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六叔公发现两位贵人已离开,木几上搁着根据病因再次写的消du药方,还有两千两银票。
一并离开的还有阿鱼。
六叔公浑浊的眼睛看向窗外布满石灰的土地,颤颤巍巍对着村口的方向行了跪拜大礼,口中喏喏道,“天神保佑好心的贵人,保佑阿鱼,保佑花凹村。”
作者有话要说: 觅觅夫妇喜欢做好人好事,作者君代表大汉朝政府发冰砖喽!一块两块三四块,五块六块七八块......
☆、沈觅的及笄与定亲
转眼进了腊月, 沈觅在蜀郡已经安顿了数日,薛泽忙碌的很,前日带来一封阿远的信,接着又出了门。
见字如面,心中挂念不已,阿远信中说了百般好, 唯独思念阿姐, 时常梦中相见。
沈觅何尝不是, 见了信自是又一番感伤, 提笔回信也只说趣事。仔细想想,好似和薛泽一起,什么事都有趣, 被劫路也能收个阿鱼回来。
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信中叨叨了阿鱼的种种优点和“劣事”, 比如勤快, 懂事, 再比如不喜读书, 好不容易教会几个字,一转眼全忘了,倒是对薛泽教的武艺更感兴趣。
住处是个两进两出的小院落, 位于城东北角,平日里十分僻静,冬日的蜀郡不比青州干冷,可湿冷也是难受的很, 一天到晚手脚冰凉。
这不,屋里点了炭炉方才好些。
沈觅放下医书,看着总结的一堆方子,毒瘴不是单纯的一种,不同的条件形成的毒瘴也不同,还有瘴气、瘴水,虽不能对每个都有法子,可多想想解毒的方法总是有备无患。
一束紫色小花儿从窗外探进来,挠在脸上痒痒的,沈觅伸手拿下花束,嗔道:“前日说走就走,今日才回,快进来。”
薛泽跳进了屋,合了窗子,一脸笑意的蹲在沈觅膝旁,“蜀地湿冷,莫要开窗过久,小心风寒”,把小花簪进她的乌发,温柔低语:“女子许嫁,笄而字之,阿觅要成大姑娘了。”
今日是腊月初六,再过六日便是十二,十六岁生辰。
沈觅虽然不拘泥礼数,也不看重生辰与及笄礼,可一说到这个不由得想到沈父,也不知到了哪里,是否身体康健,心里有些沉沉的。
“日后你要去哪里还是说一声的好,你虽不想让我担心,可我毕竟是担心的,再隐秘危险,起码得告诉我大约何时回来。”
薛泽颔首,“好,以后我会告诉你,倒是累得阿觅为我担忧。”
“可是过意不去?”
“嗯,心疼。”
沈觅拍拍他的肩,一本正经的语重心长,“总不能老让你过意不去,这样吧,有时间做鱼给我吃。”
薛泽也一脸严肃的点头,“得做,得做,多谢夫人大度。”
说的沈觅破功,白他一眼,“你万事小心比什么都强。”
“阿觅还等着嫁我呢,怎能不小心。”
看沈觅又团起了小拳头,薛泽笑着一把握住,“十二那日我带你去上香。”
“嗯?上香?”
“是,上香。”
沈觅没意见,只听过及笄礼是汉朝女子重要的节日,却不知薛泽为何带自己去上香,转念一想,许是他自小在龙山寺院长大的缘故。
十二那日一早,沈觅早早的梳洗打扮一番,格外的干净爽利。
薛泽也格外打扮了一番,一袭墨色长衫,头顶白玉冠,原本温润如玉煞是好看的人儿,这一打扮更是添了几分沉稳。
平日里看惯了他着白色蓝色,头一次见墨色,一时有些移不开眼,见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沈觅干咳几声,打趣他:“今日好似不是你及笄”。
“我知。”
“那为何打扮的这般好看,可知抢了我的风头?”
“阿觅,我不打扮也是比你好看的。”
“......可你这般胜我许多。”
“那,我这般好了。”说着,双手捂脸,指缝里眼睛一眨一眨。
沈觅扑哧一笑,拿开他的双手。
“阿觅,我有些紧张。”
“紧张?”沈觅仔细打量他,除了耳根发红,面色如常啊,抬手摸摸他的额头,的确有点热。
“可是不舒服?”
“有点,无妨。”
“那我们回去,好好休息,不去上香了。”
“不可,得去,上上香就好了。”
看着沈觅担忧不已,薛泽温柔拥美人入怀,“抱抱就好了。”
难得的孩子气让沈觅摸不着头脑,这样的他实在不多见。
沈觅拍拍他的后背,温声劝慰:“我及笄你何必紧张,不过是上香,佛祖慈悲,别紧张。”
“嗯,想来是慈悲的,不紧张。”
方若寺是蜀郡唯一的寺院,虽说黄老之道盛行,可毕竟是唯一的,平日里的香火虽不是格外旺,倒也勉强过得去。
两人在佛祖跟前敬香许愿,虔诚的磕了几个头。
正当沈觅以为上香结束的时候,一个小沙弥走上前,双手合十,说主持请有缘人入内相见。
寺院主持请有缘人?难不成是要算一卦?
正要询问薛泽的意见,却见他耳根更红,眯着眼睛双手合十,再次叩首。
沈觅心道不愧是从小受佛家思想熏陶,这般虔诚!
小沙弥前面带路,引领着二人来到后院中一处厢房。
沈觅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传闻中的觉醒大师!更没想到在这里与几年未见的沈父相见!居然还见到了传闻中的太子太傅卫绾老先生!
两人进门,沈觅跟着薛泽对着几位长辈行了礼,跪坐于一旁的软垫上,心中也开始紧张,传说中的觉醒大师仙人风姿,怎么看也不像贪吃的,还有卫绾,历史上声名赫赫,竟是这样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
觉醒大师在方若寺暂代主持事务,自然是主人,将沈觅引荐给卫绾老先生,当面夸赞沈觅医术高明,侠义仁心,救人无数,又夸赞沈父教女有方。
沈觅被夸的脸热,再次给觉醒大师和卫绾老先生行了礼。
沈父乐不可支,满面春风,也不知是笑自家闺女,还是见了薛泽心喜。
为何薛泽紧张,沈觅已然明白。
俊温良总要见阿爹嘛!想不到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会因为此事紧张至此,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关心则乱。
几年不见,沈父鬓上已见风霜,眼中神采奕奕,模样越发仙风道骨,沈觅哽咽道:“阿爹,你来此也不告诉女儿一声,几年未见,可知女儿有多挂念。”
沈父捋着胡须,很是欣慰沈家有女初长成,还长得这般好,对女儿的一番撒娇埋怨也享受的很。
“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这位俊俏郎君说不着急。”
薛泽默默背起小黑锅,明明那日是沈父自己说不着急,和卫绾一见如故,聊的十分投机,沈父说几年未见,不差这几天,等女儿来此地再见不迟。
未来岳丈的话,焉能不听!
沈觅笑道:“阿爹,推脱责任不大好吧,非英雄所为。”
沈父颇得意,一推再推,直推到底,“阿爹何曾当过英雄,要说英雄,还得是温良贤侄。”
薛泽耳根又开始烧,“伯父谬赞,小侄实不敢当。”
老和尚满脸喜色的看热闹,也不插话,看着徒弟的耳朵越来越红,慈祥的笑意里带着一抹促狭。
还是卫绾老先生心眼实在,赞道:“薛贤侄堪称少年英雄,不必过谦,年纪轻轻甘当大任,实在是我大汉之福,民众之幸啊。”
沈父满脸喜色,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是觉醒大师教徒有方,温良贤侄的确是文武兼备、德才出众,老夫几日前初次见时眼前一亮,实在是,好,好,好啊!”
沈父是个老江湖,深谙你夸我女儿我夸你徒弟的道理,觉醒老和尚也是个人精,你送我个木瓜我还你块美玉,你送我一车木瓜我还你一车美玉,两人互相夸来夸去夸个没完没了。
沈觅对自家老爹的脾性还是摸得着的,除了真心夸赞薛泽,更多的是没听够人家夸奖自家闺女。也怪觉醒和尚太有墨水,夸得沈觅天上没有,地上仅此一个,用词用句颇文雅讲究。
还是实心眼的卫绾,轻咳一声:“那个,那个那个啥,我说两位,咱说点子正事吧。”
觉醒和尚和沈父越夸越高兴,正来劲呢,一听这话才想起来,哦哦,对了,正事儿没办呢。
卫绾一直没机会发挥,见两人终于默了声,甩甩宽大的袍袖,转脸对两个年轻人温和的笑笑,从怀中掏出竹简,朗声念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传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回今日的擦肩而过,你们本就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而今共偕连理,举案齐眉,祝你俩百年琴瑟共偕老 !”
几人愣住的愣住,脸红的脸红,耳朵热的耳朵热,沈父咳了一声:“卫老,不大对吧。”
卫绾抬头看着众人,一脸茫然,又低头看看手中的竹简,“咦?念错了?哦,从来”,从怀中掏出另一根竹简,朗声念道:“一纸老虎,一米老鼠,点花烛,一起住;一个成了郎君,一个未来当母,噜噜噜,噜噜噜,小两口成婚愉悦乎! ”
沈觅捂脸,薛泽发抖,觉醒和尚拿袍袖挡住脸,也不知道在袖子后面是笑还是笑。
沈父眉眼一挑:“我说,卫老,今日你是媒人,提亲的,怎么上来就主婚了?”
卫绾十分纳闷,一头雾水,“昨日我问你如何提亲,有何讲究,你说临场发挥,不讲究俗礼,撮合一番即可,今日一早你又专程送来两份竹简,说要我照着学学,你看看,我可有念错一个字?”
沈父一拍大腿,龇牙咧嘴:“老卫呀老卫,昨日你说老寒腿又犯了,冷的厉害,我专程送去两个药方子,定是拿错了,这两道主婚词是几日前我给别人主婚用的。”
卫绾挑挑眼皮子,没觉得哪里不好,都差不多嘛!
对两位“新人”一派慈祥的说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当媒人,亦是头一次主婚,你俩早晚成亲,到时候大不了再念一遍,我不嫌麻烦,左右就是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那回事,今日我是媒人我做回主,自今日起,你俩定亲了,要好合啊,最少得个百八十年的!”
卫绾可不是真缺心眼,能当太傅且被窦家视为眼中钉的人,怎么可能真没心眼?小太子跟着卫太傅念书且不说学了多少学问,把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可是学了个十成十。
这一闹腾,小厢房里喜气洋洋,薛泽一脸喜气的携沈觅给卫绾行了大礼。
这大礼可是实心实心的!
觉醒和尚乐得两道长眉毛一颤一颤,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温良身份隐秘,不好引人注目,今日之事是老衲受温良母亲所托,阿觅是个难得的好女子,定了就好,早定了温良心里就踏实了。”
来个加把火的!
看着徒儿羞窘,老和尚又举起袖子挡住脸,笑的一颤一颤。
两人再次给沈父和觉醒和尚行了大礼,感念养育之恩。
薛泽从怀中取出一把木梳,口中念着吉祥话语为沈觅理顺长发,沈觅不看重世俗之礼,及笄礼也没想操办,可从来不曾想象过居然是未婚夫亲手为自己挽发。
看热闹的那三位老先生也不是重俗礼之人,这会儿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捋着胡须直点头,一副过来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啥也不必解释的表情。
沈觅心里很热,热的眼睛湿润。
薛泽动作轻柔,生怕扯疼了她,好在手指灵巧。摆弄了半天,好不容易挽出个简单清秀的发髻,将一支白玉簪插进发髻,深情表白:“阿觅,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也是我们定亲的日子,这根白玉簪与我的是一双,此生遇见阿觅,是薛泽之幸,愿与阿觅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偕老。”
一生一世一双人,亦是沈觅所愿。
话说的很肉麻,沈父听的很欢畅,女儿今日所托良人,高兴得难以言语,在一旁顺口加把火:“女儿,温良有此心,甚好,阿爹是很中意的,你也表个态嘛!”
亲爹!
作者有话要说: 成一:主上,美人今日发力了耶!竟然发了个小肥章~~
窦窦:知道为啥不?
成一:还请主上明示
窦窦:老纸今日请美人吃冰砖了,十块呐,吃爽了!
成一:为啥呀
窦窦:再不上戏没钱买冰砖喽,美人说快轮到本官啦
☆、沈觅得知身世
沈父随着沈觅一同回了宅子。
晚上吃完饭, 薛泽在院中练剑,沈父和女儿几年未见,有着说不完的话。
沈父得知阿远寻回了亲生父母,还考上了名满天下的嵩山书院,十分高兴,连连感叹阿远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一对小儿女的相识经历沈父听觉醒和尚说起过, 但细枝末节并不知道, 听着女儿絮絮叨叨从相识说到现在, 沈父免不了唏嘘一番。
煮人与差点被煮的窦宪和李仲贤, 艰难得子又不幸覆灭的黄太守一家,安家洛阳被薛泽百般照顾,惹了窦琪被追杀落入山崖, 薛泽舍命相救山下养伤,救了黄太守的十一女, 花凹村的尸毒瘟疫......
当然免不了提及李郡守一家。
李仲玉嫁入镇北将军府, 过得极好;李仲贤嘛, 虽然现在不知所踪, 但有薛泽一力相护,想来也不会差;其妻翟氏历尽艰辛保得一子,实在是不容易。
李郡守依旧很贪杯, 也很想念老友,尤其是想念老友亲手所酿造的酒,李夫人厌恶他贪杯无厌,时常摔他的酒坛子。
不过现在不经常摔酒坛子了, 上次李仲玉说起过,新得的乖孙占据了李夫人的满心满肺,哪还有闲心去管看不顺眼的老头子!
还有变的神神叨叨的那个医婆,打着狐大仙弟子的招牌大肆召徒,沈觅不知不觉的多了一帮徒子徒孙。
沈父明白,哪怕薛泽再极力保护,可朝廷各方力量的角逐是多么大的风浪,有太后坐镇,窦家又势力强盛,两人日后难免遇到波折,唯一的女儿即将卷入风暴,沈父一阵心疼。
“阿觅,你自小是个懂事的孩子,从不让为父操心,看着你有了归宿,阿爹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可是有一点实在不放心。”
“可是因为温良?”
沈父点头,“若是你不愿意,任凭对方是什么身份,阿爹都不会同意。可你俩心悦彼此,又都是好孩子,为父也是思前想后才答应这桩亲事,‘死生间观节,细微处品德,’薛侯爷年逾六十还自请前往北疆保卫边境,温良乃忠义之后,行的也是忠义之事,你自小有主见,善思量,既然选择了温良,想必已经想清楚面临的险恶,之后的路......之后的路还得靠你们自己,就算温良处处护着你......也总有护不到的时候,因此,你得学会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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