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安看向他腿上的伤口,见厚厚的衣襟并未再渗出血来,才放下心,看着他道,“你伤的很重,现在觉得怎么样?”
刘病已微微动了动身体,才觉身体各处都痛的要命,相比之下,腿上被牢牢缠固的伤口倒不是很痛,想必那里的伤口虽深,倒未伤及筋骨,而被猛烈撞击到的肋骨内脏更是痛处一些。
绍安见他脸上全是扭曲与痛苦,更是担忧,不知该怎么办,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是不是伤了内脏,这可怎么办……”
刘病已强忍着痛楚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会好。”
“可是这荒山野岭的,连个人家都没有,怎么疗伤休养啊……”
刘病已皱眉道,“总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说晚上恐有豺狼虎豹,若是寒风下雨也不是好受的。还是先离开这里,找个避风隐蔽处才是。”
绍安连连点头,表示赞成,“嗯!”
刘病已捂着腰腹肋骨处被撞到的地方,正欲起身。
“嘶!”伤处似是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绍安看他竟欲自己起来,赶忙上前按住他,惊慌的说,“你不要用力,靠在我身上,慢慢起身。”
刘病已本是因伤重懊恼不已,却见身边的小女人更是焦急担忧之色,快哭出来的样子,不觉好笑,愤恨之意竟渐渐散去,依着她揽在她身上,惨白着脸色却笑着安慰。
“没事,只是一时不察牵动到了伤处,有你在,我便不疼了。”
绍安满心都是伤心担忧,听到他此时还是闲情调笑之意,无奈苦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刘病已嘴角一扯,淡笑道,“我是认真的。”
绍安一怔,先是不敢置信,而后睁大眼睛抬头看去,只见他一脸镇定与深情,紧锁在自己身上,脸上一烫,又瞬间低下头去,不敢再直视他逼人的眼光。
“你不信是不是?”刘病已揽着她的肩头,向前迈出一步,道,“我也不敢相信,可我真的已经喜欢上你了,或许……”
周围一片沉静,只有溪水流动声与偶尔微风吹起尘土的窸窣声,绍安低着头,默默无语,只听他又道
“或许……从崖上你的坚定勇敢开始,或许,从第一次牵起你的手那刻起……”
两人缓缓的一步一步向丛林走去,绍安满心震惊与慌乱,不是不信,毕竟几个时辰前,他还是那样拒绝的神情……
刘病已却有将自己的心意全部坦露的意思,徐徐道,“我一直不敢坦露心意,甚至是拒绝你,因为我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历经凶险,我没有足够的信心能护得你的周全。只是,你那样不顾一切,愿与我同生共死,我又怎么能懦弱的连自己的爱意都不敢承认呢?”
爱?这个沉重又美好的字,他竟然爱上自己了吗?绍安脑中嗡嗡乱想,心中也是砰砰直跳,身旁那人却拉起了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浑厚坚定的声音又自耳边响起。
“相信我,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我定会拼尽全力护你一生平安。”
第十一章 失踪
广陵王府古香古色,雕梁画栋的豪华前殿。
身着青衣华服的男子面窗而立,而跪在他身后原本凶神恶煞,狂妄自傲的暗卫此时却战战兢兢,不敢妄言。
“三天了,还是毫无消息吗?”男子冰冷的声音想起。
暗卫各自相望无言,面面相觑,为首的咽了口唾沫道,“是。未免打草惊蛇,我们一直暗中搜寻,这两日大将军府那边也在扩大范围,增派人手,还是毫无音讯。”
男子磨磋着拇指上晶莹剔透的翡翠扳指,淡淡道,“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如果已经死了,尸体也会飘上来,既然毫无音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他顿了顿,眯起眼睛,沉吟道,“便是他没死,只是伤势过重,无法传递消息。”
跪在身后的暗卫们互递了个眼色,表示赞同。
“那……侯爷,我们应该怎么做?”
负手而立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昏黄的落日阳光印衬着他轮廓分明,刀削斧劈般的侧脸。
男子沉思片刻,道 “沿着大祈河沿岸寻找,大祈河上游湍急迅猛,纵然他和那女子能死里逃生,也必定身受重伤,跑不了太远的。”
“是!”
众暗卫抱拳齐道,随后一起退了出去。
法华寺附近的崖底。搜寻是以风贤风锦等为首的未央宫正宗禁卫军,如此大规模的搜寻,自是惊动了周围的村落乃至整个长安城各郡衙的郡守。
只是,没人知道皇宫这等大规模的搜寻是在找谁,因为当朝大将军,大司马摄政大臣霍光的召令,不得肆意宣扬,所以,虽然坊间各种猜测与传闻,愣是没透漏一点确定的消息出来。
可是,不眠不休的三日,几乎翻遍整座秦岭后山,仍是一无所获。
又是一天,荒山野岭,山涧林洞。风贤立于秦岭山巅远眺,看着下面四处搜寻的禁卫军,道
“哥,你觉得以你我身手在水势如此迅猛的大祁河,能否借机上岸?”
站在身旁的风锦听了弟弟的话,眉头也是深深的锁起,看着下面那呼啸迅猛的江河,半晌却是摇了摇头。
当日,面对不知哪方派来的数十位高手,虽然他们并未伤的分毫,也着实被牵制了很久,等他们得以脱身,沿着公子逃去方向追踪,山上灌丛密布,要找到有人踏过的踪迹并不难,只是当他们顺着踪迹一直追到这悬崖时,却都是呼吸一滞,依他们对阳武侯的了解,定是不会束手就擒,哪怕是鱼死网破也定不会屈服。
可这悬崖如此之高,本来两人抱着必死无疑的心思寻到崖底,没想到这崖底竟是大祈河穿山而过,震惊过后便是狂喜不已。
可些连着四日的搜寻,却是了无踪迹。
“这就是了,”风贤凝眉道,“连日来我们一直在中游与上游寻找,可是连我们都无法在如此急流中上岸,何况公子是从这样高的悬崖掉下去。而中游礁石具多,若真的有幸攀爬上岸,周围村庄百姓亦多,怎么会一点消息打听不到呢?”
“那,你的意思是……?”风锦沉思道,“侯爷顺势而下飘到了下游?那可已是百里长安城以外了,如何能坚持到那里去?”
风贤叹了口气道,“已经第四天了,若是在中上游,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的,大祈河下游连接渭河,那里河谷宽阔,水势平缓,且周围穷山峻岭,荒无人烟……说不定,侯爷就在那里!”
风锦听着弟弟一番言论,觉得着实有理有据,况且,现在一筹莫展,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到下游去。
他点头道,“这可能就是我们搜寻多日无果的原因,如此,未免他人捷足先登,便命所有人停止搜寻,向下游沿岸寻找!”
第十二章 心扉
皓月当空,连绵的松柏林深处一处山洞内,火把烧的正旺,相比于外面的惊天动地,这片空间就显得极为安静祥和了。
火架上,用几只尖木穿过的大鱼发出“嗞嗞”的响声,香气四溢。一位朴素清丽的少女坐在火架旁不时翻弄翻弄穿着烤鱼的木棍。
不远处的干草堆上,男人浑身多处尽缠绷带,面色苍白,此时正沉沉睡着。
刘病已的伤势经过几日的修养已经好了许多,勉强可以自行起身,只是因没有药材调理加上失血过多,仍是有些虚弱。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温暖的火光中,那个认真恬静的女子。
他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满是心疼与怜爱。
想到他们初遇时,她是那样高贵精致的女子,如今为了他事无巨细,甚至做起抓鱼捡柴的粗活。
听到身后的轻叹声,绍安一怔,连忙回过头去,看男人醒了她面上一喜,跑上前去,精灵的大眼闪动着。
“刘大哥,你醒了!鱼就快烤好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深邃的眼眸深深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不觉中早已不可自持的迷恋沉醉在她的身上。
“绍安,委屈你了,又去准备这些东西。”
绍安摇了摇头,“这些在外面的河里很多的,不费什么力气,只是……”她有些担忧的皱起秀眉,看了看刘病已腿上和肋骨处的伤道,“你伤的这么重,总吃这些东西,也不能好好调养。”
刘病已道,“这些都是小事,我的伤也在慢慢转好。”
不会再像当初那样犹豫和退缩,如今没有人再能将她从他的身边抢走。他会穷尽一生去保护她,爱她。
轻轻的将她揽入怀里,绍安没有挣扎,静静的听着男人的有力沉稳的心跳,她的心里一片满足与幸福。
刘病已揽着怀中小小温软的身子,心里升起惬意与躁动。
从小生活在颠肺流离,尔虞我诈之中,早已忘记温情是何物,纵然后来慢慢□□,身边阿谀奉承,投怀送抱者众多,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从未用心,当真过。
绍安,是他的一个意外,也是他最大的幸运,和幸福。
“老天待我还是不薄的,至少,让我遇到了你。”
绍安一怔,心仿佛也漏跳几分,几日来的朝夕相处,两人早已心照不宣,纵然心中还有芥蒂与不安,不过她的心意不言而喻,如果这是一场赌博,她愿意相信他,也愿意将自己交付于他。
既然交付真心,她自然想更多的了解他。对于那些人的追杀,绍安心中满是疑惑。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道,“你的身份是不是很特殊,那些人他们叫你,刘皇孙?”
刘病已一僵,他思索半晌道,“绍安,我的身世背景的确复杂难言,现在时局未稳,无法言说,我争的那个位置,也不一定会是我的。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心大道,绝非那些蒙面人一般草菅人命的歹人。”
绍安呆了呆,虽然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不过她相信他,自然也会尊重他,那些人的来历,他的来历,知道又会有什么影响呢?她想一生追随他的心,不是早就坚如磐石了吗?这些疑团,知道与不知道都不会让他们有任何改变的。
第十三章 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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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皇城根脚下,南陵群的王家府院。
关内候家独女绍安的失踪可谓令王家天翻地覆,一片愁云惨淡。
虽然王老爷屡次派家丁外出寻找,可是人手有限加上茫茫人海,找一个人何其困难。偏偏王奉光又极爱面子,不肯声张报官,或张贴告示大肆寻找,几日来也是了无音讯,王老爷的脸别提有多黑了。
一直以来,王家二老都视绍安为这个家的最大希望,悉心栽培,可她现在就这样的凭空消失了。
此时王奉光是无比悔恨,当初还不如应了那个南陵郡守家的二儿子的亲事,好过现在啥也没落着。
王奉光有气没处发,最大的罪魁祸首莫过于绍安的贴身丫鬟阿澜。阿澜这次也是受尽了苦楚,若不是她有个当值王府管家的老爹,恐怕难以逃过被毒打贩卖的命运。
尽管如此,阿澜还是挨了三十大棍,差些没被打的从此残废。
这日夜晚,趁老爷夫人睡后,阿澜她娘悄悄的端了些好菜好饭来看望女儿。
彼时,阿澜正趴在简陋的柴房木床上抹着眼泪,挨了三十棍子打的皮开肉绽不算什么,且还有条命在,却不知她家小姐,是被那男子骗走了,还是被歹人掳走的,受了多少苦,亦或是,还在不在人世……
她正自心慌意乱的乱想,只听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阿澜吓了一跳,红肿着眼眶,惊恐的扭头看去,“谁?!”
看到是她娘提着食盒外面进来了,阿澜顿时松口气,不过看她娘也是一脸憔悴苦色,想必为了她操碎了心。
阿澜心酸道,“娘,你怎么来了,老爷不是说不准任何人来探望我的吗?”
秦氏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到床边的矮桌上,叹气道,“老爷夫人睡下了,我抽空来看看你。”
“唉,你也不是故意的,小姐那般绝丽容颜,身边只你一个丫头本来就不安全,若是那么不放心,干嘛不多花几个钱请些侍卫保护,小姐自己丢了,就算你在场又有什么用?!”
阿澜连日来吃的净是残羹剩饭,现在见到这些香喷喷的丰盛饭菜,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拿起碗筷便狼吞虎咽起来,听到母亲的抱怨,脱口道
“也不能全怪老爷夫人,是我没有留意那公子,说不定就是他将小姐掳走的!”
阿澜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没人知道那公子的事的,当日她只道人群拥挤自己将小姐跟丢了,并没有将与那公子的半日相识说出来。
一则夫人曾细细交代过,不可让小姐与陌生男子接触,否则自己死罪难逃,而那日她看出小姐和那公子生情没有阻拦不说,还帮忙去取许愿绳,这才酿此大祸。
再则老爷夫人一向治家严厉,若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势必也要将被劫持之事说了,以老爷的性子,他日小姐回来也会逃不过责罚打骂与软禁的后果,多添事端。于是对遇到那公子的事闭口不谈。
阿澜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什么?!”秦氏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道,“什么公子?你不是说只有小姐一个人,你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便不见小姐踪影了?”
阿澜支支吾吾,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补救这个大窟窿。
秦氏看阿澜吞吞吐吐,似是刻意隐瞒什么,更加火大,喝斥道,“小姐失踪是何等大事,你还不快点只字不漏的如实细说!”
第十四章 离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松柏林的间隙,在地上洒下星星点点的亮光。
清风徐过,吹动树梢枝叶簌簌作响。
密林中,颀不过男子脸色却一位身着朴素,身形纤瘦的女子小心搀扶着身边有些踉跄的男子,一步一顿的向前走着。
男子的左腿上还裹着层层棉布,以致无法着地。
“刘大哥,我们真的要离开此处吗?”
女子面露担忧神色,声音温柔婉约的问道。
男人右脚用力,尽量不用全力靠在单薄瘦弱的她身上。
他正了正神色道,“此地也并非十分安全,已经第五天了,他们在崖下找不到我们,自然会顺着河流寻到这里来,如果是我的人还好,如果是那暗处之人,就麻烦的很了。”
绍安了然的点了点头,她小心注意着脚下藤枝落叶,脸上更泛起忧色,“那我们去往何处呢?我们在这里五天,都没见着半个人影儿,这里丛林密布,再往深处走的话会不会迷路啊?”
“如今别无他法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刘病已似是想到什么,又转而幽幽笑道,“如若不然,我们就隐居山林可好?”
绍安脸颊微微泛红,啐了一口道,“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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