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与这具身体磨合地越来越好,梅子似乎可以肯定,上面的字迹是原来的梅子所写。
没想一个呆丫头,竟也识字,而且写地还不错,可见那韩阿婆是费了心思教的。
听说韩阿婆刚刚去世,梅子决定去祭拜一番,感谢她老人家对这具身体的养育之恩。
韩阿婆自然是进不了韩家祠堂的,老夫人叫人传话给梅子,说是将韩阿婆葬在了她的故乡,让梅子不必再找。
传话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就是那晚将自己许给赵二的那个妈妈。
“老夫人说,但凡韩家还在,必然不会忘记当年韩阿婆的恩情,怎么都不会缺了梅子你的一口饭。”
梅子没说话,扮演一个呆子,简直太省事。
刘妈妈继续道,“这祠堂本是韩阿婆看着打理的,她不在了,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梅子,“你知道怎么做吗?”
梅子当然不知道韩阿婆的做法,但她知道程家看管祠堂的人是怎么做的,便答道,“清晨,打扫一遍,这里那里都要擦干净,点香,续香,闲杂的人,不能进来。”
刘妈妈听着点了点头。
梅子喜欢这里,因为够清静,除了看大门的两个家丁,平时没人来,她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确实是一个适合策划阴谋阳谋的地方啊。
刘妈妈走后,梅子坐在院里的躺椅上,她眯着眼睛,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却已经将所有的可能的路子谋划了一遍。
洗冤,需要钱,需要权。
一无所有的她需要怎样一步步精细地打算,才能到达那样的高度?
一日,两日,三日。
无论晴天、刮风、下雪,除了必要的清扫,她都是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俨然一个呆子。
前一世,从没这样安静过,因为习武,一会不动就觉得骨头痒。
第四日,她终于起身,关了门窗,站在镜子前,不着一物。
这一看,连身为女人的梅子自己也惊艳了,她肌肤胜雪,婉若凝脂,面上不施粉黛,唇色却也是诱人的绯红,妩媚动人,一双眼睛却又似水洗一般明净,清雅无双。
小腰肢儿盈盈一握,虽然清瘦,却一点也不影响胸.部发育,高耸、浑圆、雪白。
梅子伸手捏了下,弹性也是十足的。
她侧过身来,又捏了捏屁股,手感也是奇佳的。
不怪梅子调皮,她只是好奇,前世的她,终日习武,再后来便是戎马战场,动起来嫌胸部晃来晃去的,碍事,打架的时候,都恨不得把那碍事的东西给切了,因此多是用丝带缠地紧紧的。
有战友背后打趣她,叫她太平将军。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
不打架的时候,看别的女子穿衣穿地□□,甚是好看,她便想着也丰一下胸吧,却终是告以失败,哪知丰胸这般难,比习武可难多了。
梅子十分满意地摸了摸胸口,估摸起来,比前一世大了三倍有余,终于不用再喝猪脚汤了。
梅子确信,韩阿婆是真的疼爱她,这样细嫩柔滑的身体,必然是没做过粗活的,她写得一手好字,桌旁甚至还有一盘残棋。
房里的一切无不昭示,原来的梅子,并非是一个呆子,至少,她不是一个一般的呆子。
对自己现在的身体了解完毕,梅子穿好衣裳,将衣领往下面拉了一下拉,嗯,好胸。
外面下着雪,她开始在院子里跑步,一圈又一圈,直到第十八圈,已经累的快要倒下,不得不停下。
梅子看了看这巴掌大的小院子,十八圈,便是极限了吗?
不行就打套拳法试试吧。马步,扎不稳,臂力太弱,挥舞起来,当真是花拳绣脚,纵使她脑子里有再多的功法,身体技能跟不上。速度、力量还远远不够。对付一般人还算可以,但她未来要面对的,可不是一般人那么简单啊。
这孩子,身体素质不行啊。
前世的她,可以跑上一整天不带喘气的。
二十五岁的她可以背出世上最厉害的武林秘籍,可以记住最复杂的招数,她知道怎样杀人于无声,她可以只身闯入皇帝的寝宫,全身而退。
而此时,梅子躺在雪地里,歇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恢复体力。
“阿嚏。”突然打了个喷嚏,是着凉了。
梅子苦笑,是个病秧子啊。
她回房,喝了杯热水,待身体暖和了,走在书桌前,以程霜的笔迹,写了封信,
“纳兰兄:
…”
纳兰寻风作为一个称职的纨绔子弟,此时正被一群温香软玉包围着。
纳兰家的宴会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各色美人穿梭其中,席间觥筹交错。
纳兰寻风拥着身旁陪酒的女子,一杯一杯,毫无醉意。
想醉,却是怎么都不醉。
座下的狐朋狗友们,一人拥着两三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有谈笑调情的,有摸.胸捏腰的,若不是因为这里是公主府,必会被定个聚众淫.乱的罪名。
纳兰寻风的五天五夜,便是这样过来的,他试图以自己最擅长的纵情享乐来麻痹自己的悲痛。
第五天午后,纳兰寻风才打开门来,在一片欢歌笑语中,他眼里却是无尽的灰暗。
“小橘子,备车,去宁王府。”
被唤作小橘子的跟班忙吩咐人去准备马车,自打程家出了事情,自家公子还是第一次出门。
平常,赵二赶好车,最爱跟人吹牛皮。
照常与韩家的几个伙计坐在偏院后面歇息,有人问,“赵麻子,娶媳妇是怎么个感觉?”
赵二翘着二郎腿,将嘴里的瓜子壳儿吐出来,得意洋洋道,“谁娶谁知道。”
几个伙计都是血气方刚的小青年,凑近了问道,“看你家婆娘,就那梅子,呆是呆了点,但那身形是真好看。”说完砸吧砸吧嘴。
赵二不愿意了,“我家婆娘的身子关你们几个屁事,有本事自己娶一个去,摸摸摸,好好摸。”
“哎?赵麻子,一夜几次?”
“什么几次?我他妈连碰都没碰过她。”赵二一时嘴快,说漏了。
“赵麻子,你是不举?”
事关男人的尊严问题,赵二反驳,“谁说的,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我?!”赵二越说越急,“你们几个等着,我现在就回家去,明年就能抱上娃,等着瞧吧你们。”
说完,便回家去了,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梅子正坐在厅里,整个人就不爱动,此时,更是安静。
赵二进屋,将大门一关,“跟我生孩子去,我到让那帮兔崽子看看!”
梅子缓缓站起来,“现在,不行。”
赵二急了,却又不敢强迫梅子,他打不过她啊,只好逞嘴上功夫,“什么叫现在不行,你跟你奸夫就行,跟我就不行?!”
梅子没说话,懒得说,说了也说不通。
赵二见梅子没吱声,以为她是自知理亏,便拔高了自己的气焰,“你去去去,去找你的奸夫去!”这女人不给点教训是不行了。
外面刮着大风,别说出门了,光是呆在房里都冻得要命。赵二料定梅子没处可去。
“好。”不清不淡,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
她说什么?她居然说好,这个不守妇道的疯女人!
赵二抬起手来就要打,一只手抬到半空又垂了下来,他真打不过她,而且他不想再挨揍了。
“我是去找他讨要恩情,但那人不是什么奸夫,希望夫君你不要介意。”
梅子说完,披了件披风,“天黑之前,我便回来了,我要是回来晚了,你就先歇息,无需等我。”说完,便出了门。
“衣裳,衣裳拉拉好,领口都开了都,成何体统!”
梅子走后,赵二便又开始想念起他的三小姐,要是有一天他赵二发达了,第一件事便是休了那不守妇道的女人,迎娶温柔可人的三小姐,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
梅子所在的韩府在城南,可巧,宁王府也在城南,两家之间不过隔了几条街,就算走路过去也只需小半个时辰。
梅子喜欢走路,走路时最容易令大脑集中注意力的事情,这时候,思维可以放空,许多事情可以慢慢想。
比如,程家一族还剩多少活口,父亲母亲的尸首有人收吗?会葬在哪里?又比如,这起冤案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出于何种目的?
寒风中,身披竹青色披风的女子双眉紧锁,她目光空灵,注视着正前方,旁的地方纵使再热闹也惊不起她半点波澜,就好似独立于这个时空之外。
左后方,飞奔来一辆疾行的马车,凝神中的梅子听到车夫的叫嚷时,已经晚了,她尽量地避开,却还是被马儿擦了一下,好在人没事。
那马车的方向却发生了稍许的偏转,转向中颠簸了一下,马车中的人原本情绪就极其低落,被颠了一下,就更是暴躁,随口便骂了句,“世人多蠢笨!”
马车很快超过梅子,越走越远,那句话,梅子自然是没有听到,但她想象地出,那马车里的人,想必会丢下这么或者那么一句狂傲的话来。
差点被撞翻的梅子嘴角却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旋即叹了口气,“脾气还是与从前一样急躁啊。”
☆、讨债
这辆马车,在整个庭州,甚至整个晋国,怕是也找不出第二辆了。
不仅是因为,这马车的豪华程度令人发指,最主要的是平常人的马车都是两个轮子的,但这位的却是六个轮子,据车主人说是六个轮子的跑得又快又稳,又能显示他无与伦比的风雅情趣。
此人不是长公主家的宝贝疙瘩纳兰寻风又是谁呢?
纳兰寻风躺在他的六轮马车里,“笨,真是笨拙!谁都比不上阿霜,谁都比不上!”
一旁的跟班小橘子,小心翼翼道,“公子,小声点。”
程家现在可是叛国贼,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怕是不妙。
这些天,家里所有的人都不让他说与程家与程霜有关的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事情。
明明大家都知道从前他们是那样要好,还是不让他说,甚至连对她的哀思,都不让他说。
他心里难受,世上再没有人愿意听到他说程霜两个字了,除了宁王府的那位。
所以,他去了宁王府。
六个轮子的马车果然跑得就是快,比梅子的两只脚不知快了多少倍,好在路程不远,在纳兰寻风到了宁王府不久,梅子也到了。
宁王府,梅子生前没有来过,没想到死过一次之后,会来到这里。
传闻说宁王一直没有娶亲,是因他爱慕将军府的程霜程大将军。程霜生前听人说过那么一回,却从未感觉自己会和那人发展出什么姻缘来。
好在,传闻中的两位主角并不在意。
本就是无稽之谈,现今,程霜已死,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宁王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一辆不用看就知道是纳兰寻风的,六轮的。另一辆,外观规格上来看,该是一般官员人家的女眷用车。
走近了看,梅子认得出,这辆是韩家的,韩家的女眷,来宁王府?
此时赵二还在家里,车上的想必是家里的某位小姐。
一般府里,替年轻小姐赶车的马夫,一定要是上了年纪的,不可以是赵二这样的少年或者青年人。
防的就是小姐与车夫之间擦出什么不必要的火花来。
为此,赵二时常抱怨分工上的不平等,凭啥那四五六十岁的老头可以替年轻貌美的小姐夫人赶车,自己明明年轻力壮,车技一流,却非得被派去伺候老爷少爷,对了,还有老夫人。
老车夫和小厮躲在马车后面聊天儿,看见梅子,自然是认得的,赵麻子新娶的婆娘嘛。
“梅子,你怎么来了?这趟车不是赵二的活,这是大小姐的车。”
大小姐,与宁王也有交往吗?
梅子答,“我有别的事。”说完便朝王府大门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人的追问。
她走近宁王府正门口,对守门兵说道,“我找宁王。”声音清亮。
守门兵看到眼前女子,眼神呆滞,穿着粗布衣裳,面上不施半点粉黛,头上仅有一支发簪,斜斜馆着发髻。
面上美则美矣,只是这身装扮,不像是王府客人。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守门兵问道。
梅子答,“梅子,讨债来的。”
几个守门兵一听“讨债”二字,立即警戒起来。
初以为是穷苦人家的女子讨要工活的,仔细一瞧这女子的衣裳领口开得略低,露出雪白的一小片,亏是站着不动,不然又是一副春光荡漾。
寒冬腊月,不冷吗?除非是…
是了,是来讨风流债!
这个想法一出现,守门兵心里竟然一松,风流债?真是太好了,自家王爷终于肯亲近女色了!
为首的一个门官十分热心地对梅子道,“夫人,请稍后。”说完便开门进了王府。
半柱香的时间还没到,方才进去的门官便出来了,叫人赶紧把门打开,对梅子恭敬道,“夫人,请进。”
韩家的车夫和小厮在一旁看地目瞪口呆,她就这么进去了?进去了!
要知道家里的大小姐想要见宁王,通常都是借了求学问诗的名义,还不一定进得去。
不过是一个车夫的婆娘,居然说进就进去了。
这些皇亲国戚的口味,还真是奇怪,奇怪地很呐。
进了大门,便有引路的丫头,一直引着梅子到了偏殿书房院子门口,小丫头细声细气道,“夫人,请进。”
梅子问,“你不带我去吗?我不认得路的。”
小丫头答,“书房这一带的院子,没有经过殿下应允,是不得擅入的。”又道,“夫人进去,直往前走,穿过梅林,往左拐,再往前十来步,遇小池塘,沿着小池塘往右走,池塘不大,尽头连着走廊,直往前走,第一间房便是待客之地。”
饶是梅子记性好,也被这七拐八拐的给绕晕乎了,只得说道,“我是呆子,记不太清,烦请再讲一遍。”
小丫头明显一怔,只见眼前的美人儿眼神呆滞,没想到会是个呆子,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将我是呆子这样的话讲得这样直白豁达。
傻子才相信你是个呆子吧!
小丫头也毕竟是堂堂宁王府的小丫头,很快便收回思绪,柔声道,“夫人进去,直往前走,穿过梅林,往左拐,再往前十来步,遇小池塘,沿着小池塘往左走,池塘不大,尽头连着走廊,直往前走,第一间房便是待客之地。”
梅子仔细听完问道,“沿着小池塘往左还是往右?”
小丫头恍悟,第二遍是自己说错了,忙更正道,“往右,是往右,沿着小池塘往右走。”
记得那样清楚,还说自己是呆子?不信!
但是,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问第二遍呢?
其实,梅子只是想加深自己的记忆,确保自己不会迷路,做事情,就是要万无一失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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