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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繁华,长乐未央——瑾纾

时间:2017-11-08 16:23:53  作者:瑾纾

  “天色不早了,照顾太子歇息吧,本宫走了。”
  皇后淡淡瞥了绍安一眼。
  “恭送皇后娘娘。”
  第二日一早,接送太子前往上林苑的辇车早早在玉堂殿外等候,太子到底年纪小,又几经波折,才在绍安这里安定下来,这下又要送走。强自忍耐离别的痛苦,还是眼眶擒泪,令人心疼。
  绍安心中也是一阵不舍,她捧起小孩的脸,宽慰道,“母亲会经常前往上林苑看你,你要细心听太傅的教导,好好学习,不许动不动就哭鼻子,那可不是男子汉应该做的。”
  小刘奭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半晌坚韧的点了点头。
  绍安本就在玉堂殿闲来无事,又因太子养母的身份,出入上林苑也算自由,只是因为太子初册封,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天下人眼中,他在两苑学习为人处事,待人接物。绍安不便总是前去以落下太子柔仁软弱的名声,所以基本上每五日才会去看一次。

  第七十四章 皇后之计暴露

  “夫人,你有没有觉得太子有些不对?”
  从思贤苑看望太子出来后,春桃皱眉一脸困惑道。
  “怎么了”
  绍安坐在红幔金丝的六角鸾轿,转头看向春桃。
  “夫人没有发觉吗?太子好像精神不太好,很疲累的样子。”
  绍安方才一心思念,见到太子,也并未多细致观察他的不同。
  “许是功课太多吃不消,或者是不适应现在的转变。”
  “怎么会呢?思贤苑、博望苑自古便是专为太子服务,肯定是照顾细致周到的,奴婢见太子一直拿手不停地揉着眼睛,他的眼睛都是一片红血丝的。”
  听春桃这么一说,绍安猛地一惊,“可是太子太傅每隔几日就会来未央宫禀报,没有听说太子有什么不适啊。”
  “夫人,我们还是多注意一些吧。太子初登皇储大位,难免有人心中不平,欲有谋害之心。当初恭哀皇后……不是也没查出什么不适吗?”
  经春桃这么一提醒,绍安立刻提起十二分小心,“你说的不无道理。我回去跟陛下商议此事后再做决定。”
  绍安当晚便与刘病已说起此事,刘病已一直为霍家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关心刘奭的事情,经绍安这么一说,也是有些后怕。当今天下论医术毒术,都以药王谷为首。绍安首当其冲想到曾毒害恭哀皇后的蚀心草,无味无毒,银针亦无法测出,日久方能见效。
  刘病已立刻点头应允,经皇帝批准,绍安遣人将药王谷一向与她交好的秦奚师兄叫来。
  秦奚医术精湛不在其师李道之下,绍安是信得过的。她在上林苑供御人止宿的御宿苑,接待了秦奚。
  近两年未见,秦奚更加成熟稳重,正直凛然。寒暄两句后,绍安说明来意,“秦师兄,你知道的,太子初登皇储之位,身边难免有尔虞我诈,心怀不轨之人。太子近日头疼发晕,精神不振,太医又诊不出什么来,从前在谷中,秦师兄曾与我说过蚀心草。不知师兄可有法子辨别这东西?”
  秦奚一听,眉头锁在一起,他正色道,“蚀心草虽无色无味,难以辨别。只是并非攻无不克,蚀心草遇硫磺便会变为紫色。”
  绍安静静听完,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更加忧心忡忡。
  “可,总不能太子每吃一样东西,都要用硫磺试过,这样他还怎么吃呢?况且,秦师兄有所不知,近日发现端倪以来,太子的膳食都是专人把守,绝无可能有机会下毒手,可太子的头疼与精神不济之症并未好转。”
  秦奚沉吟道,“蚀心草并不是只能通过吃食产生毒性,身体沾染,或长期闻其气味都有可能。不过硫磺也是剧毒,万不能让它与人的肌肤有所接触……”
  一向沉静的秦奚都有些踌躇不定,绍安更是连连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她灵光一闪,“左右不过是太子衣物或宫殿的器物。那便将太子寝殿与衣物全部用硫磺试过,肯定会有所发现。”
  “嗯,”秦奚点头,“如此也只能一试了。”
  太子起居在承光宫,彼时太子连月来寝殿和所穿衣物,不管巨细,皆被撒上硫磺粉。
  小刘奭依偎在绍安身旁,对此不明所以,只看着宫人们对他所有熟悉的衣物玩物全都放在一起,撒上药粉,他觉得莫名的恐慌。
  半晌秦奚一脸阴沉着走出来,向绍安摇了摇头。
  绍安蹙眉,“怎么会?太子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
  她一顿,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揽过刘奭,她的手在发抖,颤抖着将太子一直佩戴的佛锁解开,递到秦奚面前,“这个,试试这个!”
  秦奚点了点头,将佛锁放在地上,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一把硫磺粉,洒在那把佛锁……
  似是已经预料到什么,绍安揽着刘奭瘦小的肩膀向后靠了靠,片刻后,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佛锁,金光闪闪慢慢染成一片紫色,耀眼又刺目……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皇后,竟然是皇后?!她的母亲害死了许平君还不算,她也要来害
  她的孩子吗?
  在场的人不止绍安,刘奭,秦奚,还有萧望之,周堪,太子的所有仆役,嬷嬷以及太医。
  宫里人尽皆知,皇后送给太子一个佛锁,太子日日佩戴,从不离身,可这把预示平安的佛锁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剧毒之锁。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久久回不过神来。
  富丽堂皇,唯有皇后可居的椒房殿。
  霍成君淡然的浇着案几上摆着的一株极美的芍药,在成队的御林军闯进来时,她嘴角一扯,苍凉的甚至轻笑出声,好像在等着这一切,她动作未停,直到那个人的到来。他一身玄黑龙纹的龙袍,那般英姿卓越,此时一脸怒气冲冲的闯进殿来,逼视着她。
  霍成君微微发抖的手放下水壶,面上淡然如常,“陛下,几个月了,第一次踏足椒房殿呢。”
  刘病已不语,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原本朕不想为难你一个妇人,你难道真的已经丧心病狂到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了?!你害死了他的母亲还不够?”
  霍成君强装镇定的脸孔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瞬间崩塌,“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哼,这很重要么?”
  “很重要!”她惊慌失措开口。
  刘病已又是冷笑,“两年前,朕抓获了淳于衍。”
  “两年前?”霍成君痛彻心扉,竟笑着哭了,“两年了,你恨我入骨,却一直在与我做戏!”
  “是啊,”相比于霍成君的扭曲,刘病已显得那么淡然,那么冷漠,“朕在做戏,你又何尝不是呢?你与你母亲害死了奭儿的母亲,却能心安理得的做着他的母后?你知道朕对她的死有多么愧疚,多么介怀,当初,她还有一个孩子!两条人命,朕做做戏又有何难?”
  霍成君泪如泉涌,三年了,入宫三年,一直深深爱着的,爱的心尖发疼的人,与她竟是一直在做戏,她撕心裂肺吼道
  “我的做戏是因为爱你,而你的做戏,却是因为恨我!”
  “爱?你懂爱吗?你的爱,未免太自私又可怖,你这样的毒蝎妇人,朕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你。”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便是给了我解脱。”
  “不,”刘病已理智的,邪笑道,“霍家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所以你还不到死的时候。”
  霍成君睁大眼睛,“许平君的事是我一手做的,与我的家人无干。你不要动他们!”
  “你以为你们霍家犯下的只有毒死皇后这一条罪状吗?你们霍家草菅人命,贪污王法,侵占平民,罪状何止上千?不过,朕念及你父亲扶持之恩,会从轻发落,依法治罪。等朕清理完你们霍家这颗毒瘤,再来发落你。”
  霍成君不敢置信,跌坐在地上。刘病已淡淡转身,吩咐道,“皇后毒害太子未成,朕痛心疾首,决议收缴其皇后凤印,册宝。命皇后霍氏禁足椒房殿,面壁思过。”
  背后椒房殿朱红色鎏金门楣渐渐合上,刘病已深吸口气,吩咐申侍郎道,“禁足皇后,霍家不会善罢甘休。未免他们纠缠不休,先将恭哀皇后详细死因与淳于衍口供放出,朕要重查此事。”
  皇后毒害太子以及禁足皇后昭令一出,震动天下。
  博陆侯府。
  相比于外界议论纷纷,这里一片阴云笼罩。
  “成君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现在是什么关头,我们霍家子侄尽数被贬,或是调离京城。皇上已然不再信赖我们霍家,她身为陛下的妻子,一国之母,此时最应帮助提点霍家,怎么会做出毒害太子这样的蠢事?”霍禹恨恨叹息道。

  第七十五章  谋反

  “这怎么能怪成君?”霍太夫人急躁道,“若不是皇帝逼她到没有退路,她会这么做吗?”
  “唉,”霍禹重重的叹口气,“我们霍家最大的一个支柱也没有了,难道我们霍家百年基业就这样坏在我们手里了吗?”
  “大表哥,这不是最要紧的,若只是削官降职也就罢了,听闻皇上要重新彻查恭哀皇后一事,矛头,”霍山怯怯的看向一向威严狂妄的霍太夫人,“直指太夫人啊!”
  本以为霍太夫人会暴跳如雷,予以反击,可她出奇的安静。
  “娘,这件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一直在观察母亲神情的霍禹也看出不对,皱眉询问道。
  “的确,是我指使恭哀皇后贴身女医淳于做的。”
  霍显语气平静,一字一句却如惊雷敲在她的儿孙子侄的心上。
  “什么?”霍禹大惊,“真的是您?您怎么能?看来,皇上,天下舆论没有冤枉我们霍家。母亲,毒杀皇后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您怎么能这么糊涂?!”
  “我有什么办法?你妹妹一心喜欢那个皇帝,被人家拒绝就三年不嫁,一心想要进宫,我们霍家女儿哪有做妾之理,除了将皇后除掉,还有什么办法?”霍太夫人严厉斥责儿子,丝毫没有心虚后悔的意思。
  “您一向纵容妹妹也就罢了,如今,这是在拿我们霍氏前途去赌!她不是普通的女人,任由您捏扁搓圆。皇帝初登基为了她拒绝父亲,可见宠爱,你就这么把她搞死了,皇帝能不记恨我们吗?我说陛下近年来怎么突然远离霍家,看来跟这件事是有关系的。”
  霍显气急,“就因为一个女人?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我们霍家,若不是老爷支持,他会坐上这个皇位吗?因为一个女人,就要这般忘恩负义,致我们于死地吗?”
  “母亲!”一向沉静内敛的霍禹也不禁出声斥责,“您也太目中无人了,不管怎么说,许平君都是一国之母,毒害她就是灭族的大罪,皇上如今只是将我们降职免官,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恐怕现在还不算完。”霍云叹气,“如今,他连皇后都幽禁了,三个姐夫全都调往了川蜀,御林军,南北军,两宫禁卫军,全在皇帝手中,没有了兵权,他要我们怎么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
  “那怎么办?我们可从没有这么窝囊过,都已经这样了,皇上还不打算放过我们吗?”一向老实正直的范明友也忍不住开口。
  “姑母害死了许平君,皇上会就此罢休吗?在我们毫无势力之时,他肯定会来报这杀妻之仇。”霍云沉吟道。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霍山恨恨道,“我们霍家百年基业,在朝堂还是有些根基的,既然不能挽回,只能殊死一搏了!”
  霍禹,霍云,皆没有出声反驳,反而扶额沉思,仿佛霍山所说的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侄儿的意思是?”霍显明知故问道,“谋反?”
  这是个禁忌,但既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便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然还能怎么做,束手就擒,等着皇帝将我们一个个整死?”
  霍家子侄个个都是目中无人,桀骜不驯之人,听景恒候霍山这么说,纷纷复议。范明友迟疑道,“谋反?可是大逆不道之事,若是不成,可真的就是灭族之罪啊!”
  “不成功便成仁!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大将军不就是罢黜昌邑王才有了今天的汉宣帝?这大汉天下是我们霍家一手打下来的,凭什么拱手让人,如今更是连性命都难保,这一切还不是皇帝逼的,怪不得我们了!”霍山一向火爆脾气,更是没丝毫犹豫。
  范明友只顾叹气,也不再说话,霍禹道,“没有兵权在手,只有我们这些王府侍卫怎么反?”
  霍山道,“大将军当初不也没有费一兵一卒就罢黜了昌邑王?不如我们效仿他,请太后出面,罢黜皇帝。朝中现在听命我们霍家的仍不在少数,到时里应外合,说不定大事可成。”
  霍府仆役张章,是史高安插在霍府的眼线,张章在偷听到这件事后,便上书报告给侍中史高。
  刘病已在宣室殿得知此事后,虽然意外,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是冷笑,“想当年霍家出了霍去病,后有大将军霍光,都是廉洁正直,何等风采?百年霍家怎么会出霍禹霍山这等酒囊饭袋之流。让他们入长乐宫,朕要来个瓮中捉鳖。”
  长乐宫。
  “这万万不可,”聪明如上官盈,怎么会答应祖母这么荒唐的要求,“当初祖父在时,把持国朝政,生杀予夺大权在手,与如今光景怎能相同。皇帝根基稳固,早已天下归心,水到渠成。岂能由一言罢黜?”
  因外臣不得私自入宫,未免打草惊蛇,此番只有霍显与几个女眷进宫,霍太夫人严厉斥责道,“长乐宫与未央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你若现在发布昭令,废除皇帝,打他个措手不及,一切还来得及。”
  “不行啊,祖母,你怎么这么糊涂,朝堂如今内有丞相把控朝政,外有许家控制兵权,怎么会听我们的。再者,皇上现在并没有要将霍家一网打尽的想法,只要我们安分守己,皇上会放我们一条生路。祖母,你回头是岸吧!”
  “少废话,盈儿,霍家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当初上官家被灭门,大将军只留你一人,还让你坐稳皇后,太后的位置,如今霍家有难,你便这样贪生怕死,畏畏缩缩,真是好没出息!”
  上官盈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此时被祖母讽刺的也是脸颊通红,羞愤不堪。可她从小经历艰难波折,不会因为祖母的几句撺掇和辱骂而误入歧途。
  不管霍家怎么样,她一个女流之辈,也没有做过什么忤逆之事,皇上定不会为难与她,可若是真踏出这一步,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皇上勤政爱民,丰功伟绩,岂是当年昌邑王可比?汉朝如今繁荣昌盛,我断断不会做下如此违背天伦,大逆不道之事,恕盈儿不能听从祖母之命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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