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想起许平君,霍成君越发心虚,她心一横,还是道,“先看看再说吧,毕竟陛下还没封他做太
子,这件事就还有转圜余地。”
霍成君在心慌意乱中回至未央宫,便听通传道,陛下已在椒房殿等候许久。
霍成君心下又惊又喜,不知皇上所为何事,毕竟他已经许久没来过椒房殿了。
刘病已胜券在握,并没有拐弯抹角,对霍成君道,“皇后想必听说了,朕有立奭儿为太子的
想法。”
霍成君心中一冷,寡淡道,“朝堂之事,陛下怎么会与臣妾说起,臣妾有决定的权利吗?”
“皇后,”刘病已面色一肃,“你知道的,朕已经登基七年了,立太子之事不能再拖延,况且
,他是许皇后所生的嫡子,本就名正言顺。”
霍成君咬唇不语,眼中擒泪,楚楚可怜。
刘病已轻叹一口气,步到她的身前,轻拦住她的肩膀道,“而现在,你又是他的母后,宫中
只有两位皇子,除了他再无合适的人选。除非,他不是皇后的养子,而是过继给嫔妃,这样
他就不是嫡子,也就没有封为太子的理由。”
霍成君一怔,随后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不解问道,“陛下,这是何意思?”
“朕让他搬出椒房殿,另找一位嫔妃养育他,这样朕就可以等你的孩儿出生,名正言顺的封
为太子。”
刘病已眼中是认真和恳切,是霍成君从未见过的温柔,她心中暖意洋洋,早就将几日的烦乱
全部平息,陛下一直是这样想的吗?一直在苦心为她安排?
“陛下,您说真的吗?”
“自然,如今朝堂吵的是不可开交,朕也是没有法子,只能出此下策了。”
霍成君大喜过望,一脸笑意道,“陛下如此费心考虑,臣妾还能说不吗?全听陛下安排吧。”
“嗯,”刘病已思索道,“如今,冷婕妤有瑾公主,张美人和华美人皆有子嗣,恐怕照顾不周
,位阶高的妃嫔只有王婕妤膝下无子,不如就过继给她吧。”
霍成君眉头一拧觐见,笑意尽退,一脸不悦,“为何非要是她呢?”
刘病已耐心解释,“奭儿毕竟是大皇子,他的生母是恭哀皇后,养母位阶不能太低,除了王
婕妤没有合适人选了,皇后若不愿,”刘病已佯装无奈,“只能留在椒房殿由你养育了。”
“皇上……”霍成君急切开口,纵然莫名的讨厌王婕妤,这个时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这可是千
载难逢的好机会。
“臣妾没有不愿,只怕王婕妤照顾不好,既然陛下应允,便就送往玉堂殿吧。”
第七十二章 风云变幻
地节三年,陛下昭令。
度辽将军,未央宫的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任光禄勋,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任蜀郡太守,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长乐宫卫尉邓广漠任少府。赵平为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统领驻军。
此昭令一出,朝野动荡。
博陆侯府。
以霍禹为首的霍云,霍山,范明友等人汇聚一堂。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将我们都调离京城,分派各地。之前由我们所统领的骑兵、羽林军以及两宫卫队所统领的士兵,都改为陛下所亲信的许、史两家子弟代为统领。”
一向脾气暴躁的霍山怒气冲冲道。
“姐夫为陛下四处征战,立在汗马功劳,如今一纸昭令便被削了兵权,只封了个什么光禄勋的名头,只带高帽子,一点实权都没有!”
一向冷静自持的霍云也难忍怨气,看着昔日骁勇威武范明友,如今只能闲赋其职,不禁埋怨道。
范明友面色铁青,但一向耿直忠诚,只面红脖子粗,却又说不出什么。
半天气哼道,“这些便罢了,陛下是铁了心听信丞相那帮人的谗言,不再宠信我们霍家。近日,流言四起,说什么恭哀皇后都是岳母使计害死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头上扣。”
“什么?”霍光长女,霍成碧的夫婿邓广漠怒不可遏,“恭哀皇后死了几辈子了,现在竟然还翻起旧账,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可得了!”
“陛下绝不会听信谗言,母亲也绝不是那样心狠毒辣,阴谋诡测之人,”霍禹冰冷道,“定是那帮老家伙捣鬼,知道陛下一直对许皇后之死耿耿于怀,存心散播谣言,想搞垮我们霍家。”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拍案不迭,气恼不休。
一向威严霸道的霍太夫人霍显在旁边默默听着,却是不发一言,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恭哀皇后的死因。
只是,这个关头,要她怎么承认呢?谋害皇后,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霍太夫人一向雷厉风行,目空一切,她手中的人命不分贵贱,不计其数。她从未怕过,也从未后悔过。可这次她真的是有些心虚,好像自从恭哀皇后死后,他们家就灾事不断,现在儿孙更是受到宣帝的排挤,无法立足。
难道她真的是错了吗?
睡梦间,有恭哀皇后向她索命,有夫君霍光指责她断送霍家大好前途。甚至她梦到宣帝因此大怒将霍氏家族千余人口,满门抄斩,人头落地。
她被吓得惊醒,惨叫连连,家奴冯子都跑进来,一把将她抱住,柔声宽慰。
她止不住的心慌意乱,胡言乱语,“怎么办?我梦见老爷向我索命,我梦见,霍家被皇帝满门抄斩。”
“不会的,不是你的错,只是毒害了一个女人而已,皇帝是霍家扶持而上的,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治你的罪,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真的吗?”霍显倚在年轻男人宽阔的胸怀,仍是不住的颤抖 。
“自然,霍家根基稳固,不会倒下的!既然皇帝不留情面,我们也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手。”
“你的意思是?”
“霍家能够让他坐上这个皇位,也同样能够罢黜!霍家从武帝时期就是手握重权的名门望族百余年兴盛不衰。怎么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皇帝轻易弄垮?”
情郎坚定沉稳的声音慢慢的稳住太夫人的心神,她的声音渐渐平稳,渐渐狠厉,“你说的没错,霍家不能毁在我们手上,既然是他先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
未央宫玉堂殿。
殿宇重楼,楹栋宏壮,轩廊宫阙,规整大气。围院的灌丛是娇艳欲滴的蔷薇,院内宽敞,一株盛开着极美的樱花树尤为抢眼,萧萧漱漱,如梦幻般洒落似雪的花瓣。
绍安爱花,尤其极爱花树,院中的白樱树一直由她亲自修剪。修剪主要是剪去一些枯萎枝、徒长枝和重叠枝,保留长势健壮的枝条,以利通风透光。
虽然身为婕妤,身份尊贵,绍安仍是朴素衣装,清爽发饰。
皇帝进来时便看到的这幅场景。
她闲适幽静,站在如梦幻般的樱花树下,好似精灵般圣洁无暇。
皇帝看了一会儿,却有些不服气,终于忍不住开口。
“咳咳。”
一心修剪花枝的人竟丝毫未动。院中服侍的侍从早已习惯这种情景,暗暗偷笑,也不敢出声打扰。
男人终是气急败坏,轻咳两声,“王婕妤。”
正在踮着脚径自剪枝的女子猛地一僵,随后赶忙回过头,“陛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樱花树枝有那么好看吗?朕站在这里半天了都没发现,”男人答非所问,语气不善。
绍安赶忙丢下铁剪子,上去赔罪。
一脸认真道,“陛下恕罪,臣妾一时忘情,已至没有听到动静。”
“一时忘情?”男人鼻间重重哼出凉气。
七年的相处,绍安岂会不懂他的心思,无辜道,“是臣妾的错,皇上不会吃一棵树的醋吧?”
刘病已并不作理,只看着樱花树若有所思起来。
“皇上不会有砍了这树的想法吧?”绍安一脸错愕。
“你向来喜爱花树,朕知道。这次就饶了你,下不为例。”
“是。”
刘病已轻刮她精巧的鼻尖,看向她朴素的发饰,又是额间一皱。
“朕送你的那些首饰玉坠不喜欢吗?怎么也不见你戴过?”
“首饰虽然贵重,到底也沉重,臣妾一向舒适惯了,不喜欢那些繁琐的东西。”
“这样也好,”皇帝用脸颊轻轻磨蹉着她柔软的发顶,“朕喜欢你柔软又清香的发丝,触感很好。”
男人似笑非笑,眼中柔情。
绍安浅笑着低下头去,“陛下快进去吧,外面愈发冷了。”
“嗯。”刘病已向后探望一眼,“奭儿呢?怎么不见他出来问安?”
绍安笑道,“阿澜不知从哪抓来一只灰兔子,奭儿喜欢,在她房中玩儿呢。”
两人一面说一面向殿中走去,珍石范金的梁栋,白玉的墙壁温润昏黄,紫红毛绒地毯上,高耸的金炉中烧着上好的红萝炭,七孔散出温暖暗香的徐徐白烟,使偌大的宫殿在严冬之际也温暖似春。
宽阔的正殿大门敞开着,两人随意坐在矮桌旁,绍安沏上一碗飘着浓香的茶递到男人面前。
刘病已小酌一口,放下紫砂杯,沉思道, “如今,霍氏已不惧威胁,霍家所掌握的天下大部分兵权朕已尽数收回,此时再立奭儿为太子,他们的反对就无关紧要了。”
“霍家会就此罢休吗?虽然兵权不在,毕竟他们还是身处高位,手握重权。而且皇后也不会应允的,若是逼急了,难保他们不会鱼死网破……”
男人墨黑的眼眸眯起,散发危险的光芒,“这次也算是个试验,若他们真的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朕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绍安想起霍成君那张时时高傲却又落寞的脸,不禁心中微凉,“恭哀皇后的事,霍皇后不一定有参与,她虽然心高气傲,到底也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若她没有参与毒害恭哀皇后的事,陛下会放过她吗?”
“你可怜她?”刘病已皱眉。
绍安叹气,“说到底,若是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也不过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女人罢了。”
刘病已看着她惆怅的神情,怀念过往,也不禁尽是唏嘘。握住她发冷的手掌,柔声道,“朕又不是昏君,她若是毫不知情,朕自然不会降罪,让她安度此生,也未尝不可。”
第七十三章 太子前往上林苑
地节三年,四月,汉宣帝册封大皇子刘奭为太子。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却又好像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最震惊,最失望,最痛心莫过于霍成君。
连月来的相濡以沫,甜言蜜语,换来只是这样一个未曾与她商议的决定。
从侍女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霍成君瘫软在地上,才明白过一切,原来一切都是他蓄谋已久,早就决定的了,还骗她什么等她诞下皇储,原来只是一场欺骗,一张编制精致美好的网罢了。
她流泪过,痛苦过,最后,她绝望了。
半晌。
“回霍府,”她道。
玉堂殿一切如常,温馨普通。
只是绍安现在身为太子的母亲,到底身份不同,一言一行皆是代表太子母亲的身份。便不能向以前那样闲适懒散,衣着朴素了。
这日,绍安召见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傅周堪,讨论太子日常功课起居诸多事宜。
一样是婕妤的身份,因为身为太子养母而变得很多不同。
前朝臣子对她更是礼数周到,甚为敬重。
“参见王婕妤。”
两人见绍安自内殿出来,恭敬行礼道。
“不必多礼,你们二人如今教育太子,身负重担,我是太子养母,有诸多事宜要与二位大人商议,”绍安一身百蝶穿花的金绣宫装,脸上略施粉黛,螓首蛾眉,颇为温和典雅。
“陛下对臣予以重任,臣自当尽心尽力。婕妤有何事尽管吩咐便是。”
“嗯,”绍安淡笑道,“照理说,太子起居自古都是在上林苑的思贤苑、博望苑。太子年纪小,又生性内敛,但他实是个性情温和的孩子,还望两位大臣多多照顾,指导才是。”
萧望之、周堪二人都是连连点头,恭敬拱手道,“婕妤慈爱敦厚,肺腑之言,臣等定会谨记于心。”
送走萧、周二人,又有太府遣人送来的太子宫装,玉堂殿众人忙得不可开交,应接不暇。
太子第二日便要启程前往上林苑。晚间,玉堂殿却迎来一位贵客,是近日一直身体不适的皇后,霍成君。
她今日仍是光鲜亮丽,华彩无比的宫装,脸上浓妆艳抹,身上珍贵奇饰华耀照人。
可仍是掩不住眼底的憔悴和无精打采的神情,皇后前来,绍安着实有些意外,皇后一向待刘奭不甚欢喜宫中人尽皆知,不过皇后到底做过刘奭两年的母后,会有些感情,太子前往上林苑她来送别也是情理之中。
彼时绍安正与刘奭交代一些琐碎事宜,小刘奭一向黏他,眼眶微红,有些依依不舍,春桃进来进来通报:夫人,皇后娘娘来了。
绍安一怔,随后便要拉起刘奭的手向外请安,“皇后娘娘来了,奭儿跟母亲一起去觐见好不好啊?”
刘奭不说话,眼中抗拒之意却十分明显,拉着的手明显向后缩的动作。
绍安有些意外,还是柔声劝道,“皇后娘娘也是你的母后,你曾在椒房殿住过两年的,忘了吗?”
刘奭还是不说话,畏畏缩缩的。
皇后是后宫之主,没有让她等候之理,绍安轻轻的拉着他的手,向外走去。
霍成君站在正殿,对周围装潢布局不屑一顾,居高临下的站在主位,绍安拉着刘奭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拜见皇后娘娘。”
霍成君没有看她,一双美眸只盯着刘奭,眼神复杂。
刘奭到底曾在椒房殿两年,这样的拜见日日都有,早已深刻入骨。
他小腿一曲,双手交合,置于额前,“拜见母后皇后。”
霍成君才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
“几个月不见,奭儿好像长高了。”
绍安知道她不是在问自己,也不答话,只微笑着在旁候着。刘奭不发一言,皇后也不生气,走下台阶,向两人迎面走来。
“太子怎么说也在我宫里住了两年,叫了本宫两年的母后,他此番去上林苑,本宫也没什么好送的,宫里的东西见怪不怪。只有这保平安的如意金佛的项锁,是本宫册封之初,去国寺还愿进香,由高僧所赠,听说很是灵验。”
刘奭静静看着,半晌怯怯的看着皇后,道了声,“多谢母后皇后。”
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绍安也终是松了一口气。今日刘奭虽不是很配合,倒也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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