以出府,回到水陆街。
吃喝叫卖声依旧不绝于耳。
大悟和小米还在婚假之中,两人前日就去詹总管那里求情了的,昨日又去侍女楼找白图,谁知吃了个闭门羹,这会儿两人在家里坐如针毡,听到敲门声一看,竟然是白图,十分惊喜。
“小白,你为何出逃?”两人亟不可待的问到。
白图眨眨眼,“我就看那刺客长得俊美一下被迷的神魂颠倒就……”
大悟喝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他急得直挠脑袋。
白图嘻嘻直笑,“杀头也就碗大个疤,再说也没说要我死啊!”
大悟无语了。
小米反倒冷静了很多,看着白图认真的问到,“你和罗生门是什么关系?”
白图眨眨眼,认真的说到,“什么关系也没有。”
“好,我相信你,”说着从怀里一个小木牌,“拿着这个小木牌去西街找虎威镖局当家的,他自会安排你逃走。”
大悟一愣,红着脸嚷叫到,“你咋认识虎威镖局当家的?”
小米眼光一扫他当即闭嘴,看着他目露凄惨的可怜样子。
白图看着嘻嘻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果然怕媳妇儿的都是好男人”。
白图看着那小木牌也不去接,“嘻嘻,我就来看看你们,我不逃。”
小米硬是将那小木牌塞到他手上,“你拿着,逃不逃是你的事,这算是我和大悟的心意。”
白图抿抿嘴角只得收下。
小米忙前忙后做了好多的饭菜,都是白图爱吃的,三人就在院子树脚下围着小桌子吃肉喝酒。
白图仿佛毫不在意后日的刑罚,欢声笑语。
大悟看着他飞扬的神色心中暗自佩服,心想若是换做是他绝没有如此的洒脱,如此这样想着不仅心中更加佩服白图。
第三天白图像过去的两年时光里一样,起床了就去花房种花。
但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花房见到了宗政明月。
白图本来还疑惑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为何花房里花草似乎并未枯萎,而熊童子和茜之塔两样毒草依旧生机勃勃,原本以为是詹总管另行安排了人侍弄,没想到竟然是宗政明月亲自看管。
“侯爷竟也会种花?”他语带揶揄。
宗政明月看着眼前人俏皮音容,微微一愣,语气淡淡的说到,“那时候我刚从西蜀回来便病倒了,父王将我送到这花房跟随谷先生种花,一来避人耳目,二来也是方便谷先生为我整治。”
白图想起那时候的那个白衣小童。
那会儿的宗政明月已经是眉眼惊艳,洁白的笑脸看到那条蛊虫的时候歪着脑袋好奇的神情他仿佛还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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