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红杏山庄之所以闻名却不是因为这叫红杏山庄的菊花,而是山庄的主人圭木先生。
圭木尤善机关。
柳州龙城郡和桂州始安郡交接的地方正是红杏山庄所在之地。
白图下了官道,沿着两马车道宽的路一直往左行到底就是红杏山庄的山脚下。
而这里也有唯一的一间客栈,红杏楼。
白图在客栈里定了半个月的房间。
这个季节虽然来红杏山庄观景稍微早了点儿但也不算是奇怪,客栈里也还有三五个客人,他处事向来低调,并没引起过多的关注,每天天亮出门,饭点就回,中午休息,傍晚再上山观景,完全一副游山玩水的态势。
如此过了五六天,约摸着轻山公子怕是要到了。
果然,第二天傍晚时分,轻山公子姗然而至,紫衣玉冠,明眸皓齿,身边小童念唐眉清目秀,手捧纯钧。
两人入住了红杏楼三楼的两件上房,正在白图的隔壁。
第二天快到辰时的时候轻山公子一主一仆才出了房间下一楼大堂吃早饭。
一回房,轻山公子就见桌上放着一封书信,他小心翼翼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辰时三刻翡翠谷罗生门出没”。
他再不多想,揣了书信在怀从闯开的窗台一跃而出……
此刻的白图正在房中静静等着,他看看镜中的自己,一身紫衣翩飞,玉冠乌发,那张面皮敷在他的脸上甚为妥当,镜中人明眸善睐,风度翩翩。
他咳了咳,对着镜中的自己说到,“在下轻山,拜见圭庄主!”
声音与轻山公子如出一辙。
他得意的笑了笑,仿声的功夫若他论第二,怕是没人敢论第一了。
他偷偷走出房门,轻轻走到念唐的房门口,喊到,“念唐,时间不早了,出发了。”
很快房门打开来,眉清目秀的年轻十分殷勤的走了出来,笑语晏晏的说到,“公子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随即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撒娇似得嘟囔到,“公子,咱们好久没去红杏山庄了!”
☆、李代桃僵
12李代桃僵
沿着山脚下的小路一直向上,白图顶着轻山公子的面皮一边走一边依着念唐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公子,你说雪衣侯真的不会派人跟踪我们吗?”
“为何要跟踪?”
“怕咱们跑了啊?”
“能往哪儿跑?”
“唉,也是……”
“公子那你说雪衣侯担忧咱们安危吗?”
“不会。”
“为何?”
“他为何要担忧?咱们无论生死对他都有利弊。”
“唉……”
有人一路说个不停,还真显得快些,白图总算明白轻山公子身边留个话痨的好处了。
半山腰上红杏山庄大门巍峨矗立。
白图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你就守在这里,一会儿见到我再给我!”
念唐有点意外他不带他一起进去,但还是很听话的止住步,点点头,接过信一看,上面写着,“轻山公子亲启”,便揣在怀里。
白图头也不回的一直入了庄内。
红杏山庄和前南唐国皇室有些渊源,庄主圭木的生母乃前南唐郡主,因此轻山公子在小的时候就曾随其父王来过红杏山庄做客。
这次他来之前想必也是提前行了拜贴红杏山庄的。
白图入到前庄大门的时候,一报上轻山公子的大名,那两名山庄护卫立即十分恭敬的行礼,领着他入内。
八荒在白图宽大的紫衫长袍袖中有些不安,他伸手拍了两下,这才安稳下来。
瞅到个机会便将八荒放了出去,八荒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一直到了主厅,白图坐下,立即有丫鬟上茶,好一会儿从后堂撩帘进来一个年轻的妇人。
那妇人身着一袭沉紫色留仙裙,朱唇皓齿,淡淡的妆容带着点儿拒人之外的尊贵,容貌上倒是眉清目秀,端庄典雅,宛如素菊般清冷。
旁边的小丫头机灵道,“夫人,轻山公子等候多时了。”
白图站起身,面上带着点儿探寻之色又带着点儿腼腆之意,恭敬有礼道,“轻山见过晨雾夫人。”
心中却暗道,这晨雾夫人入府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竟然能出面迎客,看来此人不容小觑。
那晨雾夫人普一对视之间似是有些失神,瞬间又恢复自若,低头轻声道,“早闻轻山公子要来,庄主一直盼着呢,”说着又面露忧色,叹了口气才道,“可惜我家庄主这几日愈发病重,实在无法见客。”
白图心中迅速盘衡,前世,轻山公子就是在红杏山庄喝下毒酒身亡的,这红杏山庄一定有鬼。
但他这几日明查暗探又并无异常,庄主圭木病疾缠身早有所闻,只是没想到会是如此光景,竟然无法见客。
他面露忧色,连忙问道,“啊,圭庄主竟病重如此,晚辈竟一直不知,理应早来探望的,晨雾夫人还是容晚辈探视一面吧!”
说着,神情诚恳的望着晨雾夫人,奇怪的是对视的刹那对方眼中竟有一丝闪烁,稍纵即逝,但白图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
那晨雾夫人有些不自然的垂眸轻道,“即是如此,公子请入内室吧!”
白图心下有些诧异,但暂时也摸不着什么头脑,跟着对方拐过一条回廊,入了后殿,又拐向东边厢房。
入到厢房,一股室内不通风的温塞之气。
因门窗紧闭,光线十分昏暗,转到内室大白日竟点着烛火,帷幔缭绕之隔,只见床内斜卧着一个精瘦的身影,半靠在床垫之上。
晨雾夫人温言到,“庄主,轻山公子来看您了!”
白图对着榻前身影作揖道,“晚辈拜见庄主。”
那帷幔之内人影轻两声,慢慢出语,“轻山,你来了?”
这声音苍老内敛而又带着点儿厌世的寡淡,倒是一个四五十岁男人的声音。
“庄主,您可要保重身子啊!”白图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又怕叙旧说话间露出什么马脚叫他识破自己是假轻山公子,只好说些场面话。
圭木淡然到,“没什么保重不保重的,也就如此了,只是再无法为南唐效力了。”
白图见他也在场面话上打转,不由心中有些暗急,面上装着有些犹疑的说到,“庄主可知,上月云州太白楼雪衣侯诞辰宴上有刺客行刺?”
又是一阵轻咳,最后只得一声 “哦。”
“庄主可知,那刺客所用箭弩机关乃红杏山庄所造?”
他试探着继续说到,那帷幔之间竟又是一阵更激烈的咳嗽。
他伸手欲挽幔入榻,守在旁边的晨雾夫人刚刚还木雕一样的矗立着,这会儿忽然身影速动,竟一下子挡在他的身前。
“公子坐下说话吧!”她婉言到。
白图退回到下首,静静看着帷幔之中那人的身影,忽然发现这身影和自己记忆中认识的某人很相似。
晨雾夫人从帷幔间出来时手中拿着一本书。
圭庄主说到,“轻山公子若是要向雪衣侯交差不妨将这本书奉上,他必信服。”
白图接过来一看,“圭行机关”。
当下心中稍有疑惑,正待发问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迅速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将手边一个香炉掷向帷幔里的人影,那人一骨碌迅速翻身跃起,跳出后窗,这一系列的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哪儿还有半点病重的模样,就剩下空荡荡的帷幔和一脸愁容的晨雾夫人。
白图此刻心中已有些确认刚刚那人的身份,他也清楚自己是如何中毒的。
这房内香炉本无碍,但这本“圭行机关”他刚刚一翻开便带着淡淡香气,这两股香气便是他头晕目眩的原因。
但因为体内的血蛊,他自信无论这香气是什么毒他都能扛得过去,这也是他为何敢李代桃僵孤身犯险的原因。
那晨雾夫人这短短一会儿之间似乎神色转换极快又反复,叫人摸不着头脑。
他强撑着,尽量看着她。
那晨雾夫人一步步走近,紧紧盯着他的脸,面上神情一会儿凄婉一会儿恍惚一会儿痴缠。
“你们这是为何?”他恨声问到。
晨雾夫人戚戚然道,“轻山公子不记得奴家了吗?奴家是玉竹啊!”
白图心道,我又不是真的轻山公子如何知道?
“你果然不记得奴家了。”她喃喃道,“奴家却记得公子整整五年了。”说着又有些痴迷的盯着他的面容。
白图心中暗暗叫苦,这么盯下去看,他迟早露陷儿,装着生气的样子吼道,“为何对我下毒?我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那晨雾夫人慌乱道,“不是的,不是的,公子莫怕,这毒不会要公子性命的,公子莫怕,一会儿就好了,有玉竹在呢。”
“为何对我下毒,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千万不要动怒,我们只是想带公子离开雪衣侯的掌控,难道不好吗?”
说着她打开墙边的一个顶柜,里面竟是一个被点穴住的年轻男子,虽面容平淡,但身姿却和轻山公子如出一辙。
“一会儿这人就代替公子被毒死再被烧死,公子和玉竹可以安然离开,从此逍遥快活……”
说着她拿起柜里一壶油就砸在了榻脚,又去端烛火……
到此刻,白图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是大惊失色,原来,这些人要的并不是轻山公子的性命,而是要将他软禁。
同时他心中再明白不过,罗生门一定不仅仅有西蜀太子的插足。
他还记得前世,那一天,西蜀太子贡西面露喜色,手中拿着一把沉甸甸的剑,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正是纯钧。
他站在树下,无不得意的说到,“图图,给你看一把名剑,”
说着便抽出那把纯钧,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芙蓉,雍容而清冽。
那会儿晨光熹微,剑身和阳光浑然一体,那般从容舒缓,那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然后贡西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道,“前南唐世子轻山公子终于死了,武功再高又如何?”
白图一直以为轻山公子是在红杏山庄被毒死了,而罗生门是西蜀太子一手操控。
原来一切都并非如此。
只是留下轻山公子性命的是罗生门还是这个玉竹又或是另一方势力呢?
当下的境况并由不得他多想,晨雾夫人已经点燃火势,就要过来扶他。
白图袖中探出匕首狠狠在自己左臂上割了一刀,一是让自己更为清醒,另外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因为体内血蛊而没有昏死过去的原因。
“晨雾夫人为何要救我?刚刚那人到底是谁?真正的圭庄主在哪里?”
白图连声发问,站在火边不肯走。
那晨雾夫人有些急了,“公子,好死不如赖活,你何必问这么多呢?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再说那真正的轻山公子,按照房中信件的指示去了翡翠谷,却毫无动静,心中疑虑,再次回到红杏楼却发现念唐不见了,一问掌柜,竟然说刚刚和自己一起出去的,还上了山。
当下心中大惊,这才知晓中了调虎离山之际,心中更为痛恨罗生门几番借着自己的面皮行事。
快速到了红杏山庄门口,竟然见到了等候的念唐。
念唐虽奇怪为何公子又从山下走来,当下刚要问,忽然记起嘱托,连忙掏出信,“给,公子。”
轻山公子接过信一看,“轻山公子亲启”这几个字和刚刚引他去翡翠谷的字迹一摸一样。
拆开一看,上面写到,“公子若想有命需即刻离开红杏山庄。”
☆、有难同当
13有难同当
那信上又是一句话,“公子若想有命需即刻离开红杏山庄。”
轻山公子问到,“念唐,刚刚我进庄子了吗?”
念唐一脸奇怪的看着在家公子,点点头,“是啊,我还想问公子怎么又从山下上来呢?”
他话还没说完,轻山公子已经飞速入庄,远远传来一句话,“站在那里等我!”
念唐歪着脑袋有些莫名其妙。
轻山公子入到山庄的时候,正看到后堂东边厢房里烧起来了。
他再不多想,运劲起身,风驰电掣朝着火光之处飞奔……
白图站在房中依旧不肯离去,他赌的就是玉竹的不舍,然而他却忘记了自己并非真正的轻山公子,火光之中他的面皮因温度有了褶皱。
那晨雾夫人本就对他容貌痴迷,自他中毒一刻也不舍得从他面容上移开目光。
她转瞬目露凶光,厉声撕喝到,“你是谁?为何假扮轻山公子?真正的轻山公子在哪里?”
白图一愣,摸了一把面上,这才察觉面皮有些脱落,刚要起身不再佯装,忽然地下一空,他瞬间下坠,就在下坠的同时窗外一人飞身而入,随着他一起坠入地下……
白图和那晨雾夫人都看得分明。
那人一身紫衣玉冠,面容精巧天工,一双眼眸钟天地灵秀之气,琉璃般光芒异彩,而那黑发飘逸,飞身的姿态飘拂如紫霞光影。
立时,那晨雾夫人痴呆一般立在那里呆愣了,只听到地下哐当一声,似是机关合拢的脆响声才醒悟过来,连忙飞身跑向殿外……
地下吊着的软兜里,假的轻山公子和真的轻山公子都被困在其中。
本就狭窄的软兜如今网着两个人,更是拥挤逼仄,更何况是在黑暗之中……
南军羽林校尉褚布原本就是前南唐人,其父正是前南唐国南军中候,他对红杏山庄自是了如指掌。
此次南下他即是回归南军也是奉雪衣侯宗政明月之命暗中保护轻山公子。
因此他这天一早便在红杏山庄周围埋伏了影卫。
远远的早已见到一身紫衣的轻山公子入庄,随后却又见到一摸一样的公子入庄,此刻见后殿东厢房起火心知不妙,立即派一拨人入庄直奔起火处。
那晨雾夫人离去时本就故意泼洒了火油,内室帷幔木器又多,不一会儿就是火势滔天。等到褚布的人赶去,已是一片火海,根本无法入内查探,几个死卫勉强冲进火海却是看两具早已烧焦的尸体……
黑暗中,隔着地板,上面传来阵阵热浪。
白图早已取下面上的面皮,心里各种琢磨真正的轻山公子盘问他,他该如何解释。
哪知道对方就那么一直沉默着,始终没有开口,要不是他呼吸的节奏,白图还以为他睡着了。
白图侧着身子将身前贴在网兜上,手臂后肘作弯曲势巧妙的将轻山公子的身体格挡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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